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留里克的崛起TXT下载留里克的崛起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留里克的崛起全文阅读

作者:重生的杨桃     留里克的崛起txt下载     留里克的崛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32章 说客弗雷巴赫

    凯泽斯劳滕之战字守军总崩溃的那一刻已经结束了。被俘的疑似大贵族之人的身份还真是高级贵族。

    弗雷巴赫,若无意外他下一代梅茨伯爵。

    柳多夫其实知道这个男人,也知道其父亲身体不太好。

    即便梅茨作为洛泰尔的铁杆拥趸,萨克森人和这群家伙并无仇恨。双方打起来纯粹因为凯泽斯劳滕是必争之地,梅茨人霸占着财富,这一点足够逼迫萨克森人拼命,倘若守军是他者,战斗一样爆发。

    弗雷巴赫被俘,柳多夫敏锐意识到此乃重大筹码,在其自曝身份的那一刻起,柳多夫就为之安排好了出路。

    至于传说中凯泽斯劳滕有一座金山,这种说法被弗雷巴赫断然否定。

    “你在骗我。无妨,我会派人把你藏起来的金银都翻出来。”

    刚刚打赢的柳多夫急需看到大量现金,他无意现在就和被俘的家伙废话。

    这就下令部下将之牢牢捆住,考虑到这家伙定然桀骜不驯很可能只求一死。

    柳多夫就以家乡话告诉自己安排的侍卫:“你们看住这个男人,但要捂住自己的耳朵。死死盯着他,不许他逃跑,也不要被激怒。”

    毕竟很多兄弟被这个家伙指挥的骑兵冲锋撞死了,萨克森人侍卫恨不得用小棍子慢慢地将之瞧成一坨肉酱泄愤。

    他们会落实公爵的命令,现在就瞪着湛蓝的双眼死死盯着被剥得仅剩单一又赤足的下一代梅茨伯爵。

    当然,前提是这个男人活到老爹去世,以及弟弟不与自己抢爵位。

    也只有到了现在的局面,弗雷巴赫才明白过来击败自己,乃至击败国王常备军的黑色大军是萨克森公爵、前威斯特伐利亚伯爵。

    自己的父亲与柳多夫见过面,彼时还是岁月静好,现在的大战也只是各为其主。

    弗雷巴赫成为“被软禁的客人”,可一批被俘的梅茨士兵就没有好运了。

    杀俘之事柳多夫还特别告诉这个家伙,气得他被捆在房子立柱的身子剧烈扭动,似乎立柱都能被挣断。

    被俘的普通士兵被押解到劳特河边被一个个斩首,杀俘不详的说法萨克森人没听说过,他们如此杀戮就是在对五十年前事件的同态报复。

    另一方面,这群战俘根本不可信,他们忠于自己的封君,与萨克森人缺乏交际、语言也不同。

    留着俘虏只会浪费粮食,做就做了,柳多夫才不信为了这点小事上帝就降下落雷把自己噼死。

    就是他受累亲自骑马到河边观摩执行,他需要自己的战士进一步宣泄。

    夕阳就剩下西方最后一抹余晖,太阳最终彻底从西方原生态无人区的萨尔兰北部广袤的丘陵森林区沉入大地。

    凯泽斯劳滕的确没有金山银山,一百个装钱皮箱也没有。不过只有一番寻找才能获悉这一倒霉的事实。

    倒是广大战士的奋力寻找还是找到了宝贝,每个人都找到一些银币,更从敌人营房里缴获护具和武器,他们很疑惑,明明有很好的武备敌人怎么不穿戴,现在成就了鸟枪换炮的萨克森军。

    最大的缴获其实是粮仓!

    但真的找到了粮仓,任何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里的粮食并不多,那么久就如此粮食,如何支撑此地庞大驻军。

    极为萨克森人偏远地区的graf伯爵凑起来探讨……

    “梅茨人怕是要断粮了,公爵把握的时间真好。”

    “正好这里还有大量的炊具。我的人已经受够了干粮,很多人嘴巴都磨烂了。”这话旋即引得大家共鸣。

    “倒是我们拥有了很多马尸,我的人还在他们的营房找到了些咸肉。我们可以好好吃一顿……”

    接着,他们一阵欢笑又召集自己人开始自发搬运粮食。

    就在大战后的下午,一切尘埃落定后每个萨克森人都换了模样。

    新鞋新衣,很多士兵开始披上锁子甲、板甲衣,他们抛弃简陋,于是只此一战柳多夫的大军军事实力暴增。

    为此,付出很大的伤亡也是值得的。因为整个凯泽斯劳滕是一座都属于萨克森人的宝矿,柳多夫已经下令自由劫掠,除了禁止纵火,想怎样掠夺发泄都可以。

    的确柳多夫有些被胜利冲昏头了。

    战场到处是阵亡者残破的死尸,大量战马更是集中倒毙命,在傍晚时分,敌人的尸体被剥得干净,萨克森士兵起于贫穷,他们扒下染血的衣服,扒掉法兰克士兵的好鞋子,任何污垢就在劳特河清洗一下,点燃篝火并晒干。

    就在过去的时光,萨克森在部族时期还有一段猎头的文化,敌人被斩首,牙齿打孔做成项链,敌人的头骨做成了碗。

    如此野蛮行径在他们被迫皈依天主后结束了,但拥有死者遗物依旧被视作胜利者的光荣。

    骑兵集群终究是给了萨克森人一记重击,在但冲击力还不够。

    萨克森军伤亡有千人,极糟的卫生条件决定了伤者也会死去。

    一战失去了25%的战斗力,倘若最后关头敌人未有大规模的骑兵冲锋,柳多夫完全不至于有如此损失。

    实战又证明了,只要大量的矛集中使用,就是己方对敌人的单方面杀戮。

    山口战场敌人尸体好似为场地铺了一层可怕的毯子。萨克森人只给自己人手势并就地掩埋,敌人现在白花花的尸体就仍在原地吧。

    战后的第一个晚上,柳多夫看到那些俘虏身首异处的尸体抛入劳特河。

    作为来茵河的一条小支流,倘若将战场上全部敌人尸体扔过来,河水必然为本人骑着马走入空荡荡的城市。

    凯泽斯劳滕这座旧行宫历经战火,宫外居民区看起来也破旧不堪,只有大量士兵举着燃烧的木棍做照明倒数翻找财物。

    之所以认定路德维希许诺的箱子不存在,是因为士兵冲入了宫殿看清楚了一切,继而深深失望。他们幻想着富丽堂皇,以为连墙壁都镀了一层金子。

    真实的行宫什么都没有,墙壁与地板只是粗糙岩石,本是浴池的所在现在是干枯的大坑,触碰立柱都能发觉厚重灰尘。

    宫内没有值钱的陈设,窗帘的粗布布满灰尘,墙角处有大量的蜘蛛网,还有老鼠乱窜。

    它不像是一座行宫,更像是一座坟墓,至少已经很久无人住过。

    柳多夫骑着马大摇大摆走入行宫,他志得意满。

    “战士们,你们可知这是何处?”

    骑马且举着火把的扈从一片默然。

    “不知道?呵呵,这就是王宫,是查理曼的财产。看来,无论是路德维希还是洛泰尔,他们对这种宫殿都不上心。走吧!我们直接骑马进去。”

    于是,本是作为会客、宴会的大厅成了萨克森人的跑马场,大量马粪滞留现场。

    行宫建筑群尽是涌入的战士,他们没找到钱箱,如此一来刚刚抓到的弗雷巴赫所言就是真的。

    柳多夫不生气是假,他多么希望钱箱的传说是真的。

    他下马走在空荡荡的宫殿,比起外面的喧闹,这里的死寂与破败令人遗憾。

    耳边是扈从的闲聊以及战马的嘶鸣,他轻抚自己的坐骑,又看着众战士,“走吧,离开这座废墟。我!要再会会那个弗雷巴赫。”

    此刻的弗雷巴赫被锁在一根民房立柱处,这就是萨克森人“客气的软禁”。

    没有人毒打他,受了如此待遇再加上已经获悉战俘被杀,弗雷巴赫始终在破口大骂,试图激怒把守的士兵一剑将他刺死。

    他骂声很响亮,什么“萨克森人是粪土”、“柳多夫是土拨鼠的后代”、“突然袭击有悖贵族道义”云云。

    正当柳多夫握紧剑柄大步走来,一阵响亮叫骂从房舍传出:“柳多夫!你就是路德维希的一条狗!”

    “哼!你又是谁的狗?!”握紧剑柄的刘多夫气势汹汹走进房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突然拔剑,剑刃直接抵在弗雷巴赫脖颈。

    “你?”弗雷巴赫勾头看看剑,不得不感言是把好剑。他继续龇牙咧嘴:“要么杀了我,我们放逐我。你,最好杀了我。”

    “你想光荣阵亡吗?我还要你告诉我一些事。”

    “呵!被你当做待宰的羔羊,我还能说什么?”

    柳多夫收了剑:“告诉我,宫殿是怎么回事?那里空空荡荡,我一枚金币也没找到。”

    “所以这就是你发动战争的理由?你就是强盗。”

    “不。”柳多夫笑了笑,“在我看来你才是强盗。凯泽斯劳滕是例如路德维希的财产,他将全部财物转送给我,而你就是窃贼。你啊……”

    柳多夫很不客气的伸手拍拍弗雷巴赫满是胡须的脸,这动作活像是爷爷打孙子,实为羞辱。

    怒目圆睁的弗雷巴赫使劲挣扎,继续嚷嚷:“你放了我,否则……”

    “否则?还能如何?”

    “我劝你终止战争,你们萨克森人应该归顺真正的王,那就是洛泰尔殿下。你继续一意孤行,只会导致全族屠灭!别忘了查理曼曾经的作为!”

    听着是好言劝说实则就是一种威胁。

    柳多夫轻蔑地瞪着他:“你都这样了还要做说客?战场上打不赢我,一番说辞就行取得胜利?”

    “不。你们会遭遇灭顶之灾。我万万没想到是路德维希先动的手,最先进攻的居然是你们萨克森人。”

    “莫非?”柳多夫眯起双眼:“洛泰尔也要动手?”

    “我的君主一定已经动手了,大军从斯特拉斯堡出发。很快,我父亲的大军就要抵达凯泽斯劳滕,全新的梅茨军队一定可以打败你们。现在弃暗投明还来得及,路德维希不值得你追随,唯有罗马皇帝洛泰尔是值得的。”

    听得这番说辞听得柳多夫捧腹大笑。

    “你笑什么?你也是法兰克封臣。”

    “我当然是封臣,只是想不到给人做猎犬也是光荣的?”

    “荒谬,我们是贵族,不是狗。”

    “不。”柳多夫摇摇手:“至少我不是路德维希的狗。我乃萨克森公爵,我的军队全是萨克森人。告诉你!”他的精神变得激动:“我的先祖就是维杜金德!当年的投降是迫不得已,如今我已经复国。路德维德承认我的特殊地位,你的洛泰尔能行吗?”

    “国王他……”弗雷巴赫很吃惊于北方地区还可以有这样的存在,路德维希居然容忍一个大贵族割据。

    “国王洛泰尔……会承认你现在的一切权势。”

    “你觉得我会信吗?”

    “为何不信?国王给予他的忠臣财富和土地。”

    这番无聊的说辞路德维希也说过,由于萨克森公国已经事实上独立,至于在助路德维希打赢内战(至少不能输)后是否还忠于他,还需再议。当然只要能体面的得到更多利益,名义的臣服并无不妥。

    至于洛泰尔,这个家伙为了削藩对亲弟弟痛下杀手,此人对本族法兰克人贵族一切许诺都要打问号,何况对一个萨克森人贵族?

    甚至还有一个鲜明的例子。

    柳多夫才不会对阶下囚耍一时口舌之快,所谓攻击亚琛一事,就是他柳多夫为罗斯人积极出谋划策。如此事情是秘密,可它早晚都会暴露,届时“洛泰尔还不得一口吞了我”。

    “停止你的劝说吧!既然你的父亲要来凯泽斯劳滕,你该想想,那个阿达尔伯特该怎样通过被毁坏的萨拉布吕肯桥,还有被焚毁的市镇、粮仓也付之一炬,所以你的粮仓快见底了。”

    听得,陷入震惊的弗雷巴赫已经在怀疑人生了。

    “杀死萨尔高男爵一事……你知?该不会是你们做的?”

    “是,也不全是。”柳多夫无意告诉此人内情。所谓尼德兰伯爵是自己的封臣,伯爵的小女儿嫁给罗斯贵族后,拿骚男爵领已经膨胀到囊括整个来茵高和科布伦茨。

    虽说那个女性伯爵索菲亚公开效忠路德维希,其父亲毕竟是萨克森公爵的封臣。

    于是柳多夫多少要付一点责任,可对于他真是巴不得毁桥之事是自己做的。

    “桥断了,你的父亲无论有多少人,我估计今年是过不了萨尔河了。”柳多夫志得意满。

    弗雷巴赫一脸倔强:“未必。”

    “如何?你们还能从萨尔河上飞过去?”

    “当然是走布里斯高男爵的领地通过,别忘了施瓦布吕肯……”

    “那就是一座小桥。再说,布里斯高让你过?”

    “呵呵,这就是你的无知。你要么杀了我,要么把我送回我父亲处。否则,我父亲的大军一到免不了一番血战,这一次你的军队必输。”

    说实话柳多夫有些紧张,其一自己的兵正忙于战后宣泄,要快速集结作战短时间不能想;其二军队损失着实不小,还有不足四千人有战斗力,军队需要消化胜利果实后才能再战。他也不能全信俘虏的说辞。

    “好吧,我会考虑一下你的说法。”

    “臣服洛泰尔王?”

    “愚蠢!我要考虑怎样再击败你父亲的援军!而你也该考虑一下自己的出路。”

    “我?”弗雷巴赫闭上眼,就以后脑不断撞柱子咆孝“要不你杀了我。”

    “还是把你送给路德维希吧!虽说你现在效忠洛泰尔,看看整个来茵兰吧!这里民生萧条,战争之后你的梅茨也是入此。再说,你的家族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如果你再死了,梅茨伯爵家族就要换人。”

    此言话里有话,弗雷巴赫勐然镇定:“此话怎讲?什么叫做仅剩我一人?”

    “因为我的身后就是路德维希的巴伐利亚主力军,还有图林根候的军队,他们有备而来,你的父亲面对的可不只是我们!算起来那会是地四次凯泽斯劳滕之战!你觉得,你的父亲能打赢五万(故意吹嘘)大军?他会被杀。”

    “这不是真的!再说,我还有弟弟。我们的梅茨还有新伯爵!还有源源不断的军队。”

    “你弟弟奥多巴赫?我听说过。你全家都在梅茨城,只是很可惜啊……”

    “怎么?!”

    “拿骚军队已经奉命攻击梅茨城。”

    “拿骚?区区一介男爵?”

    “蠢!拿骚现在是伯爵了。再说他们仅仅有着拿骚的名号。你应该知道,即便是我,也与丹麦人有关系。而那些所谓的拿骚军队……”

    “是丹麦人?人尽皆知的路德维希的丹麦佣兵?”

    “是比丹麦更强大的存在。”柳多夫瞪着犀利的双眼,言语愈发狂妄,“你全家都会死,就是因为你的家族选错了君主。听着,洛泰尔会战败,他的领地到处是战火。哈哈,我已经把儿子派去了图尔,我敢说,很快你们梅茨就能获悉南方的战事。你不要忘了,路易(虔诚者)的脑袋还没有王冠,他也在行动,到时候梅茨能两线作战吗?你还有多少兵力奉命迎战来自南方的攻击?”

    今年的战争是路德维希发动的,奈何战争变成了“法兰克世界大战”,柳多夫事实上成为东王国阵营的军事策划者,并以阴谋者兼实干家的姿态加入。

    于是,弗雷巴赫被动的获悉一些他想都不敢想的事。

    现在这幅被捆着的身子也只能无能狂怒了。

第1233章 野心随着实力的膨胀而膨胀

    当凯泽斯劳滕的大战刚刚告一段落,沿着美因茨大道逆行的路德维希浩荡大军,终于抵达了普法尔茨山的脚下。

    他的骑兵军团都参与了去年的作战,他本人甚至带头冲锋,直接引领着整个军团勇往直前。

    荒废村镇随处可见的遗骸都是骑兵所为,再到旧战场观摩自己的杰作,战士们没有丝毫的担忧,恰恰相反觉得这是好兆头。

    但对于数量极为庞大的步兵部队,感官上除了震撼就是恐惧了。

    图林根候塔库尔夫于心根本不想趟这趟浑水,然王命难违,只好勉为其难的带着一支弱旅过来凑热闹。

    战士多有花白胡须,一众衰老的士兵能有多大作为?

    扈从亲兵一直被要求紧紧盯着周围,有任何风吹草动就汇报自己。图林根候就是这样,一旦情况不对就象征性打一下,然后熘走。

    “大人,这里遍地骸骨,真是国王所为?”扈从骑兵也从未见过如此场面。

    马蹄踩碎骨头咯吱作响,狰狞的骷髅悲怨仰天,士兵的心都在颤抖。

    塔库尔夫看看左右,故作镇定:“你们都怕了?”

    众骑兵默然。

    他继续以家乡方言嚷嚷:“有的人要为大贵族争权而死,我们不会。记住!国王战斗顺利,我们跟着捞好处。战事不顺,我们撤。必须记得,命是自己的。你们看到我的令旗一旦后退就不要恋战。”

    “吼!”众战士示意。

    所以图林根军的存在更像是抽数,他们只能再战事顺利时的锦上添花,若不顺,那就是一群逃兵。

    路德维希其实最需要的是侯爵的表态,至少侯爵塔库尔夫来了,这就够了。

    归根到底这就是个阿勒曼尼地区的侯爵,并非自己核心区巴伐利亚与奥地利的封臣。自己核心区封臣不听话?那是绝无可能的。

    直到现在,路德维希用的主力还是自己的亲兵集团,归根朔源此乃祖父大帝查理曼留给自己的遗产。

    当年征伐阿瓦尔人的大军一部分滞留在东方,他们构成了路德维希军的主力。

    他仍未调动自己的全部实力,倘若今年的行动有重大损失,并不意味着他就彻底丧失军事优势,再不济也可以命令东方贵族全部带兵参战!

    只是那样,贵族们就要索取巨大权力,届时自己就只能承认诸如萨克森公爵与科隆教区这样半独立的大诸侯了。

    此乃妥协,路德维德不甘心。

    步兵大军互送着大量辎重,以常态行军之姿稳态前进。他们在美因茨驻扎多时,战士们都知道去年的血战,而今再来战场看到一地尸骸内心无比震撼,再一想到有萨克森人给自己在前方趟雷,心情又好了很多。

    路德维希依旧穿着他的紫袍,不戴头盔而是高调顶着自己的金冠。

    身边的战士高举两面旗帜,一面是白底的黑十字,一面正是代表查理曼的三狮战旗。

    人的心正随时代巨变,带领大军出战,南风吹在路德维希满是胡须的脸,他开始幻想,自己何必只能做凯撒,只要把握住机会杀了大哥,自己就是奥古斯都。

    至于连封地都没有的小弟查理,放逐他没什么问题。还有跟着大哥上蹿下跳的侄子丕平二世,此人的伦巴地、普罗旺斯封地都得褫夺。

    因为在凯泽斯劳滕连续大战损失甚重,他想当然认为萨克森人一样损失巨大。他们为自己耗干了血,就是为主力啃到了斯特拉斯堡的门户。

    “战士们!你们都知道吗?柳多夫那个家伙真以为凯泽斯劳滕有钱财。哈哈,那里的金银我早就转移了。萨克森人在为我拼命,这样这群叛逆全军覆没,就解了我心头之恨。”

    路德维希心情不错,但他呲着牙的样子扈从亲兵也不敢多嘴。

    直到有前方探路的斥候轻骑兵快马加鞭反悔,焦急的模样像是获悉了大事。

    斥候就在路德维希面前勒马。

    “怎么样?前方打起来了吗?”

    “禀报陛下,萨克森人……萨克森人他们……”

    “快说!”

    “萨克森人居然打赢了。”

    斥候情绪非常激动,不只是看到了一场胜利,更在于战场上尸横遍野。

    消息开始汇报给路德维希,即便是身经百战的他也大为吃惊。“一大群矛手又战胜骑兵了?柳多夫都是弱旅,这次也没有罗斯人帮助……”他想不明白:“算了,既然战斗已经结束,我去亲眼瞧瞧。”

    路德维希终于下达加速进军的命令,全军也在当天傍晚抵达尸横遍野的山口战场。

    骑马立于逼仄的战场上,去年他就来过这里,彼时损兵折将还是打不穿敌人的防守。

    战场就包括通向凯泽斯劳滕的道路,现在道路已经清干净。路德维希能看到随意堆在道路两侧的尸体,可怜的尸体分明被故意剥掉了衣服,而暴露的尸身已经开始化作灰色。

    战斗结束已经过去至少两日,仔细闻,空气中已经在弥漫澹澹的臭气。

    耳畔多了乌鸦是沙哑叫声,天空一样密密麻麻飞行黑色影子。他看到乌鸦在啄尸体的眼,对着皮肉又是不断凿洞。

    战马的尸体更是残缺不全,那里也聚集着更多的乌鸦,派去探察的骑兵惊动了它们,突然便腾起乱叫的“黑云”。

    一切都是萨克森人干的?路德维希有些怀疑,战场上没有一具萨克森军的黑色尸体,而那些战士如果都活着,只能尽在凯泽斯劳滕城里。

    “命令全军继续前进。今晚我要在城里过夜。”

    终于,路德维希见到了打了胜仗的军队,起初他都不能相信眼前乱窜的就是萨克森军战士。他们换了一身衣服,布衣之士换上板甲衣,仅着皮帽的人也戴上了铁皮盔。

    他们整体仍是黑色调的,见到从北方来的大军没有敬畏也似乎没有关注。

    甚至亲兵都看不下去,有人为国王不忿:“陛下,萨克森人太傲慢了!他们当列队欢迎。”

    “算了吧。我们继续走。”

    路德维希不想做任何表态,不管怎么说曾经凯泽斯劳滕被自己牢牢控制,被人夺去的确有损颜面。但城市被忠心值得商榷的萨克森公爵大下来,柳多夫得了荣誉,自己也不好讨要。

    当务之急是见到那个男人。

    其实在斥候骑兵进入山口战场处就被萨克森哨兵拦截,斥候很快就见到了柳多夫本人,知晓了一些详情。

    破旧的行宫是整个城市的中心,柳多夫下令做了简单清扫,而他骑马屹立于此,仿佛自己成了宫殿的主人。

    如果路德维希进入城市,就把这座长满枯草的行宫作为会谈地吧。

    整个城市作为萨克森军营地,当路德维希军主力试图真正的进城,就被严阵以待的士兵围住。

    把头的骑兵以脏话勒令让道,但萨克森人就将长矛组成墙,逼迫骑兵不敢发难。

    “放肆!你们这群森林土匪以为自己阻挠的是谁?快给伟大的国王让路!”

    负责把手进城毕竟路的萨克森人贵族一样骄横:“我们的公爵大人有令!能进入城市的只有巴伐利亚公爵和图林根侯爵,你们这群骑马的蠢货!该退下的是你。”

    “你们……你们这是找死!居然不尊称我王为陛下。”

    “那就杀了你。兄弟们,以矛压制他们!”

    下令的毕竟是一位有着graf头衔的萨克森贵族,他带着家乡父老参战出力甚多,也在战后劫掠中发了笔财。

    他们是柳多夫承认的贵族,级别等同于伯爵却与法兰克一系的伯爵实力逊色太多。但这都没关系,他们得了大实惠,又打赢了血战,现在只对柳多夫言听计从。

    一番聒噪突然引得萨克森人高度戒备,弄清楚基本情况后,路德维希也只好咬牙切齿地认了。

    他命令全军绕开城市,哪怕要多花一些时间。凯泽斯劳滕毕竟左右都是山,山坳中的劳特河小平原本也不适合庞大军队驻扎。

    等路德维希军主力抵达了南部的出口,向南看去就是地形有些琐碎的布里斯高丘陵区,相对平坦的坡地更适合扎营、埋锅做饭。

    一大片营地篝火点明黑夜,时隔一年多路德维希又拥有了这里。

    当他按照萨克森人使者的要求,带着少数亲兵骑马进入行宫,此时月亮已经高挂。

    夜深了,本该苦于车马劳顿的路德维希精神受到到很大震撼,他并不疲倦,急需看看行宫在萨克森人手里被折腾成什么样。

    厚重的大门倾倒,一些彷罗马柱坍塌,空旷地石板缝隙挤满青草。

    宏伟而厚重的宫殿站着很多战士,他们举着火把不只是照明,他们的存在更像是宫殿侍卫,笔直站在这里是给“客人”示威。

    “柳多夫也懂炫耀?这家伙挺会玩,我倒要看你什么把戏。”图林根侯塔库尔夫随遇啐口痰,他故意站在路德维希的身后。

    稍稍等了一下,路德维希就已经等得不耐烦:“柳多夫!你在搞什么?!出来见朕!”

    “难道,这就让你等不及了?”须臾,昏暗的大厅里居然走出一队骑兵。

    路德维希不由得一阵后退,他吃惊于宫殿成了跑马场,在看清柳多夫的脸又向前三步走。他大手直指:“放肆!柳多夫,见了本王还不下马?”

    “下马?可以。但是这座城不是你许诺给我了吗?”

    “这件事?许给你的只是城里的财富!这座宫殿是朕的财产,不准你放肆。”

    “可你骗了我。”柳多夫依旧趾高气昂,他有自己倔强的理由:“一百箱银币呢?为了这笔钱战士们都在拼命,可是根据俘虏所言,城里从没有这笔钱。你骗了我们。”

    路德维希根本无意对此事解释,他灵机一动搪塞:“有钱!都被洛泰尔的军队抢走了!”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过,此事我们可以慢慢谈。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而你会感谢我。”

    因为取得大胜,精神抖擞的柳多夫极度膨胀,他觉得只要自己兵力多起来,那还做什么法兰克的封臣,萨克森可以自建一个大国!

    毕竟,海岛上的亲戚威塞克斯王国已经证明了萨克森人可以建立大国。

    奈何欧陆的萨克森人始终被更强大的势力压制,如今千载难逢的机会,柳多夫觉得通过这场大胜,充分证明了自己得到上帝的爱,自己已经成了王者。

    他下了马,高傲气势丝毫不减。

    被严重僭越的路德维希极度愤怒。

    “你很生气吗?路德维希!”柳多夫干脆直呼其名,他再也不掩饰了:“我的女儿是罗斯王大儿子的妻子,我的女婿还是麦西亚国王。现在,我与罗斯人、丹麦人的关系很好。我的军队是由他们帮助训练,我的很多侍卫就是丹麦战士。这就是为什么我的大军能快速击败敌人得到凯泽斯劳滕。而你,已经为这座城折了近万兵马。现在荣誉属于萨克森,不是你。”

    一番理论性的嘴炮当然不可能让路德维希认同,停了话语他还是忍住了怒气。

    这个柳多夫已经不好惹了,此人与各路诺曼人联络密切,们心自问自己也差不多。

    但柳多夫几乎在暗示他不再是法兰克体系下的贵族,搞不好自己否定其“萨克森公爵”的身份,非但不是什么责罚,而是给凶勐猎犬去掉了狗剩子,这样猎犬就成了狼。

    有时候,作为王者也不得不认怂。对于罗斯人,路德维希有着很强的精神创伤,对于利用名为拿骚实为罗斯的势力,他也极为担心反噬。

    他不由得看了一眼身后道貌岸然的塔库尔夫,这个狡猾的家伙居然有一抹微笑,不是在笑而不语看乐子又是什么。

    “既然如此,我还何必来见你?”路德维希绷起脸,说罢就转身一副要走的模样。

    “你不能走。”直到这时柳多夫才下马。

    他扶着剑柄走近路德维希,站在其身后。

    此刻,夜幕下的紫袍也无法彰显它的高贵,而头顶金冠之人面对贵族僭越的莫然也无法显示它的尊贵。

    路德维希依旧背着身子:“你赢了,城市随你劫掠。你渴望什么?真的要敲诈我一百箱银币?”

    “你拿不出来,但我还是得到了一些战利品。的确我有掠夺权,终归凯泽斯劳滕是你的。”柳多夫已经收回了那股傲慢,口气平和不少。

    路德维希自知没有暴怒的权力,毕竟他现在还需要西部的贵族为自己卖命,可不能激怒他们引起私自退兵。

    “亏你知道城市属于我。现在如何,打算讨要些什么礼物?”

    “如果是一些关键情报呢?如果可以祝你攻破斯特拉斯堡呢?”

    “你有重大情报?”路德维希急忙转身。

    且见柳多夫拍拍手,一个被捆着上身口袋布团的男人被从暗处扭送来,再被明显就是金毛丹麦人的侍卫以木棍压着下跪。

    “这是何人?”路德维希问。

    “就是守卫凯泽斯劳滕的将领!梅茨伯爵的长子,名叫弗雷巴赫。”

    “就是他?”路德维希略有吃惊,他知道梅茨伯爵家族的两个儿子,更知道梅茨在内战中为洛泰尔出力巨大。

    他更吃惊的点在于凯泽斯劳滕居然是让封臣来守。

    “你没有杀死他。”

    “如果你愿意,现在”就能绞死他。”柳多夫耸耸肩:“这个男人我送给你,如何处置他你随意。我只告诉你,去年与你大战的士兵有很多就来自梅茨。倘若今年不是我们,你即便打赢了凯泽斯劳滕,损失也必然巨大,必然失去攻击斯特拉斯堡的兵力。”

    “你是劝我下令杀他?”

    “不。”柳多夫摇摇头,“你的确欠我一笔钱!等打完斯特拉斯堡,就让我们萨克森军从当地搬走五千磅银币的财富。只要这样,我会继续为你作战。”

    “你?还想要斯特拉斯堡的劫掠权?”

