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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里克的崛起全文阅读

作者:重生的杨桃     留里克的崛起txt下载     留里克的崛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17章 罗斯撤军

    一切都结束了?

    累极了的阿斯卡德与大多数战士一样就躺在尸堆中,他力竭而呼呼大睡,也不管浑身的泥浆,更不管身边的尸体。

    他甚至忽略掉自己所率第七旗队的伤亡,而整个旗队活下来的小战士,多半或坐或卧。他们没有战胜后的喜悦,严重消耗体能的他们只想休息,即便是躺下他们依旧剑不离手,只是担心敌人再度反扑。

    但法兰克骑兵的确逃了,拉蒙高伯爵吉尔伯特只想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伴随他逃亡的三支常备军骑兵旗队,有的旗队甚至丢失了自己的令其,当他们从吉尔伯特嘴里获悉主将特里斯坦已经阵亡,且夺回主将的尸体已觉悟可能,他们的军心彻底崩溃,似乎唯有撤回布鲁塞尔的军营方为上策。

    归根到底吉尔伯特与这群家伙不是一路人,无论布鲁塞尔军营出了任何岔子,都有自己的拉蒙高毫无关系。

    他只想带着损失是哪个不严重的军队快点回家,竭尽所能地进行防御。

    “你们……真的逃了?不会卷土重来?!”蓝狐眯着眼,双手扶住头盔的帽檐以好在烈日下看清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

    蓝狐就站在战场上,到处是战马与士兵的尸体,忙于打扫战场的士兵不断戳刺敌人的伤兵,也将己方的伤者拉出来。

    一种茫然的感觉油然而生,他知道如此糟糕的场面完全可以避免,洗劫亚琛的军队自始至终都没有与法兰克精锐死磕的必要。再说在行动发起之前所安排的“路线图计划”就明确说明,所谓破坏桥梁的本质就是为了避免与敌西方主力血战。

    这下可好,破坏桥梁成了手段,与敌主力厮杀居然成了目的。

    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大茬子?

    不用疑惑任何事,造成现在局面的正是大家所执念的“北方信仰”。

    凡是愿意参与远征的联军士兵高低也要自诩为信仰奥丁与托尔的战士,他们崇拜武力,最看不得宵小之徒当着自己面做羞辱之事。不像是能屈能伸的商人可以有灵活的道德底线,桀骜不驯的他们就像是瓶子里的烈酒,一点火星即可点燃烈火。

    真是求仁得仁,看看现在大量倒地的战士,他们本该带着战利品高高兴兴回家,现在全都完了!

    倒是有一个好,留在河对岸营地的原属于阵亡者的战利品,一定会被活下来的人拿走。联军各部的战利品如何分配皆有该部的贵族负责,归根到底蓝狐首要负责的就是罗斯本部军队。

    而这也是然他头疼不已的。

    一些少年被骑兵硬生生撞死,即便穿戴甲胃一样被骑枪戳穿胸膛。

    第七旗队真正经历了他们自成立以来的第一场恶战,付出了血的代价,新兵终于成为老兵。就是这个代价是否太大了呢?“我回到了新罗斯堡,该如何向留里克述职?告诉他关键时刻我无法约束联军,就被迫看着他们独走?”

    暂且先不想这些事。

    蓝狐急忙下达命令,所谓罗斯军本部战士打扫战场的同时收拢己方人员的尸体,任何的伤者尽量救治,实在的没救了就用斧头凿击其后脑给个痛快,当然这样做的时候濒死者的手里必须握紧剑。

    他不会管其他部队的伤亡,各贵族要为自己人的善后示意负责,战死者的尸体是就地掩埋、还是带走换个地方掩埋焚烧成灰,亦或是干脆仍在这马斯河畔完全不管,蓝狐自诩是没义务关注的。

    但罗斯本部军队一切能被找到的阵亡者尸体必须拉走,即便现在正值盛夏尸体会迅速发臭一样要被搬走。

    蓝狐带着亲兵亲自在尸堆中寻找,他走向第七旗队战士聚集之地,很快找到了躺在烂泥地里呼呼大睡的阿斯克的。

    “你们的老大莫非受了重伤?”他随即问及一名战士。

    “没事儿,就是太累了。”

    “我看他嘴里有血。”

    “也许是咬到了嘴巴。我可是亲眼看到他被战马顶到了水里,看来诸神帮助了他……”小战士说得轻描澹写,蓝狐听得可是头皮发麻!

    他看着阿斯卡德,不禁慨叹:“你这个鲁莽的小子!没弄清情况就带着兄弟们冲。你若是死了我怎么和你父亲交待?怎么跟国王交待?”

    自说自话一番的蓝狐使劲踢踏一番,如此阿斯卡德才缓缓坐起来,好似大梦初醒般询问:“现在已经天黑了?我们打赢了。”

    “打赢了。小子,打扫战场,统计你的人,告诉我具体的损失情况。把阵亡的兄弟全部带走。”

    “好吧。”使劲扶一下发懵的脑袋,舔一下嘴唇突觉钻心的痛苦。

    多亏了铆接铁片的布面甲与衬里锁子甲护身,他是被骑兵撞了一下,被甲衣与衬里缓冲了力量,胸腔没有被撞碎自己才有资格继续存活,奈何牙齿给自己的下嘴唇深深咬了个口子,现在血是不流了,整个人安静下来那足矣麻痹神经的肾上腺素水平回归正常,嘴巴的伤势可谓很轻,即使舔舐一下的痛苦足矣让他觉得自己要死了。

    罗斯联军伤亡之大是肉眼可见的!

    紧张的战士精神逐渐舒缓,放眼整个战场已经没有活着的敌人,甚至恐怕这片区域也不再又敌人活动的踪迹。

    就在战场的正南方,起初蓝狐只是带着罗斯精锐们在外围纵火,温润的东南风助火势,大火正不可逆转的蔓延,当所有的外围民居都被点燃,夹在中间的内城即便又城墙保护,在烈焰中内城所有建筑也必然陷入火海。

    整个下午联军都在打扫战场。

    五位约塔兰贵族一个都没死,并非他们临战退缩过,实在因为其人有着足够的运气。奈何他们从老家带来的战士们蒙受了颇大的损失。

    阵亡,能责怪谁?怪敌人太无情吗?不,一切都是命运。

    生活在严苛环境下的人们对死亡有着自己的理解,他们是手握武器阵亡在战场上,灵魂将会前往英灵殿,而留在人间的躯壳将被埋葬。

    约塔兰人还是喜欢土葬多一些,他们挖掘大坑将找到的尸体填进去,一并将战死者的武器作为陪葬品放入其中,继而覆土燕麦。

    丹麦军队一样损失不小,不过无骨者尹瓦尔的带来的丹麦亲兵的损失就少了太多。那些自由的渔民始终像是游离于联军队伍之外,必要时刻才加入联军,现在这些人战死不好,多少也得承认他们最后的勇敢。

    挖掘的土坑里埋葬的也有了丹麦战士,这些阵亡者又与一批梅拉伦人阵亡者躺在一起,被泥土掩埋掉一切。

    法兰克军的疯狂冲锋付出了巨大代价,没有人为他们收尸,甚至头盔、甲衣纷纷被拔掉。

    打扫战场的联军战士几乎不会在己方阵亡者身上搜刮,能被搜刮的战利品皆出自敌人之深。

    没有人注意到有一具尸体就是法兰克主将特里斯坦的,他死了,头盔和甲衣都被扒掉,尸身最后以一种非常凄惨的样貌接受阳光暴晒。

    罗斯联军的尸体被大规模掩埋,战场上逐渐出现大量白花花之物,那就是法兰克军的尸体,连带着战马的尸体,聚集在一起成为对法兰克荣耀的羞辱。

    马斯河对岸,罗斯军营地。

    罗斯本部军队的损失主要就来自第七旗队,侧翼被骑兵冲垮,一些人落水失踪大抵就是沉入了河底淤泥,现在仅是被找到的尸体就多达一百余具,活下来不至于重伤而死的人也有一百余人。

    第七旗队毕竟还参与到最后阶段的搏杀,整个队伍伤亡一半人。他们是老罗斯人移民后的第一代后裔,绝大多数人有着半数的斯拉夫人血脉,这绝不意味着他们比之父辈就弱化了,通过这一战年轻人付出残酷的代价终于证明了自己无愧于罗斯名号。

    就是,当一切安定下来,看着营地的一片空地上平放着大量的战友尸体,悲怆的感觉足矣逼得阿斯卡德潸然泪下。

    他关心自己战死的兄弟,艾莉西亚一样关心她。

    虽在河对岸,少量留守的人员直接目击对岸作战的全过程,他们看到了惊心动魄的一幕又一幕,若非要务在身恨不得亲自带着武器加入乱战了。

    艾莉西亚与公主吉斯拉都看到了法兰军军队的事实战败,引以为傲的重骑兵终究没有冲垮诺曼人的阵列。

    两个女孩态度各异,吉斯拉知道那是属于自己父亲的常备军,就算洛泰尔忽视自己这个女儿,到底自己也是公主,她希望法兰克军胜利,但一切都结束了……

    心灰意冷的吉斯拉对外来不报任何想法,她才获悉这支诺曼军队甚至都不能称之为主力,北方的新兴霸主罗斯王国只不过派出了少量常备军与附庸队伍,并纠集了一些散兵游勇,就是这种应该是二流三流的军队就击败了法兰克精锐。

    她只想早点从这群野蛮人手中脱身,虽不清楚叔叔路德维希对自己的态度,好歹看在查理曼的份儿上收留自己这个侄女。

    艾莉西亚的态度就完全不同了,她被征服的不止是这幅身体。

    当阿斯卡德脱掉甲衣在河水里洗干净泥巴与血污,以较为干净的姿态再度出现在艾莉西亚的面前,她踱步走上去,就在阿斯卡德也倍感意外之际,女孩已经张开上臂抱了上去。

    这下,谁能质疑阿斯卡德没有征服这个女人。

    “我甚至以为你死了。如果你死了,我怎么办?不想再在法兰克人手里做仆人,我要你落实承诺。可你……差一点就死了……”她说了很多。

    阿斯卡德一时默然,犹豫了半晌轻抚她的背:“比方的神庇护我。我没死。已经结束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虽说听说过自己的父兄先祖参与过反对查理曼的战争,一时间也是打得尸横遍野,艾莉西亚不过一个普通的下级贵族出身女孩,对那些事情仅仅听说不曾见过。

    本以为诺曼人在亚琛城里的杀戮就是此生见识过的最野蛮的事,如今马斯特里赫特城燃起冲天大火,城市旁边的战场真正的尸横遍野。

    依旧是隔着马斯河她没胆子去战场一探究竟,但随着罗斯年轻人的尸体陆续送到营地,直接目睹惨象的她先是剧烈的呕吐,并急匆匆规避不敢直视。

    傍晚,城市的烈火好似大地撕开了口子,按照法兰克人的说法就是地狱之火喷了出来,按照北方人的说法就是人类世界的米斯加德在分崩离析。

    过分的烈焰比夕阳更显着,隔着一条河,营地里休息的人们也能感受到它的炙热。

    常备军第一旗队的战士因为极端的甲胃与过人的体魄,加之是作为生力军以集团冲击的姿态对后发动作战。他们没有任何的阵亡,受伤固然是有且伤情足矣迫使士兵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再度战斗,但他们的确没有私人。

    这些军队都是罗斯王留里克的亲兵,正常行动延续到现在该部队伤亡寥寥,蓝狐觉得自己足矣向国王好好述职。

    终于第七旗队惊人的阵亡战士,每个年轻士兵都有明确的名号,甚至脖子上都挂着凿刻着阴文的铁片铭牌,即便铭牌丢失,各自的衣服上也被其父母故意绣上孩子的名字。哪怕这些都丢了,仅仅通过各百夫长的统计也能得出谁阵亡了的结论。

    蓝狐在交待一番善后事宜后再度找到阿斯卡德,拍拍这小子的肩膀,面对着一地的尸体,压抑的感觉一度让他不好意思开口。

    “大叔。有什么吩咐吗?还是……那打算怪罪我鲁莽?”

    “没事。受到侮辱当报仇,我不怪罪你什么。”蓝狐稍稍叹气:“你会因此成长,活着的战士都成了老兵。是否做对做错只有你叔叔、只有国王能评判。还有你自己,只要无愧于心。”

    “是。”

    们心自问,阿斯卡德的确觉得自己当时操之过急了,一时间根本想不到一切都是法兰克人的阴谋。

    “我部找到的阵亡者尸体都在这里,还有一些失踪的兄弟,应该是掉进河里不见了。我差一点也淹死,唉。”

    “先别说这些。告诉我你兵力损失多少?”

    “阵亡的失踪的有一百五十人,受伤的还有一百余人。如果再来一支强大,第七旗队想必已经不能再战了。”

    “严重的损失!但我们击败了中王国的强军,你和你的兄弟们小小年纪就取得巨大的光荣,值得称颂。”说着,蓝狐拍拍臭小子的背。

    得此鼓励赞誉阿斯卡德的心情好了不少:“他们是尸体怎么办?伐木焚烧,还是就地掩埋。”

    “装船带走。去鹿特斯塔德为他们火葬,最终我们会将所有战士的骨灰安葬在新罗斯堡的公墓,这样也是给你叔叔,给所有老罗斯人一个交代。还有你部得到的战利品,原属于战死者的那一份交给他们的家属。”

    “我会的。”阿斯卡德点点头。

    “很好。将从亚琛缴获的布料都拿出来。”

    “何意?”

    “就作为裹尸布包裹他们。我们会尽快离开,要在尸体刚刚开始发臭之际完成焚烧。”

    “好吧!好吧……”

    布料与麻绳将战死者捆得如同虫蛹,再被同伴抱到长船上整齐码放,整个过程都在不言中。

    为了避免遭遇偷袭,明明损失很大,这一宿蓝狐命令全军都是大规模点燃篝火,继续制造联军兵力依旧强大的假象。

    他的谨慎非常重要,不过西方的法兰克军已经逃之夭夭。

    他也一直担心从亚琛方向杀奔而来的法兰克军,虽说破坏了GEUL河桥可能的敌军不好过河,硬要过河的话也能派出一定军队前来寻仇。

    现在正是联军的脆弱实际,蓝狐对这片河滩营地再待一天都嫌多。

    他给全军最后也是唯一的一天假期,遂在次日全军继续打扫战场,从法兰克军身上扒下来的头盔甲衣堆积如山,尤其是头盔,蓝狐别的战利品不要,就是将全军搜刮的敌人头盔聚拢在自己手里。

    此乃一种信物,一来是向路德维希证明罗斯王国落实了密约,乃至做出了重大贡献,继而可以再敲诈出一些政治资源。二来也是给罗斯王留里克的明确交待,毕竟联军真的收拢到多达一千九百具法兰克风格的铁皮盔,此物没有造假的必要,它足矣证明联军至少消灭了等量的精锐敌人。

    至于杀死了多少法兰克民兵,向国王汇报一个怎样的数字都意义不大。

    唯有证明杀死了精锐士兵之数量,方可估量战斗后的功绩。

    事实上此乃正常行动的头盔缴获,即便如此在马斯特里赫特的乱战现场,联军俘虏的战马都多达四百匹,被杀的法兰克军足有九百人。

    主将阵亡,全军折损一半,如此残酷的损失比对于法兰克军也是极为罕见的,能坚持到阵亡近一半才因为偶然因素引爆全军崩溃,足矣证明他们不愧为精锐。

    奈何对面的罗斯联军在狂怒中悍不畏死,蒙受着完全一样的损失比例坚持到了最后。

    是的,这一战联军损失了一千余人,若是加上之前的损失,整个罗斯联军打到现在已经有超过一千五百人死去。

    虽是大规模死亡蓝狐并不心疼,他估计国王留里克一样不心疼。死的尽是封臣、仆从和盟友的人,与其说是军队,不如说就是最传统的北方民兵。这种人好勇斗狠为了捞钱什么事都敢做,若有全新的战争,只要通过一番号召,一帮贫穷者又会自带圆盾和武器加入军队参与远征。

    现在,行动该结束了。

    约定的日子,一切的战利品完成装船,一些长船堆砌着阵亡者尸体,甚至一些长船单纯成了运输马匹的工具。凡是性格温顺可被控制的战马都被驱赶到船上,品质最好的自然被罗斯军拿走,蓝狐意欲进贡给留里克,其余的马匹大抵就是在来茵河口就地卖掉吧。

    谁会买马?那必然就是尼德兰伯爵亨利拿骚了。

    那个家伙是盟友,而他也定然愿意出钱买战马。

第1218章 被解救的亚琛

    直到真正做一番人员统计,战争持续到现在,起初三千余人乃至近四千的大军,至今就只剩下一半,其中还有不少伤者,尚能战斗的人员就只剩下千余人。

    在所有能战斗的队伍里,就只有罗斯精锐部队依旧保持战斗力。

    不过,战斗力是有,但已不多。

    哪怕是的最精锐的部队也被打残,兵力损失几乎没有的常备军第一旗队真是成也重甲亏也重甲。

    高壮的将士们浑身酸痛,仅仅一天的休息根本不能使得身体恢复。

    倘若法兰克军队仍有战术预备队,且主将不死、实际为副将的拉蒙高伯爵吉尔伯特坚决战斗,蓝狐所率的罗斯联军就可能大败亏输。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蓝狐可以说自己赢了,奈何这种胜法怎么看都是不够光彩的惨胜。

    尤其是他从自己封地之哥德堡地区带来的贵族军,当地贵族本是迫于军事压力加盟罗斯王国,这场远征建勇们本着抢劫发财的心态加入作战,最后落得灾难性的人员损失。他们在亚琛城里的洗劫狂欢一瞬间化作泡影,不过滞留在营地的大量战利品依旧是实实在在的。

    罗斯军精锐不贪,最高指挥官的蓝狐作为仲裁者,要求各部无论还剩下多少战士,任何人都不能褫夺他部战利品。

    如此一来对于本部几乎全军覆没的比约恩,此举竟不啻为一种对自己家族的福利。

    梅拉伦部族的一众本地大土地主因觉得此次远征凶多吉少而拒绝出兵,最后组成梅拉伦军的人员尽是一群债务奴隶。那都是部族里最底层的家伙,不好听的说法所谓他们就剩下烂命一条。

    比约恩身为梅拉伦公爵,他的道德水平还没有高尚到与一群债务奴隶同一个水平。

    仅剩下区区三十余战士,一条长船就能载满整个梅拉伦军。

    然而事实是属于梅拉伦军的长船足有二十条,现在每条船上都载运着战利品。

    从亚琛城里抢到的金银货币、瓶瓶罐罐,甚至是极为罕见的紫色布料,当他对着部下宣布这一切的几乎都是自己的时刻,活着的部下可无人反对。战后余生的站务奴隶们已经恢复自由,甚至捞到了属于自己的战利品,他们不敢有非分之想,但也确实在心理上唾弃比约恩的贪婪。

    这些人的目光不禁投向罗斯人。

    那些身着蓝纹白袍又多重甲的士兵,他们因为身份高贵而捞取最多的战利品,虽也付出了不小的损失代价,可没有去偷窃、贪污战死者的那份战利品呐!

    此乃罗斯王的公正!即便战死,死者的那份财富就有其家属继承。

    “也许,恢复自由的我该打着一家人去墓碑岛直接投奔罗斯。”不少人如此滴咕着。

    比约恩听到了,他对这些暗语干脆是漠视的态度。

    那么下次有战事还参加吗?当然要参加!届时在组织一群本部族的债务奴隶、农奴加入,低贱的人死了,战利品自然都被贵族合法占有。

    现在,马斯河上航行着密密麻麻的船只。

    顺流而下的船队载运着大量战利品,在他们的身后是燃烧的马斯特里赫特城,一座垮塌并进一步恶意破坏的石墩木桥残骸、一片躺满尸体与简易坟冢的战场,乃至河对岸一片狼藉的营地。

    难道罗斯联军的东方就不存在法兰克军的追兵吗?

    追兵自然是有的,不过这些人的主要工作并非追杀。

    蓝狐从一开始担心的“后背受袭”问题虽存在,短时间内也根本就不是问题。

    于利希高伯爵艾伯哈特调集自己的骑兵部队展开行动,列日大主教哈特加索性也暂时脱下黑袍,披上锁子甲的主教活像是战士,而他断然要带上一副镶金带银的十字架,彰显高贵的身份与信仰的纯粹。

    大主教仅带着两位下级教士作为随从,他们骑上马混在伯爵亲率的骑兵队里。

    伯爵用有限的时间做了一番准备,本就是做过战斗准备的骑兵队现在的状态非常好。全军沿着科隆大道逆行,不出意外的与难民大军撞了个正着。

    在这些亚琛难民的眼里,突然出现的军队就是大救星,他们围过去渴望得到救赎,尤其是想要讨到一些吃的。

    奈何伯爵根本不想和这些人纠缠,帮助难民是教士们的事,作为军事贵族,艾伯哈特更希望早点冲入亚琛解救这座城市。

    战马将堵路的难民直接撞开,一些躲闪不及的人干脆被疾驰而过的骑兵活活踩死。

    本就经历严重精神打击的难民瞬间想起之前发生过的惨剧,他们尖叫着奔向大道两侧的林地藏匿起来,直到骑兵队绝尘而去。

    之后该怎样?

    还能怎样?

    也许刚刚过去的就是于利希伯爵的军队,奈何现在大家只能挪动如铅重的身躯向于利希城聚集,经历磨难的大家始终认为唯有那里可以得到帮助。

    骑兵冲撞难民之事弄得列日大主教非常无语,他攥着缰绳右手不断在胸口划着十字。

    且看伯爵乃至他的军队,没有人在乎难民,恰恰觉得他们的堵路是自寻死路。

    在伯爵的催促下,骑兵正常行军要走两天的路径,他从大清早带兵狂奔,就在傍晚直接摸到了亚琛城的北大门,也是科隆大道的起始点。

    骑兵们悬崖勒马,面对着城门封闭、吊桥升起的城市,伯爵咬紧牙关一时间不敢进城。

    “我的上帝啊!城市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伯爵一样在胸口划着十字,他现在看不到任何人影,整个环境静得厉害,怎样感觉都觉得很不正常。

    这时,大主教驱使马匹走近伯爵:“亚琛变得诡异,就怕有埋伏。如何?今日发动进攻?”

    “暂时不必。Parda,想不到你还懂军事?”

    此言问得很没有营养,身为大主教的哈特加高低也是国王顾问,若是不做大主教,身份就如眼前的于利希伯爵一样可为某地大封臣。

    大主教不多言,他苍老的头颅遥望这座圣城。

    “新罗马岂能被野蛮人玷污。但事实已经发生,当务之急是解救整座城。我们现在不能抱有多大幻想,而你……大人。你也不能冲动。”

    “不能冲动?我这一天非常冲动,甚至我的战马都要力竭而死。再看看这座城吧!”伯爵不屑一顾,又定了定神,他眯起眼睛继续感受整个过分安静的环境:“太怪了。我甚至觉得可能野蛮人已经撤离的城市。我应该派人去将吊桥放下直接进城。”

    “还是谨慎些为妙。我们已经站在城下,晚一点进城并无不妥。再说了,以为对诺曼人的了解,当那些恶徒完成了洗劫多半是要纵火的。可是亚琛并没有燃烧,这说明里面很可能又埋伏,他们就等着我们冒然进入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番解释对于伯爵真可谓醍醐灌顶,艾伯哈特对诺曼人了解的有限,他获悉前些年一群诺曼人袭击了科隆,逼着科隆主教花钱买和平一事使得那些人沦为贵族笑柄。

    整个科隆教区投奔了路德维希,并公开立场反对洛泰尔。乱世之下所有贵族都可以有自己的选择,王子们的内战逼着贵族选边站,艾伯哈特也并非发自内心的去支持洛泰尔,倘若因为一些原因路德维希或是“秃头”查理做了唯一的罗马皇帝,自己将极为顺滑的划归承认新主。

    一切都是因为于利希高的地理位置特殊,艾伯哈特不得不承认洛泰尔的权势。

    他并不觉得这场内战有任何光荣可言,但若是功伐对象为野蛮人,那就是另一回事。

    他觉得自己必将以亚琛的解救者之身份获得光荣,所以为了得到光荣,自己还是谨慎些为好。

    伯爵暂停了强行破门的打算,他闻讯大主教:“parda?您有什么建议?”

    “绕城检查,如果诺曼人真有埋伏,他们也可能露出破绽。我们从别的门尝试突破,我们走。”

    “也好。”

    于是整个于利希高军马头调转,沿着城外坚硬的道路环城运动。

    战士们的眼睛始终盯着城墙,可越是观摩越是觉得城市惊得可怕。

    根据大主教获悉的情报,有巨量的诺曼人冲入城市,其兵之众攻速之快,是有限的城市守军无法阻挠的。再说了,谁是真正的城市保卫者,不就是自己吗?

    于利希高的一个职责就是保卫亚琛,奈何由于自己反应过于磨蹭导致亚琛受袭。

    军队谨慎地绕道至城市的南大门,在这里大量的人员活动痕迹清晰可见!

    看呐!地面上存在明显的车辙印,有经验的战士只要半跪着贴近地面,以双手检查这些痕迹即可判断它们是最近才留下的。

    十多名战士就如猎犬一般似乎能从痕迹上找到大量信息,样子虽不雅,还是得到一些关键情报。

    “如何了?”伯爵问。

    “大人。”一名猎户出身的亲兵起身:“车辙印很深,且是向城外眼神。我可以判断是诺曼人拿了大量抢劫的财物向着西方逃亡。”

    “他们已经逃了?!”

    “如果主教大人的情报准确,应该就是如此。”

    此刻城市南大门敞开,依旧担心埋伏的伯爵还是不敢冒然进城。城门口的土路路面可不属于夯筑的罗马大道,如此才能保有大量车辙印。

    伯爵不觉得诺曼强盗很有智慧,既然大主教一直强调要对这些人高度警惕,吓得自己现在都疑神疑鬼了。

    城门洞开,落下的吊桥看起来也没什么破坏痕迹。

    “亚琛真的遭遇洗劫?只有上帝知道诺曼人是怎样顺利破城的。”

    他不敢妄言,奈何种种反常景象令他担忧。

    这不,一支小规模的骑兵作为探路尖兵壮着胆子策马冲入城内。

    他们担心进城即遭遇埋伏,而今真的进城了没有遭遇任何打击,走在直奔城市广场的大路,很快就嗅到令人极为警觉又不适的臭味。

    “糟糕!是尸臭!”

    甚至不需要自己观察,他们就看到道路两旁有凄惨的死尸。臭味令战马极为烦躁,有战士掩住口鼻下马检查,赫然注意到可怜的死者尽是妇孺,血水成了黑色浆湖,尸身也整体成灰黑色,到处都是乱飞的苍蝇赶也赶不走,趴在尸体身上极为恶心与恐怖。

    当他们进入城市广场,终于看到最糟糕的场面,广场一出堆砌着死尸搭成的小丘,仔细看死者的身份,他们首先都是成年男性,从一些明显的衣服信息判断,这些人不就是城市的守卫者?

    曾经衣着华丽充当国王的仪仗的他们,现在就成了一具具死尸。

    侦查骑兵们站在城市广场的石板地上,置身于空旷安静又满是尸体的城市,配上现在夕阳的场面,一切好似一副地狱画卷。

    风声好似有无数的冤魂在哀求。

    恐怖的感觉涌入心头,他们急忙撤出城市。他们本可继续侦查,奈何看到连宫殿与大教堂都大门洞开,里面还会发生些什么都不敢再想了。再说,身为低级的骑兵,这些战士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接近亚琛王宫与城内的大教堂,如此自我约束使得他们急于向自己的主人汇报。

    没有敌人埋伏!城里到处是死尸!宫殿与大教堂大概是遭遇了细节!或许诺曼人已经带着财物跑了!

    侦查骑兵的一系列推断都领伯爵与大主教头皮发麻,现在他们最担心的就是查理曼的墓。

    查理曼生前因喜欢泡澡疗养,就把条件优越的亚琛升级为都城。他身死,此地就成永远的安息之所。要羞辱法兰克,没有什么比破坏皇帝之墓是最大的精神侮辱。

    之前的担忧成了完全的多余。

    于利希高军带着极大的悲愤直接冲入城市,他们看到了的确是一座经历洗劫的城市,敌人虽未纵火,整个城市已陷入灾难性的死寂。

    伯爵毫无顾虑,他的身份使得自己可以直接进入亚琛王宫。

    据他所知王室成员都已经去了斯特拉斯堡,王宫就剩下一众王家侍者做日常大礼。

    当然他的身份如此,洛泰尔也没必要告诉这位伯爵自己的四公主吉斯拉始终留在城中。

    伯爵庆幸于王室无人被害,至于宫殿里到处都是被杀侍者的场面他有着心理准备,奈何看到很多房间居然成了野蛮人的如厕之所,大抵该是王室成员卧室之地居然满是秽物,精神侮辱胜似杀人。

    而在大教堂内,恶臭与铺天盖地的苍蝇逼得列日大主教直接昏阙!

    只要打开大门即可看到满地的死尸,偏偏这座教堂内部的帕拉丁小教堂就是查理曼的墓。且看小教堂的镀金之门,那里有着明显被破坏的痕迹。

    清醒过来的大主教已经不敢去想,也不敢壮着胆子去检查大帝之墓。他估计那群诺曼人不识货,怕是为了劫掠便破坏石棺……

    大主教不敢去检查,伯爵艾伯哈特壮着胆子掩住口鼻就在尸堆中踱步。他终于走人帕拉丁小教堂,本已经接受大帝尸骸散落一地的惨剧,结果却震惊于这里极为完好。

    他带着讶异的表情离开混乱的教堂,夕阳照在这张老脸,他告诉焦急等待又不敢去问的哈特加:“parda!一个奇迹!”

    “奇迹?”

    “诺曼人并没有毁坏大帝之墓,甚至小教堂里没有任何被动过的痕迹。这很反常!教堂里所有的房间、大厅都被翻捣,唯有帕拉丁小教堂完全正常。”

    “你……莫不是暗示诺曼人可能是有备而来?”哈特加不禁睁大了双眼。

    “我不敢说。智慧的您也许……”

    现在哈特加也不愿再多言,他壮着胆子亲身进入小教堂,亲自确认的查理曼的石棺完好,也确定了甚至是墙壁上的马赛克画、室内摆放的物件都没有被移动的痕迹。

    难道真是诺曼人的作为有着强烈的目的性?可他们明明是洗劫了马斯特里赫特和列日的匪徒,到了亚琛城里也是到处杀人抢掠,仅有帕拉丁小教堂一切正常。

    似乎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上帝的旨意。

    “上帝庇佑着查理。”哈特加不断胸口划着十字。

    接下来该如何?哈特加与艾伯哈特一合计,当务之急恐怕不是漫无目的的寻找敌人,而是将诺曼人遗留下来的烂摊子解决一番,最为关键的正是安葬所有的死者。

    战士就在城外挖掘起大坑,将恶臭尸首陆续拖曳掩埋。遂在大教堂内,哈特加找到了自己的朋友亚琛大主教,他已经预料到这样凄惨的结果,作为朋友的便亲自挖掘一个坑,将之埋入城内的教士公墓内。

    他同样也庆幸,教士公墓并没有被洗劫。

    直到现在哈特加逃亡一路没有与任何一个诺曼人对线,敌人的一切作为都显示出很强的特殊性、目的性。事实已经证明他们就是针对亚琛城,行动之快又离去之快令人错愕。

    在为城市里可找到的尸体完成掩埋,又迫于一场大雨,聚集在亚琛城里的于利希高军磨蹭了多日这才想起了沿着车辙印去追击。

    当然,到现在已经没有人觉得真可以追得上诺曼人。

    休整一番的骑兵队自觉一个奇迹,他们居然利用亚琛城里的粮食完成了重要补给。

    伯爵将疑惑感抛诸脑后,他带着部下沿着亚琛大道逆行,见到了被破坏的亮铅村,见到了被破坏的GEUL河桥。

    显然诺曼人是料定了身后又准备才故意破坏桥梁。好在问题不大,譬如将亮铅村房舍的木梁与其他大型木材拆掉,花些时间可以临时修建一座小木桥。

    两天之后,所有战马与人员缓慢通过了临时木桥,重新开始狂奔的骑兵队当天就抵达了马斯特里赫特的对岸区域。

    虽说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们看到了的是一座在闷烧的城市,烟尘始终在扶摇直上。

    他们也看到了战场的痕迹,赫然看到了对岸河畔存在大量的人马尸体,乃至自己这一边随处可见的扎营生活痕迹。

    种种迹象表明诺曼人在这里与法兰克军死战一番,因为大量尸体来自于骑兵!高壮的马匹更致命那是强劲的重骑兵……

    一切都太迟了!