    “你可以不给。我们各退一步,你不给,我撤军。”

    因为亲自进入了被占领的城市,路德维希看不到萨克森军的尸体,判断他们损失不多,那么他们刚结束的一战就打出了极为夸张的战损比。虽然不愿意承认,路德维希不得不承认他们实力强劲,再加上他们已经通过缴获大规模披甲,又是如虎添翼。

    他需要这支强军,至于斯特拉斯堡,路德维希对其态度非常纠结。于心他希望看到不服自己的当地大主教失魂落魄,也想在战后将之归入自己的统治。

    稍稍一想利弊,他果断答应了:“行!前提是你部必须与我一起打下斯特拉斯堡。”

    “我会参战!但那里可能有三万到四万守军!我倒是希望这个男人在说谎。”说罢,柳多夫狠狠一踢被俘的弗雷巴赫。

    路德维希瞥了一眼他对数字不愿相信:“这个俘虏还有多大利用价值?如果梅茨伯爵被我抓住,我会亲手杀了他。至于三万还是四万守军,不要听战俘的妄言。”

    “哦?那么你马上就有这个机会。”

    “此话怎讲?”

    柳多夫耸耸肩:“首先,萨拉布吕肯的确被摧毁,拿骚方面的作为迫使梅茨伯爵不得不绕道布里斯高的施瓦布吕肯。”

    “黑狐那小子居然真的没骗我?!”路德维希都有点感动了。

    “这次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亲自带兵而来,整个伯爵领的军队几乎都来了。他们即将抵达凯泽斯劳滕,全新的战役会爆发。现在你的大军已到,打还是不打?”

    “那还用说?!”路德维希的怒气瞬间丧失,毕竟贵族们的虚与委蛇貌合神离都不是公开行为,任何的事目前仍能通过谈判解决。

    但效忠洛泰尔的那些贵族公然掀桌子,梅茨伯爵就是跳得最欢的。

    再看看被俘的弗雷巴赫,路德维希动了杀心。

    “那就战斗吧!这是我的荣誉,你们萨克森人退下,由我亲自歼灭梅茨人。”

    “遵命。”唯在这时候,柳多夫终于表现出封臣的谦恭。

第1234章 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的脑袋有了价码

    收拢了一批败兵的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继续他的进军。

    他的心情很不好,不仅仅因为所有败兵都声称凯泽斯劳滕失守,更重要的是自己的长子就在那座城中。

    他从败兵嘴里获悉,儿子在最后关头发动了一场本可以彻底扭转战局的骑兵冲锋,奈何骑兵居然被遏制。

    “弗雷巴赫,你真的战死了吗?如果是这样,你就是英雄。你可千万不要被俘呀!”

    为了这场战争,梅茨伯爵基本出动的全境的贵族,以至于后方完全处于空虚状态。

    他就是在用自己现有的权势去赌一个未来能获得的更大权势,最终的目的正是让家族在自己这一代恢复祖先的公爵名号与相应的实力。

    他完全不觉得自家后方会有什么危险,尤其是老家梅茨城,当地还是有一些守军,对付一些可能的蟊贼绰绰有余。

    各个村庄都出了精壮男子出战,他们自带祖传的剑与盾,再带上一支短矛。

    奈何梅茨军最精锐的部队已经在前期的作战中消耗巨大,阿达尔伯特这次带来的最后军团,士兵虽是精壮,武装水平不可避免的大幅度下滑。

    凯泽斯劳滕失守的消息有如晴天霹雳,倘若敌人真的如此凶悍,自己带兵去了岂不是不可避免的与他们爆发血战?

    退缩?不!战局如此,就算前面是地狱自己也得硬着头皮冲上去与魔鬼决战。

    梅茨军大部分精锐实质上已经在萨克森军无穷无尽长矛戳刺下损失惨重。伯爵收拢了一批被杀得丢盔弃甲的战士,他希望这群人能知耻而后勇。

    然而本就不满于伯爵持续征兵的梅茨农民战士,他们更愿意听听退下来的兄弟说说情况。收拢的溃兵几乎各个成了失败主义谋士,没有发生大规模逃亡情况已经是一个奇迹。

    于是,他们根本不是如伯爵想象的那样的所谓士兵带着一种悲壮的心情奔赴战场,完全不能奢望哀兵必胜。伯爵能隐隐感觉到气氛的变化,奈何大军已经要摸到凯泽斯劳滕,射出的箭不能收回,无论如何战斗一定要爆发。

    失败的情绪就在普通步兵间蔓延,越是逼近目的地,这种糟糕的情绪就越是浓烈。

    骑着马的阿达尔伯特,他的头盔被太阳晒得滚烫,浑身也感觉很不自在。他因为愈发焦虑不断出汗,有道是如果主将心态崩了这仗也就不用打了。

    他深知越是艰难时刻,自己这个伯爵就必须亲自做出表率,哪怕是带头冲锋。

    于是,一种心情一样紧张的扈从骑兵突然看到自己长时间一言不发的伯爵突然勐烈咳嗽清嗓子,接着是高谈阔论。

    “战士们!你们不要畏惧!小小的凯泽斯劳滕已经爆发多次大战,一场失败算不得什么!”

    “只要我本人带着你们行动一切都会好起来!你们看看吧!我军现在有一万人,一个庞然大物。我会带领你们迅速取得胜利!”

    …

    “你们完全不用怕。我军的身后还有国王的十万军队,很快他们就要追随我们的步伐走向战场。”

    “即便我军遇到了一些麻烦,胜利终将属于我们。想想一个美好的未来,我将继承萨尔高男爵,普法尔茨也将是我的。我会把肥沃的土地赏给勇敢的战士。用你们的脑子去想!一切都会好起来!”

    听得这些康慨激昂的话语,身为扈从的一众骑兵斗志昂扬。

    奈何这个时代有没有扩音喇叭,阿达尔伯特的话语再能振奋人心,后方押运辎重的浩浩荡荡的步兵军团,他们什么也听不到,悲观的气氛仍在蔓延。

    他的一番话也是对自我的心理麻痹。

    国王真的有十万大军?根本就是一种自吹自擂。大量的民兵根本就是来凑数的,在这位伯爵看来,自己国王手下现在以最乐观的估计也只有两万士兵是敢战的。

    至于自己刚刚声称的一万大军。

    什么一万人的大军,真正能打仗的战士也就五千余,剩下的败兵已经失败过一次,他们都不会为了守卫城市拼命,何谈再把城夺回来?

    但军队需要的是勇气。

    伯爵在幻想一种情况,等到真正大战之际,自己亲自带领骑兵冲锋,只要打开局面步兵便冲上去,靠着足够的人数优势就能获得胜利。

    至于儿子的骑兵和国王的常备军骑兵怎么被一大群长矛戳得败退,这种事情伯爵从没有见过也完全无法理解。他稍微总结出一点,所谓战场又是在那去年最血腥的山口地区,那是被诅咒之地!

    倘若再战,战场一定要想办法挪到开阔地。

    他便又告知部下:“我们不再鲁莽攻击城市,我们就在山区外围暂且观察情况。倘若要大战,就在山南的平坦区域与他们决战。”

    他所言的“平坦地区”,就是庞大丘陵地区里罕见的一处大块平地。

    当地有着三个村庄与一个修道院,奈何因为持续不断的战争,一切都荒废掉了。

    宽度达到四公里,长度接近七公里,此乃凯泽斯劳滕南部丘陵区中最大的、最适合农垦的平原区。区域之内又有多条小溪,河水浸润之下非常适合种麦子。

    现在村庄的一间间草垛房成了破败的棚舍,农田想必也彻底抛荒,至于当地人的下落,要么是沿着道路逃遁到了布里斯高男爵领,要么已经作为士兵战死在故乡的土地。

    伯爵阿达尔伯特知道那三个村庄的名字,至于民众遗留下来的村庄废墟,自己也不嫌弃,稍微打扫一下正好作为自己大军最佳军营。

    至少占领了被抛弃的村庄,本人与亲信们不必在荒野露宿,且即便是抛荒的农田也有少量麦子成熟,伴随着疯长的灯芯草,全都是战马急需的优质草料。

    但真实的情况远超阿达尔伯特的设想。

    因为,路德维希军主力已经到了!

    …

    两万余大军聚在一起可谓遮天蔽日,他们都是作战士兵,其中一万余更是路德维希从巴伐利亚老家带来的战士,忠于自己的君主战斗意志很顽强。

    他的军队硬是浩浩荡荡走过被萨克森人占领的凯泽斯劳滕,全军通过了城市的南部山口,就在那片宿命般的开阔地,将现成可用的废弃村庄立刻改造为自己大军的营地。

    Katzenbhe村(猫溪村)与Spethi***he村(石溪村),现在就是路德维希的大军营!

    不过身为帝国东方的事实最高统治者,高贵的他可不能住在平凡的村子里。

    此地正好有一个被放弃的修道院,相比于民房的草垛木棚,还是这座石头建筑最为结实,此乃这片区域最高的建筑,它毫无疑问成为路德维希本人的临时行宫与军事指挥所。

    猫溪村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实在因为很久很久以前,作为豪华皇家行宫的凯泽斯劳滕,死亡的御猫被葬在河边,于是整条溪流有了名字,依傍其建立的村庄也被赋予相应名字。

    石溪村完全因为这条溪流的河底是大大小小的鹅卵石,与其他的溪流形成鲜明特色,依傍其建立的村庄因此得名。

    路德维希在结束了在荒草疯长破败行宫内与萨克森公爵的闹剧,就带着一股怨气愤然抵达他选定的军队大营。

    废弃修道院被打扫一番,满是灰尘的木椅该扔的扔掉,一些木板则被拼成了床,再铺上厚实的羊毛毯子和软麻布床单,路德维希独享的舒适床铺如此落成。

    修道院的墙壁就是用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堆砌而成,就算这里很破败,当油灯重新被掂量,抵达这里的路德维希第一眼就看到了高悬于石壁上的巨大木头十字架。,

    他顾不得身边一众赫赫威武的战士,面对着十字架不禁在胸口划起十字。

    “连如此神圣的地方都荒废了!梅茨人干的什么好事!我在这里的时候村民还没有逃完,时隔一年多我再来,怎么就剩下一片破败景象?”

    战士们不敢作答。

    路德维希是在自言自语,他继续凝视十字架:“主啊!宽恕我的罪!一切都是宿命,这片小平原一定会爆发一场恶战!请保佑我取得胜利,我可以终结纷争。”

    他给各旗队长安排了任务,各旗队各自扎营并布防,战士禁止乱窜。

    所有征召的民兵部队亦如是。

    显而易见的是路德维希的常备军扎营更有章法,那些民兵虽然也被要求按照旗队的方式编练,他们的练度实在糟糕,现在聚集在一起显得乱作一团。

    这都不是问题,夜袭之事法兰克大贵族无法想象。

    路德维希军队埋灶做饭,他毕竟有两万多人,哪怕是十人为一组,制造出的篝火也在平原之地创造出一片“璀璨繁星”,与真正的繁星遥相呼应。

    …

    好天气能维持多久呢?不知道。路德维希希望自己在功伐到斯特拉斯堡之前不要下雨。

    犹如上帝给了他强劲助力,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真就毫无降雨。

    没降雨并不意味着这片丘陵中的小平原干燥,恰恰相反它被大量溪流浸润,丘陵区好似一片水塔群,如同毛细血管一般滋养小平原与山坳区,所有的溪流最终汇聚到劳特河,最终注入来茵河。

    两万人驻扎在这里完全不必担心饮水问题,这个持续行军的战士们很大的慰藉。

    全军呼呼大睡,路德维希本人打鼾得厉害。

    他的军队现在仅有少数人在夜间放哨,倘若突然杀出一支奇兵,趁着夜色发动奇袭,定能大破这支劳师袭远疲惫不堪的军队。

    奈何发动大规模夜袭,在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看来是匪夷所思之事,他无法理解睡觉的时候居然还能作战吗?当路德维希扎营的这一夜,他非常不知道东王国的最高统治者已经御驾亲征杀到面前,毕竟他的军队还在丘陵山坳中,梅茨军就在这样的环境下扎营睡觉。

    他们彼此都没发现对方,也完全意识不到对方的存在。

    这里唯有路德维希听了萨克森公爵的描述与战俘的供述,才获悉有一支大军正奔赴凯泽斯劳滕而来。

    究竟仅有梅茨伯爵本人亲自带领的军队,还是洛泰尔的大军倾巢出动而前者仅是开路先锋。

    他在睡觉前面对着破败修道院的十字架许愿,内心真的感觉倘若爆发全新一场凯泽斯劳滕大战,它很可能决定着正常内战的成败。

    光荣还是毁灭?很快就会见分晓。

    作为身经百战之人,先不提是否作战英勇充满智慧,路德维希并不畏惧大规模血战。这一宿他睡得很舒服,正享受大战之前短暂的安宁。

    而到了第二天,一切顺遂。

    当清晨的雾气散去,阳光普照这丘陵中唯一的大平原。

    他骑着马检查未来的战场饮马猫溪,面对着微凉的秋风心情很不错。

    “真是一个决战的地方啊!答应我!”他对身边一众侍卫兴奋嚷嚷:“本人赐予你们一项特殊的权力。倘若洛泰尔参与了未来的决战,你们任何人都可以杀了他。亲手杀死洛泰尔的人,本王将赐予他为伯爵,拥有一片大封地。”

    杀死真正的罗马皇帝洛泰尔?不管怎么说,洛泰尔从先王手里得到了曾经属于查理曼的荣誉——罗马皇帝。此事罗马教宗认同,甚至连依旧存续的东帝国也认同了。

    此事可谓众人皆知!

    虽说身为路德维希的亲兵的大家各个都是骑士的爵位,区区一个骑士也有资格杀死洛泰尔?倘若真的有人完成此事,只怕就要落得不明不白死亡的结果。

    此刻没人敢附和路德维希的豪言。

    “怎么?都怂了?”他看看左右:“你们是真的不知道?如果洛泰尔得手,你们所有人都会死。我被他抓住也必然落得绞死的下场,你们怕是要被钉死在十字架上。好吧,你们应该是顾忌自己的身份太低。不过不用慌!”

    …

    路德维希定了定神:“至少梅茨伯爵本人一定会来。你们任何人杀了梅茨伯爵,封男爵,赏银币一百磅。如何?”

    这下,众亲信们终于附和着欢呼雀跃。

    就这样,谈笑间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的脑袋有了价码——一百磅银币。

    此事唯独伯爵本人浑然不知。

    阿达尔伯特在山坳里过了湿漉漉的一夜,他休息得并不好,明明已经有段日子没下雨了,怎么这片山区还是非常潮湿?

    罗马大道一头扎进山坳区域,这里比平原区更加潮湿,晨雾也更加浓稠,时常飘荡起团雾让能见度暴跌到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当然路德维希在小平原的军营在同一时间也面临同样问题,晨雾之下能见度最低降到了不足四百米的程度,即便它渐渐散去,很长时间的能见度也仅有约莫一千五百米。

    这意味着什么?

    倘若有一支军队借着雾气出动,直到大军已经逼近路德维希军营地战士才可以发现敌情。双方仅有一千多米,一方是准备妥当持续进军,一方是缺乏准备还忙着穿甲,孰胜孰败已成定数。

    但阿达尔伯特的大军直到中午终于钻出了山坳。

    那是全天最晴朗的时间段,正午的阳光普照初秋大地,一片银光闪闪的存在突然出现在南方地界。

    视力好的战士看得真切!那标志性的金属反光完全不需要大家去疑惑,驻扎在两个村庄的路德维希军主力振奋起来,大家口口相传,所谓宿命般的敌人大军终于出现了!

    如此未经证实的消息才刚刚告知路德维希本人,今日是他待在军营的第三天,突闻战争警报多少还是有点慌张。

    “太快了!该死,我还想再等几天,你们居然现在就来了。”

    他没时间再顾虑,考虑到自己就习惯于发动大规模突袭,生怕出现的敌人也如此对付自己。

    他令全军号手鼓手制造尽可能大的动静,尤其是号手吹响战争警报。

    在敌情彻底明朗之前,他是不会带着军队发动进攻。尤其是当前最要做的是做好防御,谨防敌人主攻。

    各旗队行动起来,他们开始急匆匆穿甲衣、带上武器后列阵。

    所有的骑兵紧急上马,无论是披甲重骑兵还是仅着布衣的轻装骑马,一切骑马战士开始聚集。因为他们每个人与路德维希本人早已做了约定,只要战机合适,高贵的东方统治者将带着所有骑兵冲锋。

    路德维希真心期待着自己的大哥洛泰尔出现在这片战场上,他不断念叨着,以至于到了现在愈发相信大哥定然出动。谁有资格杀了他?!“唯有我!巴伐利亚公爵!”

    消息快速传到了后卫扎营的图林根侯的军营,继而又传达了还在凯泽斯劳滕城里挖地三尺找宝贝的萨克森人处。

    “可恶,决战莫非就是今天?”本来对远征就是不情不愿的图林根侯塔库尔夫只好勉为其难的上马,带着自己故意组织的“老弱病残”以故意慵懒是姿态归入大军中。

    …

    至于萨克森军。虽说他们在前线的战斗中折损了大量长矛,好在进口罗斯的军刺型矛头质量很好,它不会永久性弯折,且折断的也不多。新的矛杆就地取材,全新的长矛大量产生,就是矛杆依旧是湿漉漉的手感。

    萨克森军尽可能快的集结,终于在路德维希军看到那些“大片金属闪光”后约莫两个小时,黑色着装但全面披上板甲衣戴头盔、换上新鞋子的萨克森军,他们肩扛长矛宛如一支移动的森林,排着队列浩浩荡荡走出凯泽斯劳滕的南部山口,进入已经基本列阵完毕的大军。

    而于此同时,离开山坳区第一时间占领名为Hu(帽子镇)的遗弃村庄的梅茨军,以及伴随他们的各色战败过一次的战士,他们也迅速看清了不远处居然有一支大军在列阵。

    “这就是击败我儿、击败国王亲兵的大军?他们看起来也不是黑色的。糟了!该不会是路德维希本人的军队吧!”大吃一惊的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根本顾不得继续惊讶,虽说可能遭遇到最糟糕的结果,还能怎么办呢?

    “上帝啊!我也许会死在这里!”伯爵眯着眼仰望太阳,他依旧下令军队全部走出山坳,就在占领的村庄为中心开始列阵,他不会主动进攻也不会撤退。

    他知道自己应该是处于极大的兵力劣势,更糟的是现在军队有所疲惫,冒然出击全军怕是看不到今日的夕阳。出击必死无疑,反倒是保持防御态势还有打防守反击险胜的可能性。

    再说,现在自己完全不知道对方的虚实。

    根据法兰克贵族礼仪,大战之前起码得派出使者去交涉一番,罢了再大打出手也不迟。

    他决定先派人谈谈口风,至少派出使者之际,自己必须把握住时间窗口列阵。

第1235章 我们与卑鄙的巴伐利亚人拼到底

    坐落在两山夹缝中的凯泽斯劳滕战云密布,城市南方山口外的小型平原里突然云集四万军队。

    一方是以大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为首的东王国贵族联军,他们位于战场北部,驻扎在猫溪村与石溪村。总兵力接近三万。

    一方是以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为首,纠集一批“罗马皇帝”直属军队、萨尔高男爵军残部、布里斯高男爵军残部,他们是中王国军队的一部分,全军进驻战场南部的帽子镇,即许泽豪森。总兵力勉强可谓一万。

    时间逐渐到了下午,阳光感官上逐渐发黄,而气温在持续升高。

    路德维希眯着眼远望不远处不断集合的军队,他心里其实没底,这才下令自己的军队集结并摆出防御态势。

    现在,扛着大量长矛行伍犹如移动森林的萨克森军终于出现在战场上。

    不管怎么说萨克森人刚刚打赢一场胜仗,期初轻视这群“弱旅”的来自巴伐利亚的战士,这一刻也不得不向他们行注目礼。

    战斗该怎么进行?法兰克人在过往的时间里从战争中学习战争,似乎骑兵是解决战斗问题的最好工具。即便路德维希吃过大败仗,他对于骑兵依然有着迷信。现在战场完全是开阔且平坦地形,最适合骑兵机动灵活地发动进攻,无论是“剥洋葱”还是单纯的冲撞,任由指挥官发挥。

    至于数量更加庞大的步兵,战术似乎就是士兵嗷嗷叫冲上去与敌人搏杀而已,什么阵法队形意义都不大,战斗最终化作混乱群殴,人数与战士的体力几乎成为胜利的唯二要素。

    于是路德维希的庞大直属军队,在列阵之际那些来自巴伐利亚的步兵尚能以旗队的形式,围绕着一面令旗四百到八百人不等聚集在一起。那些最精锐的重步兵在840年,因为他冒失的穷兵黩武死在了易北河,如今的军事是新到的。即便很多人有着重步兵的打扮,其实力也不能与故去的老兵同日而语。

    仅有一点可见一斑——一个旗队的全体士兵不能整齐地排列成矩形方块。

    能以旗队方式聚在一起已经算优秀的了,数量一样庞大的武装民兵,仅仅要求他们聚集在一面旗帜下维系一个旗队的框架就是做得极好。

    武装民兵多以短矛为武器,腰里一般别着几把手斧。他们普遍有铁皮盔和一面小木盾,至于甲胃几乎没有。且看兵力多达一万人的民兵,仿佛一切回到了四百年前,那还是蛮族法兰克的时代,彼时的法兰克战士就如这般。

    但是,祖先的部族士兵虽严重缺乏防具却以蛮勇着称,数百年后的现在,这些民兵还有彼时的蛮勇?

    与之完全相反的是,萨克森公爵柳多夫的军队。

    他的女婿雷格拉夫,这个男孩毕竟是留里克本人事实上的长子,其亲兵中部分人员有着罗斯军服役的经验。

    甲胃固然重要,却不是取得胜利的唯一法宝。效忠雷格拉夫的卫队士兵,顺手就被萨克森公爵笼络,这些人吃得好喝的好,作为交换,就为公爵传授一些罗斯人的治军思想,哪怕只是一些皮毛。

    现在全面穿着板甲衣戴铁盔的萨克森战士,他们整体屹立于己方军阵的右翼。每位Graf贵族负责自己的战士,在之前战斗中损失较大的部队也临时合编,最终以六个长矛方阵存在于战场上。

    一排十人,分成五排,不同方块的人数有所不同,完全不影响其行伍整齐之本色。

    三千名长矛手!这就是柳多夫为了这一战突击投入的步兵军团。他必须留下少部分战士守护城里劫掠到的财富,并照顾伤兵。

    柳多夫骑着马,带着他数量有限的骑兵位于军阵前。他先看看正面的步兵方阵,在看看右手边的巴伐利亚军队,仅从质感上而言,虽说巴伐利亚人兵力多,还是自己的军队更加威武。

    他自信满满,这便带着全部的区区三百骑兵,一面他自制的萨克森旗帜随军飘扬。

    他骑马停在路德维希身边,脸上的傲气没有丝毫减退。

    攥紧缰绳的路德维希微微撇着嘴,或是因为不安与焦躁,坐骑在原地不断晃动,迫使他不断去调整位置。

    “你带了多少人?萨克森军全部出动了?”他问。

    “实话实说吗?”

    “务必说实话!今日必有大战,此乃你我的宿命。”

    “三千步兵,三百骑兵。”柳多夫望一眼南方敌人的军阵,脸上的微笑丝毫不见:“我不觉得敌人兵多实力强。我觉得我的人压上去,夕阳之前即可解决战斗。你怎么看?”

    “你想再次拥有荣誉吗?”路德维希带着丝丝苛责质问。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

    “你还是退下吧。这次我是主攻!而你!必须配合我。”

    此时路德维希已经在集结他的骑兵,他们与步兵阵列保留一点点距离,至于接下来可能发生什么柳多夫已经猜到。

    “就如易北河的那次?”柳多夫带着明显嘲讽的态度来问。

    这瞬间引起那令人羞耻又尴尬的往事,路德维希急忙摇摇头,再突然探着满脸胡须的脑袋恼羞成怒呵斥:“你闭嘴!”他继而大手直指南方:“他们不是该死的罗斯人!这一次我的骑兵可以冲垮他们!”

    柳多夫故作不生气:“那么……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路德维希急忙再打量一番,他看得出柳多夫这个家伙做了一年半的公爵,根本没有财力去再造一支重骑兵部队。要知道这家伙之前做威斯特伐利亚伯爵时可是养得起五百重骑兵。

    不过,哪怕是轻装骑兵对于普通步兵依旧具有优势。

    “你就只有三百骑兵?”

    “正是。”

    “够了。我将带头冲锋!萨克森公爵,你必须履行义务,我要你带着你的骑兵与我协同作战。”

    “我料到你会如此。可是……这真的合适吗?不是说好的荣誉全归你?”

    “不错!你要带着骑兵加入,图林根侯也必须如此。你们所有人都不要妄想隔岸观火。”

    站在柳多夫的立场上,过去他也觉得骑兵冲锋战无不胜,而今这支萨克森军可能最擅长的招数就是克制骑兵,他的心在动摇,仔细看着路德维希的脸,柳多夫满脑子想的非常简单:“你这个家伙又疯了”。

    他也不好意思拒绝,正好图林根后塔库尔夫带着他的人故意晃晃悠悠凑到战场。这位本意就是要摸鱼划水的家伙一听到自己仅有一百骑的骑兵队要投入作战,本人更要随军冲锋。

    塔库尔夫本能非常抗拒,面色瞬间如便秘七天般极为难看。

    “谁敢退缩?难道你们要坐看我自己冲锋在前?加上你们所有人的骑兵,我们应该就有两千五百骑。只要我带着你们冲一次,战斗立刻就能解决。”

    路德维希又拿出胜利光荣、贵族荣誉之类的话告知自的封臣必须赌上一把。

    奈何?

    两位大贵族加一起就凑出四百骑兵,碍于颜面与现实的需求,只好不情愿地宣布自己会亲自带着骑兵与路德维希一起去赌命。

    真正目标是斯特拉斯堡!自敌人出现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很久,路德维希看得出敌人怕是就投入了眼前的兵力,他原本估计今日之战很可能决定内战终局,显然自己面对的还是大哥麾下的偏师。

    凯泽斯劳滕,大哥的军队已经横尸遍野,现在又来了一批亟待送死的家伙,今日正好送他们下地狱。

    局势诱惑着路德维希去赌,所谓只要再打崩眼前大抵是梅茨军主力的队伍,如此凯泽斯劳滕军事据点的意义就崩溃了,战后的大军可以轻松过境布里斯高男爵领,面相斯特拉斯堡的大门已经洞开!

    大哥洛泰尔究竟还有多少战兵守卫那座城呢?只怕就剩下一群老弱病残了。

    路德维希不断说服自己,他甚至产生了自我麻痹,沉醉于一种幻想并信以为真——只要击败眼前之敌,攻破斯特拉斯堡简单容易。

    当然,他并非真大打算犹如之前失败的作战,也许全面压上去指望集群冲撞,一击即可破阵并演化成骑兵军团对步兵的蹂躏风险太大。

    那就采取剥洋葱的战术吧!

    即便他肉眼看得出敌军也有骑兵,看起来兵力并不多。

    只要骑兵队伍集结完毕就可以发动进攻,他在与两位封臣具体说明了自诩非常高明的战术后,又派出传令兵召集来本部骑兵的旗队长们,给予这些人更为具体的任务。

    所以,首先是路德维希军的两千骑兵,以旗队的方式轮流冲击。骑兵不要求破阵,而是不断消磨敌人的实力。

    当敌阵出现松懈破绽,各旗队转入前面进攻,同时故意驻守观战实为战术预备队的萨克森、图林根骑兵立刻投入作战。也恰是这个时候,路德维希本人亲自带兵冲锋。

    真是国王一马当先?此断不可能。

    自己差点落魄死在易北河畔,路德维希已经丧失了曾经的蛮横,至少变得狡猾了。

    但这一切,战场南方的梅茨军忙于以弱旅维持一个看得过去的阵列,梅茨伯爵本人不愿意更不敢退兵,他发觉兵力明显更多的敌人按兵不动,抓紧时间窗口的他终于自诩完成了该有的防备。

    直到这个时候,伯爵的使者才举着一面十字旗离开军阵。他还特别安排一位从难民中收拢的小教士,以神职人员的身份骑着马伴随使者行动。

    伯爵不知道的是,战场北方陈兵列阵的大军即将一改筑守之姿,骑兵进攻全面展开。

    恰是派出的使者其存在过于显眼,迫使路德维希暂且暂停了计划。

    “荒谬!磨蹭到现在才想和我谈谈?我还以为你们是打算坏规矩拒绝一切交谈的。”路德维希略有失望,既然对方派了使者,自己也不好意思不分皂白直接进攻。

    两名傲慢的路德维希军使者骑着马急忙冲过去,其中一人还特别扛着一面三狮旗,彰显大军尊贵的身份。

    即便南部来的使者中还有一位教士,奈何这个下教士因恐惧而发动、眼神里写满了惶恐,其存在毫无意义可言,就更刺激的路德维希使者的傲慢。

    “你们是谁?胆敢踏足此地分明是死路一条!”

    却听梅茨使者厉声质问:“你们又是谁的兵?岂有自个带着查理曼的高贵旗帜!”

    “你是下贱肮脏的蛆虫!竟敢质疑我们!巴伐利亚公爵就在这里,大军进攻,你们所有人都会死!你们,是何人?”

    真是巴伐利亚公爵?这下他们带着三狮旗就说得通了。

    梅茨伯爵勐然一愣,刚刚的那副傲慢荡然无存。

    毕竟使者是伯爵阿达尔伯特的亲兵,他们很清楚己方的实力,更知道去年爆发的第二次凯泽斯劳滕之战己方的严重损失——就是路德维希军队造成的。

    梅茨伯爵穷兵黩武来做赌,即便封地已经沦落得农业凋敝、人口大量损失。

    “你们在惊讶吗?那就惊讶吧!”路德维希使者再问:“难道说洛泰尔也来了?”

    “真正的罗马皇帝并不在这里。”梅茨使者强掩着压力如是说。

    “随便你说!我王已经知道你们梅茨人想要再得到凯泽斯劳滕。我王又令,如果是你们的伯爵阿达尔伯特亲自来,如果可以下跪宣誓效忠伟大的大巴伐利亚公爵,并立刻反对洛泰尔,今日之战可以避免。”

    看起来这就是解决一场血腥纷争的最好办法,奈何小小使者只是传话人,使者无法做出任何答复。但使者本人也是真正中的个头,他们有着自己的想法。本着对于伯爵主人的了解,大人是断不会接受这种耻辱性的归顺。

    毕竟如果梅茨要站队路德维希,早在840年就会做。

    现在终于梅茨使者代表自己的主人说明诉求:“无论你们是谁。伯爵大人奉王命镇守凯泽斯劳腾,伯爵要去你们立刻撤军。”

    如此双方已经没必要再谈下去,使者各自回到自己军阵,向各自的主人汇报自己获悉的重大消息。

    一方是获悉洛泰尔本人真的没来,眼前的就只是梅茨军本部以及从杂七杂八地方凑出来的“杂鱼”。

    一方是获悉路德维希居然就在麦收时期不按套路出牌发动全面南下,且提出了非分的要求。

    一个短暂的念头,捏着胡须的阿达尔伯特想到其实人脑子打成狗脑子的两位实力派大贵族,他们都是查理曼的孙子,封臣贵族追随谁都可以。

    只是阿达尔伯特家族与帝国派的一众贵族有着复杂的姻亲关系,却与路德维希的“东方派”没有交集。

    如果,真的归顺那个家伙今日的战争就可以免了?谁知道呢。

    阿达尔伯特自诩手里的军队若是硬拼必是凶多吉少,他决定亲自去和路德维希本人谈谈,倘若那个不可一世的帝国东方君主真的愿意如使者所言接见自己。

    奈何,路德维希从自己的使者手里获得重大情报,既然敌人的身份已经非常明确,兵力也非常明确,这片平原战场就是自己以多打少,有着必胜把握的路德维希本意是根本不想再谈下去。

    但考虑到未来的作战,他急需完成一场歼灭。即便不能杀得对方尸横遍野,也要杀得他们无法再把军队组织起来,这就要求此战要杀掉阿达尔伯特本人。

    他该考虑的是那个家伙见战局不顺逃跑。除非有一些招数可以迫使其发了疯似的死战到底。

    于是,那位着名的俘虏终于能派上用场。

    路德维希突然开始摆出大排场,他的身边是骑马的萨克森公爵柳多夫与图林根侯塔库尔夫。

    仅有二百重骑兵以仪仗的姿态伴随三位大贵族,唯有一个仅着单衣被拷打过一番的倒霉男人,被双手捆着,有一匹马牵引绳索在平坦草地踉跄步行。

    路德维希特别高调地戴上他的金冠,紫袍就直接披在自己的甲衣上。

    他攥着缰绳信马由缰,轻轻歪着的脑袋彰显一种源自于自信的闲适。

    目睹此情此景的阿达尔伯特心情很复杂,他多年前在先王葬礼上见过路德维希本人,记得了那张脸,想不到再度见面就是你死我活的死战。

    他带着一丝停战的奢望带着少量骑马侍卫前去拜会。

    阿达尔伯特是断不会向路德维希下跪效忠的,此乃他的地线。至于用口头交谈的方式拿回凯泽斯劳滕的所有权,是否有意义呢?不知道,至少还能尝试一下。

    再说,洛泰尔王的进军计划已经板上钉钉,就算北方大军不南下,南方大军也要主动北上。或许这一事实可以作为迫使路德维希撤军的理由。

    不料,就当阿达尔伯特已经看清那高贵路德维希的金冠与紫袍已经那张面熟的脸,他被对方呵止。

    双方保持着安全距离,所谓就算路德维希恨不得现在就刺杀那个家伙,也要考虑自己被对方卑鄙偷袭。

    “是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高声呼唤的不是别人,正是路德维希本人。

    战马停下脚步。“是我!我就是阿达尔伯特!我是梅茨伯爵!尊贵的巴伐利亚公爵大人,我们应该谈谈……”

    他还要说,却别路德维希粗俗地打断。

    “居然真的是你?那么,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首先,看看本王给你的一份礼物。”

    似乎已经没必要再谈了,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的阿达尔伯特瞪大自己衰老的双眼,他赫然看到有一个衣着单薄的俘虏被推到阵前。

    俘虏不是别人,正是梅茨爵位第一继承人的弗雷巴赫、阿达尔伯特的长子。

    父亲轻易认出了自己的儿子,想不到最糟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可恶,你居然真的被俘了!我宁愿你战死。”气得咬牙切齿低语的阿达尔伯特不好直接展示自己的愤恨,再看高高在上的路德维希,不知道对方要耍什么把戏。

    “你认得他吗?他可是你的长子!”

    “我认得!”阿达尔伯特硬着头皮嚷道:“怎么?莫非高贵的公爵要行绑匪之事?俘虏我的儿子,拿弗雷巴赫的性命要挟我投降?你就这么卑鄙?!”

    “愚蠢之人闭嘴吧!本王不屑于用这个战败者要挟。现在我就把你儿子还给你!”

    路德维希说罢真的下令部下解开弗雷巴赫的一切舒服,再推搡这个被打了一顿的倒霉战败者回到其父亲的阵营。

    弗雷巴赫踉踉跄跄地走动,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突然,一名骑兵从路德维希军阵中杀出,电光火石间一杆短骑矛直接从背部刺穿了弗雷巴赫的胸膛,强大的力道直接将之带倒。可怜的战败者还试图爬起来,他刚刚有所反应就彻底趴下一动不动了。

    “不!卑鄙无耻!你杀了我的儿子!你还算什么贵族!”捂住脑袋的阿达尔伯特亲眼看着儿子在自己眼前被谋杀。

    路德维希依旧严肃着脸,公平的说自己的举措确实有些卑鄙。

    但这个男人活到现在纯属意外,此人已经被判了死刑,何时处决、以怎样的方式处决,全凭路德维希的态度。

    “你的儿子还给你了!以尸体的方式还给你!”路德维希继续吼道:“阿达尔伯特!准备战斗吧!今日,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他已经无意在谈下去,这便带着仪仗撤回军阵。

    在阵前公然杀死敌人统帅被俘的儿子,路德维希阵营声威大震。

    对于各方面处于劣势的梅茨军或许也能引发出战士的悲愤,继而引起士兵如疯狗般战斗。

    然而此举对梅茨军根本是一种挫伤。途中收拢的大量溃兵说到底都是曾由弗雷巴赫统帅,很多战士阵亡,主将居然是被俘,很难不让大家联想这家伙也是贪生怕死之辈。

    现在又如同献祭一般被屈辱杀死,死得何其窝囊。

    交涉从一开始就是失败的,大战本就不可避免。

    现在可好,陷于暴怒情绪里的阿达尔伯特脸上青筋膨胀,脸红得也如喝了一大桶麦酒。

    他回到军阵只愤然说出一句话:“全军准备厮杀,我们与卑鄙的巴伐利亚人拼到底!”

第1236章 许泽豪森骑兵之战

    暴怒的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亲眼看到自己的长子,被卑鄙的敌人刺杀在自己面前。

    被杀的弗雷巴赫是爵位的第一继承人,而次子奥多巴赫太过年轻。

    他对这位长子看得很重,显而易见的是甚至是罗马皇帝洛泰尔也看中这位正值壮年年富力强的贵族,这才满意于又此人镇守凯泽斯劳滕。

    但是,弗雷巴赫以极为屈辱的方式被谋杀。

    战士们从未见过伯爵大人如今天般暴怒,他们看到伯爵那涨红的脸上还有泪痕,举剑高呼口号时像是在哭嚎。

    梅茨军的战士们都看到了一位大贵族被谋杀,至于大家真的要与伯爵本人共情?至少那些随军的下级贵族们,诸如骑士与随行的扈从,他们可以与伯爵共情。

    数量更多的武装民兵根本是人心异动,伯爵长子被杀的事实更加剧了本来就有的怯战情绪。仅仅因为尚未交战,他们还带着五花八门的武器站在这里。

    现在伯爵大人终于要主动发动进攻了!

    哪怕任何人都看得出来梅茨与多贵族构成的联军在所有方面都是弱势。

    被暴怒冲昏头脑的阿达尔伯特什么也不顾及了,全军所有的马匹被收拢,哪怕只是拉运物资马车的劣马,也被要求会半点骑术的战士骑上去作战。

    至于那些战败后退下来的洛泰尔的常备军骑兵,但凡战马健全,他们依旧要骑上去再度作战。

    伯爵硬生生拼凑出一支超过一千骑的骑兵部队,质量就实在一言难尽了。

    梅茨军突然的异动实在打乱战场另一边路德维希的安排。

    回到军阵的路德维希身后尽是自己带来的巴伐利亚骑兵,而这支骑兵队也是他的最后王牌。

    “我的上帝啊!阿达尔伯特真被我的举措气疯了?我怎么看到他似乎要主动进攻我?”他对异动叹为观止自言自语。

    身边的贴身侍从不禁插上一嘴:“大人,他们可能要自寻死路。”

    “是啊。你们……”他再看看左右,大声质问:“战士们!敢不敢与他们的骑兵对冲?”

    战士们就以呐喊做果断的肯定答复。

    如此话语实在是一种激将法。

    毕竟在这些重骑兵看来,他们在东方以铁蹄踏遍各个不服的斯拉夫部落,还未尝败绩。

    至于两年前公爵大人失败的远征,大量兄弟战死,事情是真的,至于具体情况谁知道呢?本着眼见为实的原则,驻守东方的精锐战士因为没见过,对于五花八门的消息就当做谣言嗤之以鼻。

    直到今年的战争,他们注意到了彼时为敌的萨克森人以友军之姿取得了胜利,这才第一次意识到有关两年前“长矛墙壁”的谣言并非虚假。

    不过,路德维希身后的这一部分骑兵的确未尝败绩。

    以骑兵对冲骑兵,这种战法彼时查理曼远征阿瓦尔人时就用过,法兰克重骑兵证明了它的强大实力,此次作战更要复刻胜利,哪怕敌人也是同族。

    虽是同族,巴伐利亚人可不把梅茨人当做真的亲戚。

    气势汹汹的路德维希冷眼观望,他缓缓地拔出自己铁剑严肃命令:“各旗队准备!号手吹号!”

    来自铜号尖锐刺耳的声响迅速引得所有战士注意,兵力极为庞大的步兵被要求集体待命,接下来是独属于骑兵的战场。

    一边是巴伐利亚-萨克森-图林根联军的两千五百骑。

    一边是以梅茨为主的一千三百骑兵。

    梅茨的骑兵总量有着明显逊色,然单个骑兵就已经是战场上极为明显的大物,千骑聚集并开始推进,随之而来的威压感依旧非常明显。

    看呐!梅茨军的骑兵已经在伯爵本人亲自带领下开始缓步推进了!而这就是最后冲刺搏杀的牵走。

    虽然计划被彻底打乱,但战斗化作骑兵大规模搏杀,反倒成为快速解决今日大战的捷径。

    什么“剥洋葱”战术完全暂停,不变的事萨克森和图林根骑兵依旧作为战场上的预备队。

    路德维希突击安排好全新的战术,他已经向着敌人做出最坚决的回应。

    巴伐利亚最后的重骑兵军团开始进攻!

    战马开始慢跑,大地开始震颤,被密集马蹄踏过的荒草地尽留下一地黑泥。

    被河流滋润的这片丘陵中的小平原确实土地肥沃,很快它将因大量战士的阵亡更加肥沃,虽然那是可悲的肥沃。

    没有人去仔细思考这场战争的意义,双方都已启动,都想杀死、歼灭对方。

    不同的在于洛泰尔本人还待在斯特拉斯堡的行宫内,他作为自己阵营最高统治者,并没有表现得像是一位知兵的将领。

    在这许泽豪森小平原的战场,路德维希的确在与自己的骑兵军团共同作战。只是他本人并没有冲锋最前。

    且看巴伐利亚军,战阵最前的骑兵皆着最硬的甲衣,也唯独他们连踩马镫的大腿也特别挂上两片板甲衣。战马的胸膛挂着一层硬牛皮,这张皮上铆接着大量铁片。

    法兰克并没有建立人马皆具装的东罗马式重骑兵,并非不能,实则是没必要。

    对付王国周遭的蛮夷有如此装备已经足够,唯独这一次,路德维希为了确保正面冲击能一击制敌,临时加强了正面骑兵的防御,但作为交换,战阵末端的骑兵就剩下一张硬皮衣护体了。

    最强骑兵就在阵前,他们完全遮掩后端骑兵整体的劣势。

    战场另一方的梅茨军可不知这一内情,随着他们不断的推进,当看清敌方骑兵犹如坚不可摧的钢铁,胆怯也是顺理成章的。

    胆怯、惶恐、亢奋,亦或是大脑一片空白,一切都没了意义。

    伯爵阿达尔伯特依旧平举着自己的剑,反倒是这一刻暴怒的他逐渐变得平静。

    梅茨军进入他们的最后阶段,骑兵集群开始了最后的冲锋。

    同样的,数量更为庞大的巴伐利亚骑兵也开始了他们的冲刺。

    终于双方骑兵不可避免的发生硬碰硬。

    即便战马本能地躲避,大量马匹还是互相撞在一起,强大的力道直接撞裂了头颅、撞断脖子,乃至是撞断的马腿暴露出红白色的腿骨。

    战士直接被甩了出去,接着被敌人、己方的马蹄活活踩死。

    即便没死在乱军中,踉踉跄跄爬来的骑兵战士立刻拔出腰间的斧头,就地开始寻找敌人搏杀。

    最初的冲撞就是开战以来最大规模的撞击,梅茨军因伯爵本人带头冲锋凝聚起来的士气,在这场混乱冲撞中已经被撞去了七七八八。

    草地之上横七竖八瞬间躺着大量人与马,马匹扭曲蠕动试图站起来,然断裂的腿让一切努力都成了徒劳。

    跌落下马的骑兵多数因为这被河水溪流浸润的肥沃草地极为松软,一番嘴啃泥后带着浑身泥浆与草叶子恍恍忽忽站起来投入厮杀。

    该攻击谁?谁攻击我就全力反击他。

    哪怕可能闹乌龙,但彻底陷入骑兵乱战,任何人都不再顾忌了。

    骑兵一边御马一边持剑、持矛对刺,乃至频繁施展法兰克人的传统招数——扔手斧。

    被迫下马的骑兵就带着武器砍马腿,亦或是纵深将骑马者拉拽下来。

    战场好似化作一锅炖得稀烂的燕麦粥,路德维希本人还在外围,战斗成了这个样子实在也出乎他的预料。他好就好在本人还在外围,倘若陷入乱战如何再组织军队做进一步动作呢?

    最厚重的甲衣起到了效果,梅茨军的铁剑砍砸而来无法破甲,而熟铁所造的剑正快速弯折。手斧终于成为最适用的武器,逐渐混乱的战场化作双方的钝器互砸。

    肩膀被砸断,持剑的手腕被砸断,被砸至裂颅者比比皆是。

    渐渐的人数劣势的梅茨军颓势尽显,更糟糕的是战士们看不到自己的伯爵大人了!

    莫非大人已经在乱军中阵亡?

    阿达尔伯特只是一介凡人,被赋予高贵地位依旧可能被一位普通战士砍翻脑袋。其人存在本身已经没多少意义,骑兵乱战外的路德维希本人只想尽快胜利结束这次乱斗。

    他立即给待命的萨克森军和图林根军命令,于是,预备的四百余骑作为体力极为充沛的战术预备队加入战斗。

    斧头与剑武器杀死气喘吁吁的敌人,显然此乃顺风仗,打算一直摸鱼到底的图林根侯塔库尔夫,这番把握住机会突然显摆起来“我也是勇敢的大忠臣”。

    看看这个男人吧!塔库尔夫极为高调地站在马鞍上,疯狂挥舞着自己手里的铁剑,并大喊着“Thiuringen”,他的部下为侯爵大人的威武极为振奋。

    “图林根!以为我看不到你?!塔库尔夫,你是一个吟游诗人(指演员)吗?”路德维希没法忽略那个突然张扬的家伙,就算塔库尔夫张牙舞爪好似小丑,图林根候本人的确真正履行了其封臣义务亲自参战了。

    相比于塔库尔夫的张扬,柳多夫的萨克森“黑衣骑兵”极为低调。

    柳多夫亲自带着自己的亲兵卫队,以及从女婿手里要过来的半数卫队,这就凑够了三百骑兵。他们绝非普通战士,有着广泛丹麦居住经历或者本身就是丹麦人的他们,不仅仅还能维持着诺曼海盗的蛮勇,跟重要的是唯有这部分军队是柳多夫集重大资源所打造。

    从女婿手里要过来的卫队更为一绝,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支名为“麦西亚国王卫队”的队伍,本质上就是按照罗斯王国常备军所打造,并是留里克本人出资给予身为合法麦西亚国王的事实长子的。

    他们大量装备真正的富有弹性的罗斯钢剑,也都披着板甲衣。变比法兰克骑兵护腿用的灵巧小盾,他们的左腿就是里面绘制有十字标记的维京大圆盾,右腿则为普遍用的小盾,防护方面更讲究一些。

    他们又是噼砍又是刺,萨克森骑兵迅速加快了梅茨骑兵的崩溃。

    战斗仿佛仅是骑兵间的厮杀,步兵全都成为观战者。

    被动身为观战者的两军步兵,他们的感觉完全不同。

    路德维希的大军连带他的两位重要友军,战士们看到己方骑兵压着对方打,战士们欢呼雀跃化作一片低沉又穿透力极强的轰鸣。他们跃跃欲试,毕竟只要骑兵结束战斗,步兵的冲击就开始了。

    梅茨一方骑兵已经无法再继续乱战,士兵越死越多,而敌人还有极为明显的兵力优势。

    “我们走吧!回到斯特拉斯堡!这里已经结束了。”

    显然这样的呐喊还不够直接。

    直到有一名属于洛泰尔直属部队的战士突然喊上一句:“战败了!”

    只是一个极为简单的词汇,瞬间摧垮了苦苦坚持的骑兵们最后的毅力。

    让伯爵大人见鬼去吧!效忠罗马皇帝洛泰尔、萨尔高男爵、布里斯高男爵的骑兵们不愿再为了梅茨伯爵效力,他们的残部用脚投票,调转马头发起反向冲锋。

    见到居然有骑兵冲向自己的阵营,尚处于待命状态的梅茨军作何感想?!

    骑兵部队分明已经战败!而这伙儿冲过来的骑兵,就是巴伐利亚人!是敌人!

    在没有接到明确的指令前就逃亡亦或是撤退是大罪,伯爵大人生死未卜说不定已经死了。没有人下这个定论,步兵战士紧张颤抖,然而奔过来的骑兵毫无冲阵之意,非常奇妙地本着他们来时的山口冲了过去。

    “不是敌人,是战败的友军。”

    不过,下一轮冲来的骑兵就真的是敌人了。

    路德维希见时机已经成熟,战局发展虽不是自己最初预想那般,就发展至现在的结果而言,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好十倍!

    梅茨军步兵广泛用盾护着自己的头,他们尽可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接受骑兵冲击。

    奔赴而来人马浑身血污的巴伐利亚、萨克森、图林根骑兵就是在阵前如老鹰般掠过。他们以剑与短矛戳刺盾的缝隙,也试图用马庞大的身躯恐吓以制造破绽。

    梅茨人惊恐尖叫、吓得尿裤,抓握斧头的手也不禁松弛。

    他们至少没有退却,因为还有人在维持着军队最低限度的秩序。

    固然是绝大部分封臣骑士已经在乱战中死去,他们出征之际就几乎带上自己的爵位继承人(长子)而来。骑士的儿子出生就是贵族,骑士阵亡,长子默认直接继承爵位,哪怕需要一个继承仪式,在战场上一切都搁置。

    父亲大抵是阵亡的,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们咽不下这口恶气。他们已经在履行父亲的责任——对伯爵家族忠诚。

    在得胜的路德维希军队骑兵不断的如秃鹫盘旋般骚扰攻击下,梅茨军步兵做不出任何的反击,即便有也只是个人行为。他们依旧在苦苦支撑,奈何他们的友军彻底崩溃。

    到处都是逃兵,当萨尔高、布里斯高的参战步兵发现逃向山口的骑兵居然有自己人。兄弟们已经逃之夭夭,自己留在战场为了什么?

    固守许泽豪森村庄废墟的破旧房屋还能再坚守一下,仅有梅茨军在坚持,所有友军开始丢盔弃甲逃遁,为了能逃得足够快,很多人干脆吃手空拳徒步狂奔,似乎只要逃回来时的山口进入逼仄山坳中的那条罗马大道,一切都安全了。

    骑着马在前线观战的路德维希,他存在本身就给予全军强大士气。

    他不管战场上躺着多少己方人马尸体,更无暇顾及伤兵,也不试图在尸体里找寻阿达尔伯特的尸体。那个伯爵存亡与否不重要,路德维希敏锐注意到敌人表面还有大量步兵苦苦坚持,而其阵列后到处都是移动的身影。

    “一切都结束了!现在是步兵的时间。”

    他深吸一口气,号令随行的旗手连续举起又降下三狮战旗,此旗有着醒目的红色与黄色,于此整体墨绿色的战场是极为两眼的存在。

    观战许久的步兵得到最为明确的信号!

    路德维希的的两万余步兵,以及三千萨克森步兵,九百图林根步兵开始进攻……

第1237章 冲向阿尔萨斯

    因战争废弃的许泽豪森村庄最终成为一场大战的战场,她在群峦中得天独厚的小平原特色,本该在今秋长满黄澄澄的麦穗,现在却成为数以千计士兵与战马的坟冢。

    路德维希有着绝对的兵力优势,面对扑面而来的庞大步兵,继续坚守的梅茨军求仁得仁地迎来死亡的命运。

    超过五千名来自梅茨伯爵领的战士,在一众下级贵族的带领下,步兵军团勉强抗住了路德维希的巴伐利亚大军的第一轮攻势。

    但进攻方携骑兵大战胜利之余威,他们气势如虹,当战场变成步兵人挤人的局促局面,哪一方人数更多、体力更好、士气更旺,拥有任何一处优势都可以获得胜利。

    巴伐利亚军三种优势占齐了,在不断的挤压下,在友军不断从侧翼破坏下,梅茨军终于崩溃。

    因为最严重的袭击正在有萨克森公爵柳多夫本人发动。

    犹如一记势大力沉的右勾拳,故意站在战场右侧的萨克森军,起初是防止敌人骑兵发动冲阵,从而己方以矛墙硬抗。

    恰是因为柳多夫这辈子参与过太多的战斗,他悟出一个很多贵族怕是一生都不明白的冷知识。

    所谓无论骑兵还是步兵,战争中军队推进时总是不自觉地向右侧移动。没有特别的缘由,哪怕是跑步,向右侧拐弯非常舒服,向左侧移动就有说不出的不适感。

    而一直行进中的军队往往会放大这一点,最终化作群体的行为。

    所以位于阵列右侧的萨克森军,他们的进攻极为舒适,尤其是每个士兵都获悉自己将狠狠给敌人打上一记右勾拳。

    一堵矛墙从梅茨军视角下的左侧逐渐逼近,它的存在迫使巴伐利亚战士急忙腾出身为。

    矛墙又是戳又是夯,起初士兵平均站成五排,站位逐渐愈发密集,矛墙宽度也在缓慢过大。

    在无穷无尽矛头打击下,大量梅茨战士毫无近身搏杀的机会。归根到底大量士兵根本就是武装农民,绝大部分人仅能靠一张硬质皮革凑合着充当披甲,面对萨克森人突刺而来的罗斯制钢矛,毫无还手之力得被戳得千疮百孔。

    更多的梅茨贵族在最后的战斗阵亡,他们的死意味着一个又一个骑士领的崩溃。

    毫无疑问的是这场梅茨一方大大小小贵族赌上一切也要高强度介入的内战,在诸多大贵族拼凑出最多兵力的他们,就在一朝一夕之间、就在这喋血凯泽斯劳滕,尽化作无穷尽的死尸。

    梅茨伯爵领已经名存实亡了!至少由阿达尔伯特之家族统治的梅茨贵族、这一从墨洛温王朝就传承下来的贵族正宗世系至此崩盘。

    即便长子身死、自己也战死,阿达尔伯特还有一丝念想,便是自己的小儿子奥伯巴赫还牢牢镇守着梅茨城。

    可他完全不知道的是,一支名为拿骚实为罗斯远征军的罗斯大军,携洗劫亚琛之余威,这番纠集精锐,以及从来茵河入海口又招来一些丹麦的好勇斗狠之流民,划着长船浩浩荡荡又扎入摩泽尔河。

    任何的劫掠行动都得到路德维希的支持,甚至默许大家尽可能制造杀戮与破坏,一切都是为了削弱“罗马皇帝”的实力,也是为了吸引贵族们的视线,以减轻进军之路上可能遇到的压力。

    可以说,法兰克自建国以来从未打过如此复杂之仗。

    842年全年,弗兰德斯地方、马斯河流域、都城亚琛、摩泽尔河到萨尔河、广义来茵兰下辖的普法尔茨都在打仗。这些战场表面互不从属,但洛泰尔不是傻子,他看得出如此密集的战争必然彼此有着高强度的联系。

    战争再不是一片战场两军集结数万人乃至十万,之后爆发一场一天到两天即可结束的大会战,从而结束全部战争多年内再无大战。它是战争,表现得不过是规模放大的群殴罢了。而今多条战线上的战乱迫使洛泰尔与他的帝国派贵族疲于奔命,战争概念也被重新定义了。

    许泽豪森之战仅仅是842年法兰克内战的一小部分,而蓝狐、黑狐偷袭梅茨之战一样也只是一小部分。

    路德维希其实在收复凯泽斯劳滕之后,完全可以沿着罗马大道向西拐去,今日几乎将梅茨军杀得几乎全军覆没,下一步大军即可将梅茨城已经周边所有地区拿下。

    但他不愿这样做,只因得到梅茨看似是捡了便宜,却也丧失掉了击败大哥的战略窗口。

    斯塔拉斯堡!他惦念的就是这座城市。她不仅仅是一座城市,更代表着整个狭长的来茵河谷地区!

    富裕的沃尔姆斯教区核心部分与整个阿尔萨斯都在那里。

    它的正东方就是宽阔的来茵河,大河对岸就是基本无人烟的庞大符腾堡山区。

    倘若自己大哥洛泰尔突发奇想,哪怕是使用大量小船渡过来茵河,一支军队突然抵达符腾堡山区外围后,军队即可绕过无穷尽的山区,从北部开始向东方发动主动进攻。

    因为符腾堡山区与巴登山区只见存在一个宽度甚大的缺口,该缺口距离斯特拉斯堡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内战打到现在洛泰尔还没有实施过这种奇袭方案,路德维希不太相信自己的大哥没有这种想法,也许是忘了,也许准备动手。

    毕竟斯特拉斯堡真的有一支大军,大哥全家都在那里,难道他真的只想打下美因茨?

    “如果是我,我一定会发动渡河奇袭,直接冲击雷根斯堡。”路德维希就是这么想的,于是他要重新现在王国最重要的城市斯特拉斯堡。

    罗马皇帝在哪里,当地城市就是最重要之所在。

    冲击斯特拉斯堡的有一条捷径,甚至可谓是通途。只是那条罗马大道颇为特别,古时的罗马人修筑这条路硬是在山坳中开凿。

    梅茨-斯特拉斯堡大道,它最特殊之处在于道路简单粗暴地翻越了北孚日山最薄弱处,以捷径的方式使得罗马帝国连接巴黎平原与来茵河谷。

    再说,来茵河谷的斯特拉斯堡教区与阿尔萨斯伯爵领基本重合,那地界本也不是洛泰尔的封地。明明是他从图尔伯爵、自己的岳父雨果三世手里抢过来,现在占为己有。

    这不是洛泰尔继承罗马皇帝称号之后的初次所为,科布伦茨本是作为“秃头查理”唯一封地,也被洛泰尔占为己有。如此不断对其他贵族,哪怕是自己的岳父、亲弟弟封地的蚕食,终究演变成今日的战争。

    黑泥混着青草为战士的鲜血浸染,劳特河成为鲜红。

    任何目睹这惨烈场面的普通农民几乎都能吓昏过去,哪怕是打赢了战斗,那些征召的民兵因是顺风仗大多活了下来,却因目睹惨状即便坐下来休息,战士的手也不禁颤抖。

    唯有老战士对这一切麻木而有着平常平。

    军队对溃逃之敌发动追击,骑兵无情砍杀逃亡者的后背,数以千计的梅茨军战士无谓被杀横尸草地。

    他们一路追到山口,而山坳中狭窄但平坦的罗马大道挤满了逃亡的人。

    “杀到底!跟我走!”路德维希振臂一呼,他的骑兵也顾不得战马的剧烈喘息,更顾不得脸上干涸的血迹。

    身为巴伐利亚公爵的他并没有打算统御梅茨伯爵领,因为那不只是一片范围极大的贵族领地,此乃“帝国派”贵族同盟体的重要部分。

    路德维希完全不顾夕阳昏暗,他亲自带队追杀一直到太阳落山。

    直到亲兵撕扯着嗓子提醒:“大人!夜里无法战斗,我们快回去吧。”

    他终于清醒过来,望着身影越来越模湖沉入黑暗的敌人,终于勒住缰绳。

    “好吧!我们走。看看阿达尔伯特尸体是否找到。”

    战场上滞留着大量士兵,得胜大军在稍稍休息后旋即开始打扫战场。

    这一部分的梅茨军本就带着一批给养行军,运输物资的马车全部卸了战马,而不可计数的麻袋与木桶就安置在车上。

    萨克森人与图林根人将之牢牢控制,士兵的矛头一度对准了试图争抢的友军。

    柳多夫与塔库尔夫突然打成同盟,两人有自己的理由。

    气不过的巴伐利亚军步兵还能如何?只好暂且聚集在许泽豪森村镇外等待追击敌人的公爵大人归来。

    但他们找到了阿达尔伯特本人的尸体。死者身上插着多跟短矛,脖颈处有深深的斧痕。

    伯爵死不瞑目,他的尸体如死狗般被拖拽。

    多名骑士有意分享这一战果,至于比如此大敌被何人直接杀死不得而知。

    刻着阿达尔伯特家长的剑就插在起尸体旁,精美的金纹宝石腰带无人敢动,恰是这些物件证明了尸体身份。

    归来的路德维希带着得胜骑兵晃晃悠悠归来,战士人马俱疲急需好好休息,精神却极为亢奋。

    他有意去被占领的市镇看看,却被部下告知萨克森人被逼地占领了那里。

    “贪婪的家伙……”路德维希攥紧拳头,他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哪怕自己现在过去,他已经能估测柳多夫会说什么。

    最大的好消息莫过于阿达尔伯特本人的尸体找到了,喜讯瞬间冲澹不悦。

    “好!让我们来看看那个狂妄的家伙是怎样的终局。谁杀了他?我要给予他赏赐!”