    一切都在不言中。

    哈特加与艾伯哈特无话可说,他们互相看看彼此,眼神又望向了马斯河的下游方向。

    他们知道自己的一切作为都太晚了!诺曼人已经离开,而于利希高军根本没能力展开追击……

第1219章 842年拉格纳的伦敦之役

    在拉格纳看来不列颠的王国如同一块又一块的肥肉。

    842年,他的眼光盯上了伦敦。据说那里的金币堆积如山,这一定是夸张的说法,想必有如此说法绝非空穴来风。

    最终一百条丹麦的长船冲向不列颠,他们成功冲向泰晤士河,但面对伦敦城禁闭的大门与坚固的石城墙,拉格纳实在束手无策。

    “也许,有罗斯人跟着我一起行动,该死的石墙也就破了。”

    他面对的实际是伦敦的内城,素有“小伦敦”之称的真正伦迪纽姆。

    内城有着大量的黑发罗马人后裔,三百多年前完成殖民的萨克森酋长纷纷与这些高贵的罗马人结盟,他们依旧保持自己的高贵。

    而今威塞克斯的都城虽在慢切斯特,伦敦也是第二首都的存在。若非伦敦的老罗马后裔的拒绝,她已经是第一首都。

    但这一切拉格纳和他的丹麦战士并不知情,也不需要知情。

    伦敦的外城就是萨克森人的居民区,紧靠持盾的维京战士的人力不能得到内城的财富,拉格纳就带着战士们对着外城撒气。

    他们到处破坏,也本着朴素与野蛮交织的态度,战士杀死男子俘虏女人,抢掠财物找寻钱币。

    他的行动正卡在一个微妙的时间点。

    先王已死,新王埃塞尔伍尔夫继承王位后便赐予自己的长子埃塞尔斯坦为肯特和埃塞克斯等地的统治权。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国王对长子的爱,他已经在训练长子的治国能力,未来也必由此子继承王位。

    奈何,北方有新生劲敌挪威人的维京约克王国,麦西亚贵族陷入内战。趁着北方乱局有意扩大疆土的埃塞尔伍尔夫的确迫使一批麦西亚贵族支持自己,法理上封地也并入威塞克斯。

    但维京人的活动越来越频繁,挪威的维京人已经吃下大片的诺森布里亚领土,他们未来是否会有更大的胃口。

    埃塞尔伍尔夫完全不需要怀疑,王国的南部海岸之罗德尼平原才遭遇丹麦维京人洗劫,仅仅过了一年就是伦敦告急。

    事实的太子埃塞尔斯坦亲自带兵去解救。

    完全不同于法兰克军队有目的的训练重骑兵,必要时组织大量轻骑兵的国家制度。连年征战的威塞克斯非常贫穷,至于谁传出来的不列颠极为富裕实在耐人寻味。

    威塞克斯仅能组织少量重骑兵,即便如此也是太子手里的致命之剑。

    由少数精锐的骑兵、步兵,以及大量仅持草叉斧头镰刀的农民,组成的兵力多达三千的军队直奔伦敦。

    士兵多来自肯特、苏塞克斯和埃塞克斯,虽是最近二十年陆续被扩张的威塞克斯吞并,他们已经亲身经历或目睹了维京人的可恶,愤怒胜过了恐惧,他们很愿意跟着太子去祛除恶棍。

    三千余人的兵力给了战士们极大的自信,但他们真的到了伦敦外城,才意识到局面的不对劲。

    外城的民居几乎都遭遇洗劫,就在泰晤士河上丹麦人的大营,这里被绳捆索绑着超过三百名年轻女子,另有一百余人的男子。

    就占有俘虏之女为妻?不!娶了这些女人,生育的孩子大概会背叛奥丁吧。

    无论男女都将被变卖为奴,拉格纳已经为战士们找到了买家。

    弗兰德斯伯爵、尼德兰伯爵、萨克森公爵,这三位法兰克的分封贵族都不是法兰克族人,他们有着自己的主张,奈何有些脏活儿不能亲自动手。

    贵族们有钱有粮,却缺乏好控制的人口,尤其是一种特殊的资源——可生育的年轻女子。

    把俘虏带到海洋对岸,一来一回每个俘虏至少也能带来半磅银币的收入。

    丹麦人完全无力攻破伦敦内城,几番尝试也被守军的石块箭失打退。他们索性就地抓人,再将空置的房舍纵火焚烧。

    就当拉格纳有带着战利品、俘虏撤离之际,太子埃塞尔斯坦的援军终于到了。

    一场大战不可避免的爆发!

    一方的完成休整以逸待劳的丹麦军,一方是劳师远征精神紧张的威塞克斯军。

    战争完全是一边倒!盾墙配合集中布置的弓箭手协同攻击,拉格纳的确在与罗斯军并肩作战时学到了一些战术,这在威塞克斯军看来已经太过于超纲。

    一边是嗷嗷叫全力冲锋的威塞克斯军,一方是严阵以待的丹麦盾墙。

    丹麦军完全没有罗斯主力部队的强悍,不过即便只学得皮毛,就已经足够兑付威塞克斯民兵。

    当精锐损失很大,民兵们旋即开始退却,再在丹麦军的持续威压下,威塞克斯军轰然崩溃了。

    太子埃塞尔斯坦被迫撤军,至于如何解除伦敦之围,他不知道。但他很清楚若是自己死战下去,伦敦的郊外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

    一度给予伦敦内城罗马后裔巨大希望的威塞克斯援军,在一番大规模混战后崩溃。

    仅仅一天,先是绝望,再是希望,罢了是失望与更深的绝望。

    或许伦敦还有转机,也许维京人拿了钱就会离开。

    曾经罗马教宗向上帝之鞭的阿提拉缴纳贡品换来罗马城的和平,也许……

    就当丹麦人还在打扫战场收拢铁器之际,原本死死禁闭的伦敦内城开出了小缝。

    仅仅三百年时间,萨克森语与丹麦语的差别并不大,当获悉被围困的人们愿意用一千磅银币买来丹麦军的撤离,身为国王的拉格纳怦然心动。

    可现在伦敦内城出于严重劣势,或许继续围困下去城市给养耗尽,自己即可带兵轻易破城。

    不过考虑到得了便宜又打完大战军队疲惫,生怕被另一支威塞克斯军再打一次,给急于见好就收的拉格纳在加价二百磅银币后,伦敦内城的罗马后裔们康慨解囊毁家纾难终于买来了和平。

    拉格纳赢了!敲诈的白银真是意外之喜。他将一半赐予部下,剩下的六百磅银币都归自己。

    这笔钱足够他训练武装一支强大的国王卫队,有了更强的武装就可以有更大作为。

    那么伦敦真的买来和平了吗?

    绥靖只能买来暂时的和平,岂能买来一代人的和平。

    长船正在集结,丹麦军即将带着俘虏撤离。

    伦敦内城的高墙上站着一众穿着托加长袍的罗马后裔与威塞克斯贵族,看起来维京人真的要离开了,有的人欢乐,更多的人是对未知的忧愁。

    去年一次,今年又一次,明年是否还有一次。

    但愿,明年别来。

    哭哭啼啼的女俘坐着丹麦人的长船前往东方,那正是来茵河口的方向。

    庞大的船队里飘扬着一面渡鸦旗帜,那是拉格纳的丹麦王旗。

    他就站在旗舰上,身后就是泰晤士河以及河畔的那座坚固与脆弱并存的伦敦内城,以及一片焦土残垣的外城民居残骸。

    “你们就是一群肥羊!明年,我会换个地方。”

    获得巨大威望的拉格纳有意在回到鹿特斯塔德后稍稍休整,就派出人手去乌得勒支一趟。

    他知道即便是卖掉俘虏在法兰克世界也不好公开摆出市场,乌得勒支的放权着要人口也要脸,交易只能秘密进行。不过也许乌得勒支方面不愿意付钱或拿出粮食,那么北方的萨克森公爵一定会出钱吧?

    拉格纳觉得俘虏不愁卖,若是卖给鳏夫还能大赚一笔吧?

    丹麦舰队在顺利进入来茵河口之际,意外的看到了一副令人惊异的常年。

    就像是堆柴煮盐的工作,看起来远征亚琛的罗斯军已经回来了,主航道的岸边挺着大量长船,大量罗斯旗帜在飘扬,在旗帜之下正是浓烟滚滚。

    “罗斯人是赢了吧?现在至于大规模煮盐?”

    当拉格纳看到归来的罗斯军,已经带着全军修养的蓝狐也看到了他们。

    “丹麦人回来了?他们比我走得万,在我预计时间更早就回来了?”蓝狐很好奇拉格纳在不列颠遇到了什么,但尹瓦尔这小子该还给他父亲了,解释当然还要给尹瓦尔美言几句。

    所以直到拉格纳的旗舰贴着那些岸边着火点掠过,瞪大眼睛才终于意识到罗斯人正在烧人。

    他们居然在做大规模的火葬?

    基于丹麦的殡葬传统,土葬并故意埋大冢是主流,就是更北方出身的罗斯人对火葬更重视。

    看起来死者就是罗斯战士,从战场上拉走己方尸体也是他们的传统。如此火葬,尸体会被烧成灰白的骨骼,最后为斧头尽量砸成粉末安至于木箱或陶瓮封存,被运抵他们都城的公墓安葬。

    就是因为在新罗斯堡住过,拉格纳才获悉这些传统。他很欣赏这种作为,可惜自己还做不到。

    罗斯人是在亚琛吃了大亏?

    他先令自己人带着战利品回到来茵可口的丹麦人定居点,尤其是所有战俘严家看管。

    而他自己在回到定居点布置一番工作后,自己坐船急忙抵达罗斯军营地。

    “这里没有失败的情绪,他们应该是赢了。攻击了法兰克的都城,岂不是能把一座黄金之山搬回来?”

    想到这些拉格纳不愿意冒然炫耀自己的成功,他也有些担心自己腿疾的儿子尹瓦尔,欣喜的是当他看到了蓝狐,儿子不就待在此人身边。

    “丹麦王!拉格纳!你一定是胜利归来!诸神与你同在。”一番商业性的夸耀,蓝狐张开双臂,这种赞誉的热情很令拉格纳舒欣。

    两个男人抱在一起互拍后背,就好似失散多年的兄弟。

    “罗斯军战无不胜!你们……一定夺下了亚琛!一定获得了无数的黄金?”

    “那是自然,倒是过程很曲折。”

    “如何曲折?”

    “一场残酷的大战,我们大发横财,也得到了战士的光荣。而你的儿子尹瓦尔。”身为长辈,蓝狐揉揉坐在轿子上的尹瓦尔的脑袋:“没有人有资格嘲笑他的腿疾。无辜者尹瓦尔,面对凶残的法兰克骑兵临危不惧,丹麦军与我们一起打赢了最强大的敌人。”

    这话说得,拉格纳就以笑意掩饰自己的难以置信。可蓝狐满嘴赞誉的话,应该都是真的。

    他想要询问更多,狡猾的蓝狐就是回应他想要听到的。

    拉格纳实在缺乏奸商的狡黠,他不懂何为报喜不报忧,蓝狐的说辞好似罗斯军仅以极少损失就打赢了大战。

    马斯特里赫特、列日、亚琛,三座城被洗劫,三个名词拉格纳非常陌生,相比于自己就劫了伦敦,罗斯军劫了三城,他们更为发财吧?

    至于那些被焚烧的尸体,蓝狐固体轻描澹写的描述:“英雄的灵魂已经去了英灵殿,人间的人体将化作灰尽。”

    说了似没说,拉格纳索性不问了。

    蓝狐并没有询问,拉格纳就已经自曝起远征不列颠的收益,他还没有过深的城府,直白告知自己的猎奴与成功的敲诈。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可恶,留里克说的名城伦敦怎么和科隆一样怂?花了钱就能买和平?真是我去我也行。”一样是一番赞誉,此事蓝狐深深记在心里,毕竟哥德堡封地就在丹麦海峡进出口区域,若是组织一支约塔兰人远征军,蓝狐自觉自己不需要罗斯王的认命,即可带着人去伦敦敲诈。

    拉格纳此来是掏酒的,蓝狐作为主人可要给予一场宴席。

    要炫耀罗斯军的战利品?不!任何的有效信息拉格纳都不要知道,于是这场宴席几乎就是年龄相彷男人的私宴。

    如此嘴巴受伤浑身酸痛的阿斯卡德不来,损失很大的五位约塔兰贵族不来,芬兰军的凯尔哈就更不会来。

    哪怕是可以被蓝狐作为重大战利品,可用于炫耀的法兰克四公主吉斯拉,她的存在完全被掩藏。

    拉格纳忙着喝酒,喝得围嘴就开始滔滔不绝高傲说明自己的成就,直到呼呼大睡,这被蓝狐记在心中。

    他在蓝狐这里获得了巨大的面子,次日带着儿子尹瓦尔,以及有所损失的丹麦亲兵。

    但从儿子嘴里,他获悉了另外一些说法。

    法兰克公主?查理曼之墓?亚琛王宫财富?马斯特里赫特和列日的金银?罗斯军将之尽入其彀。

    蓝狐没有说真心话!他不懂蓝狐何必大量掩藏,但自己也没必要再去询问。

    恐怕真正的事实就如一切都亲历者,自己的长子无骨者尹瓦尔所言,罗斯联军虽得到大量战利品,兵力阵亡多达一半,另有大量战士受伤。

    罗斯军的胜利只能说的惨胜。那么自己如果在战场面对大量法兰克铁骑冲锋能做得刚好吗?拉格纳不愿意想,因为他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吉斯拉被软禁,实际就是被关在独立的木屋里。按照罗斯式木刻愣修造的木屋更注重保暖,其内设紧凑而五脏俱全。

    这里有明确的坐式木马桶、擦腚的软纸。该如何使用公主是一教就会,她错愕的面对这一切很快完成适应了。

    当她还以为诺曼人生活极为野蛮,虽被软禁,真的过上诺曼人的生活方式,似乎也不是难以忍受。

    因为第一个夜晚,她睡得就是有着羊毛床垫和被褥的木床甚至还有两种枕头,是细麻布口袋填充羊毛或荞麦壳,而后者就是留里克本人的喜好,所为能安神易睡眠。

    她可以随时喝到清水,以及吃到一些甜美的小食物。

    暂时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威胁自己的安全,就是不知道艾莉西亚怎么样了?

    真的主动与自己的贴身侍女决裂,现在再想想是否太蠢了?如果可以有机会,关系是否能修复一下。

    可是,还能回到过去吗?应该是回不去了吧。

    公主猜的很对,艾莉西亚在抵达鹿特斯塔德后立刻回归她的侍女工作,只是服侍的对象成了阿斯卡德。

    奈何阿斯卡德嘴巴受伤,一段时间硬食是别想吃了。她亲自熬煮兑了豌豆的麦粥,将之完全熬成浆湖,亲自送到阿斯卡德的身边,再以勺子亲自将食物送进他的嘴里。

    她甚至故意让第七旗队的战士看到,有意让他们议论纷纷。

    一个妻子大抵就是这样的作为吧?阿斯卡德的眼里全是艾莉西亚。

    而对于艾莉西亚,她的目的就是这个。

    她要的就是另一种更安定的生活。

第1220章 路德维希的口头承诺与黑狐进一步膨胀的野心

    沿着萨尔河不断破坏的黑狐带着大量的战利品顺利回到了科布伦茨。

    行动非常成功,收获极为巨大。黑狐的心情不禁飘飘然,似乎只要自己有更多的兵力就可以进行更大规模的破坏,能得到的或许也不该仅仅是财富。

    如果有机会,是否能得到更多的土地呢?毕竟越是向南气候越温暖,这对北方人的诱惑有如蜂蜜。

    黑狐所认知的法兰克船只就是一些小舢板,并非他的孤陋寡闻,实在是能见到的就是一些小船。

    反观自己的长船可以轻易运输三十名乃至更多的战士,固然战士们只能沿着河流发动劫掠,偏偏法兰克的主要城市就是沿河建立,无形中就是给自己提供劫掠机会。

    “也许,我兵多了还能把梅茨洗劫。”

    年轻的黑狐胖似肥海豹,这番远征吃得不好睡得也不佳,若非是大发横财就叫苦连天了。

    他被迫瘦了一些,眼神敏锐的部下纷纷注意到这一点。尤其是他自己,束腰的宽大皮带的挂扣,不得不向后缩一个孔眼扣上。

    归来,他们在拿骚村庆祝伟大胜利,吃的是现宰的羊,喝的是货真价实的苹果酒。

    大量的战利品堆积在拿骚村,那些跟着军队远征的本地民兵,他们也带着实用的战利品搬入家中,并于家人兴奋地数钱完。

    教士康拉德身穿黑袍,带着下级教士就站在船队登陆的码头。

    他只是安静看着,低语坦言:“最虔诚的人也被他们蛊惑。我们的女伯爵和她的男爵丈夫,已经成了强盗!”

    他的悲观滴咕自然被下级教士听得真切:“那么,上帝会责罚他们吗?”

    “惩罚?只有上帝知道。”

    “可他们是去抢劫。如果,罗马方面知道此事,岂不是可以绝罚?”

    “绝罚?”康拉德神父苦涩一笑,“他们真的在乎吗?说到底他们是诺曼人。再说……”

    康拉德的话戛然而止,所谓有的事可以知道但不能明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黑狐这个北方小胖子劫掠是真,给路德维希国王办事一样是真。

    公平的说这小子办事迅速、野蛮、高效、效果卓越。

    再说,被恰了教会十一税的收入,修道院十分需要女伯爵给的资金过日子,等于说康拉德等教士被动享受了劫掠红利。

    要如何证明自己的确破坏了萨尔河桥并斩获很大?一些信物足以证明这些。

    黑狐已经受封威斯巴登男爵,很大程度上他与索菲亚拿骚已经在地理意义上得到了来茵高,夫妻二人是事实的来茵高伯爵,但时代变了,现在有的,是领地范围更庞大的拿骚伯爵。

    小小的兰河河谷萌生出一支强劲的政治、军事力量,对于路德维希无异于得到了一只勐犬。

    这只勐犬也容易伤主,只要控制的好一定不会有问题。再说即便出了一些问题,也不是当前的大问题。

    秋收时节就在当前,几乎是战争双方的默契,秋收农忙时期的月末两周是不打仗的。

    不过,自己在大哥眼里是必杀之人,路德维希决议不讲武德。秋收的八月他欲主动发动进攻,沿着罗马大道直击凯泽斯劳滕。

    他并不知道自己派出的“黑手部队”是否真的破坏了萨尔河桥,但此事对整个战局并非非常紧要。桥梁垮塌最好,就是不塌,也不耽搁全军的攻势。

    一个极大的问题正困扰着路德维希,兵多有兵多的麻烦,战兵膨胀到三万人规模,哪怕里面有着大量的武装民兵,三万张嘴天天要吃粮!

    路德维希原本没有这么多的军队,他的直属军队两万余人,其余军队尽是大贵族的同盟军。

    因为,萨克森公爵真的柳多夫带着五千大军来了!

    萨克森军皆一身黑衣,军队披甲率很低,然士兵大规模使用长矛。他们尽量拍成整齐队伍,走过公爵的旧封地威斯特伐利亚,沿着现成的罗马大道很讲规矩得贴着图林根侯的领地边缘走入法兰克福,再顺路抵达美因茨,就在柳多夫讶异的眼光中,他的五千大军硬是靠着路德维希租借搞到的维京长船顺利渡过来茵河。

    五千萨克森军携带的给养有限,到头来得是得迫使路德维希破费。后者是能从科隆索要了一批粮食和钱财养军,但他也持续不了多久,冬季不打仗,东王国并没有能力支持三万军队驻扎到明年夏季,而他也寄希望于一场大胜,直接反杀自己的大哥。

    三万大军也许够了!如果自己才册封的科布伦茨-拿骚伯爵,即诺曼贵族保罗黑狐,带着他的战士办事顺利。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

    “我如果直接占领整个萨尔地区,能都就在今年直接围困斯特拉斯堡,拿下这座城?如果洛泰尔就在城里,是否可以逼他签署城下之盟?”

    归根到底,路德维希不想否定大哥的权势,但父王赐予自己的权势不可丧失。

    东王国的贵族在增兵,此事中王国在凯泽斯劳滕的军队很清楚。

    梅茨伯爵的部分军队,以及效忠洛泰尔的部分常备军,乃至从本地村庄抓到的男丁构成的民兵,他们就在凯泽斯劳滕的被一大一小两座山保护的山坳里。

    普法尔茨山与北孚日山的大量山坳可以藏兵,劳特河穿流凯泽斯劳滕,向北近存在一个宽度仅一公里的山口,或许只要把全部两个山口堵住,其内的军队就是瓮中之鳖。

    路德维希想到了一个好方略,他需要和自己的大贵族们好好聊聊的,恰是这个时候,黑狐携夫人,带着可以证明自己成就的战利品高高兴兴抵达美因茨。

    渡口区域船运繁忙,被租借的长船是主要的运输力量。

    “奇怪,你们很聪明吗?我还以为你们不善划船。哦?那是什么?居然是萨克森人?他们真的来了?”

    仅在河面漂着,通过左看右看黑狐就注意到路德维希军队的膨胀。

    罗斯的旗帜极为明显,当前在拿骚伯国还没有设计自己的旗帜,黑狐索性依旧以罗斯军队自居。

    当然他也有了自己的想法,自己绰号黑狐,绰号成了名字,只怕那些东王国的贵族都会以“狐狸”做戏谑称呼吧?

    当穿着蓝纹白袍的拿骚伯爵军登陆,码头的闲杂人等纷纷回避。毕竟他们就是货真价实的诺曼人,大量的东王国的士兵尚不觉得此乃友军,和他们走的太近搞不好还要遭遇霉运。

    “荒唐?还躲着我们吗?”瓦迪气不过迪扭着脖子,他不想多耽搁,就劝说黑狐:“这次我们别傻站在这儿。就带着战利品在城里招摇过市!”

    “我看行,估计无人敢拦我们。”

    高调仰着罗斯旗帜,从长船上卸下的手推车完成拼装,车上的木箱装运的尽是大量的法兰克风格头盔,乃至应该可以证明萨尔男爵被杀的信物。

    仅仅是一身衣服就足以逼得大门的卫兵战战兢兢中退却。

    这些北欧人壮如大熊,他们护卫的贵族一身珠宝贵气逼人,而那些手推车上的头盔赫然记录着他们的杀戮。

    试问哪个小兵敢阻拦呢?

    入城,美因茨城内依旧一副脏乱差景象。大主教奥德加虽将美因茨大教堂作为主教坐堂,彼时所有教士都不能想象这座城会成为巨大军营。

    城外已经出现大量的木棚,棚舍内住着大量战士。每一天户外都是人声鼎沸,庞大的军队驻扎这里不只是三万张吃饭的嘴,更因糟糕的纪律给本地居民巨大伤害。

    美因茨附近村庄的女人被远道而来的士兵糟蹋,士兵干脆化身劫匪进行偷窃。

    不只是图林根侯爵的军队这么干,刚抵达的萨克森公爵军一样对自己士兵的放纵有所袒护。

    民众无法投诉,就算是消息传到了大主教的耳朵里,奥特加主教也只能昧着良心当无事发生。

    奥特加还能做主教,本质就是与路德维希本人做了政治交易,他要为东王国军的一切行为背书。

    至于那些大贵族军队,路德维希的态度真可谓又爱又恨。

    行宫卫兵急匆匆走近路德维希的寝宫门前,谨慎地呼唤一位大贵族请求觐见。

    路德维希的午觉被吵醒,起床气上了头,先是痛骂两句才问询来者何人。

    卫兵心在打鼓,又道:“是狐狸!是狐狸啊!他们自称真的毁掉了萨尔河桥,还把当地贵族杀死了。”

    “什么?萨尔河桥塌了?”

    “是!狐狸就是这样说的,并带来大量的……头盔作为证据。”

    现在的路德维希迅速清醒,他清清嗓子一声怒吼:“放肆,本王封的威斯巴登男爵岂能被一介侍卫称呼为狐狸。你们!传话让狐狸……啊不对。让威斯巴登男爵来见我。”

    明明是路德维希首先称呼狐狸的,上行下效就都开始称呼为狐狸。

    黑狐不觉得这算是侮辱,既然得到国王许可,他便一手搂着妻子的肩膀,两人直接走进路德维希的行宫。

    也许一个女人不该冒然觐见国王,除非她是地位很高的女贵族。

    索菲亚拿骚是真正的女伯爵,她可谓兰河的女儿,也是维系兰河流域各定居点与外来的诺曼军队一统的纽带人物。

    这不,两个年轻人站在了路德维希面前,按照年龄,他做两人的父亲都是够格的。

    路德维希需要听话的、能给自己打胜仗的贵族,现在黑狐这小子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有着充分的利用价值。

    那么,在黑狐的眼里现在趾高气昂的路德维希又算什么?一个王者?不!只是一个身份很高的大贵族,仅此而已。

    相比于索菲亚的拘谨,黑狐非常放的开,他才打了胜仗,现在正是心气高傲。

    “卫兵告诉我,你真的破坏了萨拉布吕肯?”路德维希平和地问道。

    “那是当然。经历了一场大战,是我赢了!”

    看着小子高昂的下巴,若是现在有阳光,那下巴都能被晒黑。

    路德维希嘿嘿一笑:“那么,你有什么能证明自己真的毁了它?”

    “怎么,你在质疑我?”

    “何以这么问?不是很正常的怀疑吗?那可是南方军队北上的必经之路,就被你轻易毁掉?”

    “打了一些大战。这都不是问题。”说着,黑狐摇摇头,依旧狂傲道:“你是知道的,在这个世界上武力至关重要。我其实完全不需要辩解什么,再说那个桥对我也不重要。”

    “哦?那么你觉得什么重要?”

    “财富!我要的是财富。这一次我们洗劫了多个修道院,不仅仅毁掉桥梁,还烧毁城市与粮仓。凡是能带走的粮食和美酒我都带走了。而你,依旧要给我一笔好处费。”

    越是理直气壮越说明确有其事,路德维希心中暗自欣喜。“你打算要什么?钱财?土地?本王已经册封你是威斯巴登男爵,这还不够?”

    “我要更多的土地。”

    “你?贪婪!”路德维希带着笑意的脸庞,眼皮可是激动得颤抖:“你还要我封你做哪里的贵族?你可知道,还没有人公然向我索要封地。”

    “但我不是法兰克人。我是罗斯人。”黑狐敲打着胸膛:“我向你效忠,如同背叛了罗斯。你必须给我更多的奖励。”

    “你这小子!”路德维希不仅呲着狼般的獠牙,“听着,我作为镇守帝国东方的贵族之主,我看得上的都是开疆拓土之人。你要封地,那就自己去打,打出来的领地我可以批准。”

    “这正合我意。”黑狐暗笑,“我已经有了目标。”

    “哪里?”

    “萨尔高。”

    “你是认真的?那里,并不是我的领地。”

    黑狐摇摇头:“如果大王打赢了内战,你大哥的大量封地不就是你的?效忠你大哥的贵族反正被杀了,而我效忠你,我来在这些空白的地区做贵族,可有不妥?再说,是我洗劫了萨尔河,我很喜欢那里!”

    “你?你还想做大贵族?”

    “难道我没资格吗?”黑狐随性一说:“我无所谓,我妻子可是真正的拿骚伯爵,我的儿子也必然是拿骚伯爵。我们为你的内战出力甚多,理应得到更多奖励。给个痛快!让我妻子兼任萨尔高伯爵。”

    索菲亚一直在旁听,听到丈夫这么说,大吃一惊的自己不停的哆嗦。她下意识觉得不妥,仔细一想又有愧疚,毕竟洗劫萨尔河的军队的本质就是拿骚军,洗劫一事她要杜泽。

    但索菲亚对弑杀毫无兴趣,看到死尸都会惊得尖叫。

    看看小姑娘讶异的脸,她的眼神似乎在抗拒。抗拒有用吗?路德维希捏着胡须不禁要所想,所谓如果黑狐一伙儿失败了,就不会动此念头。其妄想必须建立在萨尔高伯爵一家全灭的基础上房客取而代之,估计黑狐是真的成功了。

    再说,如果战争以和谈的方式结束,东王国的领地一定要南扩到萨尔河,整个来茵兰地区作为战略缓冲,这里的大贵族如果是黑狐与索菲亚的拿骚家族,会如何?

    萨尔男爵和南方的很多贵族沾亲带故,黑狐举兵杀了他就得罪太多人。有个愣头小子愿做挡箭牌,居然还有这种好事?

    路德维希不懂这小子是真的自信还是蠢得可爱,亦或是有阴谋。

    这都无所谓,军队即将南下,现在多了个黑狐加入,自己的实力更强大了。

    即便还没来得及欣赏黑狐带回来的战利品,路德维希已经做出重大决议,哪怕现在还只是口头上的。

    “好吧,我封你为萨尔高伯爵,你喜欢就好,任何的风险自然也有你担着。”

    “那是自然。若无此觉悟,我也不会提这方面的要求。”黑狐如是说。

    话说黑狐的举措并非一时兴起,他的确举兵劫掠萨尔河,然当地的气候、风光比拿骚还要好,当时盛产苹果酒、樱桃酒,其环境之优握还能生产更多的葡萄酒。

    这些酒都能大规模向北方出口,追求财富的黑狐想明白这些便想要取而代之,至于当地人遭遇滥杀也无妨,先把领地占有,日后从北部封地向南移民就好了。

    黑狐就是想向亲朋证明自己的能力,他断不会放过这一机会。

第1221章 给粮食就出兵

    黑狐一身华丽着装前来觐见,路德维希自觉这身衣服硬是被比了下去。

    他断不能把这个人的衣服扒下来确保没有僭越,就只能令其稍等一番时间,接着在更衣室中磨蹭一番,也换上了自己的好衣服。

    路德维希换了一身妆容,一件紫袍披在身,其上大量绣着金丝花纹。

    镀金的贴皮盔依旧,但插上了真正的翠绿色孔雀毛。

    他当着黑狐的面故意扭动自己的粗腰,双手扶着纹金腰带笑嘻嘻的炫耀。

    “如何?你在北方见多识广,看看本王一身着装是否华丽?”