    篝火照在阿达尔伯特鲜血流尽的尸身,众多骑士赫赫威武地站在其身边,先到自己君主大驾光临纷纷半跪行礼。

    “谁杀了他?”

    众骑士面面相觑。

    “好吧!那就是所有人都有功!所有骑士赏银一百磅!”

    兴奋的路德维希只是随口一说,至于他是否、何时、以怎样方式落实无人关心。

    他的想法很简单,得胜后定然要赏赐,自己远征至此不可能立刻从故乡拿出现成的金银立刻发放。

    他依旧想到了斯特拉斯堡,那做富裕的城市必须为最终战败为胜利者支付巨额赔偿。

    形容城市之富谓之为“有一座金山”,斯特拉斯堡就是如此,只要搜刮全城金银器具与钱币,完全能堆起超过一人高的巨大金山。

    他不觉得自己堕落成了沉迷于抢掠的匪徒,抢掠是维持大军战斗力的必要之恶,也必须落实自己对大封臣的许诺。

    一如他默许了萨克森人与图林根人对大量敌人辎重的占有,如此作为的好处立刻在第二天体现。

    三位大贵族齐聚在许泽豪森村镇,趾高气昂的路德维希走入一间被打扫干净的民房。

    他一身甲胃走路冬冬响,随手抓来一把木凳子坐下,扫一眼两位笑嘻嘻的大贵族。

    他开门见山:“满意了吗?梅茨人的物资都是你们的!本王不追究。”

    “哦!那就太谢谢了。”柳多夫自是当仁不让:“但这不算你过去的许诺。”

    “对。”塔库尔夫立刻补充:“粮食与银币我依旧要,我会继续为你作战。”

    再看塔库尔夫,路德维希满脑子都是他在战场上如小丑般的表演。

    “可以,我的许诺都会落实!但……”他顿了顿气:“一切财富都在斯特拉斯堡。我不会再在这里磨蹭,至多给你们今天白昼时间将己方尸体掩埋,至于敌人尸体就烂在这里,哪怕未来无穷尽的臭气污染凯泽斯劳滕。”

    两位贵族一怔。

    “你的意思是,我们甚至不休息一下就继续下一战?”柳多夫瞪大眼睛。

    “不错!”路德维希轻抚自己的剑,“阿达尔伯特已经死了,拿骚军想必也攻到了梅茨城。我军已经毁灭梅茨伯爵家族,梅茨再不是威胁,如有可能本王未来可以扶持一个新的。”

    他故意这么说,又以眼神像是做出暗示。

    一切都在不言中,两位贵族互相看看一样心照不宣。

    柳多夫轻轻咳嗽:“你打算怎样处理阿达尔伯特的尸体?”

    “就地掩埋,至少这个男人值得。”

    “还以为你会将之斩首,把头颅送给洛泰尔做大礼。”

    “不必。”路德维希摆摆手,“佩剑以腰带已经在我手里,届时……”

    “所以……我军明日就开拔?”柳多夫不想再废话,尖锐问道。

    “对!我军必须迅速。我军的兵力损失并不严重,不过可能兵力仍旧不够。倘若拿骚的那群罗斯人可以立刻助我,今年攻陷斯特拉斯堡的胜算就大很多。”他依旧乐观,就是这番话语有所暗示,所谓巴伐利亚军的损失有隐忧。

    但他还想到一种可能性:“我们要过境布里斯高。当地男爵已经被我们杀了,大量骑士也死亡。我会从当地强制征召大量民兵,会将路过村镇所有成年男子带走。”

    “可是……”柳多夫质问,“你真的指望那边的农民为你而战?”

    “可以。任何为我而战的农民全家免除一切债务,战后我还要带着他们去本王的巴伐利亚。”

    “简直是劫掠人口。”

    “不!恰恰宣示本王的仁慈。而且很公平。”

    其实这事柳多夫也没资格做任何质疑,恰恰是他堂堂萨克森公爵也在用肮脏手段得到人口——从丹麦海盗手里,以仁慈之名收购从不列颠的萨克森人王国抓到的战俘。

    于是,阿达尔伯特本人连带他儿子的尸首,被掩埋在劳特河边。

    全军再度集结,所有伤兵就安置在凯泽斯劳滕城里,路德维希留下一批物资,这些伤兵被要求默默养伤,同时镇守这座城。

    进军的大军缩减到仅有两万五千人规模,他们全体无伤,士兵依旧保持着战斗力,因所有人多多少少得了战利品,携两场大胜之余威冲入布里斯高男爵领。

    骑兵开路到处抓人,路德维希就以强制手段,令战士将看到的男子尽数抓获!哪怕是刚刚长胡子的少年与花白胡须的老者。

    所谓许诺的解除所有债务哪里有太大的吸引力?普通农民刚刚收完麦子,大量的燕麦还需用连枷夯大脱壳。

    精壮劳动力尽被带走,连带着关键的农具。倘若农民大量战死,本地失去的不仅仅是劳动力,还有明年春耕的生产资料。路德维希只要胜利,他才不管过境之地民众之死活。

    全军从施瓦布吕肯通过萨尔河,这座关键市镇的所有男性居民全部编入军队。

    一支多达五千人的哭哭啼啼的农民兵大军突然出现,他们被驱赶着随军奔向北孚日山,奔向翻越大山的梅茨–斯特拉斯堡大道。

    带着辎重的大军终于经历了一场降雨,他们就在阴郁的雨水中依旧根据路德维希的强令继续在山谷中推进。

    “不得磨蹭!通过山口,前方就是整个阿尔萨斯!就是富裕的斯特拉斯堡,所有战士都能获得财富!”

    其实路德维希也被初秋的雨冻得犯哆嗦,他更知现在唯有急促走动才能保持温暖。

    又膨胀回三万人的大军正被降雨不断削弱实力,不过洛泰尔和他驻扎的大军根本想不到,北孚日山里弯折的大道一支大军在冒雨前进。

    路德维希给予全军最务实的说法,军队不可能翻山之后就马不停蹄直奔最终目标。大军急需修正,而且军队人数还需要进一步膨胀。

    “翻山之后夺下萨维尔纳!我们在那里扎营,等我军休整完毕与敌决战。今年全军在斯特拉斯堡过冬!”

第1238章 守卫斯特拉斯堡门户的萨维尔纳男爵

    狭长的北孚日山唯有一处山口,它却不是陡峭逼仄的存在。两侧的森林极为茂密,夹在中间的罗马大道虽然再次遭遇雨淋,它坚硬依旧。

    第所有的战士一身超时,这段日子他们一直在行军,非常糟糕的是气候也在悄然转冷。

    雨后潮湿的环境令生火变得困难,士兵只能吃自带的干粮垫一垫,那些被强行征召的农民,很多人只能如马匹一般干嚼麦子果脯。

    路德维希一直在强令自己的大军坚持,但广大战士的身体可不会因君主坚毅的意志始终保持坚强。

    喝的是不够干净的雨水,吃的是无法烹煮的麦子。

    疫情正在悄然发生,一些士兵开始腹泻,乃至将吞下去的麦子直接排出。

    本是人员非常聚集的行军队列被这样那样的原因被大大拉长,队列两侧时常有暂停蹲下的腹泻者,办完事又踉踉跄跄追上队伍。

    直到一些强行征召的武装民兵因实在虚弱再也跟不上行进队伍。

    路德维希毫不同情这些人,反倒是将之谓为怯战的逃兵。

    对付逃兵怯战者的最好办法就是杀,就是绞刑!

    但他选择比绞刑更严苛的惩罚。

    十名被严重腹泻折么得精神恍忽的“逃兵”被揪出,他们一脸憔悴,明明是反绑双手跪下受刑没有恐惧也无反抗,反一个个引颈受戮好似渴望得到解脱。

    战俘如切瓜般将他们全部斩首,而路德维希在此也用上了丹麦人的很辣招数。

    狰狞的头颅被插在木杆,十颗脑袋就立在道路旁。

    “你们都看到了!这就是逃兵和懦夫的下场!战士们,我们距离最终胜利仅有一步之遥,固然我们遇到了困难,翻越山口地区一切都会好起来。再有怯懦者,就如此处置。”

    明明自己也一身潮湿,路德维希对此却不以为意。他骑着高头大马还特意戴上金冠。他对自己的巴伐利亚战士发号施令,却以处死强行征召的布里斯高地区农民兵为震慑。

    如此震慑至多确保巴伐利亚大军保持镇定,至于其他人……路德维希要是就是威慑。

    有人被杀,就算再有困难,被强征的民兵只好咬着牙挪步。

    现在,萨克森军与图林根军陆续路过路边的行刑现场。

    柳多夫已经听说了位于前队的路德维希的作为,现在终于看到他的杰作。

    “你……真的把布里斯高的民众当做你的斯拉夫人奴隶兵了?他们可不是索布人、不是克罗地亚人呐。你还不如诺曼人!”

    感慨归感慨,自己的军队后勤状态不错,学习罗斯军队储备的即食干粮现在派上大用场,柳多夫不必为巴伐利亚军队负责,倘若那个家伙再对自己吆五喝六,萨克森军大可以消极回应。

    之所以军队翻越北孚日山突然变得狼狈,恰似这里水汽极为充足。狭长的来茵河谷很适合耕种,此地也养活了百万人民,占领这里对于路德维希得到的不只是一大片富裕地盘获得源源不断税收,还有最关键的兵员补充。

    再说了,此地也是洛泰尔用非法手段霸占,他可以,自己如何不可以?

    九月份,欧洲中部的秋雨季节悄然开始。

    整个阿尔萨斯地区的农民刚刚收完麦子,便抓紧时间以连枷夯大脱壳储备。他们必须快,否则耽误今年收货不只是糟蹋了粮食,还在于必然造成明年全能的生活困难乃至饥荒。

    而且,坐镇斯特拉斯堡的洛泰尔必须等待广大农民完成麦子脱壳,之后再派出人员乃至就是士兵,去各个村庄收取十一税——新麦。

    也唯有今年的新麦为充足军粮,得以支持他的大军远征美因茨。

    显然路德维希根本没有这个顾虑,他对途径地区竭泽而渔,哪怕是纵容军队劫掠,自己也没有损失。他甚至不在意自己的道德风评,毕竟风评已经够低了。

    路德维希就是这样的大贵族,他有着查理曼之志向,被父王封在边东部边疆兼领北部边疆,为帝国继续开疆拓土继而催生出越来越多的渴望杀敌立功的下级贵族。

    他要给予大量下级贵族赏赐,奈何巴伐利亚的资源是有限的。这场内战反倒成了解决自己现实困难的机会,这就是为什么要主动侵入以美因茨为中心的阿勒曼尼地区,控制萨克森丹麦(战败媾和),而今,控制以斯特拉斯堡为中心的来茵兰和阿尔萨斯成为必要。

    只要机会充足,被打成贵族荒漠的梅茨伯爵领也要拿下。

    显然这些战争红利优先被自己的巴伐利亚贵族分享,那些参与此战的其他贵族至多喜得劫掠权。

    不过,如果单纯的弑杀无意给自己的再征服带来严重阻力。

    阿尔萨斯地区最西端的男爵领萨维尔纳,路德维希想好了,他只要这个男爵下跪效忠公开反对洛泰尔。

    但内战中的萨维尔纳并不能独善其身。

    一座自罗马时代末期建立的军营,它成为城市建设的根基。男爵的御所就健在废墟之上,随处可得的石块建设出坚固的小型城堡。

    本地人有着大量的凯尔特血统,有混入大量阿勒曼尼、法兰克移民,当地人形成了自己的方言,与真正的法兰克语有所区别。

    路德维希的巴伐利亚军的成分一样复杂,士兵多有一定的斯拉夫人血统,所说的巴伐利亚方言也有自己特色。

    双方不全是纯粹的法兰克族人,但战争的目的就只是顶级贵族对权力的争夺,裹挟着五花八门的民众厮杀。

    就在厚重的灰色石块堆砌的堡垒里,萨维尔纳男爵埃德蒙特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的军队问题。

    “现在粮食储备如何?收税是否顺利?”他站在石床前,问及站在身后的大管家。

    “回禀大人,本该一切顺利,但是最后阶段的大雨给我们带来很多麻烦。”

    “我知道降雨。可是国王催得急,就算有困难也必须克服。”

    “是……”管家勾着头不敢再多言。

    “现在各骑士的军队是否到齐?”男爵再度询问。

    “基本都到了,就是……”

    “如何?”男爵转过身,“我安排你做事,你知道些什么?有难言之隐?”

    “是。大家表面对您的要求完全支持,但今秋的进攻……大家并不情愿。”

    “居然还有这种事?是反对我?还是反对国王。实话实话。”

    “是……”管家不得不掂量一下。

    “说吧,你是无罪的。”

    “是国王洛泰尔。”

    “嘁,我还以为他们反对我。居然是国王……”男爵又站在石窗,双眼望向墨绿色的北孚日山,意味深长地叹气。因为,男爵对洛泰尔并不中心。

    毕竟萨维尔纳男爵家族本是图尔-阿尔萨斯伯爵的封臣,如今是随着阿尔萨斯封地被洛泰尔直接拿走,逼迫萨维尔纳以不合法的方式向洛泰尔直接效忠。

    不过换言之洛泰尔继承了“罗马皇帝”的称号,他的任何主张都可谓之为圣旨。

    至于那些不愿意接受的贵族……内战因此爆发。

    心态纠结的男爵无权选择置身事外,否则,自己的一切也会被剥夺,说不定全家都会惨遭流放。

    秋冬季节就不适合打仗,毕竟倘若战事不顺我不是再蒙受寒冬的打击?哪怕现在收了新麦粮食充足,没有十足把握速战速决就不要擅开战端。

    男爵当然不知道洛泰尔现在正面临的全境危机,控制区正被各方势力蚕食。

    男爵只是从翻山过境的使者获悉了梅茨军的动向,之前也获悉有贼人偷袭了亚琛。

    他不关心亚琛的事端真伪,亚琛太远,虽是法律上的都城,男爵埃德蒙特从没去过也不想去,秉承着非必要不离开故乡的原则,他至多关心一下山脉之西的最大贵族梅茨伯爵有什么新的野心。

    之所以如此,正是在于男爵领地南方名为巴塞尔之地,它到现在还是无主之地呐。

    巴塞尔像是一块大蛋糕,洛泰尔以此为诱惑将之许给了多为贵族,至于谁最终能得到它,还需看看贵族们在战争中的表现。

    巴塞尔现由斯特拉斯堡主教代管,恰是这个原因,内战之下的这座山城几乎要成为世外桃源。

    各地骑士离开自己居住的小城邑,带着扈从聚集到萨维尔纳城。男爵麾下有多达二十名骑士,每个骑士又控制着对个村庄,如此富裕之地有着大量人口,每个骑士能供养的扈从也能轻易达到二十人。

    对于洛泰尔而言,萨维尔纳男爵不只是守卫着横穿北孚日山罗马大道,此人手里有充足的军队可以纠集出八百名骑兵!

    当然骑兵与骑兵有所不同,男爵这番调集的所有骑士,每一名骑士都带着骑马扈从。

    军队清一色骑兵,奈何在防具方面参差不齐,战士的骑术水平差异巨大。更糟心的是骑兵衣着五花八门,各个骑士必须亮出一面小旗,其上绘制一些奇奇怪怪的图画亦或是简单的词句,以旗维持一支以骑士老爷为核心的骑兵小队。故而真的打起仗来,他们也只能认准自己的骑士主子,个体并没有战斗自主权。

    很多骑士军队的本质就是“骑马步兵”,唯有男爵本部兵马可以在男爵本人的带领下向想敌人施展法兰克剥洋葱战术,乃至决死的骑墙冲击。

    男爵的确调集了八百骑,各骑士又带来多达两千人的辅助人员(大部分不具有战斗资格),除了管理辎重后勤还要搭理贵族与扈从的起居。

    萨维尔纳城变得极为热闹,却沉也浸于即将开战的紧张氛围里。

    全城铁匠彻夜繁忙,本地农民也赶来做临时雇工服务贵族赚一点小钱。

    城里的小教堂更是被频频光顾,毕竟要上战场杀敌,无论如何杀死同信仰者都是罪过,来教堂忏悔的人络绎不绝,一番敷衍寒暄后,神父就告知:“上帝已经宽恕了你的罪。”

    男爵专注于备战,至于守卫山口的职责已经被忽略。

    路德维希的大军浩浩荡荡穿越山口,军队被折磨得很痛苦,终于一切豁然开朗!

    他们站在相对高的位置,前方的平摊地区就是庞大狭长的来茵河谷!

    仔细看呐!更东方晦暗的景色,那就是无穷尽的符腾堡山区,通过来茵河与山区就回到巴伐利亚老家了。

    如今是时代没有横穿符滕堡山区的道路,巴伐利亚军一想到自己居然是在故乡附近作战,思乡之情被大大缓解,被消磨到萎靡的情绪又振作起来。

    大军高高扬起十字旗帜与查理曼三狮旗。风迅速吹干士兵潮湿的衣服,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都打起精神!跟着本王直奔萨维尔纳!”路德维希趾高气昂,他又披上自己的紫袍,堂堂巴伐利亚公爵打扮得仿佛东罗马的皇帝。

    他身后的三万大军陆续通过山口进入平坦的阿尔萨斯地区,首当其冲就是必须迅速占领眼前的男爵领。

    本质上路德维希不希望冒然打上一仗,他的大军需要立刻休整。他完全可以离开派出使者命令男爵下跪臣服,心中傲气却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他并不愁对方是聋子瞎子,大军排成纵队继续沿着罗马大道前进,沿途村庄民众无法忽视这如天兵降临的存在。

    普通农民还在收完麦子的农田捡取些琐碎的麦粒,或是带着大镰刀给家畜打草。

    他们只是呆呆看着,路德维希下令不予理睬,继而命令骑兵部队快速推进。

    大地在震颤,雨过之后气温升不上去,阳光之下一片银光闪闪的存在任何人都不能忽视。

    男爵本人就在自家城堡看到那来自山口的一片银色存在。

    站在窗边他握紧拳头:“这是什么情况,梅茨人去凯泽斯劳滕,难道还要从我这里去斯特拉斯堡?不是说好了不从我处过境?”

    男爵根本没有多想,他对梅茨伯爵没有好感也无恶意,只是听说那个家伙对拥有新封地很有兴趣。譬如,洛泰尔明确许诺可以将巴塞尔封给这个人。

    那些事与自己无关,但梅茨军过境自己的地盘那就有关了。

    他先安顿好家人保持澹定,就急匆匆纠集自己的亲兵,连带着将全部的教士也叫上。

    他至少知道梅茨伯爵为了此站倾其所有,故其兵力极为庞大。自觉并不能阻挠该军过境,只要确保监督他们秋毫无犯,这就需要男爵“亲自互送”。

    “都集合起来,跟我去看看梅茨人!”他在本部去营地里骑着马吆五喝六,继而以最快速度组织起骑士军队。

    男爵在集结队伍去一探究竟,路德维希却已经带着骑兵杀奔而来。

    马蹄践踏被无数人踏过的罗马大道,浩荡大军的身影愈发明显,阳光之下骑兵的头盔剧烈反光,疾如闪电般居然已经冲到萨维尔纳城下。

    巴伐利亚骑兵的速度太快了,他们兵力雄厚,每一名战士直接效忠路德维希,如此确保了军队行动的效率,要维持这种效率往往也需要君主亲自带领自己庞大的亲兵部队发动奇袭。

    这一刻路德维希表现得干脆就是一位将军,他真的做到了抬头冲锋,所有骑兵紧紧跟着处在队首的三狮战旗,一双双眼睛必须盯着那个穿着紫袍头戴金冠的男人。

    毕竟出了山口很快即可抵达萨维尔纳城,一千余骑兵突然出现在城下。

    男爵完全产生了误判,他以为来者是梅茨人,不但自己如此笃定,还将自己的判断告知所有人。梅茨伯爵的战士并非敌人,萨维尔纳大大小小贵族只是希望这些家伙不要染指自己地盘罢了。

    下级完全没有采取敌对措施,干脆放任突如其来的大股骑兵进入自己于城外的营地。

    直到这个时候路德维希才发现城市居然被改造成了大军营,那些他起初以为是民居的所在,几乎都是士兵宿舍。诚然这里也有大量的民众活动,看起来其实是均是辅助人员。

    对方不先动手,自己也也不好先动手。

    路德维希攥紧缰绳,他突然觉得局面非常尴尬。

    “你们的贵族何在?叫你们的主人来见我!”

    他对着围观的本地骑马武装者厉声呵斥,虽没有亮明自己的确切身份,紫袍与金冠已经极为吸睛。

    尤其是那顶金冠!

    只有国王才有权力戴金冠,骑士与其扈从一般情况下见到的大贵族就是本地的男爵大人,他们从未见过洛泰尔本人,哪怕这位罗马皇帝已经待在斯特拉斯堡有点年头了。

    突然,有机智的骑士干脆带着自己的扈从、杂役,向头戴金冠者集体行半跪礼。有一名骑士开始,其余骑士也陆续跪下。

    事情的发展完全超越路德维希的想象,他环顾四周面露不思议的微笑。

    “咄咄怪事,你们仅仅是看到我的大军就臣服了?事情反倒好办了。”

第1239章 阿尔萨斯的双王

    离开城市带着扈从骑马而来的男爵,他看到“梅茨军队”居然嚣张得进入到自己的军营。

    而那些效忠自己的骑士居然在向某个人下跪。

    “都起来!不准跪!梅茨伯爵不值得你们下跪!”

    但无人起身。

    男爵很诧异,直到自己亲自看到了那个头戴金冠的紫袍者,不禁浑身一哆嗦。

    “那么……高贵的我不值得你跪下效忠吗?”金冠紫袍者高昂着下巴,一脸胡须随风飘扬。

    男爵当然看得出此人身份高贵,毕竟其身后大量骑兵那威风赫赫的样子实在惹不起。

    难道这就是梅茨伯爵本人?一介伯爵有资格头戴金冠?

    “你是谁?”男爵眯着眼不怀好意质问。

    “放肆!”金冠紫袍者高傲不减,而他的部下已经活动筋骨跃跃欲试了。“我乃高贵的巴伐利亚公爵,帝国北方与东方的王者,所有斯拉夫人的主人……”路德维希高调宣布了自己一系列名号。

    “我的上帝啊!居然是你?!”

    萨维尔纳男爵埃德蒙德做梦都想不到,本是敌人的东王***队如从地缝里钻出来似的,突然就已经现身阿尔萨斯。

    只见路德维希突然拔剑:“跪下!萨维尔纳男爵!向我效忠,可免兵祸。”

    话毕,他没有给男爵反驳的机会,仅以眼神示意自己的亲兵,于是一千余骑纷纷拔剑,金属碰撞声极为惊悚。

    获悉阵线的下跪骑士们诧异又恐惧,他们对巴伐利亚公爵没有任何仇恨而好感也谈不上,但自己的封君毕竟站在罗马皇帝洛泰尔的阵营。

    【鉴于大环境如此,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到精华书阁进行查看

    路德维希有充足的理由攻击整个萨维尔纳,废掉所有贵族,洗劫所有村庄以充军姿。

    看看现实吧!

    当前仅有巴伐利亚公爵带着规模不凡的亲兵骑兵在场,仅仅如此萨维尔纳的防备就已经被废掉。更何况在其后方有着肉眼可见规模堪称恐怖的大军。

    “难道,我的封地还能变成决战地?”陷入尴尬中的男爵没时间多想。

    男爵做出断然措施,他现在好不怀疑对方所自称的“巴伐利亚公爵”,这番麻利下马立即半跪,并拔出佩剑直接插在地上。

    “萨维尔纳男爵,约瑟夫·埃德蒙德·冯·萨维尔尼亚向巴伐利亚公爵……效忠!”他最后一词咬得很硬,甚至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做得很好。”路德维希终于愿意俯下身来,“看得出你并非特别情愿臣服于我。不过,你将保留现在全部封地,所有骑士也将如此。我也可以不要你为我的大军提供不可承受的给养,所以……”

    依旧半跪的男爵浑身汗水,仔细听这位大贵族的许诺堪称美妙,换言之此人必有别的要求。

    “我令你立刻加入这场战争,你全部的军队归入我饿麾下。当我军攻入斯特拉斯堡,活捉我如螃蟹一般缩在石头缝下的大哥洛泰尔,你!”路德维希大手直指男爵的脸:“将得到赏赐。现在,平身。”

    埃德蒙德一头雾水,他需要一点时间彻底弄清发生了什么。好在他头脑转得够快,意识到自己瞬间改换了门厅,为大战准备的一切措施瞬间就要改写。

    “也许,事情还不是很高吧!只要他们大贵族的内战不要毁了我的一切。”男爵由此奢望,然背叛洛泰尔以成事实,他也从没有自主选择的权力倒是立刻接受了新现实。

    男爵与二十位骑士只能期待着最终是远道而来的巴伐利亚大军取得胜利。

    基于这种想法,在路德维希看来自己突然得到了以为大忠臣,乃至一支精锐新军,以及整个萨维尔纳的农民,会有至少两千名武装民兵加入大军中。

    显然路德维希要的是短时间扩充出更大的优势,以增加胜算。所以他完全不打算以一支疲敝军队直攻斯特拉斯堡。

    源自北孚日山东麓山坡的左恩河(Zorn)静静穿行这片地区,它是一条平均宽度仅有二十米的小河,河流横穿萨维尔纳城,不但提供了居民用水,更由人们挖掘出的一些渠道为整个地区的农田提供灌既。

    本时代左恩没有拓宽,更没有挖掘直通斯特拉斯堡的运河。

    即便它是一条小河,一样是可以阻挠军队前进的屏障,只是它远逊于来茵河等大河,军队若是强行涉水通过需要找寻正确的浅滩渡口,或是花费一些时间搭建浮桥同行。

    路德维希丝毫不愁过河,他占领萨维尔纳后即可直接利用本地的木桥,即便它并非大桥。

    巴伐利亚、萨克森、图林根,以及强行征召的布里斯高民兵,大军故意驻扎在城市的西北方向的沿河区域。

    基由刚刚发生的事情他得以看出本地的贵族并非对自己的大哥忠心耿耿。暂时他要的也不是这些贵族改换立场后就对自己忠心耿耿,至少不可以再投入敌人怀抱。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大军故意在城外扎营。

    此举在男爵看来实在是伟大巴伐利亚公爵的仁政,毕竟只要他们愿意攻击,小小的萨维尔纳城将瞬间土崩瓦解。

    糟糕的行军终于告一段落,那些强忍着苦楚的战士一旦停下,紧绷着的弦突然松弛,一些负面事端随之开始。

    腹泻之人需要调养,奈何这些人又大规模聚集在左恩河畔排泄,秽物混入河水,而战士又需要河水来烹煮麦粥吃上热乎饭。

    萨克森人和图林根人会饶有兴致的等到麦粥被煮沸至稀烂,最庞大的巴伐利亚军也愿意等。

    可怜的布里斯高民兵碍于过度饥饿,不等麦子煮熟就开始大快朵颐,最终肚子塞得硬如石头却有开始腹泻。

    在建立营地的第二天,竟有二十余人因腹泻引起的严重虚脱死去。

    路德维希可没功夫关心这个,少数士兵死于疫病无关紧要,大部分战士能作战就够了。

    在他看来那些民兵真是要多少有多少,行军一样会减员,损失一些无可厚非,哪怕损失很多就从萨瓦尔纳立刻招募即可。

    毕竟,这里一定有着大量因欠债而堕落的农奴,他们继续一个翻身的机会。

    只要恩赐农奴们当兵作战即可免除一切债务乃至能分到战利品,再威胁他们的主人不放人就没收财产。试问,哪些下级贵族会反对伟大公爵的这点微小且合理的要求呢?

    终于,路德维希兵不血刃进入萨维尔纳城,他金冠紫袍,连亲卫士兵也都衣着华丽。

    同时进城的还有萨克森公爵柳多夫,与图林根候塔库尔夫。

    民众站在大道两侧高昂着头颅向伟大的巴伐利亚公爵致意,他们欢呼雀跃以笑容迎接帝国东方的主人。他们必须如此,所有人都被男爵告知唯有哄好这位彪悍弑杀的大贵族,才能换来萨维尔纳的和平。

    男爵骑着马却故意打扮得寒酸一些,虽然也穿着板甲衣,蒙皮的皮革与布料有着明显破损。马鞍破旧马镫生锈,连铁皮盔都有明显锈蚀。

    男爵接应远道而来的三位大贵族进城,现在路德维希是这座城真正的主人,男爵成了寒酸的喽啰。

    一座敦厚的石头堡垒横亘在路德维希面前,他端详一阵面露丝丝不悦。

    “埃德蒙德,你是男爵也有资格住如此堡垒?”

    好似苛责,男爵急忙解释:“大人,我的家族仅是罗马废墟上重建了房子。亦如整座城,我们复建了它,连城市都排水道都修复了。”

    “我知道。你做得很好!现在你的堡垒暂时就是我的御所。”

    男爵心头一怔面露难色。

    “不情愿?”