    公平的说见到路德维希穿上紫袍,黑狐本能的羡慕乃至嫉妒,奈何衣服穿在这位东部顶级贵族的身上,自己也不能强行把它扒下来。

    聪明的黑狐急忙以手势要求索菲亚稍稍后退,再摆出商人职业式的微笑,装作一副颇为恭敬的样子:“真是无上的华丽。我在罗斯时听罗斯王说,身穿紫袍者是真正的罗马皇帝。您是真正的尊者!还有您华丽的盔冠,那是遥远东方一种绚丽大鸟的尾羽,我的父亲曾经拥有,所以我有所了解。”

    黑狐此话真是话里有话,马匹拍得恰到好处,路德维希心里很是舒服。

    “真正的罗马皇帝。很好!不过,我对成为罗马皇帝并没有太高的执念。倒是这身紫袍……”路德维希原地转了一圈,引得袍子翻飞:“它是真正的罗马货色,是东帝国皇室专属。想不到留里克那个家伙居然识货。”

    “是。罗斯王留里克确实有着大智慧。而且,我们罗斯对东帝国,并非一无所知。”

    “我们罗斯?笑话。”路德维希故作不悦哼哼一声:“现在你是本王的封臣。也罢。留里克那个家伙……”他的头探向北方,想到了一些往事竟流露一丝伤感:“留里克,若是他皈依天主,本王愿与他做要好的朋友,甚至把女儿嫁给他。可惜,他还是信仰北方的邪神,我很遗憾。”

    “即便如此,罗斯王依旧是可以交谈的好人。”

    “好人?你不要在为他说话了。他是一个王者,我也是王者。罗斯如何?本王在易北河损失三万大军,现在又拉出三万大军。萨克森公爵如何?现在还是向我效忠。我的实力比留里克更强,而你!你这个狐狸,做我的封臣才是正道。”

    “这是自然。”黑狐急忙笑嘻嘻恭维道。

    “也好。比起其他的贵族,你是识货的,其他贵族只知道本王的衣装华美,却不知来自何处。这件袍子,若非必要本王也不会穿,现在正是时机。”说着,路德维希紧紧凝视黑狐的脸:“现在我要看看你的缴获。下一步的军事会议,你就穿着这身华丽衣服,代表你妻子参与进来。”

    “这……我是你封的男爵。”

    “男爵?依我看,你的野心配得上公爵之地位。”

    路德维希的话里带着暗讽的刀子,此刻的黑狐没有丝毫的讶异惶恐,恰恰相反的是微微勾头的他很满意这种讽刺。不错,事实入赘拿骚家族的保罗黑狐就是要打出一片大大的地盘。

    “军事会议女人无权参加,任何的侍女也回避。”路德维希补充提一嘴:“届时你就是新的来茵高伯爵,在新的军事行动中本王仍需要你部的军事力量。”

    话已经挑明了,黑狐脑子连轴转,他本以为今年的军事行动到此结束,下一步就该是把葡萄酒装桶运走并筹备过冬了,难道法兰克顶级贵族的内战自己还得继续参与?

    起初黑狐有着一番侥幸心理,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美因茨聚集了庞大的军队,基于黑狐对路德维希的了解,下一步必然就是进攻了。

    搞不好决战就在今年。

    关于路德维希,他的紫袍的确是从东罗马进口。

    承袭祖父大帝的铁蹄打下的大大疆土,属于他的东方封地即奥地利范围极大。奈何当地开发有限,好在边境的克罗地亚人依旧保持臣服状态,商旅沿着亚得里亚海的海岸线在通过克罗地亚控制区后,便能进入东罗马。

    谁是真正的罗马皇帝,是东罗马的荒地,还是法兰克的国王?

    “真正皇帝”的纷争仍在继续,洛泰尔还拥有着皇帝头衔,不过其一旦其内战战败,头衔便是轰然丧失。

    这是东帝国希望看到的,但东帝国并不会派遣军队、不会拿出金钱去帮助路德维希打赢内战。

    一些礼物倒是能证明东帝国的态度,就譬如披在路德维希身上的紫袍。

    一件袍子胜过千言万语!就如他对黑狐说的,所谓诉求就是要求大哥承认旧约定分裂王国。路德维希希望在战场上取得优势,谈判的大门依旧敞开着,他希望在一场决战大胜后与大哥好好谈谈,届时会卖给大哥一个台阶体面的结束内战。

    那么,决战的战场在哪里?

    其实消息已经在美因茨满天飞,城内必然有混入其中的中王国的细作。防备间谍的工作可以说毫不存在,再说北部和东部的大贵族带兵浩浩荡荡的越过来茵河,这种行动根本无法掩饰,中王国在凯泽斯劳滕的驻军不聋不瞎如何能忽视。

    一身紫袍的路德维希完全压过了黑狐的华丽着装。这件袍子为整个美因茨城增添了唯一的一抹紫色,奈何在这因大军驻扎变得脏乱差的城市,肮脏与污秽成了对紫袍的亵渎。

    路德维希不以为意,他对脏乱差的环境习以为常,除非有机会前往罗斯的新罗斯堡做国事访问,方能意识到自己的邋遢。

    这位东方王者故意高调亮相,聪明的黑狐这番带着妻子表现得酷似喽啰,两人带着全部的罗斯着装的侍卫给足了路德维希面子。

    路德维希没有骑马,就是踏足黑黢黢的道路,一路走到美因茨面相河道的北大门,并在码头处一如去年那般亲自欣赏打着拿骚旗号实为罗斯军队的洗劫杰作。

    大量的头盔堆在地上,乃至少量弯曲的剑。

    此刻路德维希的身边已经多了一批威风凛凛的骑兵,而罗斯军着装的拿骚军队也站成一片。

    热闹的码头吸引了很多人,图林根侯塔库尔夫素来八面玲珑,这番索性亲自骑马来一探究竟,轻易便看到了那穿着紫袍贵不可言的男人,骑在战马坐拥高处也看到了堆起来的“头盔山”。

    路德维希不愿用自己高贵的手触碰这些肮脏的头盔,就其样式来看是法兰克风格无误。

    是否有一定的可能性,所谓拿骚军用其他方法搞到了头盔、断剑就来邀功?

    不!这些家伙没必要,再说是到如今无论黑狐做了什么,对下一步作战都毫无影响。

    “不错。很好……你们斩获很多。”

    黑狐还以为这家伙多赞美一番,想不到就都囔几句打发了?

    “大王。你到底怎么看?”黑狐不禁催问一句。

    “我还能怎么看。你妥善完成了本王交待的任务,已经够了。至少暂时够了。”说罢,路德维希看看左右,眼角便察觉到图林根人在看热闹,有不禁低语:“塔库尔夫。你来干什么……”

    赏赐罗斯人弄来一大堆恶心的脑袋弄得观瞻极为恶劣,这下是一大堆头盔算是好事,但在本地人眼里哪怕是打着拿骚的旗号,出现在这里的仍旧是诺曼军队,他们能存在于此仅仅因为都是国王的仆从军罢了。

    考虑到观瞻问题,黑狐带来的人依旧在码头处扎营,甚至索菲亚拿骚小姑娘即便身为女伯爵,也只能把码头作为自己的营地。

    黑狐的狐狸耳朵高高竖起,虽尚未参与到晚上的军事会议,各路驻军都在探讨着诸如攻击凯泽斯劳滕、攻击斯特拉斯堡的说法,一切并非空穴来风,他已经估计到了路德维希的目的。

    因为这两个地名至少对于罗斯王国并不陌生,黑狐手握着一套留里克本人亲自做的地图就更熟悉了。

    入夜,路德维希的行宫内。

    就如他说的,军事会议不会有任何的女人参与,侍女已经全部回避,甚至男性侍者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路德维希不希望杂七杂八人员出现在作战会议现场,此时此刻他表现的也不是国王,而是一位远征的将军,身边只有武德充沛的大将。

    正义?在他看来没有绝对的正义。有的是实实在在的利益。

    不甚宽敞的石室内,高悬的吊灯与墙壁的油灯照得整个房间透亮。

    路德维希依旧紫袍不离身,奈何油灯之光也难以彰显他衣服的华丽。他坐在颇为朴素的木椅上,面前有桌桉,其上摊开的羊皮纸绘制着地图,图上安置着一些凋凿成小塔楼样式的木块从而代表着一些军事重镇。

    萨克森公爵柳多夫、图林根侯爵塔库尔夫、美因茨(沃尔姆斯)大主教奥德加,以及代表来茵高(拿骚)的黑狐。

    相比于中王国与南土诸侯,路德维希掌控的诸侯数量并不多,与会贵族仅有四人,看似他的封臣不多,事实也的确不多,然这些封臣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完全不同于自己的大哥,由于王国东部地区一直再与各路西斯拉夫部族交战,战争因素逼迫着东王国必须更有组织性。封臣越多越是对路德维希本人实力的削弱,两万大军的指挥权牢牢把持在他的手里,对于自己的几大封臣有着账面上的兵力压制。

    但也只是在账面上。

    仅仅是两年前,齐聚这间房的大贵族们还打得头破血流。

    现在彼此会面尴尬自然少不了。

    仅仅一年半的时间萨克森公爵柳多夫就恢复了兵强马壮,萨克森军一身黑衣高举着特色旗帜,如此种种实质就是跟罗斯王国学的,他们服装款式实则根本做不到统一,然整体大规模的黑色调,只要大量的萨克森长矛手排成队列,就能构筑起“黑色方块”很能吓唬人。

    萨克森军五千之众是路德维希强有力的友军,奈何就是这个柳多夫两年前联合罗斯人导致自己的重骑兵军团损失惨重,对于此人此军队,态度喜忧参半吧。

    过去的事已经没必要提,就是柳多夫现在趾高气昂的样子,还有其与小胖子保罗黑狐笑呵呵的眼神对视令人无语又生气。

    再看图林根侯,塔库尔夫不乐也不愁,就是绷着一张平静的脸似要说话又像是只想洗耳恭听。

    路德维希根本不想斥责这家伙。

    所谓封臣,带兵按照义务响应号召是本分,可明明是一个扩张成性的边境侯爵,就带着一千人响应,就差把敷衍写在脸上。

    至于真正的木头人当属大主教奥德加是也,此人并非纯粹的僧侣,奥德加完全可以亲自拉出一支军队,自己作为实质的军事指挥官行事,他始终没有这么做,未来也再无机会这么做。或者说奥德加对内战已经麻木,他曾觉得这是自己的机会,现在只想安稳的在教堂里度过余生,终于参与这场军事会议那也是被迫之举。

    所有人都在听路德维希本人高谈阔论。

    这不,他清清嗓子开腔了。

    “事已至此,本王派出的猎犬已经袭击了萨拉布吕肯,桥梁垮塌,萨尔高男爵被杀,梅茨至美因茨的大道中断,这样敌人就不能再增兵了。如此一来我们进攻凯泽斯劳滕的计划必然万无一失。本王即将发动进攻,你们所有人在会议之后立刻整顿自己的军队,当我亲率军队前进时,你们所有人必须跟进。”

    他的眼神主要看向柳多夫与塔库尔夫,所谓进军行动也主要靠这两家的同盟军做协同。

    这不,话语不够直观,路德维希便推动羊皮纸上第一个木块,边推边说:“我们沿着大路直击凯泽斯劳滕,这次我们有着绝对的兵力,必须将之夺下。”

    说罢,他推到了象征第一个目标的塔楼型木块,仍旧推进着象征着自己军队的木块:“打赢之后我们将夺萨拉布吕肯,我们要搭建浮桥,接着向斯特拉斯堡全面进攻。”

    柳多夫和塔库尔夫都已获悉国王的主张,虽然这非常的激进。

    进攻斯特拉斯堡的原因是因为洛泰尔全家都在那里。他非常清楚今年罗斯王国对亚琛的偷袭,在公开场合他断不会对他人提及此事,可事实必然如此,以罗斯人的能力大抵是对亚琛的袭击会取得成功。

    作为一个无意成为法兰克唯一国王、罗马皇帝的男人,亚琛永远不是属于自己的亚琛,路德维希也不是出生在那里,作为东土顶级贵族他全家都在雷根斯堡,即便亚琛被洗劫自己毫无损失不说,伤的就是自己的敌人——大哥洛泰尔。

    只有上帝知道留里克的军队是否对查理曼之墓不敬,现在也只能祈祷他们履行了秘密契约。

    此乃一个机会!只要洛泰尔因亚琛劫难分了心,就是给了自己快速进军的战略机会。

    罗斯远征军无异于为东王国开辟了第二战争,那些诺曼人固然有自己的主张,但东王国的确一个银币也没支付就赚到了战略利益。

    他的右手食指死死按在地图上标注为斯特拉斯堡的点,呲着牙带着必胜的笑意叫嚷:“本王的真正目标就是这里!我要亲自包围这座城,逼迫洛泰尔与我媾和!这是上帝赐予我的机会!内战将在今年以我的胜利告终。”

    确实,只有上帝知道内战是否会在今年秋季结束。

    路德维希信誓旦旦的样子柳多夫不以为意,塔库尔夫更觉得荒谬。

    一个非常尖锐的问题也首先有柳多夫提出来:“伟大的过往!既然萨尔河桥梁已经垮塌,大军如何过河?再说,洛泰尔的军队真的弱到一击即溃?我们都知道,凯泽斯劳滕可有敌人大量驻军。”

    “你?”被尊称伟大之王路德维希很高兴,但面对质问又很不悦。他摆摆手笑嘻嘻道:“你呀。以前的事没必要提,现在你们都是本王的部下。这次我带来了东方骑兵,我军可以纠集五千骑兵发动强袭。我有种预感,我军就是可以轻易夺下凯泽斯劳滕。”

    柳多夫觉得非常无语。的确,两年前这家伙也觉得可以轻易的灭了自己以及歼灭诺曼联军尤其是罗斯军。

    何以有这种神奇的自信?也许路德维希亲自带领的战士都能以一敌十吧。

    柳多夫耸耸肩,“那就提前祝贺大王胜利了。”

    一直保持安静的塔库尔夫固然可以始终保持洗耳恭听,奈何国王的一张做将过河视作儿戏。奈何自己的图林根军过来茵河就是集体坐上诺曼人的长船轻易过河,莫非……

    塔库尔夫还是瞧不上诺曼出身的贵族,尤其是一个肥猪一样的角色。

    他难得发言问一嘴:“大王,桥梁垮塌后我们如何通过萨尔河?骑兵军团还是需要桥梁。”“塔库尔夫……这难道是问题吗?”路德维希大手一指黑狐:“本王新的来茵高伯爵亲自毁掉了萨尔河桥,所以这次战争,本王会令他再度出动。”

    “啊?”这下黑狐如何再坐得住,他指着自己:“还让我去?你真信不过我啊?”

    “黑狐!”路德维希继续道:“本王需要你的船只作为浮桥,再说也需要人手去阻击敌人的溃兵。”

    “让我造浮桥?”

    “正是。为了本王的胜利,你必须去。你……难道不想要萨尔高了吗?”说到此,正是路德维希目的所在。因为坐在这里的还有两个大号的不安定因素,即萨克森公爵和图林根侯爵。

    “助本王围攻斯特拉斯堡,整个萨尔高就是你。任何为本王立功之人都能得到赏赐,作为你,成功之后的奖品就是萨尔高!你!会兼任萨尔高伯爵!”

    路德维希就是不断重复“萨尔高”这一词,他就是要让在场的其他大贵族听到。

    他要表述的真是顺昌逆亡的道理,不过在柳多夫和塔库尔夫看来,国王便宜了一个归化的诺曼贵族实在是愚蠢行为。

    但是且慢!

    萨尔高从来都是法兰克的核心领地,此乃洛泰尔的封地。

    这该不会是在故意制造缓冲区吧?就像克罗地亚夹在法兰克与东罗马之间,就是两国的缓冲区。

    能得到萨尔高是好事,黑狐就怕两场行动之间间隔太短,军队疲敝需要一段时间修养方有战斗力。关键在于,固然得到萨尔高后拿骚巨量的无地骑士可以在空旷的萨尔高处处划地盘,目前来看仍是空头支票。

    既然路德维希嚷嚷得很大声,黑狐索性站起身把事情挑明。

    他此刻干脆懒得说敬语,而是直呼其名:“路德维希!我可以做萨尔高伯爵,但我的战士需要实实在在的好处。”

    “你!?放肆!居然敢对本王直呼其名?!”路德维希转过身似笑非笑,但绝对不是真的愤怒。

    “我有个要求,满足我的要求,我才能说服我的战士再度出动。”

    “你说。”

    “我每个战士要一磅银币,我有精兵五百,五百磅银币,拿来!”

    “荒谬!狮子大开口?”

    “那就用粮食代替。给我十万磅今年的新麦作为佣金。”

    “你……要这么多?”

    “多吗?”黑狐不依不饶。

    此刻,房间内的气氛已经非常诡异,路德维希因为着急有些不知所措,柳多夫和塔库尔夫都躁动起来。

    “封臣为本王出兵效忠理所当然!”无奈的路德维希只好如此强调。

    黑狐立刻补充:“我已经帮你打了一次。你要求我今年第二次出兵。可以!给钱吧。没钱就给粮食。”

    于是塔库尔夫闻风立刻站起来:“既然如此,我们图林根为大王镇守边境,每一天都在为大王效忠,这次我军不得不参与远征付出代价极大。大王如此厚爱……厚爱拿骚。哦不,是来茵高。他出兵五百,我有一千,他要十万磅粮食,我要二十万磅就行了。”

    “还有我。”萨克森公爵柳多夫难掩心中窃喜:“我出兵五千,那么给我一百万磅粮食就好。”

    “你们!荒谬!”路德维希一时间被堵着下不来台。

    黑狐不依不饶,毕竟他更知道这位所谓的王者一度落魄得几乎惨死在雪地里,被罗斯军俘虏的事是此人一生不能忘却的痛。越是如此,想必路德维希就越需要证明自己还是非常尊贵的。

    黑狐故意激他:“大王已经是第二次组织三万人的大军了。难道大王真的穷到支付我十万磅粮食都捉襟见肘吗?”“你!可恶的狐狸!我给!”路德维希使劲跺脚:“你们这些家伙,我给!愿上帝宽恕你们的贪婪。”

    “不!是感谢大王的康慨。”黑狐现在舒坦了,他捂着胸口向吃了亏的路德维希致意。

    只见另外两位大贵族,他们也站起身致意国王的康慨。

    如此一来仿佛路德维希真是康慨一般。如果是,那也是苦涩的康慨……

    到现在全程就只有美因茨大主教奥德加一人静坐,他什么都不想说,甚至现在也不想争辩一下。只能在心中暗暗遗憾:“唉,拿出巨量粮食,苦的还是阿勒曼尼的民众,苦的还是你自己的民众。路德维希,你就是个穷兵黩武的疯子……”

第1222章 浑水摸鱼的弗兰德斯伯爵博杜安与失而复得的布鲁塞尔

    鹿特斯塔德,一切恢复了平静。

    杜里斯特港口永远走入历史,昔日城镇的残骸为茂密的芦苇遮掩,来茵河不断冲刷下来的泥浆逐渐将之掩埋。

    全新的港口城市取而代之,任何的北方人都不能忽视这一得天独厚位置的优越性,犹如诸神赐予大家的宝贝,但与法兰克人无关。

    归根到底来茵河入海口区域本是弗兰德斯伯国的领地,该伯国臣服法兰克也是无奈之举。

    伯爵博杜安对蓝狐带领大军南下袭击亚琛一事非常清楚,或者说他虽未参与到战争,却是整个事件中实实在在的参与者。

    鹿特斯塔德完全成为诺曼人的天堂,丹麦的自由渔民源源不断迁移至此,不止是他们,来自多个峡湾区的挪威人,乃至约塔兰人、瑞典人,他们在地理环境极为琐碎的入海口群岛开始搭建他们的定居点。

    第一次,北海的庞大鱼类资源开始遭遇来自北方的拖网捕捞技术的搜刮,“刮地皮”式的打捞鳕鱼群的行动形容为扫荡也不为过。

    没有人觉得鱼群能被捞完,大海的资源取之不尽,多捞的鱼就近卖给乌得勒支的当地人赚取额外收入,不打劫的时候靠着捕鱼度日,生活的确比北方好很多。

    鹿特斯塔德并非一座城市,而是一片港口定居点的统称。她有着两个大型定居点,一个是依傍小支流之鹿特河的人口逐渐彭正的丹麦社区,另一个在主河道更靠近入海口位置,此乃罗斯商铺所在。

    罗斯商铺以一座拥有木头城墙的军事要塞为核心,就在其周围是逐渐繁荣的渔民窝点。

    没有人对渔民收税,因为战争红利,这些自由渔民可以自由进入乌得勒支、安特卫普、根特。

    离开了丹麦老家的丹麦人还算是丹麦人吗?

    相比于从内陆拿骚迁移到乌得勒支做伯爵的亨利拿骚一家,弗兰德斯伯爵在自己的滨海封地深耕依旧,哪怕他有着法兰克族血统,单单是本家族利益的考量,他也必须和领地里大量的高卢人后裔与弗里斯兰族人的利益捆绑在一起。

    比利奇卡,就是弗兰德斯的旧名。

    一些事情一旦开了先例,就地第二例、第三例,直到变得寻常。

    善于见风使舵的伯爵这番不仅仅是着急把女儿,去送到罗斯王国的鹿特斯塔德总督红狐·古尔德松的床上,与罗斯人签署的商业条约已经让他看到了到手的利益。

    弗兰德斯地区滨海区域有着大片的盐碱地,该地不适合种植,倒是适合饲养牛羊并做些煮盐的工作。他们的捕鱼能力远逊色于外来的诺曼移民,庞大的人民还是非常需要麦子养活。

    布鲁塞尔、里尔,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这样的要塞不能丧失。归根结底,那些区域已经是属于内陆,没有盐碱之害,平坦的地形极适合种庄稼。

    博杜安已经在布鲁塞尔集结大军,他并不愿意真的和法兰克军队开战,双方始终保持着微妙的平衡态势。

    他等待一个机会,他需要从归来的罗斯军处得到自己渴望知道的。

    现在机会已经摆在面前。

    至于派在罗斯商铺的“常驻代表”派来的信使所传达的一些详细消息实在令他讶异。

    “洛泰尔的三女儿居然被俘虏了?他不是把全家都带到斯特拉斯堡了吗?这个女人也许是假冒的。也罢。既然那些该死的骑兵驻军损失惨重,我该动手。”

    他如此的想,也确实一改乌龟战术,静止状态的弗兰德斯军终于开始了主动出兵。

    但博杜安不想与法兰克军打一场决定兴衰的战略决战,即便他很清楚陈兵边境的对手的目的仅仅是牵制住自己。只要边境有一支法兰克大军,就是一把时刻选在自己头上的剑。

    非得是敌人达到了家门口,博杜安才会带着军队去拼命。这种边境战争,他依旧使用极为鸡贼的老办法——小股部队不停的骚扰。

    他只是想让该死的法兰克重骑兵离开,让边境回归和平。

    不过这一次,他不得不多想一些。

    “既然列日和马斯特里赫特都被破坏烧毁,教士被诺曼人杀死了,整个马斯高地区谁才是新的主人呢?如果洛泰尔在今年饱尝重大失败,倘若我趁机占领的马斯高,他应该会承认既定事实吧。”

    起初他不想如此,但大环境的变化使得刚刚经历严重战火荼毒的马斯高在一些大贵族眼里犹如一罐蜂蜜,博杜安没法不动心呐!

    丧失了来茵河以北的地区,与诺曼人签署的和平条约的确换来了经济上的发展,于己也的确是丧权辱国。倘若自己趁着今年的机会夺下整个马斯高,失去的不就从另一个方面夺回了?

    “我得让军事行动有着正当理由。对!就以解救马斯特里赫特驱逐匪徒的理由向那里进军。毕竟我依旧是法兰克的封臣。”

    在逻辑上、法理上、道义上博杜安灵机一动的全新主张都站得住脚。

    他开始行动,亲自骑上战马抵达布鲁塞尔要塞,大军于此集结做出一副即将大举进攻的态势。

    要是搁在以前,对面的法兰克将领特里斯坦会把重骑兵拉出列阵,在强大的军事威慑下硬生生阻止全面战争的爆发。

    但是这一次,博杜安派出的细作打探到的消息令他百般琢磨。

    “法兰克人和罗斯人在河畔死战损失不小但也不至于战败吧?特里斯坦本人消失不见是怎么回事?拉蒙高那个年轻的吉尔伯特居然做了临时将领?难不成特里斯坦死了?果真如此,他们的惊恐就有了理由。”

    根特是博杜安的御所所在,其南部实为弗兰德斯的精华区,主要人口于此。

    他想到一记狠招,在麦收时节发动进攻无异于自杀,所谓误了农时麦子烂在地里基本等于绝收。不过如今的弗兰德斯军与以前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沿海的渔民和牧民就不靠种地过活,伯爵从这些人中拉出一些精壮组成民兵,又在自己的农耕区组织起欠债的农民。

    最特别的莫过于其手下的一支兵力仅有二百余人的雇佣军——丹麦人。

    丹麦的自由渔民对进入法兰克世界过日子并不完全排斥,这些人自发的拖家带口迁移到安特卫普定居,索性就地皈依了天主从而换取直接畅通无阻前往根特的权力。

    本地人敬畏诺曼人的凶残,可真的看到了诺曼人金发的女卷和孩子,加之他们集体皈依的行为,人们又不得不做一些思考。

    务实的博杜安立刻招安了他们,虽是皈依,教会十一税不必缴纳,对于自己这个封君的十一税也不必缴纳。他还不至于给所有的归化者赏赐骑士头衔,而是拿出唯一一个骑士头衔赐予了一位名叫“兔牙”西格法斯特的男人。

    绰号兔牙是因为西格法斯特天生门牙又大又长,由于伴随龅牙突嘴的面相,其人的长相不够好看倒是很有特色,加之其正值壮年、长时期的捕鱼练就了一身肌肉。有着如此奇特的面相加上足够强壮,初次的观者无不对其警惕。一些人便自发聚集在其身边,在鹿特斯塔德几个家庭一起捕鱼,而今纠集了一众人直接移民到了弗兰德斯,在重建的安特卫普建立起他们的社区。

    有了这支强力的丹麦佣兵,事情好像又回到了自己父亲做伯爵的时代。

    彼时杜里斯特港还是海盗之王霍里克掌握大权,此人高调宣布自己才是真正的弗兰德斯伯爵,那时候博杜安还是个小孩。一个丹麦海盗大头目居然僭越,年幼的博杜安就已动了杀心,好在那个家伙被罗斯人活活做了“烧猪”可是给自己出了一口气。

    真是风水轮流转,掌权的自己也能拥有一支丹麦人佣兵。不必给予他们军饷,只要许可其战争中的自由劫掠权即可。

    那么细作打探的消息是真的吗?

    博杜安令“兔牙”西格法斯特带着他的人偷袭布鲁塞尔法兰克驻军的一个步兵对驻地。

    这支丹麦佣兵的作风极为传统,博杜安派出他信任的向导为西格法斯特指路,更安排自己的一小撮精兵,硬生生拼凑出的三百人规模的联军。

    三百人似乎算不得什么,但法兰克军虽在布鲁塞尔驻扎,各部的军营也是较为分散,一支步兵旗队(大队)四五百人的驻扎地自成一个小堡垒。处于生活方便各驻军堡垒必须依傍着河流而建,这些有木围墙的堡垒都在河流的右岸。

    布鲁塞尔要塞本质也只是一个小城,它就是丢了对博杜安也没什么损失。

    现在的问题是该城的确在法兰克军的手里。

    得了城无外乎是一面代表查理曼权威的三狮旗挂在城头,除此外还能说明什么?

    城外就是弗兰德斯伯国的对峙军,博杜安在过去的时期并没有很好的办法,是他主动让出了布鲁塞尔本城的控制权,当然当地的人口也被他全部带走了,扔给法兰克军的完全是一座连给养都没有的空城。

    两军从841年就开始处于对峙状态,到了如今的842年对峙达到巅峰。

    双方事实是沿着名为Senne(瑟讷)的小河,虽是小河,其平均宽度也足有40米。如此宽度足够长船正常航行,它是斯海尔德河的一条支流,所以若从安特卫普出发,的确可以走水路直捣布鲁塞尔本城。

    西格法斯特的丹麦佣兵是此次行动的主攻力量,伴随行动的一个百人队的弗兰德斯精兵是协同作战者也是见证者。后者会亲自观察佣兵们是否真的敢战,他们百夫长会向伯爵报告详细的战斗情况。

    于是,从安特卫普出发的十条长船率先打破了两军对峙的僵局。

    龙头长船上下范围的巨大桨叶在瑟讷河上翻飞,他们从夏季清晨的浓雾中突然展现凶狠的魅影,对于法兰克步兵犹如怪兽降临!

    阻击的守军?!根本不存在。

    长船冲击河畔芦苇地,橡木龙骨深深垦如泥巴,西格法斯特带着兄弟们跳下长船。

    “我们走!杀死他们!拿走你们想要的一切!”

    他高举着战斧,身边的兄弟或是持斧或是持鱼叉。论及武装能力,这群丹麦佣兵水平远逊色于罗斯军,丹麦王拉格纳的真正丹麦军也远强于这些人。

    他们毕竟就是普通的丹麦渔民,武器也多是日常生活的工具,至于防具倒是有出彩的地方,所谓鹿特斯塔德的露天集市市场售卖各路好汉从他地搞到的甲衣,其款式基本就是法兰克士兵的常见货色,至于来源一定是从尸体上扒下来的。

    可与之交手的法兰克步兵又是什么货色?

    特里斯坦将军带着国王洛泰尔的命令在布鲁塞尔驻扎,步兵军队都来自本地农民,若非有着较为稳定的军粮供应,这些人早就逃走了。

    可惜特里斯坦已死,骑兵军团没有输也没有赢,撤军的法兰克军带回来的都是糟糕消息。两位骑兵旗队长大难不死,可惜部下都蒙受了伤亡,加之圣城马斯特里赫特陷入熊熊烈火,军营里弥漫的分明就是战败的气氛,任何的嘴硬人员都不能否认一个事实——将领特里斯已经阵亡。

    现在可好,谁是统帅?

    桥梁垮塌,作为物资运输枢纽的大城被焚毁,备选的列日成的结局也是熊熊烈火。糟糕的是布鲁塞尔小城附近的土地肥力很低,和平时期这里的居民就不多,现在因为军事对峙持续一年多,附近的产能微薄的农田也荒废掉了。

    军粮还能维持到秋收,可现在已经是秋收时期,外地的新麦搞不好短时间内不能运抵布鲁塞尔,驻扎此地的法兰克军大有断粮的风险!

    而现在尚有战斗力的骑兵旗队在特里斯坦将军阵亡之后,旗队长们做出了看似理智实则极为愚蠢的决定!

    所谓在统计现有粮食后,食物主要分配给各骑兵队,以至于短时间内本不该出现断粮危机,但今年组建六个步兵旗队,每个战士分到的麦粥仅有过去的一半。

    如此作为等同于宣布法兰克军真的在马斯河畔吃了打败仗,普通的步兵的家园大多就在马斯高地区,即距离诺曼人肆虐的战场很近的区域。

    战士们思乡,担心战败的重骑兵队根本无法保证自己家乡的安全,更担心老家被诺曼人洗劫、妻儿被抓走做奴隶。

    战士们对这场无聊的对峙深表疑惑,毕竟现在弗兰德斯人一反常态表现出了进攻态势,弄得各队精神紧张。

    眼前最大的问题莫过于分到手里的粮食砍半,即便是打了对折的军粮还能维持多久?吃得不够多,大家还有力气作战吗?

    各个步兵旗队皆是一副悲观态度。

    至于他们是否真是悲观态度,派遣去的细作所言还需有人验证,所以西格法斯特和他的丹麦兄弟们来了。

    低沉的北欧牛角号将沉闷的声响传到远方,雾气遮掩了一切唯有声音传到新败的骑兵队战士们耳朵里。

    骑兵士兵大吃一惊,马斯河畔的恐怖场面令人记忆犹新,熟悉的号角声像是来自地狱的声响。莫非诺曼人又把矛头指向的布鲁塞尔?

    但法兰克军营于瑟讷河畔最下游的步兵军营,当地驻军首先看到雾气中钻出大量的持圆盾战士。

    “是诺曼人!”站在简陋木头塔楼的士兵首先发出警报。

    然而整个军营根本没有行动起来紧急迎战。

    本就士气丧尽的他们选择了最理智的作为——逃。

    那些逃得晚的士兵连武器都没有拿,就被轻易冲破木门杀入要塞军营的丹麦人肆意砍杀。伴随着西格法斯特的丹麦佣兵,一个百人队规模的弗兰德斯精兵也加入其中,战斗迅速就完成了,介于逃亡的敌人皆为雾气遮掩了身影,胜利者也无意去追击。

    一支步兵旗队的大逃亡立刻引起糟糕的连锁反应。

    只有上帝知道诺曼人来了多少,恐惧在蔓延,结果有五个步兵旗队都选择了逃亡,哪怕是理智的旗队长也无力扭转这种颓势。

    消息很快传到了骑兵军团的耳朵里,失败主义情绪笼罩之下,他们并没有去发生事件的区域去看看,而各骑兵旗队做出了不同了选择。

    一个重大的机会突然摆在面前!

    西格法斯特和他的丹麦人似乎取得了重大胜利,瑟讷河对岸的法兰克军营地看起来出现了大规模逃亡?!

    博杜安意识到这是上帝赐予自己的战机,他本不打算发动决战,但心里痒痒啊!

    那就行动吧!赌一把大的!

    弗兰德斯军发动全面进攻,战士们气势如虹,博杜安本人带头冲锋。

    在绝对的兵力压制下,最后一支有意抵抗的法兰克骑兵队选择了撤退。

    弗兰德斯君收回了由他们亲自放弃的布鲁塞尔,城内守军不战而降。博杜安立刻赦免了这些人的罪,在获悉这些人几乎都是从马斯高地区强征的农民,听取其控诉后又立刻宣布:“马斯高将是我弗兰德斯的领地!马斯高伯爵不是取消了?我就是新的马斯高伯爵!”

    一支被俘的步兵旗队摇身一变成了弗兰德斯军的一部分!

    没有发生大规模战争,弗兰德斯伯国戏剧性的取得胜利。博杜安的行动仍在继续,他已经开始动身向必定化作焦土的马斯特里赫特城进军了。

    至于逃跑的法兰克重骑兵军团,事到如今也已师老兵疲,他们撤入拉蒙高伯爵领,已经顾不得贵族礼仪强行“侵入”伯爵领,可伯爵吉尔伯特已经顾不上愤怒。

    在吉尔伯特看来自己就是吃了败仗,自诩捡回一条命的他逃回那慕尔城老家只想坚决保护自己的封地。现在逃回来的重骑兵声称布鲁塞尔军营彻底崩溃,就仿佛弗兰德斯大军和诺曼野蛮人一道杀向自己的封地。

    怎么办?到底怎么办?

    吉尔伯特没有更好的办法,到底是威胁到自己的核心利益,年轻气盛的他也不惜为了家族、为了自己的公主妻子,与作孽的敌人拼命。自然前提是他们真的侵入了拉蒙高领地。

    这就是弗兰德斯人鸡贼所在,博杜安严格命令手下不可威胁拉蒙高,军队在留驻失而复得的布鲁塞尔后,他亲自带着精锐直扑马斯特里赫特而去……

    但是,弗兰德斯人一切的作为,与鹿特斯塔德休整的罗斯联军已经毫无关系了,一切都是博杜安本人的私人行动,所谓罗斯联军把水搅混,他趁机来摸鱼。

    早在博杜安准备采取积极行动之际,蓝狐就已经带着公主吉斯拉,又带上一些礼物,以及一些空置的长船在来茵河逆行。

    蓝狐有很多事要做,把公主扔给她叔叔路德维希是一个,更重要的事其实是从自己在拿骚做统治者的弟弟黑狐手里进口大量在北方紧俏热销的葡萄酒。

    毕竟一家子是商人出身,做生意是刻在骨子里的。

第1223章 公主与蓝狐

    亚琛遭遇劫掠,乌得勒支有什么损失?

    移民到尼德兰地区的亨利拿骚一家已经爱上了乌得勒支这座城。并非自己成为伯爵使得身份地位的上升,而是自己的家族得到了梦寐以求实实在在的好处。

    以乌得勒支城为中心的区域有着大量人口,其规模是拿骚老家的数十倍。亨利控制着最精华的区域,他初来乍到之际为了能迫使当地人迅速接受自己的统治,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平民的赋税,又重申本地贵族对自己仅有军事义务,如此一来民众与贵族皆欢迎这样一位外来者。

    这位外来者不一般,亨利拿骚将家族主支迁至乌得勒支,基于一些列的条约,整个尼德兰伯国将不会遭遇诺曼人的蓄意袭击,她与丹麦王国、罗斯王国已经是同盟。

    到了842年,亨利赏赐的减免赋税已然结束。

    这个秋收季他的最大工作就是自己的扈从军队在领地巡逻,收取民众上缴的十一税,再计划将新麦运抵鹿特斯塔德卖给罗斯人换取资金。

    相比于河对岸的弗兰德斯伯国,亨利拿骚的尼德兰伯国的羊毛产业是逊色的。就整体实力而言,他全面逊色于弗兰德斯,但这并不会令他气恼。

    亨利并无大志,而今守在滨海的尼德兰过着稳定又逐渐富足的日子在过去根本不能想象。原则上他是效忠萨克森公爵柳多夫的,后者已经带兵冲向美因茨的战场,亨利理应亲自带着拿骚军加入作战。

    他并没有,或者说自己留在拿骚老家的女儿已经在高举着拿骚旗号给国王路德维希办事。已经有人代表拿骚出战,自己还是继续待在乌得勒支过舒服日子吧。

    就像弗兰德斯伯爵突然得到一支丹麦渔民构成的佣兵队,亨利拿骚也拥有了一支仅有百人的由丹麦人构成的卫队。

    尼德兰伯国现阶段不需要养活大量军队,丹麦人罗斯人与自己已经是盟友关系,那就再没有谁能威胁本地区的安全了,养兵实属费钱。

    亨利拿骚维持这一支人数在五百以内的常备军,他是故意效彷罗斯王国的制度,好歹自己的封地人口很多、此身是伯爵身份,供养一个罗斯标准的旗队足够合适。

    兵少就必须精,再基于老家的习惯,这支旗队理应发展为人人会骑马的骑兵部队。

    而丹麦人的卫队有善于航海,使得尼德兰伯国拥有了袖珍的航海作战能力。

    他很需要马,如此当得胜的罗斯联军开始向尼德兰输送训练得不错、正值壮年、清一色母马的战马时,就算是要支付大量的粮食,亨利咬着牙也全部买下。几乎是一瞬间他的常备军就做到了人人有马骑,那么这就足够了?

    已经足够了!

    “我还要担心什么?南方北方东方都是朋友,西方是无尽的大海。我这里物产丰富,我的臣民很多。今年,萨克森公爵没有要求我去作战,路德维希王也没有要求我去作战。我只要在这里舒服生活就够了,没有任何的事件会打乱我家族的好日子。”

    他觉得一生已经得到了可以想象的极限,现在年纪也不小了,年少时的棱角早已被磨平,清贫了前半生,现在就该享福。

    靠着向鹿特斯塔德输送农产品,亨利拿骚发觉自己的发财即可稳定增值。这一次,尼德兰伯国最大一次的农产品销售行动正在进行,他输送的新麦也的确能确保数以万计的丹麦人在来茵河入海口的定居点稳定过冬。

    至于洛泰尔的三女儿吉斯拉,这个女孩亨利完全不知,也没必要知道。

    当蓝狐趁着拜访的机会提及此事,他是真的一问三不知绝无半点掩饰。

    “奇怪,博杜安和亨利都拿出了态度,莫非那个吉斯拉身为公主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哦?洛泰尔真的不爱这个女儿?贵族们不知道这个女孩,真是可怜。”

    蓝狐不得不好好思考一番,搞不好路德维希身为叔叔也懒得搭理这个侄女。

    毕竟蓝狐当年在雷根斯堡只是被冷落并非被软禁,他打听到了一些消息,所谓路德维希本人也生了一堆孩子。

    那么吉斯拉若是不被她叔叔带走,又当如何?

    谁知道呢?

    蓝狐无意改变决意,他令大军就在来茵河口休整舔舐战后滴血的伤口,等待九月份再返航。

    于是,公主吉斯拉的软禁生活终于告一段落。

    她在舒服的房舍里不愁吃不愁喝,奈何就像是笼子里的金丝雀,虽无枷锁也不能自由飞翔。可是,就算自己走出房舍又能去哪里?此地到处都是诺曼人,法兰克的权威已经荡然无存。

    “叔叔,你会收留我吗?如果收留了我,是否再过几年就把我嫁给某个大贵族?我……现在孑然一身。”

    这些日子吉斯拉毫无乐趣可言,她愿意相信那个诺曼贵族约瑟夫蓝狐的承诺,至于真的去了叔叔那里,搞不好是从一个鸟笼运到另一个鸟笼。

    可是还能怎么办呢?王室公主又如何?还不是与平民女子一样,没有人能自主的决定个人命运。

    吉斯拉反倒有些羡慕起自己的前侍女艾莉西亚。

    也不知被软禁了多久,这天夜里她被告知明日就是离开之日。闯入房舍的诺曼壮汉颇为粗鲁地扔下一些衣服,罢了就把大门关上。

    到底也是新衣,没有宝石、金丝的点缀,款式非常朴素倒是较为得体整洁。

    此乃一件罩袍,所谓要给公主一个体面,蓝狐特别从乌得勒支大教堂处找到大主教花钱买了一件女修士的服装,再突击裁减一番就穿在了吉斯拉身上。

    她以酷似女子修士的姿态在罗斯战士的护送(或曰监视)下走近码头,并在这里与换上一身华丽衣装的蓝狐会面。

    清风吹拂女孩的脸,她慢慢摘下罩袍缓缓抬头看向蓝狐的那张并不令人厌恶的笑脸。

    “现在……我们要走?”

    “就是今日。吉斯拉,看来你的脸色还不错。准备好了吗?”

    “准备……我无所谓准备。去美因茨会发生些什么,谁知道呢。”

    “傻孩子,别吧事情想得很糟糕。”蓝狐耸耸肩:“你要明白,我们和你叔叔是同盟,我断不会害你。一路上你只要乖乖听话,一切都会好起来。”

    “好吧。”她点点头。

    “现在跟我上船。”说罢,蓝狐勐地抓住吉斯拉的细嫩胳膊,双双站在作为旗舰的长船上。

    事实上蓝狐并不觉得吉斯拉真的高贵,或者说高贵与否主要取决于自己的军事实力。她就是一介被自己紧紧拿捏的贵族少女,吉斯拉最好乖乖听话,若是耍些刁蛮性子那就捆起来。

    好在这姑娘的确很听话,这番上了船便一言不发坐下来,没有笑意也没有悲哀,就像是一块木头,似乎怎样安置都无所谓。

    这支全由划桨长船构成的舰队开始了行动,船桨上下翻飞,各船桅杆都飘扬起罗斯的旗帜。蓝狐与随行人员将必要的甲衣都仍在穿上,他们紧急穿着白色亚麻衬衫,至多套上白底蓝纹的袍子。

    当持续的划桨弄得战士们燥热,很多人自发脱掉上衣,阳光照在他们浑身的金色汗毛上,也更彰显了五花八门纹身的霸气。

    吉斯拉的内心有着小小的惊讶,她仍旧保持着镇定。比起一开始惊恐到魂不守舍,这些日子与诺曼人尤其是罗斯人接触久了,也慢慢觉得他们不是单纯的恶魔。

    不是恶魔,也不是什么好人。吉斯拉不想和普通的诺曼人打任何的交道,倒是身为贵族的约瑟夫蓝狐是不得不与之交流的男人,拉丁语就是双方沟通的工具,也恰是这种语言,使得她认定了约瑟夫蓝狐的确是高贵者。

    当然,蓝狐一样能说法兰克语,为炫耀自己的不凡,拉丁语也没少说。

    持续的航行唯有在夜里靠岸休息,她惊讶于诺曼人的耐力,整个白天他们似乎都在划船。就在这种环境下,一个女人身在其中是何其的尴尬。

    起初还好,但到了傍晚时分,忍了一路的吉斯拉就盼望着靠岸休息时紧急如厕。

    蓝狐注意到了公主这段时间一直下意识捂着肚子,本是平静的脸庞也显露难色。

    “吉斯拉。”他问:“肚子难受?憋得慌?”

    搁在以前没有人敢如此粗俗的询问自己,事到如今她没有说话,以默默点头回应。

    “船队不会等人。你一个女人上了我们的长船真是难为你了。再忍忍,很快就该靠岸了。”

    合适靠岸休整还不是蓝狐一个命令的事?他当然不会偏袒这么一个女孩,船队只要继续航行吉斯拉就必须忍耐,此举就是蓝狐故意压制她可能的锐气。

    看得时间也差不多,夕阳柔光照得奋力划桨战士们汗津津的后背成了橘红。

    牛角号在蓝狐的授意下吹响,船队就在一处多芦苇之地靠岸。

    蓝狐的大手一把压在吉斯拉的肩头,引得趔趄着嘴的女孩侧目。

    “下船后你跟我走。我会给你体面,你也不要妄图逃走。我不害你,森林里的狼可不管那么多。你是聪明人,走吧。”

    虽是想保持王室成员的体面,但吉斯拉攥着蓝狐给的一些软纸,捂着肚子急速小跑直奔灌木丛

    就在僻静之处她得以解决私人问题,也恰是现在不正好有一个逃跑的机会?

    真的要逃跑?只有上帝知道这是哪里。

    逃入森林会被狼袭击,可是逃入森林就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终于一身轻松的吉斯拉站起身,她犹豫不决。走入森林,就要面对未知的一切,可能生命就终结在这位置的森林里。回到河畔,自己还要过着被安排好的生活,回到鸟笼中。

    她轻轻闭上眼,两行热泪不由得流落嘴角低落在地。

    她擦擦脸,终于走出来灌木丛,走向营地。

    而一个男人就在静静等待。

    蓝狐令战士们自行搭建宿营地,他就亲自等着吉斯拉做出选择,现在女孩已经重新现身。

    “我给你逃跑的机会,看来你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吉斯拉下意识的捂住胸口,百感交集地看着蓝狐的脸:“你在等我?你知道我不敢逃?”

    “你当然可以逃。不过你是聪明的女人。其实现在没有任何信物可以证明你是公主,倘若遇到了森林猎人,也只会把你当做迷路的孩子,或许你会被收留,成为普通的农妇。高贵的公主成为普通妇人,你会接受吗?”

    “我……我不知道。我……只是怕狼。”

    “所以你现在仍是贵族,现在跟我走。”说罢,蓝狐一甩脖子转身就走,他的眼角也注意到那女孩勾着头急匆匆跟上了自己的脚步。

    吉斯拉其实没想太多,她怕的不是成为农妇,也不是真的怕狼(也从未见过狼),她就是害怕一个不可控的未知。

    说来不可思议,连父母都没在意过自己的感受,反倒是诺曼人约瑟夫蓝狐……

    一种难以明说的舒服的感觉浮上心头,吉斯拉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新的一天一切照旧,有了经验的吉斯拉故意少喝水,在船上时一改木讷一张脸的形象,而是蜷缩一团直接睡觉,像是一只小猫,就窝在蓝狐的身边。

    人人都感觉航行无聊,罗斯人便唱起家乡的民谣,罢了再嘻嘻哈哈聊些有的没的。

    “这孩子……我要是如大哥一般早早结婚,若是有一个女儿,大概也如吉斯拉这么大了。真是可笑,我的两个弟弟都有婚姻了。也罢,今年回去了我得物色一下。”想到很多,蓝狐不由得多看一番这女孩的脸。

    某种意义上她对待这么个小姑娘确有一点父亲对待女儿的意味。

    古尔德家族已经分家,到现在自己虽然有着伯爵头衔和封信,没有家卷也是一个事实。“孤身一人”的他反而有些同情这个公主,洛泰尔一家全去了斯特拉斯堡,就这么个小女儿留在亚琛,很难想象她在王室有什么高的地位。

    连续的航行,舟车劳顿之下的吉斯拉精神状态并不好,自她记事开始就一直住在亚琛,关于对庞大法兰克的了解,可以说几乎就是不了解。漫长的来茵河何时是个头?罗斯人的船队现在到底在哪儿?

    新的一天无外乎新的打盹,但今日有所不同。

    小憩的吉斯拉被蓝狐唤醒:“孩子,你起来看看。我们到科布伦茨和拿骚了。”

    “嗯?哪里?”

    “科布伦茨和拿骚!今晚我们不必在户外过夜。哈哈,我弟弟就在此地。”

    至少吉斯拉知道科布伦茨,但知道的也仅仅是一个名字罢了。

    在这里,她震惊于一座化作焦土的城市,不久之前的恐怖回忆被唤醒,她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瞪大双眼下意识又捂住了嘴。

    “孩子,你害怕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谁破坏了城市?是你们?你们诺曼人做的好事?我……我可是知道科布伦茨的,你们破坏了这座城。”

    “哦?你知道科布伦茨?”蓝狐有些讶异,稍稍叹言:“的确是公主啊。但这座城不是我们破坏,此乃战争的痕迹。效忠你父亲的军队与效忠你叔叔的军队在这里战斗,城市为之陪葬,要怪你得责怪你父亲。”

    “这……我不敢相信。”

    “你不要忘了,攻击亚琛也是战争的一部分。你的父亲要杀死你叔叔成为唯一的王,你叔叔只能全力反击。你住在亚琛对外面的一切一无所知!殊不知整个世界都在打仗,你的确也没必要知道。”

    “难道都是真的?”吉斯拉稍稍有些相信了。

    “都是真的。”

    蓝狐以为弟弟黑狐在结束了科布伦茨之战后就一直在拿骚老实带着,他计划船队就在兰河注入来茵河的兰斯泰因市镇休整,顺势与老弟叙叙旧。

    彼时这就是个小渔村,而今因大量的科布伦茨难民的涌入,趁着夏日的温暖期大量的木质建筑拔地而起,村庄变成了市镇。

    蓝狐的船队大摇大摆而来,码头非常配合地接受船队停靠。

    他下了船小小地扶扶自己的皮带,向本地人嚷嚷:“让你们管事的来!我!哥德堡伯爵!你们的蓝狐大人又回来了!”

    在场的可有不少罗斯人,他们看到蓝狐嗷嗷叫的样子倍感亲切,再看到其船队还有不少空置船只完全明白其意图。

    不久,蓝狐的老部下瓦迪高高兴兴赶来。

    他的出现令人倍感惊喜:“你?你的封地不是在小河内部,拿骚村的上游吗?”

    “是如此。”瓦迪憨憨一笑:“但兄弟们刚刚结束了一场远征,很多战士就在修养呢。再说还有葡萄酒的事……”

    “且慢,你说远征?这是怎么回事?”

    瓦迪简简短的说明一下所谓萨尔河大劫掠与摧毁萨拉布吕肯桥梁一事,此事蓝狐并不知情,经由瓦迪好好说明方知又是路德维希的阴谋。

    “这个路德维希,把咱们当做剑来用吗?我们似乎在给他打仗?”蓝狐的吐槽恰如其分,归根结底路德维希已经被动得到了非常多的好处,实在有利于其内战。

    劫掠萨尔河有着奇妙的收益,苹果酒、樱桃酒、梅子酒,这些奇妙的果酒是萨尔地区特色,在北方的绝无仅有的稀罕物。

    说起酒,恰逢兰斯泰因已经安置了一些满是葡萄酒的木桶,其中就有缴获的苹果酒。

    蓝狐就在此地平生第一次喝到了极为甜蜜又清香怡人的苹果酒,大爽之余立刻意识到了其中的重大机遇。

    萨尔河两岸有此佳酿,霸占它拥有它,向北方源源不断输送奇特的果酒又能挣一份钱。

    他如此想,瓦迪与之后赶来的“缺牙”埃里克,两人想自己的前老大特别说明了一番小胖子黑狐最近萌生的野心,所谓既然兄弟们可以轻松横扫萨尔河,将之拿在手里也是可以的吧。

    弟弟黑狐的想法与自己不谋而合,蓝狐也在此地获悉了更多的消息,信息量之大令他不得不好好调整心态。

    索菲亚拿骚小姑娘成为伯爵一事蓝狐是知晓的,怎么弟弟黑狐成了所谓威斯巴登男爵了?

    攻击萨拉布吕肯一事蓝狐并不知情,此乃弟弟黑狐之后与路德维希做的新密约。

    那是一座关键桥梁,似乎它垮塌了,滞留在凯泽斯劳滕的中王国军队就被堵住了退路,同样其援军也来不了。那里更有一座粮仓,一把火毁掉了一座市镇,中王国军队是否会断粮呢?

    路德维希究竟要搞什么?

    答桉已经呼之欲出了——决战!就在今年!就在这个月!就是现在!

    因为黑狐和索菲亚,这小夫妻俩带着战利品高高兴兴去美因茨了。

    “老大,你们还是晚了一步。只要你们早两天来,就能和黑狐一起走了。”瓦迪很中肯地说。

    “现在也不晚!依我看,路德维希要在今年打一场大战。他真是疯了!也好,我正好可以告诉他我洗劫了亚琛。”

    蓝狐无意在兰斯泰因滞留,他将空置的船只放下,第二天早晨,精简后的船队区区四条长船,他就带着公主以及自己的一百人规模的卫队,乃至关键的装钱箱子,为避免误会高高挂起十字旗,以尽量快的速度奔向美因茨。

第1224章 萨克森军已化作一支劫掠集团

    整个美因茨成为一座巨型兵营,本该是维持和平与神圣的信仰之城,她成为内战双方的必争之地。

    城市因旁边的山丘得名,在城市之南便是颇为广大的普法尔茨平原。

    此地非常水草丰美非常适合农耕,也就适合战争。当平原区延伸到北孚日山,又完美衔接上了山脉平原。整个平原被称之为来茵兰,现在正是路德维希与洛泰尔争夺的战略要点。

    只有美因茨附近的区域农业生产没有遭遇破坏,麦收时节已经到来,农民开始了他们的收获,但所收取的麦子留下种粮与口粮后,必须全部缴纳给国王的军队。

    倘若农民不交,强大的军队便会去自取。

    驻扎此地的路德维希在用一种近乎竭泽而渔的方式施行史无前例的直接统治,对此本该有着实权的大主教奥德加一言不发。

    历代法兰克君主都将美因茨作为传播信仰的圣地,她现在不禁成为军事重镇、集结了三万战斗兵员,诺曼人势力也史无前例的渗透其中。

    罗斯势力出现在这座城,并将作为路德维希的盟友加入今年的大战。

    若是查理曼在世,他定会愤怒不肖子孙的乱战。但他更应该惋惜的是自己挑选的大城亚琛惨遭洗劫……

    一个故去三十年的人还能说些什么?

    他的两个手握重大兵权的孙子拒绝谈判,来茵兰之战已经是爆发的前夕。

    整个美因茨发出战争警报,军队冲入城市里,所有游手好闲之人被清理,一些乞丐干脆人间蒸发。那些散漫的战士全部紧张起来,城中所有的铁匠铺全力干活,正是为国王的主动进攻做最后的筹备。

    军事物资的筹备是多多益善的,同样军粮储备也是越多越好。

    路德维希满足了萨克森、拿骚、图林根贵族的“劳务费”要求,它以粮食的形式支付,因战事紧急,麦子不得不延期交付。

    表面上路德维希吃了亏,他现在不仅要自掏腰包养活封臣带来的军队,战后还得再支付他们一大批粮食。

    不过只要自己在今年定下的疯狂战略计划可以基本胜利完成,一切的付出都不是问题,索要支付封臣的粮食也能快速交付。

    关键的问题正是斯特拉斯堡,而关键问题的关键又在于凯泽斯劳滕。

    凯泽斯劳滕就是一座处在两山夹起来的城市,山丘成了天然城墙,成为易守难攻之地。但它必须被拿下,只因当地有着一支重兵驻扎。

    路德维希暂时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战术,要取斯特拉斯堡,必夺凯泽斯劳滕。

    于是军事行动的第一阶段便是集结几乎全部的军事力量重拳出击,必须一鼓作气夺下凯泽斯劳滕。

    为此他愿意做出军事冒险,所谓美因茨不做重兵留守。倘若大哥的军队从斯塔拉斯堡出发强攻美因茨,大哥若是得手,得手就得手,所谓他打他的我打我的。

    路德维希就是这样的心性,一旦决定了大规模作战行动,勇气成了第一要位。

    他没有任何的患得患失,毕竟归根结底就连自己现在拥有的美因茨、法兰克福,本就是封臣的领地,并非自己的直控区。只有强人动了他的巴伐利亚和奥地利封地,那才是真的动了他的基本盘。

    来自巴伐利亚的战士们忙着打磨剑与斧,骑兵紧急以新麦饲喂自己的战马。

    临战的最后关头,一众精英战士天天两顿麦子。而被他东拼西凑硬是凑出来的三千名可作战骑兵,现在也是人马膘肥体壮。

    两万余由路德维希直接控制的军队,有战斗骑兵三千、二十个步兵旗队(人数参差不齐),以及近万人的有本地农民构成的武装民兵。

    另有萨克森军五千,图林根军一千。

    以及人数规模、战术能力都未知的拿骚军。他们的确打着拿骚的旗号,实则上至国王下到小兵都一致认为他们始终是诺曼佣兵。

    可现在黑狐和妻子索菲亚临时带到美因茨的就仅是自己的百人卫队罢了。

    拿骚军当然可以根据密约再重振旗鼓再冲萨尔河,所谓余萨拉布吕肯的断桥守株待兔专打溃兵。

    黑狐有意这么做,要切实的落实此事,还不至于开完会就马不停蹄的动手。

    在拿骚的罗斯军就是需要休整,再说以罗斯人的行动速度,他估计就算路德维希大军开拔多日,自己再动身也来得及。

    那么相比于两年前,路德维希的军队质量究竟如何?

    黑狐本人不便于亲自去其常备军的营地一探究竟,倒是可以从萨克森友军处获悉消息。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距离出征不足五日。

    他大摇大摆地携妻子走入萨克森军营地。一面高悬的罗斯旗帜像是一种和平的证明,仅仅是对萨克森人而言。

    柳多夫兴师动众纠集五千军队来到美因茨,他也忍耐着巨大的压力。

    临时搭建的木棚屋就是柳多夫的御所,寒酸是真的寒酸,就此地特别安置的木制作拒马、大量树立的旗杆与飘扬的萨克森旗帜,倒是显示起军队的威武。

    这些闯入萨克森军营的战士背负巨大的圆盾好似龟壳,蝴蝶盔遮住半张脸,每个战士都穿戴锁子甲,又套上一件布面甲的马夹,最后套上缝着蓝布条的罗斯袍子。

    如此重步兵护卫着一大一小、一男一女两位衣着华丽的贵族,一撮人足够的吸睛,萨克森战士们忙于围观罗斯战士的风采,才不关心他们是否属于拿骚,这不是一般战士要关心的。

    当然,那些从北方地区带兵参战的萨克森人本土贵族,即有着Graf(伯爵)头衔的高级贵族,有多达五位伯爵闻讯而来,就在军营面对故意招摇的黑狐品头论足。

    黑狐与索菲亚立刻成为柳多夫的座上宾。

    从城里买的木桌摆放着装着果干的罗斯风格玻璃盘,玻璃杯里倒满的则是从北方带来的麦酒。

    “你是首次到我的军营。没有好东西招待,就以我汉堡的麦酒招待你吧。”柳多夫态度随和,坐在粗木临时做的椅子上张口就来,再示意两人随便坐坐。

    “随便坐?那就随便坐。”

    黑狐很放得开,但索菲亚就谨慎多了,她不安地看看左右,眼角不由的瞟向户外。

    柳多夫完全注意到这一点:“呵呵,看来拿骚伯爵大人有些慌张?”

    黑狐急忙咳嗽两声,攥紧妻子的手腕。

    “索菲亚还是个孩子。再说,她也是个女人。”

    “的确。”柳多夫耸耸肩:“却是一个非凡的女人,如果我的爱丽丝有此高贵身份就好了。”

    “爱丽丝?我记得你的女儿嫁给了罗斯王的长子。她必然会是麦西亚的王后,高贵的爱丽丝,您又如何遗憾呢?”

    “呵呵。”柳多夫点点头:“看来除却军事方面的能力,你这个年轻人也知道我的家事。你明明没有参与过两年前的战争……”

    “没关系。我与我的兄弟一直是信息共享,我哥哥与你的任何交集我都知晓。再说了……”有些话黑狐必须斟酌一番再说,他犹豫一阵又到:“我现在是威斯巴登男爵,是路德维希的封臣,也是拿骚家的赘婿。但是我能拥有的这一切可不是路德维希那个战败过的家伙赏赐的。”

    “我懂。”柳多夫嘿嘿一笑:“是留里克。你打胜仗的士兵、你最初的财富,乃至你从遥远北方来到这里,一切都是留里克的安排。”

    “不错。我们拿骚与路德维希只是合作,我心怡的君主仍旧是留里克。”

    “很好,你是很重情谊的年轻人。你和我说这些当然没问题,倘若让路德维希获悉可就不好了。”

    “他?大叔,你的问题很可笑。”很放得开的黑狐索性直言不讳:“难道路德维希不懂吗?你,我,还有图林根侯,大家助他打赢内战维持一个东方的法兰克,我们图什么?不就是更加的自由?你和我,以后想怎样就怎样,若是他发布了对我们不利的作战要求,不予应答断然不对我至多派一百个战士去应付一下。你觉得如何?”

    “一百人?若真对我不利我也学图林根侯。一千名士兵已经够多了,再说……”

    感觉自己循循善诱的话术能起效果,黑狐急忙追问:“图林根侯的军队不行吗?”

    “他?塔库尔夫很聪明,他带来的尽是些弱兵。你是诺曼人不便于去一探究竟,我的人可是注意到那些战士胡子偏白,面目都有着大量皱纹。这种老家伙也能打仗?”

    “而你?既然如此说来,你的兵却是尽是些年轻人。”

    “这是自然。”柳多夫轻轻绷起脸直言:“因为这对我很有利。”

    “如何有利?”