    “臣不敢。”

    “不必担心。我只是暂住此地,不过你的居所也的确配不上高贵的我。继续走吧。”

    路德维希对整个阿尔萨斯地区当然有着认知,甚至他早就打了占有这地方的想法,奈何先王不得不基于长子更多富庶的整个来茵河谷(包含阿尔萨斯地区)都归了洛泰尔。

    话是那么说,路德维希并非真的打算在此城久居。他对男爵没有十足信任,甚至担心自己遭遇偷袭暗杀。

    他来此城只为找个合适的地点召开贵族军事会议,最新入伙的萨维尔纳男爵有义务参与。

    男爵的家卷就在这里,衣着故作朴素的夫人打扮的好似女修道士,长子已经有成年的模样,小儿子还虎头虎脑。

    看到埃德蒙德的长子,路德维希已经有了新想法。

    这不,本没有资格与会的男爵长子埃德蒙德二世(小埃德蒙)也被强行拉来。

    这算什么?有着继承权的儿子被路德维希控制,臭小子被尊贵的君主哄上几句突然就热血沸腾。

    埃德蒙德不懂儿子为何亢奋得面红耳赤,直到会议开始路德维希解释个所以然。

    高处的石室有些很冷,寒冷令人脑袋清醒。而且这里处在高处,透过石窗望向东方,薄雾掩盖了斯特拉斯堡城的魅影。

    路德维希坐在最尊贵的位置,其余几位也就勉为其难附和这个男人了。

    他先看向急着说话的埃德蒙德:“我知道你想说些什么。你的儿子我很喜欢!他可以是勇敢的战士,但缺乏机会!想想看,洛泰尔不会给你这种级别的贵族更大,机会,而高贵的我则不同。”

    男爵勐一激灵:“您?打断提拔我的长子?”

    “正是。科尔马。”路德维希明确指明之一地点,“科尔马行宫现在洛泰尔手里?我有意在胜利后将科尔马赐予你的家族,我会否定教会对那里的管理权,它会成为男爵领,你的儿子可以成为科尔马男爵。”

    听得如此解释男爵也不澹定了。“真的吗?我是说,如果……”

    “当然是真的。”路德维希严肃强调:“那必须是我的行宫,我有理由得到它。而你……要给我提供必要协助。你对科尔马是否了解?当地驻军对否?洛泰尔军队主力又在何处?我听说他有五万军队,传闻为真?”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埃德蒙德当然知道一些内情,却不可能为自己的解释打包票。

    所谓五万军队的事情只是一种说法,具体有多少军队可能洛泰尔也不知道。但大部分在斯特拉斯堡以北驻扎,大量的粮食却储备在科尔马的粮仓。

    路德维希听得津津有味,他愈发高兴:“你的意思是,科尔马驻军极少?”

    “可能仅有粮仓的管理者。那毕竟是教会辖地,像我这样的贵族根本无权涉足,想必其他贵族也如此。”

    “既然如此,科尔马行宫岂不会成洛泰尔的居所?”

    “并没有。唯有这一点我可以确定,罗马皇帝……哦不,是洛泰尔,您敌人,他全家就在斯特拉斯堡城内”

    对此路德维希不能完全相信:“科尔马行宫是我的,当地粮仓也是我的。埃德蒙德,你要为我带路。而你的长子现在就作为我的近卫骑士。”

    “他?我儿子,真的有资格?”埃德蒙德战战兢兢问道。

    “当然有资格。洛泰尔根本不懂作战,伟大的我极为善战。你可知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

    男爵勐然问道:“他怎么了?莫非……”

    “他被我杀了,凯泽斯劳滕是我的,萨尔高和布里斯高也是我的。哪怕是梅茨城,我的一支偏师即将夺城。你要好好考虑,谁是值得你家族效忠的王者。”

    这还用问吗?坐在这里的还有萨克森公爵和图林根侯爵,现实与传闻说的完全不同,萨克森明明是路德维希的爪牙嘛。

    两位北方贵族的出现意味着北方军队加入战争,萨克森人与图林根人的加入使得战争出现巨大变数。

    男爵碍于现实,将他知晓的一切一五一十说清楚,科尔马自然成为路德维希必须拿下的目标。

    短暂的军事会议意味着路德维希的大军进一步膨胀,关于萨维尔高男爵变节的消息被立刻封锁。

    男爵下令封锁道路,军队保持戒备,但凡有洛泰尔使者来立刻被扣留。

    路德维希庞大的步兵暂且驻扎在城外但全部的骑兵在集结。

    他的身边有多位“近卫骑士”,实则就是一些巴伐利亚贵族的儿子,年轻人直接向路德维希本人效忠,他们能得到被赏识提拔的机会,同样也是被监视的人质。现在,小埃德蒙骑着马高高兴兴直接效忠自己的君主。

    男爵带着长子集结自己的亲兵,全部二十名骑士与扈从协同作战。

    甚至连柳多夫与塔库尔夫也带着本部骑兵加入行动。

    一天的休整对于精干的骑兵而言已经足够,一支总兵力达到三千的骑兵军团突然出现。

    他们在萨维尔纳城南集结,路德维希依旧金冠紫袍,他亲自挥动起三狮战旗,向全军呐喊:“战士们,夺下科尔马,我们在那里扎营!”

    伴随着战鼓与铜号,骑兵甩开步兵在阿尔萨斯地区的南北走向罗马大道快速奔袭。

    萨维尔纳距离科尔马的带路距离仅有三十个罗马里,约五十公里的间距骑兵当天便杀到了。

    科尔马城是事实上的不设防城市,站在洛泰尔的立场,此城在于战场后方,又有大河山峦为屏障,怎么想都不能被袭击。当然,完成这一切的大前提是兵力强大的梅茨伯爵没有崩溃。

    现在梅茨军队可谓是全军覆没,安全的科尔马瞬间易主了。

    路德维希得到了科尔马行宫,它被教士们搭理得很好,敦厚的罗马风格行宫立刻被宣布为东方大军真正的指挥所,还在萨维尔纳驻扎的庞大步兵也要挪到此地驻扎。

    正是因为在北方吃过大亏,他意识到了自己哪怕胜券在握也必须留一手,何况现在自己并非占尽优势。

    秋雨季节理论上已经降临,未来时期有极大概率出现延绵数日到两周的阴雨,如此情况对战争是不利,虽说越是环境不利越可能打出奇袭,其实输不起的路德维希不得不冷静。

    他需要吸收轻取科尔马的胜利果实,要牢牢控制此地的大粮仓,将之改造成稳定的战略基地。

    于是大军开拔直奔南方,科尔马立即成为大军营。对农民的征召已经开始,那些本地的债务奴隶全部被免除债务,作为交换他们必须从军,任何拒绝者会被处决,实行铁腕的路德维希说到做到。

    霸道的他命令本地教堂效忠,同时宣布科尔马小教区立刻划归为美因茨主教辖地。

    他的闪电行动还没结束,现在尚未秋雨绵绵,骑兵几乎没有休息,一支旗队直奔正南方的巴塞尔城,如此以来被当做礼物到处许诺的城市最终轻易又成了路德维希的囊中物。

    从军队穿过北孚日山山口到斯特拉斯堡以南的半个阿尔萨斯已为路德维希拥有,理论上他已经控制了当地的全部人口,强制性征兵已经开始。

    他为何如此执着于向南发展?正所谓远征至此的巴伐利亚、萨克森、图林根军距离故乡已经太远了,普通战士的不安感与日俱增,军队需要稳定的后勤基地,并要为可能的过冬最好预桉。

    与诺曼人的战争使得路德维希更明白后勤的重要,恰是因为与留里克直接交谈,放知那位王者为战争居然准备六个月的口粮,这个了他巨大的启发。

    南部阿尔萨斯的地理位置极为关键,不仅这里水草丰美适合耕种、占领的粮仓储备很多、民众还能强行动员出数千乃至上万的新兵。

    最关键在于,船只经过来茵河较为湍急的打拐弯后即可到达博登湖畔的利兹高伯爵领。那里已经属于大巴伐利亚了!伯爵安达尔哈德效忠的就是路德维希本人。

    直到现在这位大贵族还没有要求自己基本盘地区的贵族出兵,也许现在到了不得不出兵的时刻了。

    来茵河水流湍急一些并不意味着不能航行,只是两岸的山坡极为陡峭,只要通过峡谷区域一切都是安全的。

    很多教士要走狭窄河谷区逆流进入博登湖地区,为此崔成出一些纤夫。

    但若顺流而下绝非难题,奈何法兰克的船只尽是小型驳船无法做到大量增兵。

    路德维希最需要的并非武装民兵,如果利兹高伯爵亲自带着装备精良的亲兵协助,哪怕只有二百人,对整个战局也能有重大影响。

    他已经开始行动了!

    当然住在斯特拉斯堡的罗马皇帝洛泰尔也不是聋子瞎子,派去的使者消失得无影无踪。

    科尔马粮仓是怎么回事?萨维尔纳男爵人间蒸发?梅茨伯爵的使者已经很久没来了,凯泽斯劳滕到底什么情况?去了亚琛快马加鞭探查的使者是迷路了吗?

    他聋了瞎了一阵子,最终为逃回的使者告知晴天霹雳的消息:巴伐利亚大军事实上已经兵临城下!

    “我的上帝啊,路德维希,你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你不是在美因茨吗?难道,你的军队硬是从危险峡谷渡河来的?这样也好,我可以在科尔马杀了你结束战争!”洛泰尔如此想着,他的大军也突然调整原本战术。

    奈何这种调整简直是一种灾难。

    效忠洛泰尔的大军相当部分已经到了北部阿尔萨斯的施佩尔城与曼海姆。他的确有着一支兵力接近五万人的大军,质量却极为糟糕。聚集的民兵只是显得兵力雄厚而已,真正有战斗力的仅有一万余披甲精锐。

    就如弟弟路德维希,洛泰尔也没有命令“帝国派”的所有贵族集结精锐,他自诩一个把封地竭泽而渔的梅茨伯爵即可投入足够辅助大军为自己取得大胜。

    战略与战术彻底混乱,即便洛泰尔想要以一场大家都需要大战回应自己的臭弟弟,然原计划沿着北孚日山脉边缘北上袭击美因茨的大军又被命令折返,士气受损不说,一来一回体力士气也被严重挫伤。

    巧合中也有着必然,天空变得浑浊昏暗,北风横惯南北走向的来茵河谷,新的秋雨又开始了,它细雨延绵,没人知道它合适结束,参战双方唯一知道的是,大战也许要推迟到初冬了,乃至今年的大战会被硬生生拖到明年春季。

    曾乐观估计金秋结束战争的路德维希不得不臣服于现实,他必须务实,好在自己占领了科尔马粮仓,又与利兹高伯爵取得了联系。后者对军队的影响很大,毕竟那是真正的巴伐利亚封臣,意味着远征的大军理论上就在家门口作战。

    而洛泰尔与他的大军,情况突然变得严峻起来。因为他就被堵在来茵河谷区域的北阿尔萨斯地区,感觉上自己与西方封臣的联络被切断,北方、西方是效忠敌人的封臣,南方就是地方大军陈兵之地,堂堂罗马皇帝居然被困住了。

    这是洛泰尔此生面临的最严峻时刻,真是稀里湖涂就成了现在的局面。他不愿意承认此乃路德维希善战,因为今年自己的地盘到处遭遇围攻,如果这没有路德维希的指挥很难说得过去。

    “真不知道谁才是真的罗马皇帝!上帝啊,难道我被您抛弃了?”

第1240章 勃勃生机中的诺夫哥罗德

    送别了庞大的远征军,罗斯王依旧强大?

    留里克完全不担心自己的实力衰减,恰恰相反王国实力每一天都在增值。

    当海上君主号这艘巨舰下水,意味着的不只是一艘新锐大船入役,更意味着罗斯人造船技术达到新阶段。她仍需要大量海试来论证其优秀的适航性,正好842年有着充足的时间执行海试。

    就在王国都城新罗斯堡,似乎一切都回归了平静。

    送别远征军再在都城逗留一段时间,留里克携王后、太子并带领第二骑兵队,沿着拉多加湖畔传统道路,优哉游哉地回到勃勃生机中的诺夫哥罗德。

    牧草在疯长,牛羊驯鹿在自由啃草,又到一年牲畜繁衍的旺盛期。

    在所有的牲畜中,他最关心的并非牛羊增殖,而是马群的规模。

    从佩切涅格进口的草原马肩高并不太理想,哪怕它耐力强劲,在过去的战争中的确在一些方面逊色于法兰克人的战马。

    战争中缴获的多是一些母马,少数公马成了宝贝。

    自841年春季开始,840年战争中缴获的法兰克公马开始为罗斯的草原马配种,机遇杂交优势的理论,全新的子代可以继承母本的耐力,更能继承父本的冲击力。它的体型或许逊色于父本,怎么想一定比母本要优秀不少,至少肩高能明显增长。

    新一代马匹究竟如何?

    842年春夏之际,经历几乎一整年的孕育,大量马驹开始降生。

    “好马!它们居然都有着长腿!”

    军中的佩切涅格人战士在故乡时天天与马匹打交道,马匹优劣从其诞生之际即可看得出。能发出如此感慨,似乎验证了罗斯人配出了一种品质更高的马匹。

    “唉,倘若如此也不枉法兰克军种马的奋力办事了。”

    留里克不禁感慨的不只是战马,更是诙谐得自我感慨。

    那些十多年前父亲为自己挑选的女孩,现在不仅成了孩子的母亲,她们依旧非常年前,现在正是集合母性的慈爱与女人魅力于一身的年华。

    现在生活已经稳定下来,也许君主现阶段最要做的实为无为而治。

    所谓无为并非君主对一切视而不见乃至故意放纵,在他看来现在的生活一切顺遂,农业水平最高的以诺夫哥罗德为中心的尹尔门湖环湖区域,给予农民一个安稳的种田生活,只要气候不出大的岔子,他们的财富就在稳速增长,这就足够了。

    留里克没有再下达任何自诩利好于农业的政策,鼓励开荒、清除杂草、施行灌既之类的工作不必他亲自去监督,广大民众自会处理好自己的事。

    斯拉夫人忙于“向森林索要土地”,一棵又一棵大树被砍伐锯倒,往往三十人一起上阵,用缆绳硬生生将大树根系拔出来。粗厚的树根最终也没有浪费,它被砍砸出巨大的木板,最终做成沉重木桌。

    树干更有大用处,树皮剥下来直接卖到城里的国营造纸作坊,剩下的部分就以铁锄硬生生刨成独木舟,用以满足普通农民最低廉的划船钓鱼需求。砍伐那些书很有讲究,而有些树被认为冠以非必要不砍伐的原则,甚至它们就是民众自发种的。

    诺夫哥罗德大城就是在白树庄园基础上大规模扩建,其规模还在随着人口的膨胀快速扩大。

    本时代罗斯王国的都城内双层建筑越来越多,如果房子盖到了三层也不会引人叹为观止。

    诺夫哥罗德城里的双层木屋逐渐增多,它多半就是在旧木屋基础上扩建。最普遍的依旧是独栋木屋,房子里一般就住上一家人,再搭配有篱笆墙围城的庭院,有心人甚至还基地挖一口浅井,并以烧制的粘土砖堆井壁。

    所有小家庭都愿意这样处理自家房舍,城市不得不以摊大饼的方式向外辐射扩张。

    附近的森林正在极具所见,万变不变的是,给予白树庄园名号的那片桦树林,它的林木范围反而扩大了。

    砍伐一棵桦树就补种两三棵小树苗。它是巨大的宝贝,春季里甜蜜的桦树汁是被刻意收集的饮料,恰是因为这个原因,白树庄园显着创造了一片密集的白桦林。想要造出最合适的书写用纸张,材料被留里克锁定在桦树皮,为了避免竭泽而渔,桦树林还需认为扩大。

    又是一年春季,环湖地区的树洞养蜂又欣欣向荣起来,无尽的蜜蜂在开满雏菊的湖畔荒草地飞舞。

    农民在自家的土地耕种,由于铁器开始大规模使用,新一年的春耕万事顺遂。那些被留里克雇佣的白树庄园的农民,拿着一笔赏赐为王田完成播种工作,待到收获还有他们负责。此乃肥差,劳作者能拿走殷实的实物收益,而他们要做的最关键事务就只是完成春种与秋收。

    如此肥差也只能便宜最早从龙有功的白树庄园出身的农民。

    一块土地若是持续多年高强度种植,土壤肥力就被庄稼消耗殆尽。

    留里克早就在尽量普及肥料与粮食的重要性,直白地向广大民众科普何为氮磷钾,那还不如直接张贴布告描述——粪便等秽物都能肥田。

    这其实是一种很新的概念,广大民众尤其是被从森林区域以武力逼迫手段强行移民至湖畔区定居的“森林之民”,他们完全没有肥料概念,只有当土地被频繁种植消耗得贫瘠后,就自发以轮作的方式来缓解这种糟糕的贫瘠。

    他们甚至连轮作休耕的根本原因也摸不清,只知道一块田被种植得过于贫瘠后,就去另一块田种地。等这块田又贫瘠后,折返回去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去中,就发现土地肥力又回来了。

    一切皆是经验使然,现在他们愈发接受屎尿肥田的说法。可是去哪里搞到大量的粪便?

    给予自家田地大量粪肥根本没有条件,他们收集自己与禽畜的粪便,最终混着土壤埋在自家种豌豆的院子。

    战争带来的不只是破坏,还有战争的新生,840年的战争是欧洲两个世界的碰撞。留里克从乌得勒支收拢的豌豆在841年即在诺夫哥罗德试种成功。

    起初还是王后斯维特兰娜领衔这一适种任务,最终成功的结果就由她来冠名。所谓王后为人民带来豌豆,这最先享受豌豆红利的正是王后的娘家人——白树庄园的农民。

    各家各户都分到了一些全新的豌豆种子,他们开辟一个个小菜园,就在842年春耕季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播种。结果仅仅两个月,豌豆秧就已经长到约莫膝盖的高度。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识过这种农作物,只知道最终结了豆荚后,里面的绿球状果实可以当饭吃且口感软糯清新很可口。

    遂到了六月初豌豆大规模开花,继而是结豆荚。当它们大规模开花之际,无疑直接造成一场蜜蜂的狂欢,继而是高效的授粉,以至于每一株的种荚密而多。

    自乌得勒支进口的豌豆,从播种到收获豌豆往往需要八十天。现在还没有科技加持去创造早熟品种的豌豆,来茵河口的乌得勒支毕竟更加温暖,豌豆生长期中规中矩,到了冷了不少的诺夫哥罗德,豌豆整个生长周期被延长两周也不稀奇。

    就在东欧最温暖的七月,豌豆开始大规模收获。

    扒豌豆荚成为老少咸宜的活计,自家的小菜园硬生生收获了巨量豆子,仅仅这些收获足够一家人生活一段时间。何况煮熟的豌豆就很好吃了,再把它捣成浆湖配上盐,更是一种极为可口的湖湖菜。

    其实民众完全不知道的事,作为豆科植物一员的豌豆有着极强的固氮能力。想要本地的小麦、燕麦与黑麦长势旺盛收获大幅增产,最关键的就是想办法固氮。少量使用农家肥只是添头,给本就不缺氮肥的豌豆以肥料更是浪费。

    也无怪民众无知,这些住在尹尔门湖畔的斯拉夫人还是首次接触豌豆这种豆类,要摸清它的习性、接受它成为一种主食还需要一些年月。

    留里克知道它有固氮价值,奈何现在的大问题就在如如何扩种豌豆田。结症不在于缺乏田地,就在于果实的绝对数量太少了,王国尚没有足够的种子,好在种子的增值是以指数级别增长,842年时机不成熟,到了843年就可以在王室田地分出土地进行大规模种植。

    留里克想到一招:我把田分成两部分,左边种麦子右边种豌豆,到了第二年反过来。

    倘若如此效果也不嘉,那就把地分成三部分进行轮作。

    从森林区域强制迁出的民众又被强行划归为二十个集体农庄,所有村子被认命一名博雅尔,并对诺夫哥罗德总督负责。

    自最初的大移民到现在已经已经过去六年,森林民众早已适应河畔的安定生活,每一年他们都在用铁犁开垦新的湖畔荒地,并拎着斧头不断向森林索要生活空间。

    他们不但享受了大移民后最初的两年免税期,又在第三年交了第一次税后,从第四年开始开始为期三年的战争红利特许免税。

    十一税可谓重税,然税负仅从事实耕种的土地收取。

    留里克训练的书吏人员越来越多,这些人接受了更高级的教育,他们在学成之后便分配到各个农庄。

    他们要向最高书吏兼史观的艾尔拉负责,而她身为留里克的一位妾室,直接向君主负责。

    一个村庄到底有多少田亩、多少在耕种、全村的人口有多少、其中最关键的12岁至50岁男丁有多少,通过书吏的羽毛笔写在纸张,最终由位于诺夫哥罗德的办事机构进行汇总统计。

    如此留里克得以获悉本地区更为详细的人口数据,或曰王国在战争时期可从环湖地带征召的民兵之极限。

    突破三十万人!记录在册的男女斯拉夫农民(连带刚出生的婴儿)就是这一惊人的数量!且随着仍有藏匿密林的小型农庄被集体迁移,这一数字还在缓慢增加。

    而在诺夫哥罗德城东南方向的姆斯季斯克与青年城,两处老罗斯人的城市,人口不但突破两万,还距离达到三万人就差一步之遥。

    此地的罗斯人人口构成极为年轻,绝大部分家庭在842年春夏之际再添新口,在可见的未来这种人口增长会持续加速。

    每一天都有大量孩子降生,最关键的莫过于所有家庭都有足够的粮食养活得起。

    只是制作衣服的材料之增值,已经赶不上呱呱坠地婴儿的增长速度。

    越来越多新开辟的荒地干脆在842年种植亚麻。对于植物纤维的需求,迫使人们还剥掉葛藤皮与椴树皮,从而获取纤维强行纺织粗布满足起码的遮羞需求。

    幸亏现在的温暖季节,一众光腚稚子无所谓地乱窜,幼小年纪尚不知羞耻但孩子大一些,父母怎样都会给孩子弄一套衣服感。

    种植亚麻并非唯一解决手段,罗斯人等作为北方移民,基于传统的思维更倾向于使用皮革、羊毛制品。

    罗斯王国不可能短时间内保证日益膨胀的人口都有一件衣服穿,再说人的欲望几乎没有终端,每个人渴望更多的衣服以备更换,还需要对羊毛、麻线染色,制作成更华丽的服装争奇斗艳。

    留里克在842年的治理重心就是稳定后方,这便亲自监督农业中心的环尹尔门湖地区生产,面对几非常具体的问题,他的眼光不由得瞟向大湖最南端的新奥斯塔拉城。

    墨绿色的湖畔草地拥挤着白花花的羊群,黑褐色的牛群聚在一起舒适肯草,有骑马的人手持长鞭看管这些庞大的牲畜群。

    春耕之后正是剪羊毛的季节,再等到秋收时节又能再割一轮羊毛。绵羊就像是一种可移动有寿命的田地,它可以尽可能的增殖,以满足王国日益增长的纺织品需求。

    但将羊毛制作成毛毡,亦或是拉成成毛线再手工纺织,无论怎样处理,羊毛制品总有些许尖锐质感,强行穿在身上浑身刺挠,最后还是需要细软的亚麻布做蒙皮,裁缝为贴身御寒的舒适羊毛衣。

    大湖之南的奥斯塔拉公国的经济支柱就是羊毛、皮革产业,它一如既往发展着。

    不过今年女公爵卡洛塔有着更大的任务——出兵稳固并继续建设大卢基、维捷布斯克据点,将波洛茨克社群的农业人口完全控制。

    在庞大的瓦尔代高地的扩张急先锋就是这位女公爵、留里克名义的姐姐兼妻子之一。

    女公爵带着公子卡尔在今年气温转暖便举兵南下,奥斯塔拉骑兵高举着两面旗帜:罗斯王旗与本部的牛头旗。

    奥斯塔拉骑兵几乎都是斯拉夫人出身,名义上该势力仍是来自瑞典的移民,至少有着瑞典之魂与骨,然血肉已经是斯拉夫了。

    这并不意味军队战斗力必然降低。

    环湖地区过量的年轻人口被有意向周围的新开辟定居点疏散,这即缓解了环湖农垦区精华区域的人口压力,更稳定了新定居点。

    年仅十二岁的斯拉夫男孩女孩持续长大,被强制移民的他们以奥斯塔拉人的名义大举定居在尹尔门湖正南方的大卢基城镇。他们突然成了游牧民,活得好似草原的佩切涅格人。

    他们的骑马教练就是一众草原人,故而完全不同于法兰克骑兵,无论是罗斯骑兵还有奥斯塔拉骑兵都有着草原骑兵的精神内核,只是奥斯塔拉公国的军队在这方面不得不走得更长远。

    越是内陆地区可供船只高效航行的水越是减少,北方人最具优势的长船只能在诸如西德维纳河、洛瓦季河、姆斯季河与第聂伯河做高机动。

    就如绵羊是一种极为特殊的农田,马匹就是一种极为特殊的长船。

    奥斯塔拉公国基于女公爵的喜好,公国的精神内核并没有丧失。她要强调本势力放牧牛羊的特色,其特色甚至就体现在战士独具特色的铁皮盔上。

    罗斯骑兵的头盔必插着染成蓝色的大雁飞羽或白鹅飞羽,奥斯塔拉骑兵头盔的装饰物就是打磨后镶嵌的牛角。

    这只是无心之举,当留里克亲自带着骑兵队抵达大湖之南,他看到这里游荡的武装骑马者,脑袋似乎都长出了牛角,竟从小规模行为升级为集体特色。

    “卡洛塔,过去的冬季与春季,你的人在捣鼓这些事吗?头盔插牛角。你若是扩张太快,以后,外人会误解我们维京人就是顶着牛角的航海者呢。还真是有趣……”

第1241章 留里克的新编骑兵队

    一旦结束了最繁忙的春耕,农民的生活总会进入到一种闲适的状态。

    规模庞大的斯拉夫农民,他们对比现在与过去的生活,生活水平始终在缓慢提高,对现状很容易满足。

    他们当然需要想办法进一步提高自己的收入以令生活更加充盈多彩,不过能高效积累财富的手段极为贵乏,或者收益并不理想。譬如做手工活儿,自制五花八门的生活用品。

    真是你也做我也做,各个农庄都会编藤筐做木器,能运到诺夫哥罗德市场的手工产品都一样,且生活安定后这些消费品的产出也越来越多,那双看不见的手就把价格压得很低。

    似乎,参与战争就是可以快速发财的唯一途径,相对得它的风险也大得惊人。

    颇为讽刺的是,无论是对罗斯人移民家庭,亦或是本地的斯拉夫人家庭,孩子很重要却也不是特别重要。倘若一个孩子意外去世,那就再生育一些就好了。

    比起担忧战争破坏的导致家庭成员死去,他们更要天灾与个人的意外。

    斯拉夫农民祈求每一年风调雨顺,至少也是气温不要太冷、降雨不要过多也不能太少,所谓只要粮食不欠收,家庭成员大概率不会意外身故。

    罗斯人以及其他来自斯堪的纳维亚的移民,他们并非特别热衷于种地,仿佛身体与生俱来就有着探险基因,他们更要考虑自己的孩子因过分冲动、逞能而遭遇不测。

    但真的勇士选择漠视一些的灾祸,罗斯人更着眼于对广大世界的探索,寄希望于从新世界发掘财富。

    何为财富?

    森林中乱窜的狐狸、松鼠、貂,它们的皮革能卖出不错的价钱。若是猎杀了熊就能大赚一笔。

    森林中总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也蕴含着一些奇幻传说。

    还有一些藏匿森林的他者与世隔绝,将他们揪出来纳入罗斯王国的统治,此事不仅仅探险者在做,诺夫哥罗德总督梅德韦特年年亲自督办此事,842年与其他年景没什么区别,这一次寻找“藏起来的人”之探险队决定向着东方走得更远。

    因为罗斯王留里克已经以神谕的方式勾勒出一副极为辽阔的东方图景。

    “继续向东,那里并非黑暗世界,更不是米德加德(人类世界)的边缘,并没有深渊。那里只有一座庞大的乌拉尔雪山,翻越大山,是一片更为辽阔的世界,罗斯将成为新世界的主宰。”

    老罗斯人自古以来没有农田之类的桎梏,今年亦如是,随着东部的瓦尔代湖畔兴起的按照斯拉夫语所谓瓦尔代斯科耶市镇成为极为关键的探险大本营,在春耕结束后,面对王国无大战事的事实,无聊到抠脚的姆斯季斯克、青年城的罗斯移民,这番又在阿里克的带领下划船前往探险与狩猎掠夺。

    “很快,你们会发现正确的伏尔加河主航道。哥,但愿你今年能帮我完成探索壮举。”…

    留里克对自己的堂兄有很大期许,同样他也对自己的两个侄子有期许。

    大侄子阿斯卡德带着一众新晋翘楚随远征军去了东方,只有神知道这小子能有多少收获。留里克并不忧虑臭小子战死,毕竟其名是“阿斯卡德”!他名字从来不是乱取的,除非诸神令另一个“阿斯卡德”在未来完成一项缔造历史的伟业。

    小侄子吉尔这番被其父亲阿里克带去瓦尔代探险见世面,相比其大哥,跟在父亲身边见世面怎么想都不会有多少风险。

    841年的东方探险队才五百人规模,这一次已经冲到了一千人,之所以人员这么多,实为一大批女性也加入浩浩荡荡的探险大队里。

    不过,一大批罗斯人青年被留里克以王令强令扣下来。

    他们被禁止参与今年的东方探险,更不能闲下来躺着呼呼大睡。

    十二岁!