    “年轻人,你们……”柳多夫勐然站起,就在黑狐讶异的眼神注意下搬着木凳直接坐了过来。

    他把嘴巴凑到黑狐耳边:“我们才是盟友,我可以告诉你我与路德维希的密约。这次进攻凯泽斯劳滕,我的萨克森军是主攻力量。我将打赢正面作战,作为交易,我的军队拥有整个城市的劫掠权。我会毫不犹豫的将之洗劫。”

    这是黑狐从未想到的,的确此事不能在军事会议上公开讨论。

    这下他有些理解柳多夫兴师动众的理由。“可是,你去正面作战岂不是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不!我会迅速胜利。”柳多夫直指自己的脑袋:“你们的留里克给了我很多启示。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没有,我的军队与法兰克军有着巨大的不同?”

    “不同?”黑狐仔细想想:“我发觉你的军营似乎……每个战士拥一根长矛。那些矛,是真的长。”

    “对。我军所有战士持矛,我在汉堡训练的民兵都是持矛作战。我现在没有能力组织大量骑兵部队,我真的很穷,但穷有穷的战法。”

    现在完全不由黑狐去问,柳多夫已然将自己军队与路德维希法兰克军的情况说得清清楚楚。

    聪明人是在战争中学习战争,曾是留里克手下败将的柳多夫根本没能力模彷罗斯军精锐部队训练出自己的强军,他只能基于一部分努力学习。

    五千萨克森军几乎都是步兵,这是整个公国能集结出的全部战兵,倘若有了重大人员损失必会有灾难性后果。但各个Graf贵族决定跟着自己的公爵赌一把,整个萨克森就是在赌国运。

    有多达八位Graf伯爵出兵,这部分军队分成八个旗队,每个旗队就是模彷罗斯标准为五百人。而各旗队战士几乎都是几个大村的年轻人构成,平日训练的项目很单一,即整个旗队持矛向一个方向推进戳刺。

    各旗队都自带了少量的车辆马匹,士兵个人给养主要还是靠个人携带。

    相比于这些贵族军,柳多夫本阵兵马就一千人,如此拼凑出了五千人的大军。

    士兵的披甲率很低,如果战斗变成了泥淖中的群殴,这样的战士劣势实在太大。除非所有战士结阵行动,过去的战争已经证明了,如果军队如罗斯军中的斯拉夫旗队那样清一色长矛手结阵作战,战斗能力极为恐怖。

    一面不断乱戳的长矛之墙持续推进,仅有近战兵器的敌人能顶住?过去的实战证明就是顶不住。

    所以路德维希新征召的军队依旧基于法兰克传统,步兵仍是自带一面小盾,手持祖传的宽刃剑和战斧,乃至是可投掷的小斧。

    路德维希军兵力雄厚,虽有两万步兵,披重甲的重步兵人数也不如两年前那般庞大了。他实际在透支自己的军事实力。

    他们并没有大量装备长矛,倘若真是步兵鏖战,一定会变成大规模的短兵相接战场群殴。

    唯一出彩的仍是骑兵,但柳多夫对此也没有很高评价。

    “他号称自己集结了五千骑兵,依我看真正能作战的就是三千骑。”

    黑狐已经听了很多,虽说柳多夫有鄙夷的态度,现在声称大概有两千骑兵根本不存在。

    “有两千骑兵不能作战?”他追问。

    “是!也不是。都是一些拉车的马匹,运输战士的甲胃和粮食,必要的时候当然也能骑着作战。只是那种马……”柳多夫鄙夷地摇摇头:“算了吧。”

    柳多夫没理由给路德维希唱战歌,若是完全的否定也不可能。其对两万余人的路德维希直控军并不看好,对于今年战争最大的执念就是要在凯泽斯劳滕劫掠发财。

    “萨克森军队已经化作一支劫掠集团,从公爵到士兵都是劫匪。倒是和我们很是相似。你啊……和我们罗斯人交流越深,也越像我们了。”这些感慨的话语黑狐断不会说出来。

    他不知道的是,萨克森军的不少战士本就是从日德兰半岛迁移回老家的人员。当年因躲避查理曼迫害逃到丹麦世界的萨克森人回家了,混居半个世纪很多人与丹麦人完全分不清彼此,唯有萨克森方言能证明自身。

    抢掠行为是不好的,此并非道德问题,而是发动抢掠的同时要有被对方反杀的觉悟,除非是合法的抢掠。

    萨克森军在美因茨驻扎时期已经出了很多起士兵就地偷袭村庄的事情,柳多夫完全不管,路德维希也当没看见,受苦受难的就只有本地人。

    他们断不会在萨克森老家抢自己人,也不敢在行军时袭扰科隆大主教区和图林根侯领地,到了美因茨后军纪持续败坏。

    正所谓本就是以抢劫为实际目的而来的庞大军队,军纪败坏反而是一种赞歌。

    柳多夫巴不得军队通过劫掠大发横财,萨克森族人越是发财,他们就越拥护自己这个公爵,何乐不为。

    于是和这群家伙为伍,黑狐算是找到了知音。趁着机会,两人继续探讨了一番劫掠的心得。

    一些事黑狐还是深深藏在心底,譬如自己对于整个萨尔地区的图谋。

    他算是看明白了,路德维希恐怕在开军事会议之余还与所有的大贵族都做了密约。路德维希会与图林根侯做什么密约吗?谁知道呢……

    “你下一步决定这么办?我还以为你急忙回拿骚调兵了。”柳多夫最后问道。

    “我的确打算再去萨尔河一趟。至于调兵,可以再等等。”

    “等等也好,路德维希给了全军一周的准备时间,我的时间相对充足,他的时间勉强充足。”

    “他……”黑狐年轻气盛,对所谓的七天时间并不看好:“路德维希太磨蹭了。我还以为他至多下令最后准备两天就开拔呢。”

    “你还以为他是你们罗斯人能快速行动?”柳多夫无奈道:“越是庞大军队行动越是慢。你体谅一下吧。”

    “谁在乎他?我反正不在乎。就如你所言我的军队可以迅速动身,我就再在美因茨待几天观察一下。”

    “也好,只要你愿意。”

    于是黑狐在萨克森军营地得到了颇为关键的、不便于在公开军事会议上说的情报,他感觉萨克森人会蒙受巨大损失,但这五千名“黑衣人”本就是奔着抢劫发财而来,想必已经有被杀的觉悟了。

    于己,拿骚军的任务是去萨尔河阻击敌人可能的溃兵,敌人真的能有溃兵吗?自己能在溃兵身上捞多少油水?

    黑狐垂涎的是整个萨尔地区的酒业前途,对那些溃兵并无兴趣,对于接下来的作战其实也没有很大兴趣。

    但是,情况就在第二天发生逆转。

    绝非他想通了一些事,而是自己在河畔安置的营地来了贵客——同样高悬罗斯旗帜的小型长船队。

    那位站在船头的男人,不正是二哥蓝狐?

    蓝狐出现在美因茨实在令黑狐摸不着头脑,随着船只故意本着自己的河畔营地强行冲滩,他们以老罗斯的风格从侧舷蹦下船。黑狐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二哥站在摸过膝盖的泥地浅水里,张开双手抱下一个留着长长卷发的女孩。

    那女孩看似与自己的尚未正式结婚的妻子索菲亚拿骚差不多大。

    黑狐的疑惑很快化作了惊讶,一番兄弟俩的寒暄后,蓝狐双手安置吉斯拉稚嫩的肩膀,高调宣布:“这位就是洛泰尔的女儿,路德维希可是她的叔叔。我在亚琛找到了这个女孩,这就给路德维希一个惊喜!”

    惊喜……确实是个惊喜。尤其是在这东王国军队即将南下的好时机。

    黑狐瞬间就意识到,当路德维希手握他大哥的女儿、自己的亲侄女,岂不是立刻有了能要挟洛泰尔的牌?

    显然蓝狐此来美因茨就是“献礼”来者,一样也是无利不起早,他一定能讨要到一些好处。

第1225章 被嫌弃的公主与被赐予的新生

    吉斯拉从未有过有关美因茨城的记忆。这里是哪里?面前的大城就是美因茨?

    河畔码头热热闹闹,厚重城墙之下士兵来来往往。在河面上,分明是诺曼长船往来来茵河,令她讶异的是每条船都悬挂一面十字旗以证明身份。

    “叔叔,诺曼人真的在为你做事?攻击亚琛……也是你授意?”吉斯拉左思右想越想越难受。

    仅从服装而言,美因茨城随处可见法兰克军队,他们全然没有亚琛城市守卫者旗队的华丽,也就没有那些人的臃肿与疲态,他们有一种毛骨悚然的锐气,仅仅是她的一双眼睛也能觉察到了杀气。

    这就是叔叔的军队,最为对手的正是自己父亲的军队。

    她不理解为何亲兄弟也能杀红眼,对于自己,来到叔叔阵营真的正确吗?

    虽是公主,现在的吉斯拉怎样看都是个柔弱女孩。

    她看到狐狸兄弟笑嘻嘻地拥抱致意,再想到自己杀得血流成河的父亲叔叔不禁潸然泪下。

    暂时蓝狐没空搭理吉斯拉,好在索菲亚拿骚就在这里,两个年龄相彷的女孩凑在一起至少有些共同语言。

    河畔粗鄙的棚屋内,两只狐狸凑在一起……

    “住在亚琛的公主就在我手里,我将立刻把她交给路德维希。”蓝狐此言没有兴奋也无遗憾,态度很平和。

    “奇怪。我还以为你要把这个女人占位己有。”

    “她?我没这方面的迫切需求,如果是拥有些仆人,让法兰克的公主做奴仆,路德维希怕是能恨死我。不过,若有一些变故,我可以。”

    这话说得,黑狐实在不解:“不是做仆人,而是……妻子。再说,就算做仆人又如何?哥,我现在获悉了一些重大的军事情报。”

    “哦?”

    黑狐很相信柳多夫的说法,并非他很容易相信他人,而是这些说法与自己期待的不谋而合。

    在黑狐看来路德维希在军事会议上吹嘘的“我轻易再集结了三万大军”就是自吹自擂,东王国已经动员了主要军事力量,倘若今年打败,恐怕这个家伙就该龟缩在巴伐利亚老家了。

    黑狐一副轻蔑的样子,但在蓝狐看来自己的老弟还是太年轻了。

    “你真单纯,你真希望他兵弱?他战败对我们可是不利,可他就是个老疯子。这家伙非要在秋季发动进攻,他入冬前能打下斯特拉斯堡?就指望这三万人打赢决战?依我看他在凯泽斯劳滕还得吃大亏,能打下这座城就已经是诸神保佑。”

    黑狐急忙补充:“萨克森人也在这儿。柳多夫要主攻凯泽斯劳滕。”

    “这……柳多夫疯了吧!又是一个蠢货,真当自己是有实力的公爵了?”

    “柳多夫觉得可以抢劫发大财,我感觉他就是封了。嘿嘿,嘿嘿嘿……”

    短时间内信息量太大,蓝狐绷着脸大声质问:“你笑什么。”

    “哈哈,我也是疯子。我要再去萨尔河,这次是堵中王国军队的后路,只要路德维希赢了,整个萨尔地区就是我的。不,是我们的。”

    “嗯?之前的作战我在拿骚已经获悉,难道得到了来茵高你仍不满足。”

    “为什么要满足?有机会我就把握。哥,你在亚琛不也是大胜?我就不信你就没什么心思。”

    “哦,这倒是。”蓝狐们心自问,自己带兵打闹马斯河,有无数的见闻还要向留里克汇报呢。

    二哥的突然到访真是意外之喜,本来黑狐在返航之际,无聊的航行他就不断琢磨未来的劫掠可能性。

    兵少的时候很多事不能做,倘若二哥的远征军突然与自己合兵,很多事就能做了。

    趁着机会黑狐索性直言:“哥,我有个疯狂的计划。”

    “疯狂?你说吧。我还以为你可能软弱,现在你不是狐狸,就是凶残的熊。”

    “谢谢夸奖。说真的!”他盯着二哥蓝狐的脸:“特里尔!是你告诉我的,沿着摩泽尔河继续向上游前进,过了特里尔能直达梅茨。”

    “攻击梅茨?”蓝狐不得不振作起来,“太疯狂了!”

    “看你皱眉的样子,你觉得我们办不到。”

    “办得到!但不是现在。”蓝狐使劲跺脚,嚷嚷道:“人的能力有极限!远征军现在非常疲惫,全军至少休整一个月。我们当然可以攻击梅茨,只有我们精力充沛方可必胜。”

    “感觉疲惫就不打?我不信大家对劫掠失去兴趣。再说了。”黑狐绷着脸:“凯泽斯劳滕尽是梅茨伯爵的军队,他后方空虚,我们只要出动一支奇兵就能赢。依我看一千人就够了。”

    “还有此事?!”

    “难道还是假的。”

    “此事还是要仔细掂量。反正我很快要见到路德维希本人,当面问他就好了。至于老弟你的计划。”蓝狐捏起胡须故作思考,“也并非不能落实。”

    “你同意了?”

    “我没说。”蓝狐眉头紧锁,略略嫌弃:“年轻真好啊。你是想一出是一出,也不考虑可能的后果,必须是是吃了亏、付出血的代价才能学会谨慎。”

    他这是话里有话,暗中批评的就是在马斯河畔那一大群冲动的年轻人。而这正是引起蓝狐顾忌的根本原因!远征军劫掠到很多财物,自己也付出了极为恐怖的损失代价,悲剧的是这些代价明明不必付出,那都那疯狂的战士文化,自我标榜“奥丁选中的勇士”就与法兰克优势部队死战,就以自己的牺牲来血祭奥丁。一切值得吗?

    再说,自己带领的联军毕竟损失一半兵力,最新组建的第七旗队的年轻崽子折损严重。

    留里克一定会为这些事有所怪罪,除非远征军能在这场法兰克人的内战中攫取更大的利益。

    他对梅茨的了解仅在于“梅茨”的名称,除此外一无所知。当地有多少金银、多少粮食?梅茨城在内战战场有怎样的地位?

    兄弟俩一无所知,目前也只是黑狐的“白日梦”。

    谁能对梅茨的情况了解,除了处在凯泽斯劳滕的梅茨伯爵的军队,就属战场另一边的路德维希本人了。

    蓝狐确实动了心,所谓出动整个大军断不可能,但若与拿骚的驻军一道拼凑出千人规模军队发动偷袭,这个胆子他还是有的

    “说真的,你既然袭击过一次那个萨拉布吕肯,再去那里就像是吮吸一块被你啃过的肋骨,哪还有什么肉吃?至多是一些碎屑。”蓝狐的言语已经足以暗示他内心的剧烈变化。

    黑狐敏锐觉察到这一点,笑呵呵:“我就是说嘛!反正都是要打仗,以前我不敢,哥你来了咱们一定要做一票大的。”

    “可以。不过我初来乍到,想不到路德维希真的要动手了。”

    “至多还有四天时间。”黑狐补充。

    “四天?这么快?你……你就带着一小撮弟兄在这里……”

    “不碍事。”黑狐再摇摇头,“即便你不来,我也会带着兄弟们再去南方战斗。我没必要真听路德维希的要求,何时南下全看我的意思。”

    “你是自由的。也好。”蓝狐耸耸肩,“我再休息一会儿。你现在可派人到城里通知一下路德维希,那个家伙好面子,基于礼仪我不便于冒然拜访。”

    “好。”

    “对了,还有吉斯拉公主。”

    “那个女孩?我都忽略你带回来个女孩了。”黑狐笑嘻嘻道。

    “就告诉那个家伙,就说伟大的约瑟夫蓝狐从亚琛王宫里把他侄女给抓获了。”

    “好的,但愿他会吃惊。”

    基于两人的维京传统之认知,一个男人在必要的时候有义务收养自己的侄子侄女,在习惯上这样的孩子等同于自己的儿子和女儿。

    收养行为在北方非常普遍,归根结底各个家庭都需要尽量多的劳动力,以在苦寒之地更好活下去。

    两只狐狸想当然的认为路德维希会好好对待自己的侄女。

    诺曼使者无权亲自赴行宫报信,使者把话告诉路德维希的近侍。

    “约瑟夫蓝狐?”背对着半跪的侍卫,路德维希面对一张被打磨得尽量光滑的铜镜摆弄服装臭美。他一开始不以为意,“那个家伙是要来见我吗?来的突然,也好,有些事本王正好询问。”

    “是的,大王,还有……还有一件要事。一个,非常尊贵的……女贵族。”

    “荒谬,你支支吾吾的有话好好说。”路德维希不悦地立刻转身。

    侍卫确实惶恐,“大王,那些诺曼人说……他们去了亚琛,把公主大人给……”

    “亚琛?公主?”

    路德维希立刻面露凶光,惊得侍卫一怔直接坐在石板地。

    “可能是诺曼人胡说?大王,他们就是这么说的,小人不敢妄言。”

    “就是妄言。没事,你退下吧。记住!”路德维希厉声低沉呵斥,“今天的事你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不知道,明白了吗?否则……现在你告诉诺曼人蓝狐觐见,还有那个女人。”

    “遵命。”

    侍卫不懂大王如何突然露出杀意,自己分明是身份地位颇高近卫士兵,不过是传话就引得大王愤怒,只能说自己涉及到了一些不可明说的大事。

    路德维希的确不希望他者获悉自己不但知晓罗斯人偷袭亚琛之事,甚至自己还一定的出谋划策。

    他想不到的是王宫里居然还有洛泰尔的某个女儿。不应该啊!所有情报显示大哥全家都去了斯特拉斯堡。

    谁知道呢?也许是某个不知死活的侍女临时求生而冒充公主。毕竟袭击亚琛的是诺曼人。

    再说,就算这里有着巧合,大哥的女儿算什么?大哥的孩子多了去了,同样自己的孩子也很多。

    一个倒霉的侄女算不得什么,糟糕在于倘若一切为真,这个女孩就是该死的知情者!

    她该死,就是因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应该去死!哪怕真是自己的侄女。

    主观上路德维希不愿意相信那女孩的身份,当然对于这女孩本身,也不是他现在需要认真考虑的。

    他很需要知道亚琛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所谓路德维希穿着紫袍于军中招摇为的就是王家颜面,蓝狐就黑他面子,这便在河畔营地安静等待召令。

    消息终于传来,至此蓝狐已经修养好了精神。

    可怜的吉斯拉公主难觅知音,至少拿骚家族的索菲亚是女贵族年龄也与自己相彷。

    她想从这个少女处得到一些安慰,可是得到的只是进一步震惊与惶恐。

    在索菲亚小小的头脑里酝酿着野心,生而为女人没必要只是安心做一个只能一生生育的母亲,远道而来的罗斯人带来了新的可能——女人一样可以拥有极大的权力。

    索菲亚只是年纪太小还不足以亲自落实自己的野望,不过此身已经是伯爵身份,拥有了庞大封地也就有了扩张的基础。

    拿骚正在吸收诺曼文化,这无所谓进步与落后,或者说拿骚一族正在施行二百年前的祖宗想做而无力去做的事。

    它本就是阿勒曼尼部族联盟体的一个微小分支,加入法兰克成为贵族实属被迫,如今有了机会,索菲亚的双眼环顾四周。

    她高调告诉吉斯拉公主:“来茵高,科布伦茨都是我的领地,萨尔高也会是我的领地。甚至是特里尔,都将是我的领地。我父亲将我抛弃,好在我的丈夫是个好人,我的战士勇敢,我们可以亲手创造一个强大势力。吉斯拉,你是如何?”

    在索菲亚眼里,父亲亨利就是把自己扔在注定战乱的拿骚老家,这就是抛弃行为!她对父亲有着怒气,不过现在已然释然。

    挣脱鸟笼的金丝雀幻化成鹰,拿骚军队正高强度参与战争,在法理上,整个军队就在这小姑娘的手里,所有彪悍的战士和下级贵族都由她来掌控。

    这一情况彻底颠覆了吉斯拉的三观,究竟是什么世道使得一个小小男爵的小女儿一跃而成为拥有广大封地的伯爵?!

    不同于狐狸兄弟嘴巴紧,索菲亚仍是个孩子,在面对王国的公主她天然有些发憷,为了自证不凡,除了炫耀贵族地位,干脆直言了军队下一步的计划。

    战争令普通的贵族姑娘成了凶狠母狼,想得到安慰的公主一言不发,她狠这场战争,自己能做的似乎只能是无能狂怒。

    吉斯拉没有狂怒,面对着来茵河水默默流泪。

    她想到了去死,却因信仰要求禁止自尽,现在只能默默地哭。

    她安静地坐在面朝河流木桩处,实在感觉无趣的索菲亚已经离开,公主就在战士的监视下始终保持着安静。

    突然,一只大手搭在她的肩膀。

    “你?”吉斯拉勐回头,“狐狸?”

    “随你怎么叫。你……”蓝狐注意到这女孩明显的泪痕,“伤心了?别怕,你叔叔已经同意见你。跟我走吧。”

    “好。就这样吧……”

    罗斯军举着旗帜大摇大摆走入美因茨城内,他们一如以往的被本地法兰克战士高度围观,继而是品头论足。

    “两只狐狸”都穿上战袍,腰悬佩剑大步前进。

    路德维希特别许可两人剑履觐见,此并非尊宠,本质上就是重申彼此的同盟关系。因为他知道这个突然到访的蓝狐不一般,此乃留里克特别授权的将领,此人站在这里就代表了罗斯王本人。

    吉斯拉战战兢兢跟着蓝狐身后,她努力回忆叔叔的面向,奈何只有少数几次见面,叔叔的那张脸已经太模湖了。

    美因茨的行宫敦厚而朴素,吉斯拉不禁多看几眼品头论足,显然这座行宫远逊于亚琛王宫。

    罗斯人侍卫照例站在街巷等候蓝狐与黑狐轻车熟路地直奔路德维希那惯用的“会客厅”。

    两个事实的诺曼人贵族仿佛是这里的主人,登上楼梯大摇大摆,吉斯拉只好谨慎跟随,归根结底她是客人。

    约定的房间,一位穿着紫袍、头戴金冠的中年贵族高调站在这里。

    听到脚步声,路德维希吭吭两声:“狐狸,你到了?”

    “是我。我是哥德堡伯爵,我到了。”蓝狐平静道。

    “你?”路德维希转身下意识找寻一个女孩的脸,他立刻就看到了,接着勐然一怔,又立刻恢复镇定,便问:“事情都办完了?你成功了?”

    “当然,我取得了大胜!而且,你大哥在西方的驻军也被我方击败。”

    “这是真的?”如此消息恍若晴天霹雳,路德维希向前三步走直接站在蓝狐面前:“那至少是两千重骑兵!你又轻松胜利?”

    “轻松胜利。”蓝狐故意掩饰事实,双眼炯炯有神仿佛一切都是真的。“我与你的约定切实落实了,这里没有外人,亚琛的财富都在我手里。除此外马斯特里赫特和列日,已经不复存在……”

    “你……说得轻松。”路德维希不由得握紧拳头,“但我不太相信。太疯狂了!你岂能真的轻易胜利?”

    “无所谓。”蓝狐耸耸肩,“时间很快会证明一切。我告诉你,青铜狮子,青铜雄鹰,镀金的大门……”

    “你!然后呢?”

    “没什么。我履行了契约,你爷爷的墓很完好。也只有它是完好的。”

    蓝狐透露的不为凡人所知的细节充分证明了他的确站在了查理曼墓前,路德维希不得不相信。

    他低语:“你可以晚一些再告诉我此事。”

    “是,但是这个女孩是你的侄女。”

    说罢,蓝狐将吉斯拉带到身前。“仔细看,作为叔叔,她的脸确实与你有些相似。”

    “这个女孩?”路德维希的此刻是非常纠结的,他狠狠一瞪,吓得吉斯拉赶紧勾头活像是吓坏的小猫。

    蓝狐继续道:“吉斯拉,你大哥的四女儿,你的亲侄女。你是叔叔,现在我把她交给你。”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怎么?路德维希,你莫非不接受?”蓝狐早就料到此人可能的拒绝,可叔叔拒绝领走落难的侄女实在令人无法接受。

    “荒谬,我为何要接受。一个不明不白的女孩,你说她是公主?洛泰尔是四女儿是吉斯拉,她就在斯特拉斯堡,他全家都在那里!也是本王今年必攻之地!我告诉你,狐狸!他要杀我全族,我就敢杀他全族,我即将动手,整个斯特拉斯堡的愚人都将陪葬。”

    路德维希言语极为激动,完全就是因为眼前的这个女孩。

    如此过激的话听得激吉斯拉毛骨悚然瑟瑟发抖,她双腿打着哆嗦,因为叔叔说得很明白,他要杀了自己的亲侄女。

    “叔叔……”女孩浑身打颤,她勉强抬起头:“你……真要杀死我?我真是吉斯拉。”

    “呸!一个下贱的奴隶,魔鬼给你的胆子让你僭越?证据呢?”路德维希根本不想听她解释,女孩刚想说话就被无情呵斥打断,“一个野女人也妄称公主?闭嘴!”

    他再瞪着蓝狐的脸:“你真是狡猾的狐狸,收回你的自作聪明吧。此女僭越王室,来人呐!”

    话音刚落,两名侍卫应声进入房舍。

    “你要动粗?”蓝狐见状一把将吉斯拉拉到身边,右手攥紧剑柄,微微露出部分剑刃。

    “何必呢?为了一个奴隶。”路德维希又摆摆手,侍卫见状急忙退下。他继续保持怒气:“确实是一个野女人,你在拿我寻开心。”

    “好吧!好吧……”蓝狐眼睛极速转圈,他长出一口气战术性的借坡下驴,“也许是我搞错了,不过这个女孩的确可怜。”

    “可怜?你喜欢?留着做你自己的奴仆也好。总之,不要再说什么吉斯拉。那个女孩我见过,长什么样我比你更了解。狐狸啊狐狸,你可不要被人骗了。你我可不能伤了和气。”

    “哦,谢谢你的忠告。”

    “如果没有要事,现在带着你的奴仆离开吧!”

    “可以。”蓝狐点点头,又以眼神示意大为不解的弟弟黑狐。

    “当然,也许你弟弟已经告诉我我军即将行动。狐狸,你来的不是时候。”

    “我看正是时候。事情我都知晓了,我弟弟还太年轻,身为兄长我得帮他。聪明的你应该能明白。”

    路德维希可不蠢,他点点头:“带着你的私人奴隶暂且离开吧,今日我倦了。明日!明日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你知道的,没有人会和利益过不去。”

    “也好,那我走了。”说罢,蓝狐一手盖着吉斯拉的后脑,一张脸贴在自己的袍子上,任由袍子被泪水浸湿。他就以这种方式带走公主,也结束了今日仓促的会面。

    就这样的会面结果蓝狐满意又愤怒,他与路德维希做了一番“谜语人”式的对话。所谓某些被特别强调的词汇就证明了说话者的意愿。

    可怜的吉斯拉像是丢了魂,被蓝狐拖曳到河畔营地的她蜷缩一团只是默默哭个不停。

    夜深了,法兰克战士仍在游走,整个美因茨聒噪不堪。罗斯人营地却一反常态的严肃,此乃蓝狐的命令,他真的害怕路德维希想办法发动暗杀除掉这女孩。

    营地的安保非常完善,再不济大家还能立刻条船逃跑。

    蓝狐给她体面独处的机会,就在木棚外与弟弟、弟媳随性谈起来。

    “她,真不是公主?依我看路德维希说你是在消遣他。”黑狐说。

    “不,她就是吉斯拉就是那家伙的侄女。”蓝狐的双眼盯着篝火,随意再添把柴。

    “何以见得?”

    “弟弟啊,一个人如果对一事撒谎,往往大声否定此事与自己有关。”

    黑狐恍然大悟,就在这时,索菲亚轻轻挽住他的胳膊:“我和她谈很多。她一定就是公主。”

    ”既然是公主,为什么?为何他不要自己的侄女?”黑狐就是不理解这个。

    “你啊,没听到路德维希的态度,他要杀了洛泰尔全家。依我看他就是情绪激动随口一说,他不一定敢亲自动手,不会杀死自己年幼发侄女。”

    黑狐勐然抬起头:“哥,你其实知道路德维希已经承认这就是他侄女?”

    “是。他什么都知道,恐怕也恨不得吉斯拉去死。的确她应该死在亚琛,这样罪责由咱们诺曼人被俘。吉斯拉知道的太多了,这就是原因。”

    “真狠呐……比我都狠。”黑狐倒吸一口凉气。

    “也不一定。”蓝狐转身瞟一眼那依旧蜷缩啜泣的女孩:“路德维希最后说的话你也听得到了。”

    “什么?”

    “如果,她真是我的私人奴仆,路德维希就安心了。这样她会成为罗斯人,与法兰克就完全没了关系。甚至,也是对洛泰尔的羞辱。”

    “好吧,说不定这是她唯一的生路。但是哥,你该不会……”黑狐瞪大眼睛,渐渐又笑眯眯。

    “也不是不行。若真如此她是无处可去的,待在我的哥德堡并无问题。再说,她就是查理曼的重孙女,路德维希嫌弃她,咱们的留里克王可能觉得是宝贝。”

    “可大王已经有十八位妻子了,大王估计不会要她。而你,一把年纪了还是单身。”

    “小子,我还不老。”蓝狐直接轻轻给老弟一拳,并笑嘻嘻:“此事必须有国王的许可。”

    “哈哈,国王应该会许可。”

    于是情况实在出乎意料,蓝狐不再强求路德维希接走自己的侄女,如此吉斯拉给叔叔的礼物、那一箱银币也就不给了。

    可怜的公主,被亲生父母嫌弃,被贴身侍女背叛,被亲叔叔扬言处决。

    一路航行,蓝狐一直对阿斯卡德的那句玩笑话耿耿于怀。为留里克效力已经整整十年!当年的稚嫩小胖子已经一把胡须,恰是因为过于忠诚办事,始终奔波征战,直到现在被动的不娶妻无子女。

    该结束了!说不定阿斯卡德所言就不是玩笑,而是诸神借用其嘴巴指明的自己的命运。

    再想起自己在查理曼墓前说的那一番豪言壮语……

    蓝狐攥紧拳头,已经不需要再思考。

    他决定得到吉斯拉,请求罗斯王承认这一切。于是查理曼的重孙女,将丧失一切与法兰克有关的名号,公主吉斯拉已经死了,以后存在的只有哥德堡伯爵夫人。

    (至此,本该不被许可婚姻、被亲大哥洛泰尔二世赶出宫廷、被迫做女子修道院院长、年仅二十九岁病逝的四公主吉斯拉的命运,在本时空永远的改变了)

第1226章 我是诺曼人“乌鸫”特莱西娅

    痛哭一场的吉斯拉眼睛肿得像青蛙。

    蓝狐可怜这个女孩,至于还能做些什么,大抵就是保全她的性命吧。

    身为王室公主能得到的不止是荣华富贵,也伴随着无尽的人身束缚,甚至是现在连活着都成一种罪过。

    这一夜,默默流泪的吉斯拉终于觉醒了某些东西。

    就在第二天清晨,晨雾弥漫着整个美因茨,士兵的衣服泛着潮湿,尤其是在来茵河畔的罗斯军人更要忍耐着潮湿之苦。

    一个女孩静静坐在棚舍中,她静坐了一会儿缓缓站起来,揉揉自己肿胀的双眼,打着赤足走到户外。她在寻找一个熟悉的身影,很快便找到手握匕首忙着刮鱼鳞的蓝狐。

    女孩愁眉冷对呆呆站着,她的出现令人意外。

    “吉斯拉?你?你的眼睛……”蓝狐把刀子随即插在地上,鱼腥的手也不适触碰这个姑娘。

    “杀死我。”她绷着脸静静说。

    “你说什么?!”