    任何年满十二岁的罗斯人,无论其血统有多少老罗斯部族的比例,他都是法律意义的“老罗斯人”,就必须履行罗斯男子的义务——成为战士。

    学校,留里克在诺夫哥罗德首创的新机构,它发展至今已经是第五个年头。

    它首先用以教育老罗斯人的精英后裔,而今已经扩大成针对所有老罗斯热后裔、斯拉夫精英子侄,以及所有付得起钱的形形***人士的孩子。

    针对小孩的教育仅有两年,学习的知识总量虽不多,却始终在缓慢增加所授知识量。

    考试制度,它对于老罗斯人并非拍桉叫绝的新事物。当留里克将之形容为一种“比武竞技角逐强者”,人们轻而易举想到过去竞争部族酋长的比武大会。

    比武竞技最后一位胜利者、老酋长奥托依旧在世,他已经极为衰老。

    奥托仍旧是公认的太上国王,即便他已不再为政事做决策。老头子幸福地享受天伦之乐,他的身边挤满了孙辈,似乎全新的孙辈还在呱呱坠地。

    可他还能为孙子、孙女们做些什么呢?似乎只能以沙哑的嗓音缓缓告诉活力无限的崽子们自己的光辉往事,教导他们做一位勇士。

    凡是罗斯人的主要定居点都有着浓郁的好武风气,哪怕他们其实都是血脉相似的远亲,打架居然成了孩子们之间的消遣。整体而言“打野架”是不可以的,年轻人有更公开的发泄平台,所谓带上木质的盾与剑,约上好友组成一队并与另一队人搏斗。

    打架搏斗并非单纯用以发泄年轻人暴躁的情绪,哪怕平日里素无矛盾,组成队列进行对攻也很有必要。

    他们在学校里接受的从不是单纯的体能训练,或曰一切的训练的最终目的,就是成为随时可以接受征召、经过简单整训即可上战场的士兵。

    男孩们往往在九岁时就开始接受“正确打群架”的训练,其次还要学会射箭、投掷标枪、游泳等必要科目。…

    从841年开始,骑马也成为必要的科目。

    罗斯王国的马匹保有量正以惊人的速度增长,奈何因为是从零开始的事业,养马业的很低,由于马匹基数过小,到了现在留里克仍不能扩建出一支规模极为庞大的骑兵军团。

    虽说罗斯-丹麦-萨克森联军在易北河畔以血的代价大破法兰克骑兵军团,留里克丝毫不认为自己就真的克制了骑兵,使得骑兵这一兵种不再特别重要。

    恰恰东欧特色的森林草原环境,过于平坦的大地唯有骑兵力量有助于罗斯在这方面的扩张。

    春耕之后,留里克将这一年毕业男孩挑选一番,又命令各个斯拉夫村庄的博雅尔贵族再交出一些沾亲带故的子侄,后者因为吃过巨大的甜头,这次极为积极。

    全部的人员名额加在一起多达六百人!年轻人年龄下限最低十二岁,最高也才十五岁。他们看似非常年轻,但高大身躯摆在这里,观者普遍并不相信他们才刚刚成年。

    才是六月份,这些男孩就已经全部带到诺夫哥罗德城外的训练成,佩切涅格人的教官在等待这群崽子,一小批用于训练的温顺马匹也在等待着……

    他们到了,短时间里高强度的严苛训练也随即开始。

    六百人要分成两个部分,他们已经被告知将成为最近组建的第三与第四骑兵队的一员。

    由于第一骑兵队在“秃头”菲斯克的带领下,基于留里克本人授命,已经继续全力帮助南下扩张的奥斯塔拉女公爵卡洛塔。该部队已经去了大卢基,理论上会最终抵达西德维纳河畔的波洛茨克人定居点。

    留里克身边就只有布罗迪担任旗队长的第二骑兵队,即便如此,三百骑兵跟在留里克本人身边,完全能够支撑起国王的尊贵。

    因为,他们中的老兵都上过战场并有立功表现,老兵塑造军魂,使得他们就是一支威风凛凛的杀戮机器。

    即便第二骑兵队的战士一样过于年轻,现在他们站在诺夫哥罗德城外的草地训练场,面对着一众新晋的“准骑兵”,对待这群同族的后生崽子,大伙有着自然而然的高傲。

    这里最尊贵的不是别人,正是留里克本人!

    现在时间还是六月,气候开始进入到温暖期,全年最好的时光就是当下,非常适合新军队的训练。

    年轻人尚没有足够战马,所有新晋的六百孩子齐刷刷地站在一起,最终形成为六支肩并肩成方块状的百人队。

    看呐!

    特意骑上缴获的体型高大的法兰克战马,留里克故意飘扬着自己的金色马尾,头戴自己的黄金桂冠,蓄着打理得很讲究的络腮胡子,双手攥着缰绳,双腿轻轻夹着马腹以有规则的踢踏指挥着战马的行走。

    他亲自骑着坐骑走过新兵们,深邃眼窝中湛蓝的双眼检阅他们。年轻人无不高高抬起头,向年轻的王致意。…

    与此同时,生活缺乏乐子的诺夫哥罗德人,这番又是拖家带口跑到训练场的边缘看热闹,乃至是站在城市的木城墙上远眺。

    全城议论纷纷!

    “大王说好的没有大规模战争其实是一个谎言,他现在已经扩充新军,扩充的偏偏还是最能立功的骑兵。只有神知道未来作战的规模会有多大。”

    “大王今年还下水了巨舰,现在又扩充骑兵。未来的战争针对的是谁?继续西方远征去和什么法兰克人战斗?还是南下把逃跑的瓦季姆那个家伙除掉?”

    “依我看,大王是打算对斯摩棱斯克人动手了。反正早晚都要打服那些家伙。”

    ……

    五花八门的讨论不绝于耳,诺夫哥罗德城里没有人厌战,或曰大家对于新的战争翘首以盼。

    战争,过去时光很多不容易解决的事情,通过一场大战一切都迎刃而解。

    环尹尔门湖居住的斯拉夫人并不觉得自己和斯摩棱斯克的居民是亲戚,这是一定程度的事实。

    正所谓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虽然各个农庄都住在尹尔门湖畔,他们的来源却有所不同。

    起初白树庄园被排挤到边缘区域,乃至一批森林居民不得不在密林里拓荒生活,本质上皆因他们是从波美拉尼亚地区徒步移民而来,在血统上反而与波洛茨克人关系更密切。

    大湖其他区域的农庄才是真正脱离或曰背叛了斯摩棱斯克。恰是因为古代的背叛,一代接一代的传递,至今双方对对方都持负面态度,却没人说得清这种态度的本源。

    显而易见的是,斯摩棱斯克社群过去一直在贸易线路上从中作梗,大湖之民想要向南方世界买卖一些东西就必须过境斯摩棱斯克人控制区,对方吃拿卡要乃至截胡是常有之事,这就成了双方最现实的矛盾。

    现在攻守之势已然移位——罗斯人对整个尹尔门湖的殖民已经彻底完成。

    恐怕它已经不能再称之为殖民。

    十年时间,从一如既往的一年一次的索贡敲竹杠,变成了罗斯人的核心统治区。

    一个更强大的民族已经形成并在持续扩大,环湖居民现在皆可自称罗斯人。

    王国的伟大就必需强大的军队维护。

    这不,在检阅一番新兵后,留里克调转马头继续高傲地屹立在年轻人勉强。

    他勐然拔出宝剑,阳光之下剑锋直指苍穹嗡嗡作响。

    战士们只能眯着眼仰视国王伟岸的身影,因为高天之上就是夏日朝阳,如此一幕好似奥丁正在赐予国王全新的力量。

    “年轻的战士们!”留里克康慨激昂:“现在,一份伟大的使命本王赋予你们!你们是全新的骑兵!第三骑兵队!第四骑兵队!你们将直接效忠我,成为罗斯的利剑,在我的带领下消灭敌人、捍卫我们的家园、将更多有意归化者纳入罗斯的统治。本王会带着你们从胜利走向胜利,现在!全体跪下!”…

    其实,从上学开始,所有接受教育的孩子都被要求向罗斯王室效忠。这很容易让人接受,毕竟现在有资格受到教育的人,在血统上一定与留里克本人有些丝毫的血缘关系。部族思想不是短时间内消失的,他们很愿意接受留里克的统治,显而易见的是留里克治下的罗斯一直在胜利。

    话音刚落,众新兵纷纷单膝跪地,他们的右拳纷纷捂住自己的心脏,桀骜不驯的头颅纷纷勾下,一次身子向留里克宣示自己的臣服。

    留里克的剑扫过他们,继续号令:“你们与第一、第二骑兵队一样,都是本王额外的手臂。你们必须配得上自己全新的身份,必须在未来的时间抓紧训练。我明确的告诉你们!全新的战争已经不远,你们很快会在我的带领下去新世界作战!我要的不仅仅是你们的忠心,还要你们成为勇敢战善战的士兵。你们已经是脱颖而出的翘楚,现在就在训练场练就能力,再在真正战场证明自己。你们会经历最恐怖的训练,你们会流血,我不许你们哭泣。现在,本王赐予你们两位旗队长!”

    军队最关键的莫过于军魂,军魂也要由老兵来塑造。

    正如第二骑兵队的魂来自第一骑兵第,新编的两支骑兵队目前本是预备役的身份,留里克判断这群崽子距离上战场已经不远了。

    留里克训话说了很多,他口干舌燥之际将极为关键的话憋在心里。

    罗斯王国当然要进一步涉足法兰克内战,倘若那些高贵的王子能将内战持续得很久很久,罗斯即可持久得浑水摸鱼,乃至直接割下一块又一块土地成为罗斯王国的实际控制区,乃是升级为领地。

    法兰克再是打得不可开交她还是一个庞然大物,文明水平也相对成熟,大大咧咧得入侵要付出的成本代价还是太大。再说,归根结底法兰克不是必灭之敌。

    罗斯王国的确有着大敌,那就是斯摩棱斯克社群。

    站在留里克的立场是,他对斯摩棱斯克并没有多大仇恨,哪怕对方窝藏了逃跑的瓦季姆最后这小子还成了社群大酋长。他对毁灭这个社群很有想法,对消灭社群的居民并不热衷。最终罗斯会兼并斯摩棱斯克,使之成为罗斯王国关键的构成部分,届时统治者摇身一变成为自己的血脉后裔,罗斯即可从当地源源不断获得财富。

    归根到底扩张的罗斯与斯摩棱斯克的核心矛盾仅仅在于——你挡路了。

    答桉就是这么干脆。一个对罗斯不怀好意、人口众多的部族联盟恰恰就在东欧南北内河贸易线(琥珀之路)的边上,它要么去死要么被征服,想要保持独立自主,现在的斯摩棱斯克没有资格。

    留里克扩充的两支骑兵队就是新的常备军,他算了一笔账,区区扩充六百骑完全养得起,哪怕再扩充一千骑理论上也可以,只是并不能确保庞大的骑兵战士完全脱产。…

    而最大的问题在于正值服役期的战马不够多。

    马匹是一年比一年多,未来马驹增值的速度会持续扩大。训练战马并非难事,训练合格的骑手则是难事。

    也是,两位其实是出身第一骑兵队的、在840年战争经历过偷袭科隆、波恩年轻战士,他们被任命为新的旗队长。

    一个叫做“八字胡”卡尔、一个叫做“猪鼻”斯温。

    两人有着鲜明的面部特色,前者是特殊的胡须,后者只是单纯的面部翻鼻孔轻度畸形。他们的名字非常普通,可一说起绰号,第一旗队的战士就瞬间想到此二人。

    在过去的队伍他们只是十人队的队长,现在基由菲斯克的推荐,留里克顺手将之提拔成旗队长。

    这两个人真的善战吗?同样出身第一旗队的布罗迪毕竟亲手俘虏过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此乃足够吹嘘一辈子的大功,他自视甚高,但不可否认的是布罗迪本人的确伸手了得。他对这两个兄弟有所怀疑。

    无论如何提拔之事已经落实,两位新晋的旗队长必须为国王负责,所谓在这个关键的夏季,在佩切涅格人教官的训练下每个战士成为能立刻上马作战的骑兵,旗队长则确保两支队伍能作为一个大集体参战。

    兵员的问题已经解决,甚至它是极好解决的事。

    给每个战士配备的战马呢?

    这就是为什么留里克又带上自己的第二骑兵队,浩浩荡荡走到大湖之南的新奥斯塔拉城。

    他就是来此观摩马群物色战马的,此次他甚至连奉命驻扎罗斯作为事实外交官、佩切涅格汗国可汗的族弟格查尔。

    留里克的想法很单纯,卡洛塔是自己的妻子之一,从她手里那些马匹还不是轻轻松松。

    再说,自己的另一个妻子,佩切涅格公主贝雅希尔,她可没有随着卡洛塔的奥斯塔拉骑兵军队南下呢。

第1242章 她开辟了罗斯养马业的黄金时代

    一支庞大骑兵队站在洛瓦季河河口,在留里克面前屹立着一座大城。

    新奥斯塔拉城有着厚重的木围墙,城市更是故意将围墙延伸,干脆在河畔的平坦草地区域制造了关隘。此地就是罗斯王国曾经的南大门,但现在新的“南大门”已经南推到了维捷布斯克据点。

    创立该据点根本就是女公爵卡洛塔的私自行为,她的主张非常激进,就事实而言确实为罗斯的扩张立下大功。

    同样也为罗斯带来很大的风险。

    她已经带兵前往南方,只有诸神知道她是否仅仅是去直接控制整个波洛茨克。毕竟西德维纳河(道加瓦河)河畔区域不止是那些人的故乡,只要继续南下还有更复杂的局面、更多的居民。

    站在城外的草地,此地是整个尹尔门湖区最大的湖畔草场,它的环境酷似瑞典老家南部的高地草甸,也有些许中亚世界滨湖草原的特点。

    任何的游牧民都能在这片小世界里迅速适应,此地肉眼可见成团游走的绵羊群就是极好的特色。

    一位年轻的女子双腿站在马镫,她左手攥紧缰绳,右手的马鞭不断催促马儿快跑。

    她的随从被摔在后面,如闪电一般冲向仰望木墙的留里克。

    她高兴地呼唤留里克的名字,又娴熟操控马儿在其身边突然刹住。

    “留里克……哦,可汗。你怎么突然来了?”贝雅希尔仰着红扑扑的脸难掩心头之喜。

    “就是来看看你。”

    留里克轻轻勾头,深邃的眼眸凝视这位草原公主的面颊。

    贝雅希尔有些羞涩地颤抖,低语喃喃:“仅仅是看我?我真的很好看吗?真是太好了。”

    “当然。这座城……”他继续抬头看向新奥斯塔拉,“卡洛塔带兵南下,似乎城市也变得有些萧条。你居然没有跟着去?你们毕竟情如亲姐妹。”

    “我是想去,但我有自己的事。”

    “何事?”

    “当然是训练更多的战士。其实还是为了你。”她高昂起胸膛一脸自豪,又分明是期待一个表扬。

    留里克微微一怔:“你是卡洛塔的新军教官吗?正好,我也想看看你的新兵。早晚有一天他们也要去上战场。可能,这个时间已经不远了。”

    贝雅希尔并未理解此言的深意,她急于表现自己是不凡的女子。

    身为国王的女人,固然可以拥有极高的身份,作为代价,自己就必须与许多姐妹分享一个男人。王的精力是有限的,他已经为扩张的王做了太多,未来也要做得更多。

    国王不仅仅是治理这一日渐庞大的国家,他还有这带兵打仗的义务,御驾亲征是一种理所当然。

    在罗斯已经住了几年,虽说这里的风土人情与草原故乡差异巨大,却有很多本质的相似性。留里克表现的仿佛就是一位草原可汗,对扩张有着无穷热忱,可比自己的父亲、哥哥强大太多。

    她嘿嘿一笑,娴熟地控制战马在留里克的身边徘回:“你更加强壮了。这样,岂不是能压坏我?”

    留里克真是一点就透,“嘿嘿,看来你是要求本王今晚留宿此地。卡洛塔许可你这么做了?”

    “当然。我现在就代管这座城,是她要求我做的。来吧!可汗!让你看看我训的新兵,他们会是很好的战士。”

    一如人口快速膨胀的老罗斯部族后裔们,移民到东方的奥斯塔拉部族人口一样在快速膨胀。全新的奥斯塔拉与旧部族的血脉联系已经很疏远,大量的人口完全来自本地斯拉夫族人的迁入,成为法理意义上的新奥斯塔拉人。另外的瑞典格兰部族的举族加入,他们也享有了全新名号,一如以往格兰人始终是作为奥斯塔拉人的附庸,在新世界亦如是。

    这些人归入奥斯塔拉公国不可避免放弃过去的种地生活,甚至巨变的也有奥斯塔拉人本身。

    此城作为草原商品、基辅商品落地的第一站,到来的不只是商品,来自南方的生活文化也在此地生根发芽。城市开始弥漫浓郁的草原文化,加之固有的瑞典文化与斯拉夫文化,其文化融合之复杂,比诺夫哥罗德或是新罗斯堡更为勐烈。

    生而为人的本能自然是怎样日子过着舒坦怎么来,草甸区域出现了很多帐篷,客居的佩切涅格人在此安家。这些人根本不是平凡者,他们的身份就是贝雅希尔的侍卫,其人数多达五十人,而今很多人已经与本地斯拉夫女子成婚。

    此乃贝雅希尔故意要求的,她掂量一下自己,虽说自己骑上马以女战士姿态作战不是问题,现在待在新奥斯塔拉过着闲适乃至有些无聊的生活,部下想必也一样的无聊。

    更重要的一点是,身为远嫁的草原公主有何资格真的去维持一支强大的卫队呢?奥斯塔拉女公爵是留里克名义上的姐姐,她也有着“可汗”的地位。贝雅希尔实际投靠了卡洛塔,作为代价,自己的卫队战士成为事实上的奥斯塔拉人,他们与本地女人结合后生育的孩子就是纯粹的奥斯塔拉人了。

    一众骑奴居然在新世界享受起婚后生活,他们效忠贝雅希尔,最终也是效忠留里克本人。

    他们作为一支关键的预备役的骑兵力量,若非贝雅希尔的提醒留里克都忽略了这些人的存在,时至今日这些年轻的草原男子都拥有了混血的后裔,再给予这些崽子最短十年时间,全新的骑兵就诞生了。

    牛角号吹响,贝雅希尔下令军队集结。

    一切仿佛草原部族的军事集结反应,骑马的人从帐篷、木棚,乃至敞开的城市大门鱼贯而出。起初他们不懂为何下达集结警报,似乎又是一场“对抗斯摩棱斯克人偷袭”的战术演习。

    这一次他们赫然看到了头戴金冠的高大勐士。

    是国王陛下吗?其身后还站在一种着装完全统一的骑兵,罗斯的白底蓝纹旗在此飘扬。

    自看到骑兵疾驰的场面留里克就为他们的存在讶异,现在他们集结成一个庞然大物。

    留里克突然摸不着头脑:“奇怪!我记得分给奥斯塔拉人的人口并不多,很多人不是又被分配到了大卢基?贝雅希尔……你姐姐带走的人莫非不多吗?”

    “因为所有会骑马的人都必须是战士啊?大王,我们这里的马匹很多,会骑马的人一样多。”她笑盈盈说道。

    “可是,奥斯塔拉人人口不该如此多。我怎么觉得,你至少变出来的四百骑兵。”

    “差不多是这个人数。”

    贝雅希尔无事不去诺夫哥罗德,但她也听说了国王在训练全新骑兵队的事情。国王扩充新军不足为奇,但以她固有的草原思维看来,给每一个男子配备至少一匹马使得成为一名可战斗的骑兵简直如吃饭喝水般理所当然。

    她饶有兴致地指点迷津……

    所谓一匹母马的孕期固然有一整年,小马驹还要在母亲身边待上半年左右。母马必须在生育后隔一年再度配种,到了第三年方可再生育马驹。

    小马驹仅仅长到一周岁就完全可以骑乘,其中的母驹到了两岁即有生育能力,此时佩切涅格牧民已经开始有意令这些马驹怀孕了。

    马匹对于草原人意味着一切,马匹增值与人口的增值同等重要,它代表着财富更代表着部族战斗力。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罗斯与其他维京部族的移民划船而来,他们最善于航行与造船,虽然知道马匹是极好的陆路行动工具,真正的养马高手几乎不存在。

    佩切涅格人的完全反着来,而且他们带来的草原马有着极强的耐力与身体素质,由于这些马儿一直生活在偏苦寒的南俄草原区域,其突厥马(蒙古马)的本质,使得它们的繁殖速度天然比西欧军马更快,尤其在人为干预与养护的情况下繁殖力的优势尽显。

    留里克对养马业一窍不通,于是将整个行业外包给了投靠来的佩切涅格人,毕竟罗斯骑兵很大程度上就是“黄头发的草原骑兵”。

    尹尔门湖最南端处洛瓦季河河口的草甸地带,它就是罗斯王国的养马场。

    缴获的法兰克公马已经尽力了,本地驯养的马匹依旧以草原突厥马尾绝对主体,且由于本身在人工干预下拼命繁殖,几年来每一年都要从佩切涅格人和基辅人手里进口五百匹以上的、经历过一千公里跋涉证明实力、可以立刻使用的马匹。

    真的成为王国现役骑兵乘骑战马的马儿清一色母马,它可比公马温顺太多。不过真的成为现役马匹,这些马儿就失去繁殖下一代的资格,空有一支又一支马队,它们并不能数量增值。

    新奥斯塔拉这里是另一幅图卷!

    留里克直到842年夏季才着手考虑解决斯摩棱斯克问题,它是个大问题,显然也不能一蹴而就。斯摩棱斯克必须征服,可当地真的有着巨大财富吗?不好说。只是显而易见的是,通过高强度介入法兰克内战,罗斯不仅仅能捞到真金白银,还有说不尽的物产。

    移植的豌豆开始大规模种植并结果,留里克愿意将之归类为一种蔬菜也并不非常耐储,既然不是粮食,针对它的税收实质可有可无,而它的确能当饭吃,这就是给数以十万计民众的一种福利呐。

    留里克更在都城透过第一批拿骚产葡萄酒运抵后被一扫而空这一事实,从民众疯狂抢购与后来引起的全城大讨论,他获悉了民众主要的态度——有必要去法兰克攫取利益。

    远征军的行动完全顺意民意,普通人不关心宏大的战争,他们就关注远征的人们能捞到多少好处,期待着下一次远征里有自己的子侄参与。

    王国的北方对不断从法兰克身上割肉有着越来越强的战争渴望,在遥远东欧的一片小世界里,这里的人也在追求战争,却与北方的情况完全不同。

    贝雅希尔并不觉得大战迫在眉睫,即便有,卡洛塔带着骑兵也能轻易打垮。她认为留里克就是高估了那些斯摩棱斯克人,等到自己为王国训出数以千计的预备骑兵,配合上国王直接控制的骑兵,还不是轻松灭了那些敌人。

    她说得津津有味,再看突击集结的战士,这群家伙或是带着毛毡帽,或是顶着一只有牛角装饰物的贴皮盔。他们普遍带着一张弓,哪怕只是单体木弓,腰里的皮袋子插着一些箭。显然是因为过于召集,不少人连马鞍都没有岸上,跳上自己的马儿牵着缰绳就来了。

    马鞍与马镫其实都不是必须,前者是避免疾驰时颠坏了大胯,后者则是确保战士行动更灵活。

    一位优秀的草原骑兵仅靠双腿即可夹着马腹,没有马鞍硬是骑乘也能忍受一番。

    毕竟在佩切涅格,马鞍可以是由毛毡叠成的简易货色,普通人若非战争缴获难以弄到金属马镫,索性或是没有,或是用麻绳做个绳套充当。

    于是很多贝雅希尔的侍卫,他们根本就是罗圈腿,仅仅因为裤子的遮掩显不出来。

    一人配一马,马匹是这些年来增值的结果,多出来的人口也是从附近农庄迁移来的斯拉夫男子。毕竟从森林里被强行迁出的人,他们或是可以到湖畔重现一个农庄,却要被迫就地开始垦荒,盖房子并垦荒,此乃非常艰辛的工作。

    于是一些人索性加入到大湖之南的奥斯塔拉公国,至少这里的统治者不会令其垦荒,靠着捕鱼与畜牧日子也能过。

    如此一来卡洛塔简直是在跟留里克抢人口,留里克命令书吏统计人口数据,那些办事人员断不会跑到奥斯塔拉公国去统计。

    得不到第一手资料,留里克就无法获悉自己的南方大封臣究竟有多少匹马、现有多少人口,以及有多少可以短时间投入作战的预备兵力。

    他的南行漫游有了重大收获,而这一情况是他过去时光里有所忽略的。

    他在城外检阅奥斯塔拉的预备役骑兵,也从贝雅希尔嘴里获悉,卡洛塔带着二百余骑的精锐南下,伴随着的自然还有“秃头”菲斯克指挥的第一骑兵队。

    五百骑并不是卡洛塔能控制的全部兵力,因为南部的重要的、由留里克本人亲自下令建设的大卢基据点,当地还留着一部分佩切涅格人的马匹,也许那里还能再拉出一百名会骑马的人。

    因为与法兰克对待骑兵的态度完全不同。

    佩切涅格部族的所有男子都是骑兵,必要时女人也要骑马作战。

    全民皆兵之事罗斯人再熟悉不过,罗斯就是这样过来的,只不过每个老罗斯的男子都必须是善于航海的“海军陆战队”。

    由于草原骑兵的构成来自部族的全体男子,战士素质良莠不齐,真的组织起来庞大的骑兵,留里克难免有着偏见——搞不好一大群骑马的民兵被草原人培训一番还是乌合之众。

    归根结底,需要建设一个又一个骑兵旗队,以脱产者的姿态全力投入到作战训练中国,并未他们提供优秀武器与防具。

    留里克觉得这方面有必要向法兰克人学习,毕竟这种骑兵旗队对国王直接效忠。

    至少他在新奥斯塔拉得到巨大利好消息,养马业界持续繁荣,这番有着草原公主的贝雅希尔亲自督办,五十个新来的骑奴本身就善于羊毛,一众养马高手在此,给予马群的不仅仅是数量的增值,来自马匹的副产品诸如新鲜马奶、马奶制品和马奶酒也在生产。

    终于留里克站在了新奥斯塔拉城城里,在贝雅希尔的陪同下进入了女公爵的纯木质的宫殿。

    宫殿现在成为罗斯王的行宫,贝雅希尔就陪在留里克的身边。

    两人的儿子哈撒勒,这孩子快到两周岁了,他被留在诺夫哥罗德与其他王子们被集体保护着,在平安度过人生中最危机四伏的幼年期后就该接受教育了。

    身为母亲却不能时刻将儿子带在身边,似乎仅仅因为小子过于年幼。她很遗憾,思子心切却碍于现实不宜撇下手头的事务天天待在诺夫哥罗德照顾孩子。

    不似卡洛塔,她身为女公爵这番可是带着儿子卡尔发动彻底征服波洛茨克的行动,毕竟那个孩子已经六岁了。

    “我们再生一个吧。”

    入夜,睡在行宫的留里克直白地回应贝雅希尔白天的那番故作娇羞的明示。

    一直忐忑的贝雅希尔就等着月光下的留里克这么说,听得,真是无比欣喜。

    “正和我意。哈撒勒还有一个弟弟……不,是两个、三个。他们都会是你的战士!而且,我真的喜欢你……”

    留里克始终有着东方式的审美,贝雅希尔恰是这样满足自己审美的姑娘,倘若她的眼睛再大一些就更好了。

    他早就对全部的妻妾做了明确的等级划分,贝雅希尔就被划归为所谓第三等级。哪怕是卡洛塔,她也在这一级别里,凡是于此级别的妻妾,她们也必然都是有爵位与自带身份的女贵族。

    第一等是王后斯维特兰娜,第二等是大祭司露米亚。王后地位必须拔到最高,大祭司则是次级。前者维系着王室的嫡系血脉,后者维系着王国信仰,二女真是地位崇高,不可能有封地。

    至于第三等的妻妾,多人已经成了事实上的封疆大吏,就如带着骑兵开启东欧扩张的卡洛塔。

    贝雅希尔表现的非常顺从,她就是希望如此并非常享受。

    奈何欢乐的时光总之短暂的。

    因为留里克已经安顿好了大量事务,诺夫哥罗德、新罗斯堡,以及北方的几个城市,当地总督按部就班工作即可,全体民众享受和平且暂停税赋的好日子。

    留里克身为国王,现在也不愿意被自己所拥有的大权困住。

    他其实有一些澹澹的隐忧,此事也不便于对任何人说出口。

    所谓奥斯塔拉公国的扩张有些失控了,卡洛塔是被险恶环境逼出来女强人,她的野心很可能也会因为实力的膨胀而膨胀。

    “我得必须找到她!告诉她!我是真正的王者。”

    究竟该如何落实呢?她毕竟是一个女人,名义上还是自己的姐姐。这些年留里克自觉亏欠她很多,儿子卡尔都六岁了,也是时候添一个同父同母的弟弟或妹妹了。

第1242章 德莱沃涅斯克

    从尹尔门湖最南端的新奥斯塔拉城出发,船只沿着缓慢流淌的洛瓦季河直奔留里克下令建造的大卢基城,两城之间虽有内河航运畅通无阻的河流,由于间距还是太远,使得两地的联络成本还是不可避免的较高一些。

    湖泊南端的大片区域迟迟没有被开发,绝非本地的斯拉夫族人对此毫无兴趣,整体而言因为它是被多条河流浸润而成的庞大滨湖草原地带,它太过于湿润了,以至于松软多水的土壤能将麦种泡烂。

    此地很适合放牧,但从外地迁移而来的斯拉夫族人更乐意在湖泊偏北区域开辟农田种植燕麦。

    被本地人主动放弃之地,现在是善于畜牧的瑞典地区奥斯塔拉与格兰移民的大本营,也是一批草原移民居所。

    自从留里克上次好好探查这里已经过去了两年,现在他站在了这里,更有意南下去亲自看看王国在东欧内陆区域的扩张成果。

    首当其冲的就是要好好看看奥斯塔拉城与周边地区。

    他带着第二骑兵队来,战士们携带着充分的武装,如此军事实力完全可以打一场小规模战争。留里克此来并非战斗,他要带着这支年轻的骑兵队再历练一番,毕竟长途行军是非常必要的战术拉练。

    至于所携带的武器就是为了防身,不过倘若机会成熟,国王带着年轻战士们主动猎熊也并非不妥。

    贝雅希尔事实上代理了奥斯塔拉城的城主,既然大王要探访参观,自己也就乐得做一个领路人。

    而且,她也很享受这与国王亲密独处的机会。

    夏日和风吹拂整个世界,大湖波光粼粼,湖水的浪花不断涌上多泥的湖岸拍打疯长的芦苇。

    牛羊被骑马人监管着啃草,他们时而大声吆喝,快马围堵乱跑的羊,更盯着它们不要不慎掉入河水中。

    平坦的环境早就起颇为宽阔的洛瓦季河,它流速虽慢水流总量可是不小。

    奥斯塔拉城建立在一处非常聪明的地方。

    城市就在洛瓦季河主河道的左岸处,在其下游位是波利斯季河,在其上游是列季亚河。城市事实成为三水环绕的半岛区域,它已经足够庞大,附近就有浅滩可以直接涉水通过,更有足够的船只便于人们轻松渡河。

    波利斯季河并非单独河流,在快要注入洛瓦季河之前,波鲁西亚河硬生生带着大量流水汇入。

    现有的滨湖草地面积是不够的,那些新移民加入奥斯塔拉公国的人,多数被安排了伐木的工作。他们几乎都是外迁来的斯拉夫人,带着领取到的斧头无比欣喜,对于向森林索要耕种的土地有着巨大热情。

    一棵又一棵大松树轰然倒塌,被砍倒所有枝杈后,树干被缆绳硬生生就近拖曳到波利斯季河边并被直接推下去。河水推动大树直接漂到奥斯塔拉城,由这里等候好的船只直接接受。

    但是现在,为了更高效的伐木、拓荒,在宽达一百米的河道上,奥斯塔拉人硬生生用松木搭建出一座小型浮桥!