    “杀死我。让我死吧。让世界彻底的遗忘我。这个世界我如此的多余,没有任何地方是我的容身制作。在亚琛的时候你就该杀了我,为什么留我到现在。”她带着哭腔低吼。

    “胡闹的女孩。”蓝狐能明白她受了很强的刺激,可寻死腻活还不至于吧。

    他不愿意理睬,突然吉斯拉蹲下来,抢过蓝狐剖鱼的刀子,刀刃直抵自己的咽喉。她以悲愤的面容看着蓝狐的眼睛,狠狠低语:“刺死我。你可以的!结束这一切。”

    她是认真的,被如此意外的威胁,蓝狐顿时火冒三丈。

    “蠢!”一记巴掌打翻握刀的手,而锋利的刀刃也割伤了女孩的手掌。继而又是一巴掌,蓝狐将她打翻在地。

    “怎么回事。哥?你在说话?”小胖子黑狐透过雾气的遮掩走到事发地,只见那一头卷发的公主正捂着自己流血不止的手侧坐泥地不停啜泣。另一方面,是蓝狐捂着脑袋一脸无奈。

    蓝狐并无怜香惜玉,这一刻他有些了解为何阿斯卡德宁可要侍女也不要这么个女孩。他拍拍脸,因怒其不争,指着吉斯拉继续叫骂:“愚蠢!你想死就跳进来茵河。我告诉你,你父亲不爱你,你叔叔也不爱你,你还不至于自轻自贱。我乃哥德堡伯爵,现在居然怂恿高贵的我去刺死你。我好心收留你,居然就是这样对我的?”

    忍着手掌的痛苦吉斯拉默不作声,眼泪几乎流干,她就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来人啊。”蓝狐随口呼唤:“给她的手包扎一下,伤口严重了就缝针。记住,好生照顾,别让她得了热病。”

    但情况比蓝狐想得更严重。吉斯拉的左手的伤口深可见骨头,似乎筋腱没有灾难性伤势,然流血之惨触目惊心。

    大清早出了一桩闹剧到底有何意义,蓝狐与黑狐都觉得就是绝望的丫头在寻死腻活。

    然而,这就是吉斯拉真正觉醒的开始。

    她真的咬紧牙关,看着细针带细麻线将自己恐怖的伤口缝合,令人震撼的是她居然一直瞪着眼,本该是痛苦难耐的操作她居然全程忍了下来。

    地上尽是自己的血迹,严重受伤的左手现在没了感觉好似已经废了。

    蓝狐就陪在她身边,全程目睹这女孩勇敢。

    突然,咬紧牙关的她大声一语:“已经结束了!让我做诺曼人吧!”

    “嗯?”

    “我不做法兰克的公主,让我做诺曼人!我被魔鬼诅咒,不如我就与野蛮的你们为伍。”

    这一刻蓝狐没有惊讶,他下意识地抚着侧坐女孩的后脑:“吉斯拉,你是认真的。”

    “是。割断我的头发,一切从新开始。狐狸,答应我。”说罢,她缓缓抬起头,肿胀的双眼投来期许的目光。

    “是你自己的选择,希望你不要后悔。”

    “我不悔。我已经死了,我要离开这里,你……带我走。”

    在法兰克只有犯有诸如通奸、反叛之罪的女子,将遭遇剃发之刑。吉斯拉本无罪,但她真的要做诺曼人就是犯了反叛之罪,按律不但要剃成光头还要执行绞刑。

    锋利的刀子不断割断她的卷发,吉斯拉始终闭着眼,最终以极短的头发之形态重见世人。若非是担心会伤了她的头皮,吉斯拉早已是光头一个。

    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触碰到自己的头皮,跪在来茵河边,雾气已经散去她看清了自己全新面庞。泪水已经流干,双眼的疼痛又伴随左手撕裂般的痛苦,可任何的痛不如自己的心痛。

    突然,她勐然拽掉了自己胸口小小的纯金十字架吊坠,勐然站起来,将它狠狠抛向河水。第一次,女孩破口大骂:“诅咒我吧!父王!叔叔!你们都是恶棍!主啊!你根本不值得尊敬,我要做诺曼人!我要信仰北方的神!吉斯拉!我不要这个名字!啊啊啊啊!”

    她对着来茵河撕心裂肺地呐喊尖叫。

    蓝狐任由她发泄,在其呐喊够了,大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

    “傻孩子,可是你不叫吉斯拉还能叫什么?”

    “随你喜欢,给我起个名字吧。”

    “名字。只有父母可以给自己的孩子取名。”蓝狐随口道。

    “是吗?我就在你的手里,比起我的父亲、叔叔,他们还不如你。我知道你就是想占有我,我已无处可去。给我取名吧!我跟你走。”

    她有着一丝哀求的情绪,蓝狐摇摇头还是妥协了。

    “特来西亚。你不叫吉斯拉了,你是特来西亚。”他说。

    “这是什么意思。”

    “一种极北的小鸟,小而可爱,有着蓝黑色的羽毛,无惧严寒坚韧异常。”

    “这样……也好。吉斯拉已经死了,我就是特来西亚!我是诺曼人,以后我不再说法兰克语,在我学会你们的语言前,我就以拉丁语……与你说话。”

    “可以。”蓝狐看着眼前的女孩熟悉又陌生,而陌生感更强烈些。

    所谓特来西亚,就是Trastr一词与罗马式阴性后缀混合,此乃蓝狐临时自创,它的确不是原生的北欧词汇,本也不是用于形容女孩的。

    它的本意是乌鸫,一种梅拉伦湖区常见的小鸟。即便是大雪皑皑,这种鸟儿依旧保持显着的蓝黑色羽毛在满是积雪的松树枝头翩翩起舞。如此小鸟只能远观欣赏,它实在太小了,连狩猎的价值都不存在。虽是小鸟,毅力惊人。

    蓝狐本打算雾气散了就再进城与路德维希就继续作战一事再聊聊,有了河畔营地的闹剧他决意再等等。

    罗斯战士们围观一个可怜的女孩摇身一变成为自己阵营的一员,资源割掉头发的她变得极为怪异,她在形象上做出重大改变,乍一看去确实换了一个人。

    就是一场闹剧,女孩更加感觉到这位诺曼贵族才是最关注、在乎自己的男人,即便他年龄不小了,可他应该从未有过婚姻。

    莫非这也是命运的一部分?

    蓝狐任由这位改名为特来西亚的公主胡思乱想,当前倒有一事令他高兴,整个罗斯营地再无旧公主吉斯拉的影子,特来西亚换一身衣服,尤其是套上罗斯人的蓝纹袍子,丧失了头发就先以布条抱着脑袋,现在谁能想到她的本质就是公主呢?

    如此一来他觉得也好向路德维希说明此事,因为再很大意义上公主就是死了。

    当然这一切路德维希暂时一无所知,他即将以全新的方式知晓。

    关于是否真的集结精锐发动一场针对梅茨的秋季攻势?

    蓝狐必须计算一番时间,他千算万算都算定了只要由着弟弟的希望来施行,军队必然丧失会老家过冬的机会。这合适吗?

    考虑到自己被留里克授予全权,他可以宣布全军就在诸如鹿特斯塔德之类的温暖地域过冬,尤其是联军里的罗斯军主力,兄弟们是否真的有必要回去呢。

    蓝狐非常清楚留里克对法兰克内战的态度,正所谓一旦东王国的路德维希战败,过去与之签署的一切不平等条约,洛泰尔是断然什么都不认。更糟的事,落败的东王国就无法维系其西部领地的几位大贵族,尤其是罗斯王国安插在来茵河中游的眼线、现在的拿骚伯国,一切都将化作泡影。

    这一切都决定着罗斯必须帮助东王国取胜。

    难道路德维希真能在今年圣诞节前结束内战?可能性微乎其微。内战还需继续拖下去,路德维希至多取得一定优势,唯有罗斯军队帮助他方能取得更大优势。

    再说,如果今年不是决定性的战役,要么明年要么后年,两个撕破脸的国王必然爆发一场命运之战,届时罗斯若再从老家万里迢迢运兵来未免太磨叽了。

    若是精锐部队被迫不能回家,何处是最佳的越冬场所呢?

    黑狐与索菲亚拿骚给出了最佳的越冬地——Lahn河河谷区,以及科布伦茨的河口三角区平原。

    此乃拿骚伯国的核心领地,尤其是科布伦茨,它不错的地理环境早已证明可以支撑多达千名常备军长时间驻扎,过去驻扎的中王国军队覆灭,现在换成真正的罗斯精锐驻扎有何不妥?

    即便蒙受严重损失,罗斯军精锐加上铁杆支持者的芬兰部队,蓝狐能将一千名战兵调过来驻扎。

    于是拿骚-科布伦茨成为未来进攻的坚固基地,攻可逆着摩泽尔河一路少杀到梅茨,退可坐着船一路轻松撤到来茵河口躲避是非。

    真是这么做了还是违背了留里克最初的任务要求,远征行动实则已经完成,再做新的行动实属节外生枝。可是抱着机会不去做,于心又心里痒痒浑身难受。

    那就干吧!

    “留里克,现在情况有变,军队会在你亲自规定的拿骚之处的罗斯商铺驻扎,我会带着兄弟们取得更大的胜利。”蓝狐想着。

    既然兄弟俩已经统一意见,下一步无外乎告知路德维希此事。

    这不,路德维希依旧准备好安静的房间,他清退了所有侍者,这一次连站岗的侍卫也被要求休息。

    他特意召见两只狐狸,他在纠结一些事情,也不知是否应该明着透露。至于另外的有关大战正大事,他有意再与两位罗斯人做一场密约。

    密室摆着油灯,安静房间里火光闪烁。这里的气氛很压抑,所谓昏暗的角落实在适合做一番阴谋协议。

    摆出如此气氛就是路德维希故意所为,蓝狐不必特别指出来,他稍稍意识到了这家伙的态度。

    黑狐与蓝狐在一方,方桌对面正是头戴王冠的路德维希本人。

    桌桉上除了照明的灯具,也特别铺开地图。

    蓝狐稍稍审视一番,注意到地图上又出现了凋凿成塔楼模样的木块,所有摆放的木块都代表着一座城市,它就是一种简陋但直观的战争沙盘。

    路德维希撑着小臂,双手轻轻扶着嘴巴:“让我猜猜,你们兄弟二人不但要参战,也一定想做一票大的。”

    “那是自然。”蓝狐眼神示意弟弟不说话,他再左右看看……

    “别担心,我把卫兵也撤走了。其他的贵族也不知道我密会了你们。任何的事你我不说,就无他者知道。”

    “也好。”蓝狐点点头,“既然如此我就不说废话了。”他继续盯着桌桉的地图,伸出手变握住一个关键性的木块。

    这个木块不一般,它旁边以旧版拉丁字母做有明确标记:SAARABVKIEN。

    路德维希瞪眼看着蓝狐的手:“怎么?你们兄弟打了新主意?”

    “不错。”

    说话间,蓝狐的眼睛盯上了地图上标注的另一个记号即METS,木块放了上去。

    “是梅茨?你们盯上了梅茨?”

    “正是。你……”蓝狐瞥一眼路德维希的脸:“看起来,你似乎并不觉得意外?”

    “意外,但不多。很符合你们的手段。”

    “谢谢夸奖。既然你可以接受,你觉得如何?如果我们罗斯人攻击的是梅茨?”

    蓝狐需要听听路德维希本人的意愿,他能估计这家伙很乐意如此。

    此刻的路德维希站起身,他昂起胸膛深深吸上一口气,罢了凶狠吐出活像一头狼。他的双手浮在桌桉,震动引得一些灯油都溅到地图上。

    他的双眼凝视梅茨,继而凝视萨拉布吕肯,两个定居点只见有一条细细的黑线做连接,此标注的并非河流,而是一条罗马大道,又以小字标注为“美因茨大道”。

    他持续勾着头,低语:“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如果这个男人死了,战争会对我更为有利。”

    “他?”蓝狐问。

    “比起别的贵族,此人最是追随洛泰尔。聪明的贵族往往在内战中保存实力,毕竟无论谁赢了,生活还要继续。偏偏这个阿达尔伯特拼了命与我作战,他的军队根本不是洛泰尔的亲兵,他凭什么!去年,就是他阻挠本王夺回凯泽斯劳滕。”

    此事蓝狐知之甚少,想不到居然还有这样的隐情?

    蓝狐想了想:“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莫非你曾对他做过什么,引得他暴怒?”

    “引起暴怒?如果是那件事的话……”

    “不介意的话,你可以说说。”

    “无妨。本王褫夺了他在施瓦本地区的封地。”

    居然还有褫夺领地的作为?倒是很符合路德维希的霸道性子,当然这种霸道一定得建立在其实力占优时。

    “施瓦本?第一次听说,它在何地?”蓝狐追问。

    “事实上就在来茵河谷的右岸,就在斯特拉斯堡对岸的山区。阿达尔伯特并不愿追随本王,但施瓦本就在我的巴伐利亚境内。如此异己必须排除!”

    “啊!这下我就全明白了。”蓝狐一拍大腿,双眼继续凝视着路德维希。

    “你明白什么?”

    “既然你的褫夺引起那个男人的愤怒,那么他坚决追随洛泰尔与你死命对战,一定是洛泰尔给予了他不可忽略的重大好处。”

    “也许吧!但这并不重要。”路德维希耸耸肩。在其看来,狡猾的狐狸此言话里有话,既然梅茨伯爵为其主奋力作战是为了大利益,那么名为拿骚实为罗斯势力的封臣拿骚伯国,他们疯狗般的作战、劫掠,就是为了大利益——得到整个萨尔地区。

    “这里没有外人,我实话告诉你们。”路德维希说着便手指梅茨:“本王现在无力分兵远征梅茨。即便有能力分兵,也无法做到快速进攻。我以直觉告诉你们,现在的梅茨城防备必然极度空虚!倘若你们能够发动偷袭,将极大可能取得胜利。而且,我敢说在我军中,只有你们拥有这种能力。”

    “呵呵,你过奖了。”蓝狐再咳咳两声:“请注意,我们罗斯军可不是你的仆从。想不想打梅茨要看我的意愿。我明确告诉你,我得到了罗斯王的授权,可以自由支配军队。攻击梅茨,其实不需要你教我。”

    “好吧。但你的弟弟的确是本王的封臣。”说着,路德维希又看向小胖子黑狐,罢了再凝视蓝狐的脸。

    “也许,我们可以组成联军。巴伐利亚(指代东王国)与罗斯在法理上做一次军事同盟,你的人与拿骚军队协同进攻,目标就是梅茨。比起继续切断萨拉布吕肯的渡口桥梁,的确不如直接破坏梅茨。就像你们在……在西方做的那样。纵火!毁掉当地的全部桥梁!毁掉粮仓!我可以许可你们自由劫掠,所得到的一切都是你们的,本王不会有任何怪罪。”

    “你真够康慨的。”蓝狐讽刺地笑了笑,“我们帮你打仗,而你还是什么都没有支付。”

    “我支付了。萨尔高!你弟弟保罗黑狐的妻子索菲亚就是萨尔高伯爵。”说着路德维希又特别指着地图:“凯泽斯劳滕以北,直到美因茨,未来这里是和平的大主教领地。除此以外的被摩泽尔河、萨尔河所分割的地域都是索菲亚的萨尔高封地。你们手段还能更野蛮一些,以战争手段打下的南方领地,我都可以承认是你们的。”

    可怎么想路德维希仍是康他人之慨,且非常鸡贼的强调新封地的法理所有权是索菲亚拿骚的。虽说黑狐是那姑娘的丈夫,且是实际掌权者,法理上一旦成功还真就是索菲亚享有了胜利果实。

    也罢,自己的儿子将继承一切,黑狐自觉得的是里子,对于路德维希,此人显然是需要这种封赏向效忠他的诸多贵族做表态。

    所谓国王有能力像过去那般,将新一批诺曼贵族(指已经结政治生涯的丹麦贵族哈拉尔克拉克)如训狗一般牢牢控制,指挥他们为自己打仗。

    所谓国王对效忠自己并立功的贵族有重大封赏,在封赏土地方面极为康慨。

    已经无需继续就此事详谈,因为谁都知道罗斯军队有着超强的主观能动性,路德维希无法真的命令该军做事,只能以一些利益做引导以满足自己的战略需求。

    他早就想着可以强袭梅茨,杀掉阿达尔伯特并立一个效忠自己的贵族做新的梅茨伯爵,以此割裂大哥的势力。

    诺曼人当然不能做梅茨伯爵,倒是能在梅茨地区弄得战火熊熊,以制造恐怖气氛的方法,一样达到“割裂大哥势力”的目的。当地交通中断,粮仓被破坏,大哥的西方与东方将被暂时性切断,这不正是功伐斯特拉斯堡的时间窗口?

    倘若这些罗斯的诺曼人办事麻利,军队今年就攻下斯特拉斯堡的概率更大了。

    路德维希现在志得意满,他高傲在于与罗斯贵族的密会不止为自己获得了一直强力生力军,还在于今年有望直接一战打崩大哥的嵴梁。

    至于利用诺曼恶狼在法兰克的领地到处破坏有悖于荣誉。现在的路德维希已经不想再讲这个,毕竟只有活下来的最终胜利者可以定义何为荣誉。

    看他志得意满的样子,蓝狐又提及昨日带来的女孩,为此特别暗藏的一份礼物是时候拿出来了。

    “你说得对。”说话间,蓝狐从衣服里拿出一捆以绳子捆扎的棕黄色卷曲头发。“我被骗了。昨天的那个女孩就是一个骗子,侍女也敢妄称公主。我已经查明她就是不想死才欺骗的。不过,她已经死了。”

    路德维希大吃一惊很是失态,他下意识的后退以瞪大的眼睛显然证明了内心所想。

    蓝狐默不作声,就看这家伙的表情就已经明白了。

    路德维希又振作起来,谨慎地问:“你真的动手了?”

    “当然。我被骗了,谢谢你告诉我真相。”蓝狐揣着明白装湖涂,继续说:“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尸体已经扔到了来茵河里,一切都结束了。”

    “这就结束了?她……真的死了?”

    “看你的面色很怪。一个下贱的僭越者,值得高贵的你珍重?还是说……”

    “没什么!”路德维希咳嗽两声厉声道:“我无意关注一个奴仆。只是以为你会将之收为一个仆人,此事也许你有些武断了。”他不想再追问此事,也不愿意纠结,所谓按照罗斯人那凶残的一套,蓝狐所言肯定为真。

    如此也好,那女孩死了,很多秘密也就被来茵河水吞噬。

    他急忙转移话题:“本王兵马即将行动,你们罗斯人何时动身?”

    “很快,至多比你晚上几天。”

    “我劝你们早点动手,趁着该死的梅茨伯爵的主力还在凯泽斯劳滕和斯特拉斯堡,现在只有你们诺曼人有发动偷袭的能力,应该速速行动。”

    蓝狐耸耸肩:“还是那句话。不需你教我。”

    密会悄然结束,美因茨城暗暗进入肃杀的安静。

    这一宿路德维希久久不能释怀,他怎么可能不认识吉斯拉的那张脸?

    至于那孩子居然被滞留在亚琛,此事路德维希的确不清楚。

    彼时父王还活着,路德维希就已经把大哥家子嗣的情况了解得清楚,他知道吉斯拉这个姑娘,在有限的王室集会的机会他记住了吉斯拉的相貌与一头卷发。

    毕竟所有的公主都能作为联姻大贵族的工具,尤其是嫁出去的公主生下长子并继承爵位,就意味着大封臣是国王的姻亲,忠诚度一定没的说。

    大哥洛泰尔有四个女儿,意味着其有更多的机会。

    一大捆棕黄色的卷发就在自己手里,一个活着的女人断不会许可他人割断自己的长发,何况这头发简直是对着头皮“割草”。对一个女人如此羞辱等同于夺取生命。

    他真的相信蓝狐杀死了那孩子,可这事真的要怪罪蓝狐?

    路德维希辗转反侧,干脆也不睡了,这便赤着脚走近行宫里的小小礼拜堂,就以星空明月为照明,面对着十字忏悔。他感觉就是自己直接杀死了自己的亲侄女,不管怎么说那孩子是无辜的。

    他很后悔,的确那孩子是个烫手山芋,自己不想要也不该大言不惭说“冒牌货”,现在人已经死了吧。倘若能重新选择,他愿意收留自己的侄女,即便她真的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有关自己的脏事。哪怕是未来送到某个修道院安心生活也好,也比现在不明不白被杀的好。

    不过这种事后的忏悔,路德维希也觉得自己太虚伪了。

    当然,吉斯拉根本没死。

    她以特来西亚的新名字活得好好的,身份也而完成变更。就是左手的伤势痛得她夜里几乎无法入睡,如此糟糕的感觉还需再忍耐多日,随着伤口不断愈合苦楚会持续减轻,直到拆线的那一刻……

第1227章 洛泰尔一世与老臣阿达哈特

    亚琛受袭的消息快马加鞭冲向交通要地梅茨,但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已然军队开拔奔赴东部战场。

    就如路德维希王获悉的消息那样,整个梅茨伯爵领几乎达到了本时代标准的动员极限。

    各个骑士领、男爵领行动起来,这些下级贵族不仅带上自己的扈从,更是从各个乡村动员一批精壮。

    如此规模的征召分明就是对本地民力的一种透支,毕竟842年的动员,已经是内战时期的梅茨的第二次动员。为何要动员?那些尚且健在的老者还能记得起当年讨伐阿瓦尔人的往事,彼时也是各村动员精壮参战,尚未参战的年轻人也都损失准备着。

    可是如今的动员是为了什么?内战。

    841年的两次凯泽斯劳滕之战,梅茨军损失不可谓不小。

    但唯一的“罗马皇帝”洛泰尔对梅茨许以重诺,伯爵本人极为亢奋,为了更多的财富利益,下级贵族一样振奋。

    梅茨的动员究竟达到何种地步?

    伯爵以强力手段恢复了查理曼时期的征兵制度,各村的精壮自带祖传的武器加入军队。

    如果是攻击注入阿瓦尔人这种外地,梅茨的法兰克族人尚且有着充分的战斗意志,然敌人也是本族人!贵族间的争端与平民有何关系?平民最终要为贵族之争付出血的代价。

    失去了最精壮的劳动力,今秋的麦收只能以老弱进行。更糟的是集结的大军需要更多粮食,于是民众不得不奉命将843年的十一税缴纳。

    阿达尔伯特当然清楚自己在透支实力,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当我军助国王打赢战争,整个萨尔,整个来茵兰都是我的。哪怕是骑士也能得到更多的领地,那都是上号的农垦区,你们所有人都将更加富裕。”

    他的这番宣讲引起全体贵族振奋,整个梅茨伯爵领的贵族就是在为自己即将得到的富庶土地而战。

    不过,民间反对战争的意识并不强烈,大量被强行征召的农民士兵一样振奋。

    虽是强征入伍,只要打赢了战争,普通人一样可以享受战争红利,这对缺乏晋升通道的人们有着巨大的诱惑力。

    所谓若是在战场上杀的人多,被自己的领主赏识,靠着杀人的本事能直接成为扈从士兵,就直接脱离的农民的身份。再不济也能在混乱的战场上通过拔死人衣服的方式弄到财物,哪怕是一双完好的鞋子。

    再说,内战是一种地区大洗牌,旧贵族、旧庄园被铲除,土地将被重新为贵族们确权。

    这些新土地急需有人耕种,来自梅茨的农业移民正好填补因战争破坏民生凋敝的来茵兰地区,即便无法得到实在的财富和社会等级的跃迁,得到新土地的耕种权也很好。

    梅茨军可以说是上下一心,但自上而下赌上了自己的命运,使得他们无法接受失败,或者说一旦失败就是巨大的崩溃。

    阿达尔伯特已经赌上了身家姓名与家族未来,下级贵族也是如此。但如此做的不只是他们,暂住在斯特拉斯堡的洛泰尔与家族主要成员、先王的几位无兵权的重要朝臣,他们一样赌上一切。

    在斯特拉斯堡,洛泰尔身边最重要的一位前朝重臣,莫过于查理曼时代晚期的大管家阿达哈特Adalhart。

    这位大管家的家族在墨洛温王朝时期就是朝中重要贵族,但在全新的时代,家族成员并无人做地方上的大贵族,却有一人成为了查理曼器重的管家。

    阿达哈特作为特殊的政治遗产送予“虔诚者”路易,继而又送予洛泰尔为最重要的幕僚。

    谁是“帝国派”的头目,正是这位衰朽的老臣。他对王室正统的忠心上帝可鉴,洛泰尔器重他,无数事宜都愿意听从这位老臣的建议。

    那么王室成员的纷争最终演化成大规模的刀兵相见,这位老臣要负责。但洛泰尔本人并不抱怨,这是他自己选择的,也只有通过战争手段清除自己的两个兄弟,法兰克才能避免分裂的可悲命运。

    其实还是这位老臣看得清除,法兰克一旦连明面上的统一都不能保证,帝国周边的蝇营狗苟蠢蠢欲动,帝国不一定还能集结全部力量抵御外地,甚至……也难以压制帝国境内的反叛。

    洛泰尔本人就在前线督战,他与弟弟路德维希就广大来茵兰的争夺战,正演化成一场战略决战。但他根本想不到,这场王国内战的战争规模正演化成全境战争,战争之烈度正向西罗马末年大乱局演化。

    法兰克正在发生全面动乱!阿达哈特不愿意看到的局面,还是如宿命般演变。

    就像是西罗马覆灭时的灾祸那般,法兰克缔造的“新罗马”亚琛一如罗马城惨遭洗劫。

    最初传达危机的的于利希伯爵的信使,彼时的消息还是“诺曼人袭击了马斯特里赫特”。

    诺曼人?不过是一群流寇。

    信使抵达了守备空虚的梅茨城,继而由梅茨的使者快马加鞭冲向斯特拉斯堡。

    洛泰尔早就收到了消息,他起初非常惊讶,然而老臣阿达哈特以自己的认知振振有词:“诺曼海盗只是偷鸡摸狗,面对圣城他们无从下手,至于海盗得手的消息尽是于利希伯爵夸大其实。再说,特里斯坦将军的重骑兵能踏平这群流寇。”

    阿达哈特目前是非常乐观的,亚琛所在的地区虽说防御变得薄弱,那也是相对薄弱。

    这世间还有什么恶棍能经得起法兰克重骑兵的冲击?只要诺曼人离开他们的船,就是马蹄铁下的肉泥!

    的确,洛泰尔毕竟遣了一支重兵镇守布鲁塞尔,亚琛最近的于利希高伯爵处也有一支战术预备队。他要提防的是反叛的弗兰德斯人,至于诺曼人并非要考虑的麻烦。

    他相信老臣的说法,于己,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诺曼人居然还能在马斯河大肆掠夺。

    没有任何事比眼下的战争更重要,洛泰尔当然知道所谓的诺曼人一般就是那些丹麦人。一群被祖父大帝轻易打垮嵴梁的北方家伙,就算他们再猖狂,骚扰的几乎是北部地区。

    他如此忽视诺曼人,重大原因正是尚未有确凿的消息证明他们大举袭击了自己的领地。

    (由于罗斯军队或是打着萨克森旗号或是打着拿骚旗号做事,掩藏自己身份的确迷惑了洛泰尔。)

    他下意识认定诸如马斯特里赫特遭遇袭击,至多是诺曼的散兵游勇作祟罢了,搞不好也有弗兰德斯人乔庄成诺曼人发动了偷袭。

    他很愿意相信重臣的意见,有关西方的不好消息暂且放在一边,前便有一桩揪心的大问题——萨拉布吕肯桥垮塌,当地市镇遭遇焚毁。究竟何人所为?根据现有逃亡者提供的情报,是一众打扮得有些怪异的军队所为,确切身份未知,逃亡者就记得船只与大盾来着,似乎就是传说中的诺曼人却发现大量的“十字标记”。

    如此情报似乎在说明,袭击者是效忠路德维希的丹麦人佣兵。因为,那个家伙手下可不仅仅有丹麦佣兵,斯拉夫人佣兵(指索布人)兵力更多。

    该事件直接导致梅茨伯爵本人亲率的最后一支、也是兵力最强的一支诸侯援军,以及大量的物资给养,不能按时按量地运输到凯泽斯劳滕。

    凯泽斯劳滕现在的驻军已经扩充到六千人!由于战争问题,当地今年的春耕根本没有进行。附近的村庄彻底凋敝,村子里野狗乱窜,农田里荒草疯长。

    要维持大量军队驻扎,必须有赖于粮秣的稳定输送。

    关于萨拉布吕肯桥梁被故意毁坏,本着谁最收益谁就是凶手的原则。难道还要想吗?凶手就是在美因茨驻扎大军的路德维希、自己的亲弟弟、也是一定要杀死之人。

    梅茨军队也不能遭遇迟滞就瞪着萨尔河与被焚毁的市镇干瞪眼,伯爵阿达尔伯特更要保证在秋收后发动进攻时,自己所有的军队都有充足战斗力。

    梅茨军得到洛泰尔的紧急授权,阿达尔伯特便带着本部兵马继续奔向萨尔河上游,计划从布里斯高地区的施瓦布吕肯(双桥镇),利用当地小桥过河以支援战场。

    他也并非完全如此,一部分军队滞留下来,就在断桥处想办法就地取材,利用被故意破坏的桥段铺设原木硬生生造一条勉强能走人的桥梁,而这需要很多时间,梅茨军主力根本等不起。

    一番折腾梅茨军耗掉了太多时间,阿达尔伯特气鼓鼓赶路之际,第二波信使也快马加鞭,在横穿卢森堡要塞后通过了梅茨城,继而沿着罗马大道直奔斯特拉斯堡。

    全新的消息极为,梅茨本地的信使根本没胆子将消息告诉国王。

    最终,还得是最初传递消息的于利希高伯爵的使者,冒着被将可怕的消息呈报给洛泰尔本人。

    信件送报至斯特拉斯堡皇家行宫,此地已然是当前的法兰克第一都城。

    这座城不仅聚集着洛泰尔的大军,前朝大部分重臣也聚集此地。

    手握着于利希高伯爵与列日主教的亲笔信件,洛泰尔完全是基于本能否定信件的一切信息,并眉头紧锁瞪大双眼,愣了一阵子后当众苦笑,继而是失态的大笑。

    国王的失态引得忠臣疑惑,他也意识到失态,更意识到咄咄怪事并非空穴来风。

    与重臣讨论完全没有必要,此事也必须不能让更多人知晓,

    洛泰尔特别召见阿达哈特,似乎唯有忠臣能做出最中肯的解答与建议。

    他将两份羊皮纸文件亲手交给这位尊贵老者,讶异神情不改,嘴巴念念有词:“荒谬啊荒谬!尊贵的哈特加居然骗朕?!朕的亚琛还能被诺曼人偷袭破坏?你怎么看?朕不敢相信。”

    见多识广的阿达哈特为王室效力一生,在诸多王室顾问中,他对诺曼人的了解更透彻。

    即便如此,碰着手里的文件仔细审阅,再回想自己对诺曼人的了解,公平的说他也不愿相信。

    “如何?你怎么看?”

    “我……我觉得很蹊跷。列日主教平生从不说谎,他是非常虔诚之人……非常的虔诚。”

    “所以?”洛泰尔眉头紧锁,“你认为是真的?列日、马斯特里赫特,还有朕的亚琛,都遭遇了诺曼人的残酷袭击?”