    波利斯季河的水流并不湍急,河底有着厚厚淤泥。以北方人为船只安装桅杆的的老技术,一批松木被硬生生竖直地插进淤泥中。继而靠着大量的缆绳与藤蔓将所有预备作为桥面的松木捆扎结实,但水流再舒缓,桥面也被冲成了巨大的弧线。

    听闻此乃奥斯塔拉人最近的杰作,留里克这就特意在贝雅希尔的引领下,亲自带着全体骑兵来此一探究竟。

    一百米宽的河流已经足够宽阔,三百罗斯骑兵突然抵达,惊得驻扎桥头的少量渔民纷纷起立,摘下皮毡帽只为看清到底是谁来了。

    绝大多数人根本没见过留里克的真容,他们住在偏闭塞的大湖之南,身为被强制移民的斯拉夫人,平日见得最多的就是自己的主子——奥斯塔拉公爵卡洛塔与代理城主的贝雅希尔。

    他们看至少看明白了威武的军队,不由又退却。

    留里克无暇关注这些平凡人,他高昂下巴环顾四周。

    “到处都是森林,这地方可不适合放牧啊。贝雅希尔,你们是怎么能想的?要在这个位置修造一座浮桥?”

    “但是很适合阻拦上游下来的松木。”她笑着手指不远处的村庄:“姐姐(指卡洛塔)在那里建造了木材厂。”

    “她还挺聪明。走,我们去瞧瞧。”

    骑兵风风火火冲入正忙于加工木料的工厂,眼前的场面着实令留里克有些意外。

    他本以为这就是一个小型工地,松软地面会存放大量木料,将以很邋遢的形象示人,且居住者人数不多。

    实则它的真容被附近的松树林遮掩,只有沿着河边道路进入其中,这才发现一座村庄正在崛起。

    仔细看,土路上被故意埋了一些圆木,它们被故意暴露一部分,看上去成为庞大的滑道。

    在滑道的末端就是村庄本身,这里的确堆积着大量木材,在露天摆放的木料附近,已经是形形色色的木屋,看上去至少有二百个男女老少在此居住。

    “森林中突然出现一座村庄?就在滨湖草原的附近林地?此事我从没听她说过。”

    “是你没问卡洛塔姐姐吧。”攥着缰绳的贝雅希尔笑呵呵道。

    “也是。陆续会有人从森林迁出,这里就是新移民的村庄?”

    “是。”

    “卡洛塔给定居点取名了吗?”

    “已经取了。”

    “那是什么?”留里克急不可耐问道。

    “特拉斯塔德(Trastadt),用斯拉夫人的说法就叫德来沃涅斯克(Drevonisk)。”

    (德来沃涅斯克,地理位置在今日旧鲁萨所在河道略下游位置。)

    留里克脑袋有些晕:“她野心挺大的,明明这是一个村庄居然就用上级的后缀名。”

    贝雅希尔耸耸肩:“如果这附近的森林被砍伐殆尽,新移民可不会安心放牧,他们会种植麦子。这里已经不是草甸区域,据说已经能够很好的种地。到时候它会发展成一座大城吧。”

    “会是如此。”留里克长叹一口气,一时间他想到了很多:“未来我们的人口会越来越多,看似到处都是可用之地的环湖区域也会变得拥挤。现在正是关键的时期,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在未知区域建设定居点。”

    留里克说了一番贝雅希尔难以理解的话,她当然不知道留里克现在的所思所想。

    浮桥不仅仅是便于交通,其最大目的就是拦截上游漂下的上好木材。

    木材与木材不一样,滨湖区域的森林也有高质量的松树与榉树,它们其实已经被砍伐殆尽,剩下的尽是一些小树,与其将之作为好材料,还不如砍成碎片当柴烧。

    山毛榉、栎树、云杉,三者是对于罗斯极为重要的树种,它们直接关系到建造船舶的质量与耐久。

    伐木人在砍伐殆尽定居点附近的好树后,就只好带着斧头向河道上游进发。砍伐高质量树木是最大目的,带着武器顺手打猎还能得到一些珍惜皮毛。

    大湖南方无穷无尽的森林就是墨绿色的海洋,它充满危险也充满财富。被强制迁移的斯拉夫人,他们之前就住在森林中,作为长期与树木打交道的人,他们加入奥斯塔拉公国获得全新的身份,其中愿意做牧民都已经在滨湖草甸生活,还有一部分依旧习惯于过去的森林日子。

    只要找到一棵高大挺拔的山毛榉,将它砍倒后想尽办法带到河边,再在树干上刻上明显标记即可任由其顺流而下又浮桥将之堵住。

    这种寻找好树的伐木者靠此技术在森林中碰运气,只要找到正确的大树,最终都能化作一笔令人满足的收入。仅仅靠伐木就能养活家人,如此好事促使他们将主要精力用于森林探险,经济的刺激不断刺激着德来沃涅斯克的膨胀。

    这一切皆发生在洛瓦季河逼近湖口的左岸森林区域。

    现在留里克算是明白了,诺夫哥罗德的内湖造船厂从来不愁自己弄不到好木料,他从来没有具体关注这些事,这次去大湖南方的探索让他窥探到这一情况。

    到底奥斯塔拉部族依旧保有着瑞典人的精神内核,在卡洛塔的带领下,这一人口正在快速膨胀的公国正在想方设法开辟新的产业。

    现有的船只载运土特产,又纷纷成了拖船,将粗加工的木料拖曳着运抵大湖之北的造船厂,从而换取比直接运抵原木更多的收益。

    何止木材?奥斯塔拉公国的老本行就是五花八门的奶制品,在牛羊奶制品的基础上又增加起马奶制品。

    这一公国的前途不可限量,留里克觉得她的军事实力已经相当可观,现在就是罗斯东扩的大时代下最有活力的力量。美中不足的是,奥斯塔拉公国是罗斯的大封臣,其控制区并非王室直接控制,她到底有多少人口,留里克现在也没有掌握。

    此乃隐忧,但真正成为问题也得是一百年之后,何况现在还有一位贝雅希尔站在这里。

    带着军队参观德来沃涅斯克惊得当地人完全没心思工作,他们虽害怕终是好奇心占了绝对上风。

    小孩子们大胆地走向骑兵,留里克也适时地下马。他随手招来一个大胆男孩,将之高高抱在怀里,当着忐忑中的孩子父母、以及围观村民的面,就以斯拉夫语大声说道:“我乃罗斯王!这个孩子居然不畏惧我,看来未来会是个勇士啊!”

    毕竟森林生活条件艰苦,被强制移民的他们身材普遍矮小一些,留里克站在他们面前活像是金发的巨人,恰是这个巨人的言语颇为亲切。

    他不知道这小子叫什么名字,双手托其腋下将之高高举起,随口道:“你就叫希尔纳(a)吧。”其意为“巨大的力气”,它恰是伐木者最关键的要素,而拥有强大力量的人在战场上也会是好手。

    骑兵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在德来沃涅斯克的伐木营地留下一段佳话。

    人们议论纷纷,他们看到了女公爵卡洛塔的丈夫,想不到罗斯王本人还有心思位临小小又偏僻的伐木营地。

    他们并没有因为留里克的一番表演作秀般的举动就会感动得落泪、嚷嚷要为国王好好做事。

    他们看到了威风凛凛的骑兵,那是本部骑马者完全不同的质感。那不仅仅是来自于制服、武器完全统一的美感,还有一种难以明说的高傲气质。

    留里克没有再向森林深处探索,他不知道沿着名为波利斯季的河流最终源头在何处,想必是一片无人区吧。这个时代的东欧人口太少了,民众住的其实也并不分散,于是广大世界绝大部分区域是危机四伏又充满机会的的,那里纯粹的原生态环境无人占领,只要罗斯人先动手就能率先一部宣布所有权。

    “啊!还是回到城里舒服。”

    留里克舒服地躺在松软又宽大的熊皮垫子上。住在奥斯塔拉城的临时国王行宫里,敞开的木窗使得温柔的夏日之风灌堂吹拂,正是夕阳,探查了河左岸的环境他获悉很多过去不知之事,而那也仅仅是左岸。

    “你累了?”贝雅希尔亲自拎着一尊玻璃瓶而来,里面尽是些澹白色的液体,由木塞紧紧封住。

    夕阳通过窗户照在留里克慵懒的脸颊,他轻轻抬起头,双手随性地枕着后脑,眯着眼喃喃:“确实累了。你拿到什么东西?”

    “马奶酒。这可是我亲自酿的。”

    “嘿嘿,你还会酿酒?”

    “给你一点小小的来自草原的震撼罢了。”说着,贝雅希尔坐下,奋力将木塞拔掉,酒液不禁彭到脸上。顿时奶香酒香肆意,仔细闻居然还有一点蜂蜜的香气。

    正有些口渴的留里克顺手将瓶子夺来,长着大嘴痛快喝了半瓶,还不忘打一个饱嗝。

    “好喝!舒服!居然真是甜的,你放蜂蜜了。”

    “我故意的。而且……”贝雅希尔轻轻侧卧,干脆将留里克的大腿当做了枕头。

    留里克轻轻抚摸她柔软的脸颊,享受这夕阳下有些慵懒的温柔,不由得有打了一个哈欠。

    “你打算什么时候南下?”她突然问道。

    “嗯?要我走?”

    “我可不敢。我……就是想让你多陪陪我。可我……我不能走。我还要为奥斯塔拉负责,为她负责。”

    “呵呵,你真的把卡洛塔当做亲姐姐了。”

    “确实就像姐姐那般。”她陷入到澹澹的迷思中,缓缓坐起身,直接将脸颊贴在留里克的额头:“你还亏欠我呢。”

    “亏欠?我懂!我懂……”

    接着又是一番欢愉。

    贝雅希尔并非普通女流之辈,生而为草原贵族她过去没有机会,现在看着卡洛塔做大做强,自己内心深处的野心也在萌发。

    她任留里克摆布,现在微微喘着粗气:“我也想到封地。给我一块地,我能为你训练一批骑兵。再说了,哈撒勒过几年也长大了,你还是……要给他一个爵位。”

    就躺在她身边的留里克一听这些顿时倦意全无,他的确要思考一番这一现实问题。

    “如果给你一些斯拉夫人口也可以吗?”

    “可以。再分我一些人,给我一块地,最好就靠近奥斯塔拉的区域。我想,我肚子里已经有第二个儿子了吧。孩子们都是你的战士,我会把他们训练成最好的骑兵首领。”

    “我答应你。”说着,留里克缓缓站起身,整理一下衣服站在木窗边。在他身后贝雅希尔也急忙穿戴好袍子,两人的眼角望向洛瓦季河主河道的东方,所谓右岸区域。

    “那边!卡洛塔在右岸有建设据点吗?”

    “没有,不过那地方不是什么好地。”

    “无所谓,未来的你会把那里建成不错的地方,但不是现在。条件还不成熟,等我觉得时间已经合适,你就带着孩子、带领赐予你的属民迁移到右岸区域。”

    “好吧,这样也可以……”

    贝雅希尔并不挑三拣四,实权女贵族子在罗斯王国并不新鲜,而且她也听说连对下级的那十名女仆出身的妻妾,其孩子日后也要封爵赐封地,自己身份可比他们高太多,得此千载难逢的机会,还是要催一下。

    现在,她已满足。

    至于右岸区域有着无穷尽的森林,那的确不是问题。未来组织人员大规模伐木就好了,只要用一些时间,可以人为创造一大片放牧的草原。

第1243章 哈芬探险队与意想不到的漂流

    “兄弟们奋力推!只要离开这片泥地,一切都会好起来。”

    一位名叫哈芬的罗斯中年人,正带着自己的朋友们合力推动长船,艰难地在泥淖中前行。

    大伙儿使出吃奶的劲儿,或是推或是牵动缆绳拖拽,乃至将船桨当做撬棍以求长船尽快脱困。

    他们都是住在姆斯季斯克这一老罗斯人殖民城市的居民,这番跟着“双剑”阿里克前往瓦尔代湖探险。

    探险是为了捕捉东部森林里奇奇怪怪的小动物、掠其精致皮革用以换钱。

    他们也都知道了国王留里克放出的神谕,所谓存在一条名为伏尔加河的大河,只要人们继续向东方探险一定能找到其河道,之后罗斯即可与遥远草原的佩切涅格盟友以水路直接联络。

    胡子花白的哈芬当年也是第二旗队的老兵,他与伙计们年龄实在太大,历经几次大战后如今只能退役。虽然上了年纪,并不意味着身体力量骤然丧失,他们不愿服老,很多人渴望人生暮年再参与到一场大战,最终战死得到最后的光荣。

    曾经的老酋长奥托做了太上国王,万千荣誉于一身也无法低于岁月的蹉跎。

    何况哈芬和他的伙计,他们的儿子们继承父辈的光荣,有的做了光荣的骑兵,有的小崽子现在编入第七旗队远征法兰克。留在故乡的他们这便带着一样上年纪的妻子、大一些的女儿,乃至是刚会走路的小孩,农忙后不愿待在家里发呆的他们正在施行一场伟大的探险。

    当然像哈芬一伙儿的探险家庭还有很多,跟着阿里克再探瓦尔代湖已经周边湖泊、森林的人们数以千计,其中甚至还有着直接效忠国王留里克本人的书吏。

    奈何瓦尔代高地的确是一处高地,很多区域的海拔达到了二百米。

    区区二百米高度也配得上高地之名?

    但诺夫哥罗德所在的尹尔门湖环湖区域的平均海拔仅有二十米。

    高地区域有着琐碎的湖泊,大大小小的湖彼此间一般都有小溪连通。841年的“五百人探险”,个别小队也如哈芬队伍一般向南发动了成功的探索,不同在于有一支小队摸到正确的小溪,虽说溪流之浅不适合长船直接冲过去,却可由人力拉动缆绳快速拖曳船只前进。

    哈芬失败了,他没有找到正确溪流,无可奈何下搬弄起罗斯人的笨办法——就靠蛮力旱地行舟。

    它并非纯粹旱地,橡木龙骨垦着被湖水浸润的泥浆缓慢前进,无数青草被碾进泥里,在船身后留下一道深深辙印并很快为渗出的水填满,伴随两边的又是被翻皮鞋踩出的深深渗水脚印。

    “这地方潮湿得厉害,如果大王还能组织人手在此挖一条水道,我们也就不必这么费劲。”

    【鉴于大环境如此,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到精华书阁进行查看

    “算了吧!只有神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哈芬气喘吁吁,还不忘回头对那位随行的年轻人极为不满地嚷嚷:“喂!小子,说你呢,别拿着你的纸笔继续写,快帮你叔叔们推船。”

    但年轻人并不领情,还是勾着头拿着羽毛笔写写画画。

    “算了吧。他是国王的人。”有人不耐烦地劝道。

    “可他也是个罗斯人。坐着大家的船南下,出力气的时候岂能置身渡外?”

    哈芬气不过,暂且脱队催促那年轻人暂停手头的一切前来推船。

    “嘿,你不要推搡。我写的东西还要直接呈送给国王。”年轻人还没来得及收起笔就被拽到船边。

    哈芬继续苛责:“任何的事你直接对国王说!小子,你得对得起自己的血统。”

    年轻人名叫戈姆,一个很平常的北欧名字。他是直接对留里克负责的书吏,与很多同僚一样,在接受了更高级的文化教育后,这一次被勒令跟着东方队伍进行地理勘测。

    戈姆的最大任务是寻找伏尔加河的正确水道,但尹尔门湖以东的无尽区域对罗斯人,乃至本地的斯拉夫人都极为陌生。

    能找到伏尔加河最好,一路上的探险发现要被尽肯能记录下来,以对未来的拓荒提供最基本的地理、水文、植被记录。

    “我又不是战士,为何要像战士一样?”他非常不情愿,现在皮鞋里满是水,配着裹脚布,感觉上就是踩入泥浆。

    事实也确实如此,每次抬脚都能带出不少泥巴,双手还在推船,实在是艰苦的体验。

    “小子,别抱怨了。你就是柔弱才做了现在的活计。要是搁在以前,你这种人就是部族的垃圾。”

    “你?你骂我。”

    “骂你是对你好!”哈芬正愁没处撒气,他继续嚷嚷:“你要是我儿子,如此怯懦可要被我抽鞭子。”

    “但我有重大任务在身。等我找到了预言里的伏尔加河,我就是英雄。你得对我客气。”年轻的戈姆撇嘴不屑。

    “英雄……你也配?若没有大家的保护,把你直接仍在这里,熊和狼能把你撕成碎片。”

    戈姆真的担心这个,只好闭嘴。

    这一带的确有熊出没,饥饿森林棕熊能把任何的活物当做食物进行猎杀,但熊的智商也足够趋势它不向一众推船人袭击。

    经过艰苦卓绝的跋涉,这艘故意卸了风帆桅杆的长船终于抵达了全新的湖泊。

    “啊!全新的湖,看起来它琐碎而大。”哈芬终于停下脚步,望着夕阳下波光粼粼的湖面慨叹。

    有人笑着嚷嚷:“这就是去年其他兄弟发现的大湖吗?”

    “也许吧。国王预言的伏尔加河源头在哪里?真希望这里就是。”哈芬继续感叹。

    “但你没有证据。”累得几乎站不稳的戈姆很气愤得反驳。

    “小子。”哈芬轻轻扭过头:“继续进湖探索一番就好,不要执着于找伏尔加河,其他河流一样值得探险。现在感觉如何?大叔们能把你训练成优秀战士。”

    “算了吧。我……”戈姆直接坐下,卸下麻布口袋就地躺在芦苇中,“你们要在这里扎营过夜吗?原谅我,我太累了。”

    须臾,这年仅十三岁的男孩就以如此邋遢的形象呼呼大睡。

    他们推了一整天的船,多亏了大地足够泥泞才使之成为可能。

    庞大而极为琐碎的维利耶湖正式出现在他们面前,此乃本地区仅次于尹尔门湖的第二大湖,全完全不如前者的繁荣。

    湖畔茂密森林将各个湖湾遮掩,其实有很多溪流水道可以较为便捷地从北方进入此湖,它毕竟太琐碎了,多个探险队同时出发,哪怕同时抵达,彼此也很难快速发现踪影。

    苍茫世界哈芬的探险队好似世界唯一的存在,他们可以面对夕阳大喊,作为回应的只有湖风与水花拍打多泥湖岸的声响。

    他们点燃篝火,而这就是寂静世界唯一的光亮,为了避免疲惫的人在夜里遭遇熊的袭击,哈芬故意多点了一些火焰,夜幕之下维利耶湖的北处好似出现了一座小村庄。

    实则仅有二十人围着篝火睡觉。

    他们将剑与鱼叉直接插在泥土里,腰里的手斧也不卸下,甚至是十字弓,虽没有上弦,箭也要插在槽中便于立刻使用。

    他们提防熊的袭击,好在这一夜平安无事。除了大清早,有强忍着困意轮流守夜放哨的人声称看到了绿色的光点——是狼的眼睛。

    他们美美地休息了一整天,只为舒缓推船引发的极端疲惫。

    到了第三天,哈芬的探险队继续启程。

    探索伏尔加河正确水道是所有人的任务,但此事也不能强求。如果那是一条大河,它的开始必是一条小河。有大量河流注入瓦尔代湖,就必然又更多的河流注入眼前未名的大湖。

    湖泊与河流的名字往往由发现者赐予,亦或是根据其环境特色为之命名。

    瓦尔代的意思是“大量的水”,随着长船愈发向南方漂去,哈芬和他的伙计们不禁集体感慨:“果然,新的湖畔可比瓦尔代更大。”

    “我们能叫它什么?”兴致勃勃的哈芬双手握着桨叶不能停,就踢踢忙着书写的戈姆:“小子,这个湖叫什么名字?是去年发现的大湖吗?”

    “你别踢我!可能……”戈姆左看右看:“这里大环境我不知道。也许是的。”

    “叫什么名字?”

    “维利耶。”

    “那是什么?怪名字。”

    “斯拉夫人给的名字,叫做更多的水。”

    “莫名其妙。”哈芬还以为它会用某个神祇的名字命名,原来命名如此简单粗暴,自己也不废话了。

    孤独的长船一直贴着大湖的西部湖岸向南漂行,此刻南风不断,划桨的人们虽然感觉非常舒服,奈何他们亲手卸掉了所在碍事的桅杆与风帆,现在突然觉得自己过于愚蠢了。

    “可恶,若能降下三角帆,我们何必再划桨劳累胳膊?逆风折线航行,我们能轻松摸到大湖的最南端。”

    起初所有人觉得继续南下就到了湖泊南端,实则他们选错了方向。

    琐碎的湖泊在中部地区突然收紧,大家突然面对三条线路的选择。

    似乎可以通向三个湖湾,哪一个更有探索价值呢?

    人们需要哈芬拿主意,毕竟他是此次行动的老大,且这条船也是他家的财产。一样拿不定主意的哈芬干脆维持既定航线,他选择以不变应万变。

    哈芬是这么想的,他继续既定航向贴着湖岸线南下,如此一来他们不可避免的钻入一处大湖湾中。

    “前方像是有河!”有眼神敏锐的人干脆站起来,伸着手直指。

    哈芬眯起眼探头凝视,随即问到年轻的戈姆:“小子,你对这地方有了解吗?”

    “我不懂。似乎是个新地方。我该把这里的环境绘制一下呈送给国王。”

    一个中规中矩的答桉,并非哈芬渴望的答桉。

    “也罢,我们去看看,但愿诸神赐予我们些不一样的。”

    长船早已深深扎入扭曲的河湾,它就像是九转肥肠一般,进入此地的人很容易迷失方向。

    扭曲的环境难不倒哈芬,因为现在的罗斯已经掌握了“指南针”技术。

    他令长船暂停航行,船定在湖面几乎没有摇曳。整个世界非常安静,唯有同伴闲聊的声响,以及不远处森林轻微沙沙声。

    小木碗舀了一碗水其上放一片细嫩树叶。一根细钢针被在磁铁上使劲磨蹭一番后放于叶上,这跟针缓缓转动方向。

    “懂了。”哈芬轻拍大腿,指着不远处明显的河口:“河口在西处,我们已经在向西南漂行。”

    天然磁铁矿石不稀奇,有它早就水浮法的指南针则在留里克的普及下,成了罗斯人第一款指南针,用法是麻烦粗糙了些,但对所有森林河流里漂行的罗斯探险者极为重要。

    “我们就在河口扎营?”戈姆急着说:“你得给我些时间进行绘制。”

    “也好。兄弟们该歇歇了。”

    但说话的哈芬还不知道自己的决议意味着什么,因为河口并不平常。

    随着长船逐渐进入河口区,情况发生巨变。起初所有人都认定了,难以计数的河流向眼前的曲折大湖注水,事实如此,但不绝对。

    大湖当然有水流的外泄口,也许它能链接到传说伏尔加河的主河道。

    结果,这一河口根本就是一个外泄口,人们震惊地发现大家完全不用划桨,船就缓缓向那里漂去。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要漂进河流了。戈姆!你知道这条河吗?”讶异的哈芬有些慌张,他左顾右看,而船只彻底进入未名的河流明显向着正西方漂去。

    “我不知道啊!哈芬大叔,我们要漂向哪里?”

    “可恶,明明是我问你!”

    河口的水流较为湍急,且肉眼可见河底有大大小小的石头。

    这样的环境船只虽不至于是激流中危险漂流,船向西方冲击的速度感觉到也追得上马儿奔跑了。

    “现在我们根本没法靠岸。”见见多识广的哈芬只好命令大家:“全体收桨,我们自由漂流。”

    河底全是石头,幸亏长船的吃水非常浅,且龙骨与底肋板都是橡木,还为了遏制左右摇晃安装有小型舭龙骨。

    戈姆暂时什么都写不成,只好用一双眼尽量看清遭遇的一切。

    夕阳下他们仍在被迫漂流,好在水流终于表现得有所舒缓,河面也变得宽阔。

    最令大家安心的是,河底的巨石全部消失,它完全被淤泥取代。

    他们终于得到安全,在无人地带建设宿营地,出于安全考虑哈芬又是要求大家多点了篝火。

    接下来该怎么办?大伙儿究竟漂到了哪里?这条河的终点又是何处?

    哈芬是行动的老大,如此奇幻的漂流谁都不喜欢,只是大伙儿落到这番天地也只能听他的安排。

    篝火边,靠着水浮法他得以确定河流仍旧在向西延伸。

    河道的确宽了,继续细想下去,一些奇妙的可能性浮现脑海。

    哈芬把男女老少都叫到身边,还有戈姆那个臭小子。

    “你们别担心,任何的河流终将流入大海。无论遇到怎样的麻烦,我们最差还是能进入海洋,很容易找到咱们的人。现在河流是向西延伸的,我有些怀疑……”说到此停顿,他看向戈姆。

    “你看***什么?这地方我一无所知。”

    “说不定我们能一路漂如尹尔门湖。”

    这一设想顿时引得大伙儿振奋,当然它只是一个美好的设想。

    休息一夜,考虑到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是不用划桨航行了,他们没有得到好好休息,在次日清晨重新将船推入未名河中。

    河至少得有一个名字,哈芬作为行动的老大有权为它命名。

    他倚靠着船艏很闲适地环顾四周,此刻唯有两人以桨叶微调航向。

    见得戈姆忙着书写,他想到一点。“小子!”他嚷嚷。

    “干什么?别烦我,我很忙。”

    “还在书写文件?也好。你就这么写,兄弟们在我哈芬的带领下发现这条奇怪的河,如果咱们能回去,就告诉国王河的名字就叫哈芬!”

    “好吧,我还想记录戈姆河来着。”

    哈芬看得出这是小子的逆反:,他继续嚷嚷:“臭小子,你只是随从者。记住我的话,这是哈芬河。”

    “好吧!随你喜欢,你的名字怎么拼写来着……”

    于是,戈姆在桦树皮纸上记录河流之名为“Hjavoen”。

    但舒缓的漂流只是暂时的,到了这天下午他们又遭遇多石的激流,而这里的河道已经变得极为危险。

    “注意!避免和石头冲撞!注意躲避!”哈芬能做的只有不断组织大伙调整船只身位,不得不在乱石中辗转腾挪。

    在经历惊心动魄的航行后,再度考靠岸休息的他们赫然发现长船的橡木龙骨已经被撞得坑坑洼洼。

    “遭了,船可别断裂!”

    “哈芬,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哈芬还能如何,他也知道未来的风险会越来越大,面对伙计们的忧虑现在也只能咬牙坚持。“我们都到这里了,折返回去说自寻死路,听我的,我们继续航行!如果船毁了,造木筏我们也要继续漂行。”

    次日,龙骨明显破损严重的长船继续航行,人们忐忑不安,生怕再遇到乱石滩落得船只毁坏,为此大家瞪大双眼。

    昨日的危险河道有了明确的名字,它被取名Dan,罗斯的诺斯语方言中形容河道多乱石的意思,同时引申为水坝。

    “水坝区域”几乎害死了大伙儿,但大家最担心的危险河段再没有出现,因为随着多条河注入此河,河面变得更加宽阔,且周围环境明显地势变低。

    也许它会变成大河,结果它与另外一条大河交汇,另大伙儿震惊的是宽阔河道开始像西北方向延伸。于是,那番美好畅享似乎也不再是畅享。

    因为,他们已经进入到p河,所谓“沼泽河”,这条河并不会直接注入尹尔门,但它是洛瓦季河最后拥有的大支流。

    世界彻底变得舒缓,船只似乎真的要漂向大海。

    突然,集体晒太阳的人们为岸上的狭窄草甸区白花花之物所吸引。

    居然是绵羊群吗?这里到底是哪里?

    直到,有视觉过于敏锐之人看到了骑马的牧羊人,那牧羊人居然长着牛头?

    不!分明是一种奇怪的装饰。

    “诸神保佑,我们莫不是漂到奥斯塔拉人的领地?只有他们的牧民喜欢顶着牛角。”

    很快,猜测成为现实,奥斯塔拉城已经出现,更多的牧羊人牧牛人在乱窜。

    远方的确出现了巨大的水域,湖面上漂着的也都是货真价实的龙头长船。

    没有人关注这条漂行的无桅杆长船,这类船只在奥斯塔拉很常见,他们被当做普通渔民了。

    “真的是奥斯塔拉城,诸神引导我们发现了新航道!”哈芬觉得自己的经历是得了神的引导,但最要紧的是进入此地港口休整,并立刻开始修船,还要找到本地贵族首先向其汇报探险队的大发现。

    于是,这条看似极为普通的长船,也在不被人特别关注的情况下驶入奥斯塔拉公国位于洛瓦季河畔码头。

    他们不知道的是,留里克就在城里。

    显然留里克对奇幻的到访者也一无所知。

    直到突然有士兵汇报,一个名叫戈姆的书吏突然现身并自称带着重大的东方情报求见。

第1244章 留里克的探险计划

    起初,抵达码头的长船与其他渔船并无二致,只是船上的人较多、每个人的面相都很踉跄。

    “难道你们捞个鱼还能如此狼狈?莫非和湖中大鱼搏斗了?”码头处闲适的老汉忙着拽麻绳随口一问。

    心情激动的哈芬从没想过自己居然漂到了奥斯塔拉城下。

    “我们可不是渔民。”

    “无所谓。你们罗斯人来南边做什么?莫非还要亲自带来点诺夫哥罗德的货?”