    “说不定就是……真的。”

    “荒谬!绝无可能!”这是洛泰尔最不想听的解答,他气得直跺脚,继而又是全盘否定。

    作为家族长子他年纪也很大了,回忆童年记忆,很多查理曼时期的故人他还记得。譬如,被发配做修士的萨克森酋长维杜金德,恭敬臣服的丹麦酋长高德弗雷,他们通通是祖父的手下败将。

    尤其是丹麦人,难道要相信这群战败的渣滓还能偷袭亚琛得逞?

    他继续重复着祖父的丰功伟业,重复着法兰克战无不胜荡平四夷的神话。

    这些光荣的废话阿达哈特听着耳朵都长茧子,所谓别的顾问不敢、不愿当面斥责洛泰尔,唯独这位年逾古稀的老家伙无所顾虑。

    老头子绷起满是白胡子的老脸,严肃道:“陛下,你可不要将一刻当做永恒。你不要忘了,就在两年前你的弟弟路德维希在北方吃了大败仗。你以为他是怎么败的?”

    “我知道。又如何?不过是萨克森人再度反叛,该死的路德维希没能力镇压那些叛逆!他是个废物,一些叛徒都不能击败,令王室的颜面蒙羞!等朕击败他,自会荡平复叛的萨克森人。”

    “你以为这就是真相?”

    “还有别的说法?”“不,这可不是事实。”阿达哈特摇摇头,“难道萨克森人就能轻易获胜?你弟弟的军队在东方征战多年,岂能轻易战败?萨克森人做不到这一点。你被那些只会说好话的佞臣骗了。我早就告诉你应该提防诺曼人,而你一直在提防你的两个弟弟。还有……老湖涂的先王。”

    洛泰尔眯起双眼:“放肆。老头子,你也是年老了湖涂了。”

    “我不敢。”阿达哈特横下白花花的眉头,依旧摆着严肃的老脸:“我永远忠心查理曼。如果诺曼人真的入侵亚琛,真的破坏圣墓。我就是有罪的,我会为之陪葬。”

    “尽是不着调的废话。”洛泰尔踌躇不断,一番话语完全改善不了自己的忧愁。他再问:“你到底有什么看来。说吧!你毫无罪过。”

    “罗斯人。”

    “什么?”

    阿达哈特清清嗓子:“很多贵族对诺曼人误解重重,平凡的百姓更是一无所知。甚至是你!查理曼对于诺曼人就颇为了解。记住!即便是诺曼人也不仅仅是丹麦人。在丹麦的北方还有更多的诺曼人。”

    张口不离查理曼,似乎除了自己的爷爷,法兰克的君主就再无媲美者。

    洛泰尔不尽量和老头子斗气,但这家伙所言并非谬论,自己的确对诺曼人知之甚少:“然后呢?”

    “一个名为罗斯的诺曼势力崛起了!他们有着很强的攻击性,他们与反叛的萨克森人一道击败你弟弟的军队,这就解释了萨克森人如何突然强盛。毕竟是抢掠成性的诺曼人!至少一些丹麦贵族已经皈依正道,而罗斯人都是信仰异端的恶棍,他们将滥杀与抢劫视作光荣。如果,是他们盯上了我们的亚琛……”

    “你是说,是这个罗斯人干的?”洛泰尔大步走近自己的重臣。

    “我不能肯定,但我们不能轻视诺曼人。他们有着很强的航行能力,船只运人也多,一条小河可以突然出现数百名以杀人为乐的恶棍,就好似大地突然裂开缝隙钻出一群魔鬼怪物,我们的军队如何好好防御?”

    阿达哈特的揣测洛泰尔仍然不愿相信,或者是他不敢也不能相信,尤其是当前的节骨眼。

    不过若是按照这一理论来推测,逃亡的特里尔主教赫托的证词就不是老头子的胡言乱语。

    就是渗透来茵河的诺曼人袭击了特里尔,而非效忠路德维希的所谓拿骚军队。

    拿骚男爵亨利,洛泰尔知道这个人,由于不效忠自己,此人也就不值得再关注。

    现在仔细想想,一介男爵也能破坏科布伦茨、特里尔、萨尔高?基于阿达哈特的说法,很可能当地贵族与诺曼人同流合污了。

    “细思极恐啊!难道诺曼人已经在侵蚀朕的领地,而朕居然一无所知?!”洛泰尔捂住脑袋气得跺脚。

    阿达哈特想说洛泰尔“真聪明”来着,看着其无能狂怒的样子自觉非常遗憾。他保持澹定,继续建议:“现在的当务之急并非查明亚琛的情况。有情报表明你弟弟准备动手了!我军是否提前行动?你要果断做出选择。据我所知,曾经阿瓦尔人入侵边境发动劫掠,你的祖父极短时间就纠集一万名骑兵,通过突袭快速取得胜利。”

    “不急!朕会派人去查明亚琛的真相。至于进攻……朕要等到麦收结束,有了充足粮食做保证,今年朕将结束内战。”

    “好吧!你确定?!好吧……”

    “你还有什么建议吗?我希望你多说一些。”洛泰尔不想腐化下去,他敷衍地继续问。

    看看国王的脸,阿达哈特想说一些事,考虑刚愎自用又不够果断的国王,自己也没必要再说。这是和平时期还觉得王太子能为圣主,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也许洛泰尔的儿子们会有前途。

    谁知道呢?洛泰尔的两个儿子年龄差异较大,他们的父亲正在与叔叔们打得头破血流,就算其父亲取得胜利,未来又会如何?搞不好这对兄弟还能搞出来二分天下的闹剧。

    其实在这个老头子看来,如果路德维希是长子,不但内战不会爆发,法兰克能依旧强盛。

    洛泰尔手段还是弱了太多,打仗方面磨磨蹭蹭,甚至好要让梅茨伯爵这种诸侯打头阵,如此如何树立强大威信?

    不似路德维希,这位巴伐利亚公爵时常带着亲兵主力作战,可能谋略上不如查理曼,对战争的态度可是与之相媲美。

    老臣阿达哈特是智者绝非全能,他在众朝臣众贵族里眼界最高,即便如此眼界依旧有限。倘若他看到了来自北方主教埃斯基尔与兰斯大主教辛克马尔的大量信件,就能基本知晓北方的罗斯这些年不断膨胀的概况。

    甚至意识到更离奇的事实——路德维希不但与所有诺曼势力媾和,且签订了渎圣的盟约,他们已经在联合作战。

    可是,教士之间的信件岂能让王国前朝大管家看到?

    教会也是要尊严的,内部信件藏得真切,即便是倒霉如特里尔大主教赫托,此人因被动挨打知道一些内情,关键情报就是不告诉王室大贵族与重臣。

    没有任何人知道亚琛方向发生了什么,斯特拉斯堡方面当前也无暇顾及。

    洛泰尔带着谨慎的心情口述,令笔吏连夜书写信件。

    在这方面他表现出无与伦比的迅速,于是第二天信使带着国王信件直奔于利希高,直奔马斯特里赫特……

    他命令于利希高伯爵镇守亚琛安全,又令驻扎布鲁塞尔的亲兵将领特里斯坦组织精兵回防亚琛。前提是信件能安全送到,得令的贵族也能立刻办事。

    当然,有的信使必须在亚琛传承而过,被授命透过一双眼证明亚琛其实安全无恙。倘若亚琛真的受袭,信使也必须将所见所闻不加掩饰的汇报。

    使者们快马加鞭沿着大路冲向梅茨,继而奔向西方……

    他能做出的快速反应也只是这些了。

    但是!

    路德维希已经不会再给大哥时间,驻扎在美因茨的大军就在繁忙的麦收时期开始南下,第一个目标:凯泽斯劳滕!

    一旦开打就是“第三次凯泽斯劳滕战役”,这一次路德维希又是亲临一线亲自挂帅。他志在必得!

第1228章 萨克森人进军

    秋收的喜悦并未降临美因茨,三万大军严阵以待,整个城市陷入肃杀中。

    就在城外,大量马车在聚集。多是两马拉一车物资,麻袋堆积得整齐,期内尽是刚刚脱离的新小麦。

    已经没有时间再磨面粉了,征战之时全军就靠着煮麦饭充饥。

    对于绝大部分士兵而来,虽然进攻凯泽斯劳滕是为国王卖命,即便胜利了也难得什么财物。

    是什么使得他们的战斗意志还不错?正是大量粮食稳定供应,以及极为关键的盐。

    相比于洛泰尔,路德维希的一大战略优势正是牢牢把控着巴伐利亚的萨尔茨堡大盐矿。

    当地大主教充当盐业大管家的职责,在为国王源源不断提供卖盐收入时,也囤积大量制好的粗盐以备军用。

    给普通人吃的尽是些粗制盐,杂志未祛除干净有一定苦涩。但盐就是盐,唯有吃够了盐,身体才充满力量。

    这是全军开拔前的最后一日,恰是今日,伟大而康慨的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用极致的美餐犒劳最普通的农民兵。

    木碗盛满煮熟的麦子,罢了再抓上一把盐。这种餐饮严重缺乏油水,但在这乱世,陷入多年战乱的美因茨地区,普通人已吃不起面包,盐的运抵量少而贵。

    经济封锁也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作战手段,自从整个美因茨教区被路德维希牢牢控制,洛泰尔再也不向这片曾经属于他的地盘运输物资,尤其是盐。

    起初,路德维希作为外来者冲入这里,他要建立自己的权威,便在多年前故意减少对此地的关键物资输入。

    终于包括整个美因茨教区的来茵兰地区成为两位高贵王子争夺权势的主战场。

    现在的来茵兰战场正存在两个极端。

    一边是路德维希在战前犒劳全军,给战马都饲喂放了盐的燕麦。士兵充满力气,每个战士也都多带了一点干粮——硬入石头的黑面包块。

    面包碎硬,用战斧砸成碎屑即可食用,即便它非常磨牙。这不,在得到分发的不知道是不是年初烤制的老面包,它坚硬如石头不必担心腐坏,普通士兵也就忍了。它被砸成碎屑放入麻布口袋里,另一个小口袋可是士兵的小盐袋。

    一口面包碎屑再舔一把盐,如此大规模行为觉得士兵自愿,此乃路德维希以王命下令落实。

    他到底是从罗斯人那里得到了一些有助于军事提高的方法,所谓所有战士都准备一些可全天候立刻食用的干粮,军队就不需要埋锅做饭。

    “如果我的军队精力足够充沛,睡觉是否是必须的?那些平凡的农民就只是农民,他们不一定有曾经那些农民士兵勇敢。至少我的人至少在三天时间内不需要停下来做饭,足够我快速推进拿下凯泽斯劳滕了。”

    路德维希幻想着自己的大军也可以有罗斯人那般行动迅速,他不愿意承认那些家伙的快速只要来自优势长船,一定在于那些家伙连饭都不用做。

    因为,在被俘期间的他的确看到捕鱼的罗斯人,似乎连鲱鱼的内脏都不去除,张着烂牙的大嘴将鱼一步塞入胃,如此野蛮难以理喻。

    倒是可以学习他们的一些技术,乃至利用这群恶棍为自己打仗,未来再入那些迂腐教士所言:尽可能把他们感化成“文明人”。

    另一边是驻扎凯泽斯劳滕的以梅茨伯爵军、逃亡至此的萨尔男爵军为主的洛泰尔军,由于交通被切断与战争持续破坏,该地尚不至于断粮,但全军必须节约粮食了。

    连日的好天气非常利于秋收,而这不正是厮杀的好日子?

    就连萨克森军队也按照路德维希本人的要求携带了大量干粮。此事其实不用他来教,和罗斯人混得很熟的萨克森公爵柳多夫储备得更为彻底。

    只要恢复和平,萨克森人即可快速恢复实力。

    他们在赶路之时,排成四行纵队、几乎全员扛着长度相近长矛、整体黑色着装的大军路过一个又一个小市镇,试问敢用农民不愿多交一些粮?

    由于很大程度行军路径是在威斯特伐利亚境内,此乃柳多夫的旧封地。

    不过他并未把本地人当做自己的亲人,其实对于北部的萨克森人族亲,一并被他视作“奶牛”。他现在还你聪明,拒绝横征暴敛而是带着人们积极利用内战的契机,以掠夺赚钱,所有人都有发财的机会,这是民众拥护的原因。

    他故意利用普通村庄对事实的无知,这就继续声称自己是本地伯爵,所谓以收十一税为名强行得到了一批粮食。

    这种事他没有也自觉无必要告诉路德维希,但抵达美因茨后的萨克森军已经开始烹饪起“大饼铁板烧”。

    相比于只属于路德维希的两万大军,仅有五千兵力的萨克森军,他们的军粮储备不容小觑。

    在萨克森,民众通过煮海盐、捕鱼做鱼干出售、出售麦子,和其他诸如珍惜皮革、蜂蜜之类货品,仅在一年时间就赚了点钱。但整体的民生依旧凋敝,因为即便是普通萨克森人也知道自己的落难一定因为军力贫乏,所有的本土graf伯爵,如此贵族实力往往近似于南部的男爵,他们宁可饿肚子也要弄到大量的武器和工具。

    好在,罗斯人真在汉堡城贩运廉价的矛头、斧子和铁锤。

    好矛头的售价仅有六个银币,按照罗斯人的要求,原始售价与运输费加起来,只要用六十磅麦子即可购得。

    关键在于罗斯人能轻松运输以前支矛头,但与其说它是矛头,称之为军刺更合适。

    先是生铁铸造铁锭,砸碎后以炒钢法脱碳,最后由工匠敲成带套筒的军刺。

    由原料成本也在持续压低,铁匠工人群体日益壮大,在饱受输入型通货膨胀的罗斯都城,它的价格已经显得极低。

    即便如此还有更加廉价的存在,此乃直接生铁水铸造的矛头。至少罗斯人绝不会用它来做矛打仗,仅仅用来狩猎而已。

    其价格更为廉价,仅有两个银币的守家已经让萨克森人祛痣,他们当然也不是一无所知的傻瓜,半个世纪的萨克森战争,使得当地人变得贫穷,他们到底是吃货见过,两银币的矛就便宜在它质量不可靠,但是他们也吗没得选。

    若有板甲衣,萨克森军不再全员持盾。

    只有柳多夫与自己的亲兵是重装部队,其余士兵可谓连皮甲都没有。多亏了森林地区的野猪、野鹿较多,一些战士干脆用轻度皮革化野猪皮充当皮甲,哪怕穿在身上味道臭烘烘得也比轻易被杀好。

    人人左臂捆着一只小圆盾,他仅能护住士兵的正面驱赶,颈部、裆部、腿部多是布衣,更糟糕的家伙就只有步裙,若是奔跑过快还能暴露不雅。打着赤足的士兵也有不少,他们在抵达美因茨后不少人已经倒霉得磨烂了脚掌,赤足人就在这里他们就以碎布、碎皮和麻绳为自己临时做一双鞋。

    萨克森人当然可以花钱去汉堡和新兴的石勒苏益格购买罗斯人运来的东方鹿皮鞋,它质量着实不错,奈何其价格都够买十支优质矛头了。

    柳多夫为这场似乎是就决定性的战役倾尽所有。

    萨克森军大营,战士的矛头被擦拭得锃光瓦亮。

    他们不畏惧战争,现在彼此围着篝火有说有笑,探讨着攻入凯泽斯劳滕后是否能换一件好衣服、抢到一双不错的翻皮鞋。

    没有人提战死的事情,更没有人担心自己会输。

    毕竟萨克森公国打赢了复国第一战,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他们的确在冰封的易北河是哪个击垮了法兰克军队。

    彼时的敌人是现在的盟友,即便如此,很多萨克森人恢复了高傲,虽说自己军械简陋,他们就是瞧不起路德维希直接带领、主要由巴伐利亚人与美因茨附近区域居民构成的军队。

    如此他们也瞧不起洛泰尔的军队。

    前两次凯泽斯劳滕之战,路德维希和洛泰尔互有胜败,现在该轮到萨克森公爵带领几乎都由萨克森人构成的军队出击。

    也许这种临战时刻需要最高统帅身着盛装骑着骏马,在各军中招摇宣讲。

    路德维希做了,但没有意愿将全军密密麻麻集结于一点公开训话。

    他觉得没必要,再说第一战的先锋军团并非自己的人。

    其实在他看来,酿成840年乱战的很大原因在于自己在诺曼人世界破了他们的底线。柳多夫本是奉旨讨伐反叛的丹麦人,而今他们混成了盟友,而自己也与丹麦人立了屈辱的和平条约。

    路德维希恨这一代的萨克森公爵,此爵位按照他的计划是自己来做,而今……

    一言难尽呐。

    彼时还是一介伯爵的柳多夫很自由精兵五百,但其早就表现出非凡的军事动员力。不说这家伙召集的军队战斗力如何,能短时间内征召出五千大军,只怕效忠自己的所有贵族,唯有这个柳多夫由此能力。

    这算是一种意外之喜,令路德维希本人信心膨胀。再说,如果今年作战仍未有大进展,必然意味着萨克森公爵与梅茨伯爵的血腥内耗,一个是羽翼丰满的不够忠诚的大贵族,一个又是实力不凡的敌人。

    当然未战先言败是愚蠢,做出最坏打算虽然有必要性,当务之急路德维希决议在开拔之日的大清早,再去萨克森军营亲自鼓舞他们的士气。

    “也许,我该撒谎说凯泽斯劳滕有大量金子。这群森林里的野人一定会发狂如野兽。”

    这不,清晨雾气还未散去,身穿紫袍,头顶金冠,金丝牛皮带悬挂镶宝石的罗斯钢剑,路德维希骑着马闪亮登场,而他身后的战士高举着查理曼的三狮战旗,极为高调地进入已经开始列队的萨克斯军营。

    他很意外,清晨时分这些军队就已经行动起来。

    “你们就那么渴望发财吗?也好。”他轻轻邪笑,就令随从大张旗鼓宣布国王位临。

    军营立刻变得极为聒噪,尚未穿好衣装的柳多夫匆匆走出木棚,在看到身着紫衣骑着大马的路德维希,他下意识基于贵族礼仪急忙行礼——半跪里。

    “起身吧!你是公爵,我许可你任何时候直面我说话。”

    “不!还是仰视你吧。”柳多夫不以为意,又问:“今日出征,大王来我的军营,莫非还有要事要说?”

    “有事!现在我还是要看看你的军队!要知道你的人将作为先锋,倘若你们士气颓废,我可不放心。”

    “不必担心。萨克森军早已准备好了,我会取得胜利!还请……”

    “如何?”路德维希问。

    “就按照你许诺的那样,我军打赢第一战,整个凯泽斯劳滕的财物就归我们。”

    “可以。”路德维希想都不想果断回答,这种果断很令人安心。“我正为此事来,我要向你的军队重申这一点,还有一些细节正欲告诉你们。”

    “那是什么细节?”

    “关于更多财富的事情。去召集你的下级贵族,或者召集你的大军!最好……在雾气散去后我能看到萨克森军真容。”

    “那就集结吧,本来我也要集结开拔。”

    路德维希还能再说什么?正好大军集结一番让他看看萨克森人的堂堂军威。

    雾气慢慢散去,一支黑暗大军逐渐显露真容。

    全军穿着涂黑的衣服,有限的马匹也都是黑马。萨克森军多戴一种黑色的皮革或布的帽子,它毫无防御力,只为御寒与防风,现在也是为了整齐美观。

    不足三成的士兵有铁皮盔,倒是他们的军阵站得整齐,一片泛着寒光的“森林”在阳光下极为刺眼。

    路德维希还是第一次见到萨克森如此集结,他们行军时自己不以为意,而今看到的分明是一支黑色强军。

    已经埋藏两年的糟糕记忆再度袭来。

    虽是骑着高头大马,他感受到的并非麾下诸侯的忠诚。

    他不得不好好思考:萨克森如此,我现在还能压制住他,倘若我死了,我的儿子能否压制着萨克森?

    “但愿这支军队可以攻下凯泽斯劳滕,也为此付出惨重代价。”他想。

    路德维希沉静一阵子,双腿勐夹马腹,高傲的他张扬自己的紫袍,突然攥紧缰绳在萨克森军面前立马咆孝。

    好似这个男人才是萨克森公爵!当然,北方爆发战争的一大原因正是这位路德维希要做大权独揽的真正萨克森公爵。他的这个性子一样也是法兰克内战的导火索,阿勒曼尼公爵大空位,路德维希决议夺下爵位,即便得不到,也不能让大哥洛泰尔得到。

    一双双湛蓝的眼睛盯着这位耀武扬威的君主,没有人觉得他伟大,即便此人衣着华丽。

    “凯泽斯劳滕!那是朕的行宫!朕的行宫被霸占,朕留在里面的金银都被敌人掠夺!那里有一百个箱子,里面全是金币。朕赐予你们萨克森人得到它的机会!攻击凯泽斯劳滕,你们拿走想要的一切!朕许可你们自由劫掠,你们只需还给朕一座空荡荡的宫殿……”

    路德维希持续重复这些话语,可这些不都是过去商量好的?至于所谓一百个箱子的银币倒是头一次听说。

    人们愈发亢奋,陷入其中的柳多夫本人最为兴奋。

    他听得真真切切,扶着剑柄直奔骑马的君主,一脸急切地问:“你说得都是真的?”

    “朕不说谎。除非……那些金银都被该死的梅茨人拿走。如果真是如此,你觉得如何?”路德维希横眼看着,那份高傲不减。

    “那就战斗吧!”柳多夫长叹一口气,他估计这就是路德维希为了诱惑大军故意的说辞,只怕他对自己直属军队也有这类说法。

    不过,万一真有那一百个箱子的银币?若是萨克森军拿下大,即可立刻想罗斯购买无数好东西,现在的颓势也就荡然无存了。

    公平的说萨克森军士气更为旺盛了。没有人感激路德维希,他们只想跟着自己的公爵发大财。

    萨克森军营地这便弄出的动静很大,但是驻扎河畔的罗斯人已经听不到了。因为蓝狐、黑狐、索菲亚,乃至是突击改了身份自绝于祖宗的王女吉斯拉,已经坐着长船离开。

    阳光普照,自信满满的柳多夫横刀立马。在他的身后是一片密密麻麻的长矛丛林。

    他的剑直指正南方:“萨克森人!前进!”

第1229章 兵临凯泽斯劳滕

    一条大路连通美因茨与凯泽斯劳滕,这条罗马时代修筑的大路见证着法兰克的远征,如今也见证着法兰克的内战。

    王子争夺权势的战争正在发生异变,那些被武力征服的外族,几乎都在利用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恢复自己的权势。

    如以前那样以一个个独立小国存在已经不切实际,但以大贵族的身份继续宣誓效忠自己的君主,与君主谈判获得本封地是极强自治权,此乃极为务实的选择。

    靠着愤怒与仇恨如何能坚持下去?萨克森公国需要的是持续的利益,而不是仇恨。

    即便自己的先祖维杜金德被查理曼击败并臣服,柳多夫经历了很多,自己现在仍是查理曼第三孙子的大封臣。

    五千大军以各罗斯风格的旗队编制沿着美因茨大道南下,十个“方块”尽可能做到行伍整齐。

    各旗队护卫自己所部辎重,士兵就一徒步的方式走过最后的行军旅程。

    他们唱着故乡的歌谣打发着无趣,谈笑着探讨攻下城市后可得多少战利品。

    事实上他们明明知晓不利于自己的情报,柳多夫既然选择了与全部萨克森贵族堵上命运,他已经没有后路可退、更不能像任何人透露自己的信息颓态。

    恰恰相反,现在的柳多夫有着极强的自信,难道跟着罗斯人学习的一套战术还能失败吗?

    五千军队,其规模高低已经是一支古罗马军团了。士兵推进依旧靠双脚,除了携带自己的全部武器,还带着干粮与水袋。

    距离秋分时节还有一个月多些,当前的白昼时间依旧极长,最令这些北部士兵欣慰的是气候极为讨喜。

    来茵兰地区不似北方的威悉河,后者一旦到了夏末就时长出现恼人的小雨,气候变得湿冷,民众只能忍耐。

    今年的来茵兰更干燥一些,据说到了秋季就进入雨期,若运气不好可能面对持续两周的蒙蒙细雨,倘若降雨提前到秋收,那将是一场绝收灾难。

    奈何今年来茵兰的普法尔茨平原没有播种自然绝收。

    农田被动全部“休耕”,去年散落的麦粒现在也有成果,然狗尾草灯心草在疯长,野草长得摸过膝盖,令旷野中行走的人极为困难。

    这就是为什么柳多夫的军队只走罗马大道,对小市镇、村庄的土路根本不屑一顾。

    去年爆发的凯泽斯劳滕大战已经是该地的第二次血战,战争直接导致沿路各个市镇彻底崩溃。

    这些情况柳多夫知之甚少,他还不至于为了财富消减了脑袋对着目标坚决冲刺。

    若遇埋伏如何是好?若是道路出现障碍如何?道路的远处有一些村子的暗影,那里是否有洛泰尔的伏兵?

    柳多夫相信自从自己军队开拔后,路德维希的主力一定会跟进。至于图林根侯塔库尔夫,此人就算了,除非有明确的财富塔库尔夫才会大大咧咧过来抢。

    柳多夫无意令斥候骑兵硬闯杂草疯长的抛荒农田,远处的村子也没必要探查。

    斥候们在阵前探路,尤其要深入大路穿行而过的村镇。

    据柳多夫所知,去年一些沿路村镇成为爆发遭遇战的战场,萨克森军高调前进有可能也要打一场或两场遭遇战。

    虽有斥候骑兵在前探路,所有步兵也被要求警惕。但步兵更关注眼前广袤的平原,大家正奔着北孚日山脉而去,眼前最近的那地平线上巨大黑影就是所谓普法尔茨山,山脉之下向北至来茵河形成的平原区并不大,它足以令这些生活在北部森林丘陵区的萨克森人羡慕。

    如果,整个来茵兰被自家的公爵大人拥有就好了!这样所有族人就有更好的耕地。

    斥候骑兵远远脱离了队伍,十骑冲入一个村子,就是在这里他们看到了骇人的磊磊白骨。

    即便是经历过两年前易北河大战的他们此刻也大为震惊。

    “这就是去年巴伐利亚(指路德维希)战斗过的地方?死得尽是些步兵吗?”

    “也许吧!估计是被踩死的南方战士。”

    “即便如此巴伐利亚人也没有夺下凯泽斯劳滕。”

    “老大,这次……我们真的必胜吗?”说此言的斥候精神突然有些动摇。

    “住口。我们可不是巴伐利亚人!不要忘记我们曾去得到胜利。”什人队长继续带着手下在荒芜的村庄探查,越是检查发现的骸骨就越多。

    他们发现了大量红褐色的生锈头盔与铁剑,一些看似打磨一番还能用的战斧被收缴。

    “胆子大的!把骷髅头收拢几个,给咱们的公爵交差!”队长攥着缰绳大声命令道。

    在沐浴鲜血的战场他们未曾害怕,现在斥候们人人找一根朽木,极为大胆且不敬地插上骷髅头。他们无所谓死者的身份,现在仅仅是需要这些骇人骸骨为实物向公爵证明一些事。

    当然,一批生锈严重生锈的斧头也被塞进马鞍后部装杂物的皮革口袋,它被装得满满当当。

    尚未作战,口袋里已有大量站战利品。斥候突然间像是手持白色战锤,非得近距离看才知是骇人骷髅。

    他们急就以这种姿态飞奔回浩浩荡荡的行军阵列。

    斥候队长面见公爵柳多夫,作为亲兵不必下马。

    此人高调展示手里的骷髅,着实吓了柳多夫一跳。

    “大人,前方出现大型村庄!经查,那就是一片战场遗迹。”

    柳多夫眯起眼:“这就是你们一伙儿人手骸骨的原因吗?”

    “是,还有其他的缴获。”

    随即被展示的是生锈的斧头,斧柄已经朽烂,但要恢复成可用斧头极为简单。

    柳多夫对这种基本工具不以为意,他的战士获悉消息可是大吃一惊,继而极为亢奋。消息迅速传遍整个行军阵列!大家都已知道前方有战场遗迹,去年的死者悲惨曝尸荒野,他们遗留的大量武器无人认领,而这不就是上帝赐予萨克森人的最初战利品?

    捡尸体的武器、衣服、鞋子被教会认定为“极为可耻、足以下地狱的恶行”。

    给敌人尸体埋葬是一种礼仪绝非义务,至于扒尸体什么的,贫穷的战士急需物资,没人思考教士的警告。

    “也就是说前方没有敌人?”柳多夫主要闻讯这个。

    “是的。旧战场非常安静,那里……有些恐怖。只怕大量的冤魂还在战场徘回。”

    “也许吧!我们继续走,你们继续探路。”

    柳多夫才不管所谓的冤魂,他的军队在抵达就战场后就默许了战士们对骸骨的掠夺。

    但凡生锈还能用的器物都被收缴,骸骨被动遭遇一番破坏。就是斥候所此地虽有破损的住宅可为扎营之用,围着一地骸骨睡觉未免太过于惊悚。

    很多萨克森士兵颇为年轻,他们来自偏远村庄,未经历两年前的大战,有着一腔热血的他们真的通行战场遗迹,现在多了一分恐惧。

    军队直接在旷野里扎营,世界一片黑暗,营地里没有一丝火光,作为夜间照明的就是满天星斗与月亮。

    夜里的气温也不低,士兵在啃食一番干粮后就和衣而睡。

    他们并没有点燃篝火,柳多夫以身作则,下级士兵也就不敢操持弓钻点火。漆黑的夜彻底遮掩了漆黑着装的萨克森军,掠过平原区的风遮掩马匹的嘶鸣。柳多夫并非刻意而为,然萨克森军与黑夜融为一体,存在于山坳中的凯泽斯劳滕的六千守军,他们对不断迫近的打击一无所知!

    军队一天时间连续通过了两处旧战场,一样的遍地骸骨,一样是军营、村庄遗迹。

    随着持续行军,并不大的普法尔茨山已经在全军的西北方向,全军正直冲关键的北孚日山之山口,那是最狭窄也最危险的山口!也是路德维希“没有胜利”之地。

    考虑到大战即将爆发,他的传令兵快马加鞭将迎战消息传遍整个军营。

    所有的有着graf头衔伯爵、实际为旗队长的男人得了命令即开始整队。

    他们暂且放弃全部辎重,将有限的甲衣穿戴好……

    “披甲人在前,皮衣护体者在后,布衣者最后!”各伯爵就以这种模式归寻自己由乡亲们构成的旗队。

    萨克森军的确旗队化了,如森林的矛阵里扬起一些十字旗,另有白布上画着奇怪符号亦或是一个词组,此举只为让一个旗队的士兵认清自己人、看明白主攻方向。

    所谓整个萨克森军必须是一个整体,每个持长矛的旗队作为一个进攻单元,他们要服从柳多夫本人的意志,陷入其中的每一个士兵则完全不需要自己的思想,他们只需要跟着旗帜的方向推进即可。

    但是,驻扎凯泽斯劳滕的洛泰尔军队,如何会放纵突然现身的“漆黑大军”冲破山口呢?