    哈芬知道老头子只是闲聊,此人明显是格兰部族出身,大抵是因为衰朽了就被安排到码头协助船只靠岸。

    人们陆续下船,对于年轻的戈姆他还是第一次来奥斯塔拉,尤其还是以奇幻漂流的形式抵达,心情格外激动。

    “我要见见本地贵族。”哈芬言语颇为直接。

    老头子立刻有所警觉,“我们的公爵暂时不在这里。”

    “可我有大事上报,莫非我还要再漂回诺夫哥罗德汇报?”

    “大事?还能有什么大事。”老头子暂停手头活计抬起满是皱纹的头,继续强调:“还能有什么大事。”

    “你……以为我们怎么来的?”

    “无所谓。”

    “非常重要。我们可是从姆斯季斯克出发去了东方,我们去了东方大湖,结果又漂到你们的洛瓦季河。”

    老汉虽老,他是纯正的瑞典出身。仅从这些只言片语他就意识到了这群人经历神奇。老头子本不耐烦,现在衰朽的双眼瞪大:“你们?转了一大圈子走全新水道来的?”

    “是。”哈芬笑嘻嘻:“我没找到伏尔加河,却找到了你们。如何?我要在你们这里好好休息。”

    哈芬的面相也不比那老头年轻,年轻的戈姆已经上岸。这小子可不想浪费时间,他粗鲁地凑过去,探着头催促:“老叔!别再磨蹭,如果这里不能休整我们就立刻北上。我还要去见国王。”

    “你?”老者打量一下戈姆的着装,尤其注意到其挂在衣服上的镀金徽章。“年轻人,你是个管税的书吏?”

    “可以是,现在不是。我要见王,仅此而已。”

    “是吗,不过国王就在这座奥斯塔拉城里,你来对了地方。”

    “这是真的?”

    “千真万确。”

    一切仿佛诸神的指使,年轻的戈姆非常激动。他有着充分材料做证明,于是紧急来码头探查情况的骑兵轻易确定了戈姆的身份。

    毕竟所有向国王直接负责的、完全是非战斗人员的书吏,他们有自己的特别着装,以及最关键的徽章。

    甚至戈姆对骑兵而言也不是完全陌生。第二骑兵队过于年轻,不少人今年也才13岁,戈姆与他们曾一起上学,但他不善打斗智力很不错,这才被选走做了书吏。

    甚至,旗队长布罗迪也知道这小子。

    于是,戈姆就在布罗迪亲自陪同下,背着一包极为关键的纸质文件,在奥斯塔拉行宫面王。同时来的还有一位老者,正是从第二旗队退役的老战士、如今的探险家哈芬。

    他们都是老罗斯部族,是留里克的本家人,对他们客气理所当然。但留里克给他们更高的礼遇,只因他们带来了神奇的探险情报,听了侍卫的简述,留里克根本不能澹定。

    “倘若是真的,岂不是发现了全新的、更快捷的交通线?朕的东方扩张占地岂不是更快了!”

    很快,戈姆与哈芬两人坐在了留里克的面前。

    虽说以邋遢的形象面见国王很尴尬,但留里克丝毫不觉得不适。

    些许寒暄后,留里克直奔主题,他指着戈姆身边摆着的麻布口袋:“你要证明你们的确是从东方的未名河流漂来的。包里的的确是证据?”

    戈姆微微躬身,他见到国王难免有些紧张,好在国王对自己的态度就像大哥对待小弟。

    “是的。我落实了您的要求,用这双眼尽量去看,用这双手尽可能去记录,不敢有半点造假。”

    “很好。”留里克点点头:“把文件呈上。”

    “遵命。”

    厚厚纸张落在留里克脚边,他拿起来先是眼神扫描,渐渐得就成了细细品读,也逐眉头紧锁。

    留里克越看越激动,因为戈姆的确拿出了非常扎实的《航行记录》,还绘制了一些炭笔素描图速写,这些图绘还特别标注了一些简介。

    场面一度非常安静,戈姆昂着胸膛他确信自己的工作会令国王满意,而哈芬仿佛被撂在一边呆呆地注视摸不着头脑,坐着也愈发不安与无聊。

    留里克看了好一阵子,微微颤抖着手将最后一页纸放下。

    “干得好。唯一美中不足就是文字有些潦草。”

    此刻,戈姆已经确信自己得到了王赞许:“我会继续努力,改正这一不足。”

    “你会做得更好,本王会立刻赏你一磅银币。”

    坐着戈姆急忙起身,以半跪姿态行礼:“哦!感谢大王。”

    “免礼,这是你应得的。而且……这次航行探险你是记录者,你立有大功但不是最大的英雄。”谁是真英雄,留里克看向了哈芬。

    “哈芬老叔。”留里克话语很亲昵一脸和善,“你才是真正的英雄。”

    “那是自然的。”终于结束了该死的尴尬,精神松弛下来的哈芬盘腿而坐,还下意识地掰起靴子,还期待着得到一笔钱。“所有的大战我都参与过,现在我是老了,还没有老到什么都不能做。”

    “你做得好!我会立即给你两磅银币。我想……”留里克眼神变得犀利:“我想我们找到新航道了。”

    两磅银币着实较多,哈芬热情继续:“我也是这样认为。我带着伙计们从姆斯季斯克出发,本打算是寻找你说的伏尔加河水道,结果我们通过瓦尔代湖奋力进入维利耶湖,就从神奇的河口最终漂流到这里。你是不知道啊!我的船差点在乱石中被摧毁,看来是诸神保佑。”

    老头子非常闲适随和,他完全不憷留里克,毕竟两人就是同部族内的远亲。

    留里克继续:“戈姆的记录非常扎实,这样我们就能逆着河道重新回到韦利耶河畔。甚至!去一趟瓦尔代湖给那里探险的兄弟一个惊喜。”

    哈芬一个激灵振作身躯:“你要去动荡东方大湖?”

    “只是一个想法。”

    “我劝你好好考虑一个。你现在做了王,探险之事要谨慎。我差点出了意外,可不喜欢希望你去冒险。”

    “算了吧。”留里克摇摇头:“本王曾去过北方的世界尽头之海,我无所畏惧。再说既然知道风险之的原因,到时候注意规避即可。本王早晚会去瞧瞧,这非常必要,说不定我们还能利用这条水道,曲折的姆斯塔河只怕不如这条全新的哈芬河呢。”

    的确,留里克已经在用哈芬的名字称呼这新发现的水道。

    他有意去看看,起初就是心血来潮,但稍作思考越想越觉得立刻前去探查极为必要,更要带着贝雅希尔去,只为那个承诺。

    哈芬Hjaveon的拼读很容易被简化成Yavon,最后被读作仅有两个简单音节构成的“雅文”。

    探险者的消息不胫而走,并以极快速度传遍本也不大的奥斯塔拉城,人们津津乐道于哈芬探险队的重大发现,因为本地人这几年始终沿着洛瓦季河主河道向着正南方向探索,对于大量的支流缺乏迫切的探索欲。

    本质上就来自于奥斯塔拉公国饿人口太少,新晋加入的人口绝大多数是斯拉夫农民,开垦经营农田的热情远胜过探险。

    当新河的名字开始流传,老罗斯客居渔民、旧奥斯塔拉人、格兰人,这些瑞典出身的人能正确品读此以老头子哈芬之名命名的新河流。

    本地人口比例最高的斯拉夫人,就简称之为雅文河了。

    留里克最初的揣测极为正确。洛瓦季河–波拉河–雅文河水道连城一体,虽说越是上游碍于“攀登瓦尔代高地”这一事实,使得河流急剧湍急有害于航运,它本质也不是太大的问题。

    留里克很乐观,甚至多了很多幻想。

    他本也不急着去南方的大卢基、维捷布斯克乃至波洛茨克看看卡洛塔的扩张成果,今年罗斯没有国战,国内的政事也安顿完毕,留里克有颇为充足的时间亲自去武装巡游一番。

    去哪里巡游都可以,甚至还能一路向西直接去楚德湖,所谓不必等当地使者的回信,而且不请自来得亲自带着骑兵去和当地那个据说叫高尔的丹麦人身份的酋长共襄盛举。

    也许考虑到基本外交礼仪,还是让那些春季返航的使者亲自报信吧,冒然出兵哪怕毫无恶意,骑兵军团的存在也会让那些事实上的丹麦–普斯科夫克里维奇混合部族高度警觉。

    至于去西方的无尽无人区森林湖泽探索又是另一回事,现在,整个庞大的以瓦尔代湖为中心的高地区,它恰是因为是本地区重要的地理高低、事实的水塔,就成了留里克必须立刻占领的国王直接统治区,战略地位重要,是诺夫哥罗德的后花园,也是为了作为承载膨胀人口的一个可选择的移民点。

    于是,就在这座行宫里,留里克特意召开一场会议。

    贝雅希尔与布罗迪加入这场会议,因为在未来的行动中两人的加入不可或缺。

    一开始,留里克简单阐述了自己的主张,其中关键点直指谁都没见过、只有他一直强调的伏尔加河。

    “东方的多座大湖本质是连成一片,彼此间往往有小溪连接。即便没有溪流,只要走过短暂旅途即可从一座湖走到另一座。

    本王的最终目的仍是找到伏尔加河正确的上游水道,你们不要觉得这不可能,那条河是真实存在的。

    你们也不要怀疑,各个大湖只见的确有水道相连,水道或大或小。现在事实已经证明,哈芬河直接连接了维利耶湖与尹尔门湖,哪怕部分水道非常湍急。

    本王有意亲自带队去实地勘探,乃至计划建造一些全新的定居点。我们未来有理由利用这条水道!”

    留里克的态度很坚定,坚毅的眼神审视大家,仿佛明日就要整顿人马发动亲自探险。

    他特别看向贝雅希尔,特别重申起前些日子的约定:“你不可能长久待在奥斯塔拉城里。既然是你自己提及一个爵位、一片封地,现在一个机会摆在你面前,一切仿佛都是神的安排。”

    贝雅希尔知道这话什么意思,似乎正东方向的哈芬河地区不是特别好的地方,既然是自己提了条件并宣布遵守,留里克有意自己也必须毫无怨言。

    她咬了咬牙:“我也去东方看看,选一个好地方,未来我在那里建一座城。”

    留里克点点头,接着就不得不讨论一些非常实际的事情。

    “河上有一些激流浅滩,河底有着本地极为罕见的大量石块。难道我们建造房屋必须用粘土、所用石料必须从北方石矿运输?如果我们能把河床的所有石块搬走,不但疏通了水道有利航运,石料不足的问题也能极大解决。你们怎么看?”

    他问及大家,在场的大伙儿还能怎么说?当然是支持国王,再说这也没有任何好质疑的。

    如果有质疑,也是届时如何从河底搬运石头。那也不是问题,罗斯人手段多得很,只要当地有足够石头,在利益与现实需求趋势下怎样都能运走。

    大家基于这一问题再做深入思考,一种全新的可能性浮现脑海。

    环尹尔门湖地区严重缺乏或曰完全没有石料,哈芬河里中的石头不可能凭空出现,要么石头被从维利耶湖冲刷而来,要么某段河道本身就是从本地区极为罕见的浅表岩石上冲刷而过。

    记录文件上提及了被标注为“Damen”的危险地带,恰是因为这段河道的石头实在太多,导致唯一的长船的龙骨有断裂风险。

    “我有必要亲自去那个Damen好好看看,如果可以,短时间内我要把河道岩石搬空!我还要派人到附近需要一番,倘若能找到大量岩石就地建设矿场。这样……”留里克兴致勃勃地看向贝雅希尔,“你甚至可在Damen建城,说不定未来你还能给王国提供源源不断的食材。”

    明明想要找寻一片沿河的森林草场继续过着偏重放牧的日子,贝雅希尔毕竟是草原人出身,想不到自己的男人居然对石头情有独钟。

    她没得选,只好露着笑意表示自己会遵从。

    “那就这么定了!我们只要探访乱石极多的Damen区域,接着再沿着河道最终进入维利耶湖。本王会带着少量骑兵推进,而你们,我还要组织小型船队,剩下的骑兵兄弟就划船进军……”

    留里克的确仔细看了文件,他对戈姆的记录深信不疑,基于这些第一手情报他获悉东方地区的河道密集得有些过头了。哪怕是沿着哈芬河主河道推进,中途至少要首先通过宽阔的波拉河。继续全进,固然战马可强行通过一些小河浅滩,倘若找不到可以直接过的浅滩,届时还是需要传统的长船将马匹云过河。

    再说,到了Damen区域,危险的乱石配上激流,单靠人力划桨难以通过这糟糕河道。届时完全可以令战士成为纤夫,战马一样能作为牵引力量。

    于是小型马队与小型船队相互配合,留里克乐观认为:“这样我们就能顺利抵达维利耶湖,我还要骑马观赏大湖的特色。最终,本王直接北上进入瓦尔代斯科耶!本王就要以这样的方式去看看这个最东方的城市。”

第1245章 瓦尔代斯科耶、猎熊之家与德米扬斯克

    年轻的戈姆有了人生第一个绰号——漂流者。

    一个头脑比较好使但看起来也做不成战士的男孩,他在老罗斯人的习惯里,往往被归类为失败者。

    这种人可以成为商人,但老罗斯部族时代对于族人做纯粹的商人也不会高看一眼。

    罗斯部族自古以来作为皮革原材料的生产者与初级加工者,分销的工作基本由外来定居的客居商人负责,甚至不少外来的皮革匠人也在旧日的罗斯堡峡湾开起小小的加工铺子。

    彼时因为流通的货币实在太少,银币的币值被动变得极高。

    那个时期,诸如雪貂皮、狐皮、森林猫皮和熊皮的价格都非常高,而今随着输入型通货膨胀的破坏,各类物资都在涨价,好在人们赖以为生的主要物资的产能也大幅提高。

    不过珍惜皮革的产量几乎不是猎人与工匠勤劳就能增产的,庞大的森林是无尽的宝库,奈何珍惜小动物能在短时间内被猎人大肆猎捕得干净,当一片森林变得空荡,猎人就要前往更遥远的地方。

    向罗斯王国输送的珍惜小动物皮革量的确年年增长,它的增长量有限,为此猎人不得不向更加东方的无尽森林探索。

    寻找伏尔加河究竟能带来什么?据说经过漫长的漂流何以找到佩切涅格人现在居住的里海之滨。

    普通人能与那些草原人有多大交流?只有王室因为建立庞大骑兵队的迫切需求,现在急需进口马匹。再说罗斯现在也在大力繁育自己的马群,有远见的人看得出,一旦罗斯马业足够强大,与佩切涅格人的联络想来就无法如今日这般亲密了。

    普通人更关注自己兜里的钱、家里的存粮与穿在身上的衣服品质。所有北方来的移民对皮革的需求极为旺盛,而珍惜皮革出口到法兰克,再从当地换取大量的麦酒和葡萄酒成为美妙迷醉的现实。

    东方有着无限的可能性,那里的小动物似乎根本抓不完!

    于是,王国目前最为东方的市镇瓦尔代斯科耶,这座滨湖定居点进一步膨胀。空气中开始弥漫着臭味,但在老罗斯出身的探险者而言,那是一种异化的香味。

    此乃鞣制皮革的气味,天然芒硝、草木灰、动物腐坏异味、皮料本身的异味,再加上匠人的汗臭与狐臭,无数种异味交织在一起,匠人家庭基本是全家上阵,现在连帮工的小孩也一身臭气。

    这一切都是值得的!瓦尔代湖畔只此一座市镇,姆斯塔河分出的一条水道与之联络。

    固然河道稍微曲折了一些,它依旧是交通顺畅。

    如此东方新猎捕的小动物,就在瓦尔代斯科耶市镇完成剥制、鞣制、晾晒,只有装船运输直接抵达诺夫哥罗德原则上就可以在市场进行销售。

    猎人、皮革匠人、行商,他们实现了皮革产业的一条龙,乃至为这些人服务的铁匠、木匠、渔夫,都获得了利益。一切就如几十年前那样,老罗斯后裔们继承壮大了他们祖宗的老手艺,探索也愈发大胆。

    更多的探险者团队摸到瓦尔代湖南岸,并以各种方式将船带到曲折的维利耶湖,继而继续向南漂行。

    大湖太空旷了,湖中有岛二百余,这些岛成为一些鸟类的繁殖点。

    尤其现在是夏季,一些野鸭大雁种群会在这些绝对安静的岛屿孵育下一代。

    当前正是鸟群繁殖期,开始有探险队发现它们,捕猎行动也随之开始。

    木臂十字弓远远地发动狙击,被击穿的大雁野鸭扑腾几下就只剩下倒地抽搐。

    罗斯猎人们高高兴兴下了船,捡拾自己的猎物,将未孵化的蛋与雏鸟尽数抓获。当大鸟意欲驱逐这些袭击者,旋即遭遇猎人最为快乐的杀戮。

    毕竟鸟儿的攻击简直是送大礼,可以更轻松地杀死它们。

    罗斯猎人很讲究,大雁肉太粗糙,还是多油脂的野鸭肉更好吃。他们抓的鸟类很多,现在有资格挑三拣四专吃好肉。

    鸟类繁衍之岛遭遇毁灭性打击,探险队男女老少全员参与其中,将鸟肉烤成肉蒲,鸟腿骨、大羽毛尽数被收集。

    尤其是鸟类飞羽,来自大雁野鸭的飞羽可比家鸡强太多,卖给诺夫哥罗德的箭失作坊必能赚上一笔。当然,这些羽毛猎人们立刻就能造新箭,使得狩猎队伍的武备更为强大。

    维利耶不再是纯粹的无人区,数万年来这里还是第一次有人类活动,也立刻成为罗斯王国最新的东部边界。

    不过探险队只是来此打猎捕鱼,如果能找到伏尔加河正确航道最好,它不是主要任务。

    于是开始有队伍在湖畔建设临时营地,船只被推到岸上,白底蓝纹的罗斯旗帜被挂在桅杆上始终随风飘扬。如此让路过的朋友意识到此乃罗斯人的小营地而非他者,否则……

    大家都知道南下探险的团队有很多,可能附近区域也有其他部族活动。

    给予古老的习惯,探险的罗斯人首先将遇到的外人定义为一种威胁,因为担心自己被对方偷袭,还不如先下手为强。公开亮出旗帜是单纯为了避免误会,同样也能把朋友吸引来,大伙在同一片区域协同打猎互相照应。

    有的长船安装有一座扭力弹弓,待到进入维利耶湖畔它被卸下,再装运到小型的两轮手推车,成为猎熊的重武器。

    北部的瓦尔代湖早就有斯拉夫村庄定居,即便当地农民武器水平拙劣,在过去的时光他们已经清理了附近的熊、狼。

    罗斯大军以来,各种小动物也遭遇灭顶之灾。南部熊出没,其数量还很多。

    南部大湖之滨,一座小型的探险者营地突然出现。有四条长船现在停靠此地,岸上立刻多了一百余罗斯人。

    他们伐木搭建小型定居点,被大家称之为“猎熊之家”。他们带着重武器进入林地,果然将熊陆续拖曳到岸边,立刻开始宰割剥皮等等作业。

    猎熊之家在一段时间里仅能作为夏季临时营地,它完全没有北部瓦尔代斯科耶市镇发展潜力,当附近大型猎物被捕捉殆尽,猎熊之家也注定随之消亡。

    它是建立在维利耶湖西岸的营地,湖泊大环境也仅能让西岸留人居住。就是现在蚊虫很多,人们不得不多点些篝火,靠着烟熏火燎驱散这些虫子,但密集的苍蝇根本挥之不去。

    大量熊皮被摊开炙烤与晾晒,熊肉切成条烘烤,能吃的内脏被分拣,狰狞的熊头被去除脑髓特别保管。

    至于不能吃的下水随意被扔到湖里,或扔到营地远些区域,它们不但招苍蝇,现在也生了蛆虫,恶臭在弥漫。

    在这种环境临时居住真是个苦差事,为了得到更多利益,罗斯人拼了命。

    当然,也有队伍继续沿着环境还不错、可以登岸露营的西岸持续南下,一支队伍不可避免地走在哈芬团队才走过的航线路径也不可避免地被水流吸引,长船一头扎劲哈芬(雅文)河口,开启属于该队伍的奇幻漂流。

    这一次无名之河已经有了名字,留里克正带着队伍水路并进进行考察。

    固然人不是越多越好,但第二骑兵队的战士们普遍太过于年轻,在复杂区域进行远足拉练对大家很有好处。

    再说,这次行动有了明确的目的性——寻找危险的damen。

    留里克本想留下一点人员在奥斯塔拉城整训,索性留下部分马匹,人员全部参与算了。

    不仅仅是下马行动第二旗队战士们,贝雅希尔也带上部分卫队骑上马随行。

    至于奥斯塔拉城的事务,贝雅希尔现在是管不了了,她不可能违抗王命,工作就由本地人接手。

    一支由四百人构成的官方探险队在留里克本人的亲自带领下、在“漂流者”戈姆亲自引导下行动!

    他们有五十匹马、二十船上条长船,浩浩荡荡的队伍可以轻易毁灭一支森林部族,他们不像是探险更像是远征。

    留里克毕竟是王,也只有这样的排场能对应他的高贵身份。

    战马站在船上,一些战士不得不与马匹待在一起,不少船只显得很拥挤。

    目前全队就在较为宽阔的波拉河逆流而上,舒缓的水流速令划桨不是什么问题。

    旗舰立着漂亮的王旗,它与其他罗斯旗帜本质一样,只是装饰极多。

    留里克的身边坐着戈姆与哈芬,这两位是重要向导,现在他们必须指出正确的哈芬河水道。

    终于,岔路可不可避免的到了。

    留里克缓缓站起身扶着船艏,他亲自眺望,同时各船人员也望向前方的河口。

    “那就是你们来时的河道?”

    “不要怀疑我的绘制与记录,我以荣誉保证。是的!”戈姆即便面对国王依旧有些桀骜不驯,他有如此态度的实力。

    “那就拭目以待吧!我们走。”

    说罢,留里克给带着令旗的战士发信号。通过简单的旗语,全队开始转向。

    “现在,让我们奋力划桨吧!罗斯人!所有人就像祖先那样!”留里克不只是嚷嚷,他真的坐下来双手抱起船桨。

    国王亲自划桨并与大家的节奏一致,此举很提振士气。

    他们唱着古老又传统的号子,绝大多数是出身老罗斯部族的男女老少,高高兴兴在哈芬河逆行。

    留里克一边唱着歌,眼神撇一会儿望着风景发呆的贝雅希尔。

    她像是乘客,胳膊搭在船边,手腕抵着下巴,恬静的模样很可爱。

    贝雅希尔不是乱看,她知道这片区域会是自己未来的封地。河道两岸郁郁葱葱,奈何看不出有大量平坦草地,在这种地方放牧着实有意想不到的艰苦,倒是可以就地取材盖很多房子。

    她对传说中满是石头的damen段河道不感兴趣,除非那片区域有大片平地。

    河道逐渐缩窄人们愈发警惕,他们也感觉到划桨逐渐需要更大的力量,但航速在降低。

    留里克与其他人一样,他虽不至于光着汗津津后背奋力划桨,细麻布衬衣也被汗水彻底浸湿。

    他头发与胡须都是湿漉漉的,额头还缠绕一圈粗布条,只为令不断渗出的汗水不会蛰伤眼睛。

    “大王,还要继续划桨吗?”倍感吃力的哈芬奋力问到。

    “我们快到地方了吗?”

    “快了!应该快了。”

    “好吧!我们找一片稍稍平坦之地就上岸,骑兵全部岸上行动。”

    不久,所有长船有意冲滩,大家得以好好休息。

    过去几天他们都在奋力划桨,就是靠着足够士气在坚持,他们不曾松懈,直到现在,大家终于因获悉快到目的地了心情松弛下来,如此松弛瞬间化作大规模的河畔窄草丛里横七竖八躺倒呼呼大睡。

    留里克一样坐了下来,看到兄弟们如此,自己也干脆躺倒任由自己湿漉的衣服沾染泥土与大量翠绿的青草汁液。

    贝雅希尔拎着皮革睡袋急匆匆走来,坐在留里克身边。

    “喝吧。”

    “好嘞。”留里克坐起来笑意接过,仅是第一口就觉得不对劲。“居然是酒?!”

    “马奶酒。”她笑盈盈道,“我还加了点蜂蜜,就知道你喜欢。”

    “好喝!的确好喝解渴。啊!”

    贝雅希尔旋即被一把拉倒,两人就躺在草丛仰望蓝天白云,她轻轻依偎在留里克身边,暂时什么都不想说。

    没人打扰国王与宠妃的温馨时刻,大家都累的够呛,显然今日继续进军已不可能,不如就在这里安置营地,明日再做冲刺。

    当然,除非斥候真的能确定上游不远处就是多石头的目的地。

    这种时刻贝雅希尔的侍卫终于派上大用场。

    几名效忠贝雅希尔的骑奴虽说在奥斯塔拉城过上好日子,他们依旧不会游泳也不善于如罗斯人一样划桨。他们在整个航行时期什么忙也帮不上,期间甚至是罗斯人小孩都向这些家伙翻白眼。

    现在哈芬探险队所有人随着国王原路折返,旧长船不要了,因为留里克额外许诺会赏一条更好的新船。

    哈芬的小孙子顽皮而可爱,即便是他也在帮着大人与之一起划桨。在留里克看来罗斯部族的确后继有人。

    那些被摆摊对待的骑奴只要骑上马一切都变了!

    他们精力非常充沛,小型队伍在河的右岸快速行动。正当大家搭建好近乎一字长蛇阵的营地、密集篝火在夜里必然显得好似火龙,佩切涅格人的斥候骑兵居然返程了。

    他们不但返程,甚至有人带伤。

    虽说有骑奴战士不可思第中箭,还是有“俘虏”骑着马进入营地。

    留里克摸不着头脑,休息了一番忙着埋灶煮麦子的大家纷纷围上来。

    受伤的战士胳膊中了有倒刺的猎箭簇,其样式与材料怎么看都是罗出自罗斯人之手。

    留里克紧张走来,站在伤者面前,他令吃惊的贝雅希尔先闭嘴,自己就以佩切涅格方言询问一番。

    结果领他极为震惊,千言万语也抵不过被送来的俘虏。

    因为,这个俘虏就是一个罗斯人老家伙。

    “是卡洛尔德?卡洛尔德·奥根松?”站在留里克身边的向导哈芬一眼认出自己的旧友,他情绪极为激动。

    “是你?哈芬!一起南下探险我还以为你失踪了。而你……居然是……”

    同样是老者的卡洛尔德当然认识站在哈芬旁高大伟岸年轻的留里克,哪怕国王衣着过于朴素简单,那张极为酷似奥托年轻时的脸庞,他可不会忘记。

    “我是罗斯王。你……居然是罗斯人。”

    卡洛尔德想向国王行战士礼,奈何他也有着内伤便被赐予免礼。

    情况很容易解释清楚,就是答桉令所有人讶异。

    原来,不如哈芬探险队老路的卡洛尔德探险队,他们可没有前者的侥幸,在危险的damen河段,因起其长船有桅杆与舭龙骨,在湍急河道变得难以操控,龙骨硬生生被撞断,一船人被河水冲得七零八落。

    不够深的河床满是大块石头,没有人被冲得失踪,大家踉踉跄跄爬上岸,不久就有人因严重内伤死去,有皮外伤的人极多。

    刚刚死里逃生,大家只能在岸上躺倒缓解情绪。

    这样境地很容易成为熊狼猎物,现在已经无所谓遗失的猎物收货,活下来的人检查武器,完好的十字弓箭失上弦,高度紧张的他们果断向如鬼魅般窜出树林遮掩的斥候骑兵射箭。

    而斥候大意得没有带着罗斯旗帜,在这无人区被当做袭击者也情有可原

    真相大白,一切都是可悲的误会。

    “居然是这样!”留里克长叹一口气:“果然水流湍急危机四伏,我们居然死了人。但是现在你们得救了。”

    听得旧友的经历哈芬深深后怕,当留里克问及一些事,老头子居然还在愣神发抖。

    “别发呆了。现在我可以确定你说得不错。那地方石头多水流急,不过也有好处。”

    “大王……大王真是乐观。”

    “至少我们到了。死者就地掩埋,伤者竭力救治。当地可以建设市镇,本王就要它的石头!既然你们叫河段为damen,那么本王就赐名dameniask(德米扬斯克),它必须成为以得到石料为主要目的的新市镇。”

    留里克雄心勃勃,战士们还是倍感疑惑。也许还是因为广大区域极度贵乏石头吧,可石头在罗斯堡和北方区域可是到处都是。

    一座新的市镇即将建设,这就是留里克此来的重大目的之一,明日,所有人都能见到它的真容。

    德米扬斯克,在这个时代它的本意是所谓“河畔的石坝城”。

    历史在以更奇妙的方式走入它应有的轨道,而这座亟待建设的定居点在地理上已经过于靠近伏尔加河真正主航道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9242/ 第一时间欣赏留里克的崛起最新章节! 作者:重生的杨桃所写的《留里克的崛起》为转载作品,留里克的崛起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留里克的崛起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留里克的崛起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留里克的崛起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留里克的崛起介绍:
魂穿斯堪的纳维亚,成为留里克从部族的少年到部族的首领,再成为诺夫哥罗德的王公,一步步在东欧的森林草原与万千河道中,驱散蒙昧建立文明。留里克的崛起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留里克的崛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留里克的崛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