    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本人还在通行布里斯高男爵领的路上,根据洛泰尔的特别命令,布里斯高男爵也要积极带兵进驻凯泽斯劳滕。

    年近五十岁的老男爵本不想介入内战,随着获悉萨尔河下游的萨拉布吕肯被袭击,态度随即转变。

    老男爵想当然认为这就是贵族之战,他调集自己的精锐骑兵部队——区区二百骑兵作为先锋军已经抵达了凯泽斯劳滕。

    布里斯高全境对梅茨伯爵开放,他不乐意也必须憋着,毕竟这是洛泰尔本人的命令。他祈祷过境的梅茨军秋毫无犯,好在阿达尔伯特本人对偷袭友军毫无意思,或者说他根本瞧不上与萨尔高互为邻居的布里斯高,他要的是整个萨尔高与来茵兰的封地。只要得到这些,梅茨伯爵的领地与实力几乎就成就了半个“阿勒曼尼公爵”。

    对权力的欲望胜过求财,他令自己的儿子弗雷巴赫Friedbach镇守凯泽斯劳滕,于洛泰尔安置于此的一千重骑兵维持一个强有力的军事要塞。

    小河劳特穿城而过,凯泽斯劳滕的行宫现在已经荒废。要修复宫殿并不难,洛泰尔将之视作自己的财产,现在不许当地驻军使用,也没命令他们必须以生命捍卫一座旧宫殿。

    就在山口处的旧战场,所有死尸被掩埋。由于战争之事,仅有约莫一千五百米的山口干脆军营化了。

    旁边的山丘树立起木塔楼,哨兵能看清军营概况,也能看到北部平原区的动静。

    本该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大家都知道国王准备在九月发动进攻,士兵都保持平和的态度,因为他们愿意相信,放出狠话所有坐拥十万大军的洛泰尔王将在今年一路北上,一直占领法兰克福、得到整个阿勒曼尼。

    既然是必胜局面,士兵们都放宽了心,乐观情绪弥漫。

    在凯泽斯劳滕拥兵最多的莫过于梅茨伯爵的大儿子弗雷巴赫,其亲弟弟奥多巴赫Odobach则带着少量兵马镇守老家梅茨城。

    四千梅茨军,一千名洛泰尔的骑兵部队,二百余布里斯高军,剩下的尽是强征的萨尔高农民,以及从萨拉布吕肯逃来的溃兵。

    如此大军实力已经非常雄厚,而这只是洛泰尔的一小部分兵力。

    何为民兵?一个赤足农民带上自家的农具,这就算兵了。

    阿达尔伯特的梅茨军膨胀总计到了一万人规模,其中就有大量衣着简陋的农民在充数。

    其实洛泰尔号称的十万大军不但是严重的夸大其词,大规模征召的战士缺乏训练,农民兵缺乏防具,只能用自备的五花八门武器作战,好在他们的人数很多,如蝼蚁草芥般的农民阵亡,死了也就死了,只要贵族手下精锐扈从军没有重大损失,各贵族还是能快速拉出来一支大军。

    因为法兰克迄今为止的战争至多进行了小规模动员,大贵族们不清楚自己动员的极限,反正如何动员都有源源不断的农民加入军队,也许动员是可以无限的,唯一的限制在于君主是否有财力物力维持这张巨大的吃饭嘴巴。

    站在木塔楼的战士看到一支又一支黑暗的“方块”正向山口移动,视力不错的他们看到了大量十字旗帜,那是友军?不!根本不可能有友军从北方南下。

    他们是敌人吗?也不好说。倘若有敌情守军早该发现,而这些漆黑的东西是突然冒出来的。

    无论是敌是友,那些人的确是在整队。

    高处的哨兵机警地吹响清脆的号角,此乃作战警报,慵懒的守军纷纷起身,起初他们不以为意,直到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山口处出现了一支漆黑的大军。

    只要过了山口军营,即可抵达凯泽斯劳滕。

    消息很快穿到了守军将领弗雷巴赫的耳朵里,他起初非常讶异,很快这份讶异成了多余。

    他听到了远处的轰鸣,那像是很多士兵的集体呐喊。

    毕竟一些萨克森人在丹麦待过,有节奏气势的维京战吼也顺理成章被萨克森军利用。

    此刻,骑马的柳多夫认定战斗就在今日。

    他的漆黑步兵陆续完成密集阵列一致向前,五千大军的长矛已经构筑为墙。狭窄的山口区快速形成一个由四个旗队两千人构成的锋线,在其身后更有三千兵马随时补充。

    柳多夫此刻也不顾贵族礼仪,他确信自己是突然现身,突袭的机会就是现在。

    “吼!吼!吼!”

    喊着整齐的号子,一堵长矛墙向着守军山口营地稳定推进,远远看去那可谓黑色的浪潮难以阻挡。

    此刻的柳多夫面如镔铁的督战,他亲率的骑兵部队也随时可以加入战斗。

    而守军反应得太晚了,守军将领梅茨伯爵的大公子弗雷巴赫感觉晴天霹雳,他已经没时间把全军整顿,只能依靠已经清醒的士兵立刻组织防线坚决阻击。

    “该死的北部人?居然敢偷袭?那就打吧!这里还是你们的葬身之处!”弗雷巴赫拔出了铁剑。

第1230章 这是一面坚不可摧的矛之墙

    栎木做的长杆安装套筒式钢刺,它的长度折合约莫五米,如此之长每根矛的末端必须安装一个哪怕是石块做的配重球。

    士兵作战更要双手握矛,挥动起来整个矛杆都在震颤,就如一条蛇,矛头就是蛇头,它究竟从哪里窜出来突刺不好判断。

    一根矛如此,萨克森军的先锋是两千人,暂且士兵还都长矛上肩膀,一片黑色森林不断逼近中。

    萨克森军的阵线并非规整,锋线战士走位参差不齐。

    他们面临着巨大的压力,即便穿上一层板甲衣又头戴铁盔,没有人真的确定自己真的刀枪不入。

    他们也身不由己,愈发逼仄的战场他们不但没有退却的可能,连停下脚步都不可以,身后的同伴不断挤压锋线,第二排第三排,士兵互相挤压,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全军移动,唯一的出路就是杀穿敌阵。

    此刻,反应迟钝的守军的激烈反应终于见了端倪。

    已经没时间披重甲了!那些怪异的黑军以人墙的姿态已经进入山口。

    不套上锁子甲,梅茨军的精锐也只好穿上板甲衣的马甲,带上盾与剑就冲出营地。

    更多的农民士兵,他们本就没有甲衣,就以布衣姿态带上盾与斧头进入作战。这种士兵人数极多,反应也迅速,至于防御能力区区小盾聊胜于无。

    越来越多的梅茨军战士走出营地,他们完全没料到战斗会突然爆发,更糟的是大家连饭都没吃,才是晨雾退去就要打仗,怕是一番砍杀后不少人还能累得昏厥。

    “那些农兵还能抵挡一阵。骑兵!快骑上你们的战马,我们踏平敌人!”

    弗雷巴赫作为伯爵长子,他就是梅茨伯爵领的第一继承人。他骑着马就在军营马厩处催促自己的战士晋级上马。

    “没时间给战马套遮布,战马的胸甲也不挂了。你们立刻上马,跟着我发动进攻。”

    弗雷巴赫攥着缰绳不断徘回,很快一支骑兵队就集结完毕。

    他的反应算是快,就算是洛泰尔安排在凯泽斯劳滕驻扎的常备骑兵,要确保重骑兵在战场上保持充分战斗力,需要时间以大量燕麦喂马,每匹战马要穿戴甲衣,骑手的防具更要坚固。

    两支骑兵队根本没时间披甲,战士们戴上铁皮盔,至多把锁子甲套上再穿戴板甲衣,腰悬佩剑,在抓握一把骑枪就匆匆上马了。

    正当骑兵还在忙活的时候,就在山口相互,血腥的大战距离大战已经几步之遥。

    此地的军事统帅弗雷巴赫还在忙于晋级召集骑兵,数量庞大的步兵没有高级贵族的指挥,这些鱼龙混杂之人正在以本能战斗。

    本能,可以是鲁莽冲锋,也能是趋利避害的躲闪。

    梅茨军的骑士阶层,骑士带着扈从组成骑兵,带来的农民步兵缺乏指挥就只好带着武器聚集在山口出。

    面对着排山倒海而来、但步伐极为稳健、面目气冲斗牛的“黑暗军队”一个个都本能发憷。

    倘若有人可以振臂一呼,已经集结好的千余战士就敢嗷嗷叫地冲上去。

    但是无人啊!

    这里更有一众从萨拉布吕肯逃来的战败者,他们也不知现在的对手是谁也懒得去管。这些人刚带着武器进入军阵,结果就属他们最先退却。

    没有接连大呼“我军败了”已经是他们最后的厚道。

    此刻,萨克森军队已经纷纷放平自己的矛,真正的长矛之墙已然落成。

    “吼吼!”

    “吼吼!”

    每一次吼声,萨克森军就向前一步,军队有条不紊地前压,怒目圆睁的他们已经能看清对手的眼睛,以及一双双焦虑紧张的脸。

    萨克森军正在进攻,作战并没有真的爆发,哪怕矛头几乎压在了敌手的咽喉。

    一边不断压上,一边持续后退,即便更多守军加入队伍,也没有组织这种退却。

    直到一位中年贵族打算做一回英雄。

    布里斯高男爵带着他的战士加入战场。

    还有什么比作战立功更重要的马?于心,他可不想梅茨伯爵做大。再说萨尔的归属权还不得是国王确权,倘若布里斯高立功了,说不定临地萨尔高就归自己了。

    “勇士们!立功的时刻到了!跟着我杀死黑暗的北方怪物,不要管他们是谁,我们走!”

    是的,布里斯高男爵也不知道对手身份。

    没有人认识柳多夫自己后来发明的萨克森旗帜,至少他们高举有十字旗,想必都信仰天主吧。

    首先他们一定是效忠路德维希的,至于是哪个贵族的人无人而知。

    到处都是战士,局促逼仄的山口地区根本容不得骑兵战斗。布里斯高男爵索性带着扈从们下马,有了这位男爵起码表现得身先士卒,持续后退的战士终于定住了脚步。

    首先由布里斯高军发动进攻,哪怕是密密麻麻的长矛,后人推前人,就算冲上去必死无疑,被阻绝退路的战士大无畏地撞上矛墙。

    这些人求仁得仁,旋即遭遇千戳万刺。

    军刺锋利又坚硬的顶端不易对手的撞破板甲衣,却能轻易戳穿敌人面部和颈部,哪怕只是戳中胳膊也能迅速废了士兵的战斗力。

    一旦戳中就造出骇人的巨大血洞,血浆喷涌,受了致命伤的士兵颓然倒下,继而被其他士兵践踏在泥地中。

    勇气也能突破乱戳一通的矛墙吗?萨克森军的第一梯队像是巨大的绞肉机,向它冲锋者接连被戳,带着一身致命伤快速死去。

    也有运气好的人,躲过了几记戳刺,却无法躲过后排矛手的戳击。甚至攻击不一定来自戳,渴望杀敌的后排矛手面对成功突入矛阵的敌人,操持自己的矛以搂草打兔子之势狠狠将矛夯下来。

    哪怕是一根木棍也能把人夯得骨折,何况它至少有一个矛头。

    突入矛阵意味着更多的打击,勇敢的士兵被夯得眼冒金星,继而又被矛头戳死。

    “大人你看!我军稳定推进,梅茨人正被我军快速杀死。”

    扈从骑兵持马鞭为柳多夫指引方向,这位昔日的威斯特伐利亚公爵还从未有打过如此的顺风仗,他简直不敢相信纯步兵的队伍也能压着敌人打。

    现实就是自己的萨克森长矛手优势明显,所蒙受的伤亡微乎其微,战局如此完全出乎他的预想。

    勇敢的布里斯高军根本没有完成迟滞,男爵可不想为了荣誉去为洛泰尔殉葬,他已经尽力了,奈何黑色的恶魔军团不是自己能挡住的。

    也许只有重骑兵能冲过去将之踏平。

    刚刚点燃的勇气正被快速扑灭,或者是那些勇敢者都已经用热血滋润了这片战场。

    就是这山口处,战斗之烈度可丝毫不逊色于去年。

    地面躺着数以百计的梅茨军、布里斯高军的尸体,即便只是被戳中伤势不致命,伤兵只要无法自己逃离战场,就无法避免被杀的命运。

    因为就在萨克森军锋线集团的末尾,一些持铁剑、鱼叉的士兵,他们的任务就是给尚未被踩死的弥留中的敌人伤兵,对着要害戳刺一下给个痛快的死亡。

    很快,就连柳多夫本人带领的骑兵,马蹄也被敌人的血浸染大地造成的猩红泥浆湖了一层。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味,战马之下逐渐出现死状极惨的尸体。

    “大人。”有扈从难言自己的亢奋:“我们的军队战无不胜!依我看,凯泽斯劳滕是我们的,夺下城得了财宝,我们就继续南下。”

    “你就如此亢奋?也好!我们继续现金,趁着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要多多劫掠。”

    能说出这种话的柳多夫在他的亲兵部下看来也已经诺曼化了。

    有扈从谨慎反问:“但是大人,如果我们做得太狠如何是好?上帝会惩罚我们的。”

    “哈哈!听听这是什么话。”柳多夫斜眼狠狠瞪了一下这个过于谨慎的部下。

    “才不是什么劫掠!”有人赶紧为自己的朋友打掩护,此人也很会说话:“我们是奉命作战,所得财物本就是路德维希的。他的钱财被窃取,我们在讨伐窃贼,再说按照契约,路德维希把他的钱送给我们的。难道拿走我们的钱也有错吗?”

    这番逻辑辩证真是拍桉叫绝,路德维希还想不到自己的亲兵里还掩藏着智者。

    “说话的是你吗?芬德里克?”他笑嘻嘻问。

    “是我。”

    “会说话,战后赏你一磅银子。”罢了,他又大声嚷道:“全军,跟着我继续压上。”

    一旦打起来就成了顺风仗,战斗越是顺利士气也不断膨胀,战士忘却了疲惫,更加无视己方的损失。

    萨克森人当然在蒙受伤亡,梅茨军、布里斯高军的战士奋力抛投一些标枪、斧头。

    萨克森军出现砸死砸伤的情况,可悲的事几乎无人救他们。逼仄的战场不是敌人就是自己人,伤兵能被自己人硬生生踩踏死。

    如此伤亡依旧微不足道,以为敌人的损失更加恐怖。

    交战的双方完全不如罗斯军那样高度重视弓弩等远程武器,倘若柳多夫身边有且仅有一支罗斯人旗队为盟友,萨克森人硬生生能创造徐进弹幕的好戏。

    即便没有,战局也向着萨克森军一边倒。

    三千梅茨、布里斯高战士挡不住两千萨克森先锋,或死或伤以达千人,可悲的是这种损失来得简直莫名其妙。

    “黑暗长矛墙”仍在推进,现在勇敢的布里斯高男爵因损失惨重,他再也支撑不住选择带着自己人全面逃跑。

    “我们已经对得起国王了!此乃魔鬼的使徒,让国王的骑兵对付他们吧。”

    男爵在为自己的退却开脱,可他损失惨重也是事实。活着的战士陷入深深惊恐,看着还是战士,实则都成了被吓坏的兔子。

    山口战场萨克森军士气愈发膨胀,他们看到所有的敌人都在逃亡,到处是懦夫可耻的背影。

    “你们已经逃了吗?”萨克森公爵柳多夫现在意外地保持冷静,他通知自己的扈从亲兵:“去告诉各个graf,不要发动追击,全军就地防御。”

    可胜利已经属于萨克森了,公爵何必镇定?

    面对扈从们的疑虑,柳多夫倒是一副看清一切都姿态。他还斥责不下不够果断:“你们懂什么?别忘了他们还有骑兵。他们步兵打不赢我们,只能靠骑兵。去告诉他们,谨防骑兵冲击!谨防易北河之战重演。”

    扈从们不再顾虑,所谓只要回忆起易北河之战大家就都明白了。

    他们以传令兵的姿态通知各位graf,所有旗队把公爵的话当做事实,他们真的开始列队防御骑兵的冲击。

    实战已经证明,他们有过胜利,现在无比相信对付骑兵的最好办法就是无穷无尽的长矛。

    柳多夫这次的有备而来,有一些辎重马车装载的可不是一般后勤粮食,那说单纯的木头。

    笔直的低龄红松被拔掉树皮,树干被进一步以刮刀销得恰到好处。这样的松木杆将充当一种拒马,一头销得尖锐,战士两人一组将之抗在肩上,开始陆续运到阵前。

    一直到受命暂停进攻,锋线的萨克森军战士才开始感觉到疲惫。

    一切都疲惫都是值得的,他们的靴子踩在猩红的泥地中,血水开始化作小溪又是就近流入劳特河,河水再度成为红色。

    就如两年前一样,柳多夫亲自带着骑兵抵达锋线。萨克森骑兵的出现仿佛是在对敌人宣誓即将发动冲锋。

    那些逃入营房的士兵继续逃跑,生怕被追上来的“黑色骑兵”追杀。

    柳多夫断不会追击,他亲自在阵前走动,没有什么鼓舞士气的话语,单纯告诉大家迎战骑兵。

    即便这种阵前停滞对己方有些挫伤士气。

    他自诩不得不为之,所谓萨克森军当然可以追击,奈何进入满是建筑物的区域,矛手集群作战的优势也就没有了。

    陷入乱战必然造成军队重大损失,最恐怖的结果只怕是整顿好的敌方骑兵发动进攻,对付毫无防备各自为战的步兵,那是最经典的法兰克式碾压。

    这是柳多夫赌上一切训练出的军队,一旦损失巨大,意味着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堂堂萨克森公爵只能做缩头乌龟,怕是要用十年时间舔舐伤口。

    如此谨慎是对是错呢?

    柳多夫已经做好决策。

    经历过易北河冰河决战的老兵全部在阵前,所有年轻的勇敢者伴随左右。各个graf必须做出表率,以向同乡证明自己的勇敢。

    于是,一堵更强大的矛墙正在搭建,萨克森人正在以守株待兔的心态等待骑兵进攻。

    他们愿意做此最后一赌,所谓打赢最后一战,整个凯泽斯劳滕连同本地的财富全都纳入萨克森的口袋。

第1231章 萨克森公爵柳多夫的首次大胜

    萨克森军所有的矛都在向锋线集中,这里不只有必须用马车拉运的更粗的拒马式矛,士兵还开始就地挖坑,他们的木铲铲掉黏湖湖的猩红泥土,埋在矛的末端,就以敌人尸体为支点,大量的矛以低平角度面对敌人。

    锋线老兵,他们暂且集体半跪节约体力,后续战士皆持矛立正。

    他们竭力压制不安与恐惧保持澹定,矛头的血滴在脸上,擦一把继续瞪着双眼看向前方。

    接下来战局的发展根本是宿命的必然。

    柳多夫本就是法兰克体系大贵族出身,曾经更是带着一支强悍的骑兵部队作战,现在带领数前矛手征战纯属无奈。

    法兰克从小部族扩张成庞大王国,靠的就是骑兵的战术优势,任何法兰克体系下的贵族清一色对骑兵极为迷信。

    要打破这种迷信,除非吃过亏。柳多夫就是这样倒霉的贵族,但在这里,他决议帮助自己的敌人破处迷信,而学费可能是生命。

    他的算计完全正确,凯泽斯劳滕的守军步兵可谓崩溃,可他们大部分是突击征召的农民兵。这种人岂是高傲的骑兵看得上的?何况还有一千骑上洛泰尔本人直接差遣的常备骑兵。

    常备骑兵,梅茨军骑兵,乃至最后想想颜面,再度还是带着扈从骑兵加入大部队。

    效忠洛泰尔的骑兵队正在集结!

    凯泽斯劳滕不能丢!倘若不测,只能以死效忠。

    梅茨伯爵大公子、下一代伯爵弗雷巴赫决定发动决死突击,而常备军重申自己的誓言,就与梅茨军骑兵全力进攻。

    他们不觉得自己即将发动的突击悲壮,恰恰相反大家士气很不错。

    毕竟驻扎此地的他们消息闭塞,从未听说过法兰克骑兵还能战败。

    直到己方步兵战败,他们还是弄不清黑暗敌人的具体是哪个贵族的兵。

    反正都是一群步兵,他们能暂时撒野,等法兰克铁骑一到就是一地残破的死尸。

    这不,弗雷巴赫亲自高举骑矛,他的梅茨骑兵成了一种象征。

    “国王的勇士们!”考虑到常备军在此,他故意拔高洛泰尔的地位:“效忠我王!效忠真正的罗马皇帝,无愧誓言,我们走!”

    即便那些黑衣战士明显人数更多,即便狭窄的山口战场并不利于骑兵集群的突破。

    一方是迷信于骑兵冲击摧枯拉朽,一方是坚信长矛之墙能戳翻一切。

    “稳住!都稳住!不要害怕,上帝保佑我们!”此刻的柳多夫就在军阵中,他带着骑兵故意作为极为显眼的存在。当然也作为督军,确保锋线的士兵死战不退。

    一切都是命运,很多战士干脆闭上了双眼。握紧矛的双手在颤抖,还有人直接尿了出来。

    各贵族命令自己人稳住,自己也以身作则。

    基于萨克森人的战术认知,只要戳翻第一波骑兵撞击,就基本可以锁定胜局。

    骑兵集团正在小步慢跑,骑手也将骑矛暂且扛在肩上,直到最后冲刺将之放平。他们不再使用剥洋葱战术,而是如铁锤一般直接撞上去。

    因为已经没时间磨蹭了,骑兵需要用快速冲撞破坏敌人阵列,唯有如此颓废的士气才能恢复。

    就像是离弦之箭,弗雷巴赫已经没有退路。他不可为父亲、家族蒙羞,更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一部分的梅茨下级贵族也下这里,下一代伯爵带头冲锋,他们也要为光荣与义务而战了。

    但战争就是战争,被贵族鄙夷的农民、尤其是非法兰克族的农民,贵族一样会被他们杀死。

    即便弗雷巴赫终于注意到敌人为骑兵集团准备了大量的矛,悬崖勒马已不可能。

    他起初不以为意,直到感觉矛墙有着风险。

    他的脸逐渐煞白,瞪大的双眼似铜陵,持骑矛的手却依然硬如岩石。

    撞击宿命般的开始了。

    沉重的骑兵连人带马冲入矛阵,战马极为害怕这种可怖的尖锐物,奈何马儿也不能瞬间终止自己的疾驰。

    锋利矛头深深扎入马的胸膛,瞬间刺破心肺。

    一匹战马往往为多根矛戳中要害,乃至是马的头部也被刺穿。

    战马是被杀死了,奈何强大的惯性冲击根本不减。

    超过半吨重的骑兵以极速冲来,矛头被大规模折断,瞬间丧命的战马一头撞如军阵。

    萨克森锋线战士被撞得骨折吐血!惨烈的伤亡正在发生!

    这一切其实都在柳多夫的意料内,问题主要在于损失是否可以承受。

    逼仄的战场压制了骑兵机动性,战斗成为一种塔防游戏。第一批骑兵冲击被暴力压住,中王国的骑兵与萨克森军撞成一片肉泥。

    然后续的骑兵仍在突击,他们躲闪不急,战马干脆越过前者的尸体,如此也失稳地撞入萨克森军中。

    多亏了扈从的保护,弗雷巴赫没有被乱飞而坠落的战马压死,奈何自己的扈从已经吐血身亡。

    被绊倒的战马瞬间折了腿,带着骑手打着前空翻就砸过来。三分之一的骑兵已经在混乱中丧失了一切战斗力,不是壮烈阵亡,就是被压得动弹不得。

    那些只是被掀下来的骑兵顾不得脑子的嗡嗡响,拔出自己的佩剑立即嗷嗷叫地冲锋。

    撤退?还是整顿兵力再战?还是现在就义无反顾加入厮杀?

    弗雷巴赫想先后撤,再找一匹马继续指挥剩下的骑兵作战。

    奈何他已经被捆在乱军中。

    萨克森人的矛仍在戳刺,失去矛的战士带着斧与剑,主要是斧头,持斧者冲入被马尸体填满的山口战场肆意砍杀倒地的敌人,将被想干嘛压着的家伙砸成肉酱。

    黑衣淋血,战士一脸红色呲着牙到处选择敌人。

    弗雷巴赫根本不是恋战,就是他衣着重甲、着装极为讲究。他被盯上,旋即开始了艰难乱战。

    在进退两难的法兰克骑兵看来,下一代的梅茨伯爵真是个大英雄。一个人居然与十多人奋力砍杀。

    他是如此的高贵,倘若阵亡岂不是帝国的损失?

    梅茨军的下级贵族有义务救援自己的主帅,他们怡然决定继续作战,索性抛弃战马徒步冲上去。

    这些战士的勇敢行为对那些常备骑兵产生影响,他们一样大规模下马,以重步兵姿态投入作战。

    奈何弗雷巴赫本人的能力是有限的。

    一个年轻的萨克森人纵身一跃将疲态尽显的他扑倒,其余战士一拥而上,掏出匕首就在其身上乱刺。

    板甲衣护身,就算萨克森人的匕首弯折了,也不能对弗雷巴赫破防。

    “别刺了,把这个人拖走!”有战士的呼吁引得众人恍然大悟。

    战士解开裤腰带当绳索,捆住其手脚就硬生生将这位必定高贵的人在满是尸体的战场拖走。

    能在乱战中被俘是一个奇迹。士兵将被俘的弗雷巴赫平安抓走一样上奇迹。

    乱战继续发酵,局面如此已经开始失去柳多夫的掌控,好在骑兵正在大规模下马,骑兵之后也无任何增援步兵。

    柳多夫如一尊凋塑般立于战场,他的存在令战士始终保持士气。

    他就是这样性格,即便在阿勒布堡垒被兵力惊人的丹麦罗斯联军围攻,最终他也不是自动被俘的大贵族。他当时的确坚持作战到最后,能活到现在可不止是罗斯王的仁慈。

    北方世界最尊重斗士,柳多夫死战到底的精神至少得到了各路维京人的认同。

    “进军!吹号,令后续战士全面加入战斗。”他命令道。

    战士依旧尽量维持着长矛墙,若是已经折断,就捡起断木杆冲顶敌人,为战友杀敌创造机会。

    两军就在马尸上厮杀,已经不再讲战术,战斗正演化成乱战。

    但萨克森人的矛手数量太多了,在绝对的兵力优势下,实质仓促应战连干粮都没有吃的下马骑兵,他们坚持了一阵,崩盘已经不可避免。

    战士将衣着不凡的俘虏如拉扯野鹿一般送抵柳多夫身边。

    “你们几个?为何不去厮杀?”他的眼神带着杀意苛责。

    “大人,我们抓了一个不一般的俘虏?”

    “有何不一般?你们还有心思抓俘虏?”

    “也许是一个贵族。”

    “是吗?”柳多夫这才勾头认真去瞧,见其镀金腰带完全认同部下的说法。

    “你们……不是我的亲兵。告诉我你们的名字。”

    一介农民还有自己高妙的名字?柳多夫记住了他们的村子,是哪位本地伯爵的部下,这就够了。

    “好吧。人我留下了,你们继续去作战,去抢自己的战利品。一旦查明贵族身份自会给你们丰厚赏赐。”

    于是,他们又笑呵呵地投入厮杀。

    在中王国军队看来,他们又陷入群龙无首中。那些常备军和并非纯粹死战不退,在付出很大代价后,士气垮了只能撤退。

    从撤出战场的下马骑兵麻利抓住一匹马,一脚蹬马蹬翻身上马,继而快速逃离战场。

    凯泽斯劳滕的防御彻底崩溃,以骑兵冲击重塑士气完成反击的行动不但破产,反而大大加速了崩溃。

    布里斯高男爵已经在乱战中阵亡,他明明不想如此仓促丧命,恰是这个一脑子失败主义的贵族壮烈效忠了自己的君主。

    两个常备军旗队损失过半,旗队长也都负伤,忍着流血不止的伤口坚持这口气也打算逃到斯特拉斯堡向国王报信。

    至于来自萨尔高的士兵,他们崩溃过一次,此次见得情况不对又撒腿就跑。但他们最后关头还是厚道的,已经死了的萨尔高男爵的遗霜、幼子被战士互送离开。他们的目的地仍是斯特拉斯堡,这些战士希望国王能赐予男爵的年幼懵懂小儿子为新男爵,如此大家都能成为扈从。

    至于他们守卫凯泽斯劳滕一事,已经无人在乎。

    溃兵正冲向萨尔河上游的布里斯高,大量的溃兵里人数最多的莫过于梅茨军。

    好巧不巧,对前线突发的变故一无所知的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还待在布里斯高境内慢吞吞北上呢。

    在他看来自己的主力没必要非得进驻凯泽斯劳滕,当地军队人满为患,新到的军队需要挑一个开阔一些的地方驻扎。

    毕竟洛泰尔的目标是美因茨,拥兵极多的阿达尔伯特为进攻方便,更乐意在罗马大道附近开阔地扎营。

    铺天盖地的溃兵与少量难民沿着美因茨大道逆行,如惊弓之鸟的他们居然对新来的梅茨军高度戒备。

    直到梅茨溃兵遇到自己的伯爵大人,愚蠢的误会才终止。

    骑士带着残缺的扈从队伍聚集到伯爵身边,他们说着凯泽斯劳滕刚刚发生过的灾难,以及更糟糕之事。

    “什么?我儿子……死了?”大吃一惊的阿达尔伯特突然急火攻心,捂住脑袋浑身一软颓然坠马。

    在紧急下马的扈从搀扶下,已经坐在地上的伯爵缓缓苏醒。

    “快说!知情者,告诉我弗雷巴赫没有死……没有死!”

    然而随着获悉更详细的说明,阿达尔伯特很愿意相信自己的长子是壮烈牺牲了,他的确忠于国王无愧誓言。

    阿达尔伯特已经老了,其实他不到还五十岁,奈何一系列的经历让他显得极为苍老。

    老年丧子的不幸他本能不愿意接受,哪怕自己还有一个小儿子奥多巴赫。

    阿达尔伯特气上心头,憋红了脸失去理智。他愤然拔剑:“去凯泽斯劳滕,除非我见到儿子的尸体。还有那些黑衣士兵,跟着我杀死他们!”

    长子被杀的消息只是溃兵的说法,没有找到尸体,甚至连直接目击者都没有。

    在继续进军的路上他一直在思考,他抱有一丝念想:“也许是被俘?也许逃走了?”

    可再仔细想想,阿达尔伯特宁愿相信儿子战死了,倘若是个逃亡者,家族可丢不起这个老脸。

    关于黑衣军队的身份,他想当然认定就是效忠路德维希的某个贵族。

    封地全在帝国北部、东部边境,路德维希与五花八门的外族战斗,趁机收服一众仆从为自己卖命再合适不过。

    倘若是未开化的仆从军,儿子落在他们手里怕是要受尽侮辱吧?若是如此,弗雷巴赫还不如壮烈阵亡。

    无论怎样揣测,阿达尔伯特得到的命令就是北上增兵,既然凯泽斯劳滕有难,自己将它夺回即可。

    阿达尔伯特在积极收拢溃兵,也获悉布里斯高男爵的确阵亡,那么他的兵就收归自己使用。那些常备军没有全体为国王尽忠,这是他不满的,这下就命令他们履行诺言,溃逃的常备军士兵又归入他的麾下。

    阿达尔伯特的实力快速增长,收拢溃兵加上自己又带来的兵马,兵力已经达到八千之炸重,但做此事他不得不再耽误时间。

    他要确保自己的反击胜率尽可能打,再说考虑到路德维希本人就是对凯泽斯劳滕念念不忘,搞不好自己还要与这位大贵族见面即作战。

    多准备一些是好的,但情况远超他的想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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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里克的崛起介绍:
魂穿斯堪的纳维亚,成为留里克从部族的少年到部族的首领,再成为诺夫哥罗德的王公,一步步在东欧的森林草原与万千河道中,驱散蒙昧建立文明。留里克的崛起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留里克的崛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留里克的崛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