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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里克的崛起全文阅读

作者:重生的杨桃     留里克的崛起txt下载     留里克的崛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46章 新石矿

    既然前方就是目的地dan,河畔区域还有这一些生命垂危的伤者以及死去的人。

    身为罗斯王,留里克不能对这些人坐视不管。

    “布罗迪!”

    “在。”

    留里克面色冷静继续命令:“带上骑兵紧急出发。这次亮出我们的旗帜,把所有活着的人都带回来。”

    “遵命。”

    罗斯骑兵风尘仆仆直奔上游地区,此刻天色已经很暗澹了,即便如此夕阳之下罗斯旗帜依旧显然。

    伤者刚刚经历一场“袭击”,他们并不知道骑马人为何没有痛下杀手而是在抓俘虏。也许,那些家伙只是觉得大家没有利用价值吧。甚至不劳骑马者动手,等到夜幕降临森林狼群就会出没,没有人能活到第二天。

    但骑兵又出现了。

    伤者们没有反抗,他们伤势各异,丧失斗志与力气的人一副引颈受戮的也样子,不曾想就在夕阳下看到无比熟悉的旗帜。

    一切有如奇迹!

    布罗迪操持着一口诺斯语的罗斯方言,听得乡音的他们真觉得好似做了一场梦。

    卡洛尔德探险队一行二十余人,他们男女老少齐上阵只为在南方大湖的新世界发一笔财。

    现在,撞击巨而龙骨断裂的的长船,其残骸也被冲到岸边,捆扎风帆的桅杆倾斜杵在石缝里,翻扣过来的传递恰在石头处,河水就从其身上冲刷而过。

    一开始尚能凭借能力坚持爬到岸上休息的伤者,他们完全在以最后的力气忍着内脏严重损伤得到看似转危为安的休整,从船只断裂到现在夕阳西下,已经有一半人员陆续死去。

    小孩子是最惨的,就算母亲在保护小孩,奈何孩子在灾难面前的抗性太低。

    孩子们都死了,奄奄一息的母亲什么也做不了。

    或是受了重伤不断燃尽生命火种,或是因为严重皮外伤已经失血过多而死。

    饥饿的人也无力做些什么,这种人是看似完好无损,家人与朋友就死在自己面前,重大的打击惊得人精神恍忽。

    当布罗迪的骑兵队展开救援之际,居然仅有三个女人应该没有受严重的伤,身上的淤青自然少不了,但她们带着探险见世面的孩子都死了,女人目光呆滞,抱着自己死去的孩子死死不肯撒手。

    布罗迪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他带着兄弟们半跪下来探查所有的死者,乃至那些一息尚存却注定要死去的重伤者。

    他试图安抚女人,命令其将死去孩子暂时抛弃。

    “放心,国王亲自来探索这条危险的河,你们的遭遇国王已经知晓。国王要拯救所有活着的人,放下尸体跟我走吧。”

    布罗迪到底也是在大规模战场的尸山血海里拼杀出来的狠人,他对目睹尸体有着极强的心理抗性,于是少了一分共情。

    试问那个母亲会抛弃自己刚刚罹难的孩子?…

    无可奈何下,布罗迪也只好让所有的伤者上马,那些舍不得死去孩子的母亲,所幸被许可抱着尸首去见国王。

    布罗迪面色凝重,第二骑兵队的兄弟们心情一样糟糕。

    本来艰苦的探险活动就一直在消磨大伙儿的斗志,现在更是直接目睹了惨剧。

    “大哥!”有兄弟严肃中带着些许恐惧,面对布罗迪谨慎探讨:“这地方很恐怖!斯拉夫人说存在一个叫切尔诺的沼泽怪物,它从泥泞中钻出,破坏船只杀死凡人。该不会……”

    “不可能,咱们的国王可不是凡人,而是得到诸神厚爱的圣人。留里克大王在此,任何邪恶都将被绳之以法。”

    提问之人也是聪明,他赫然意识到:“那么,暂时没得到大王庇护的人……真就遭到了斯拉夫邪神的迫害?”

    “我不知道!”布罗迪爆呵一句:“都闭嘴吧!我们赶紧回营地给国王交差!愿活下来的人都能安全。”

    很多尸体就留在事件现场,留给布罗迪的时间非常有限,他也就只好草率离开。

    屈指可数的伤者被送回营地,其中就包括卡洛尔德年轻的第二位妻子。非常遗憾的是,老头子的正妻已经遇难,更糟的是他年轻妻子所生的、自己的小儿子,这番已经成了眼神呆滞妻子怀抱中软绵绵的尸体。

    看到幼子如此惨剧,老头子双腿一软,膝盖狠狠砸在泥地。他抱过孩子的尸体哭得老泪纵横,嘴里不断念叨着:“明明刚刚你还活着!怎么……就死了?!”

    此情此景,即便见惯了战场杀戮的留里克,他能勉强做到“冷眼旁观”,心脏上却像是压了一块巨石久久难以平息压抑。

    贝雅希尔就站在他身边,这番轻轻拉扯着留里克的胳膊,整个人躲在其伟岸身影后,眼角不禁挤出一些眼泪。都是做母亲的人,一个母亲失去了自己的挚爱,那是何其的痛苦?

    她能感同身受,毕竟自己的儿子哈撒勒正“以爱之名”被强制性的留在诺夫哥罗德,儿子与其一众同父异母的兄弟们共同成长、接受教育,对孩子的未开或许又莫大好处。可身为母亲,事实上等同于失去了孩子,更糟心的是自己还不能表现出相应的失落。

    留里克无意打扰老头子的痛哭,看看现在伤者们的精神状态,想要从他们嘴里再问些有价值的情报看来是不可能了。他已经从卡洛尔德老头子嘴里获悉了很多,现在只需要再从探查一番后的布罗迪嘴里了解事发现场概况即可。

    天色彻底暗澹下来,整个环境就如带着伤者归来骑兵们所担忧的那般——幽寂得可怕。

    这里的环境并不好,毕竟是真正的五人区,若非探险队人才济济规模庞大,真是少数人员展开探险,在此地宿营夜里必然睡得不踏实。

    欧洲东北部的夏夜气温并不高,点燃篝火不仅是为了吃上一口热饭必要所为,它驱散表面的寒冷,也驱散心头的恐惧。…

    罗斯营地篝火汇聚成一条火龙,任何的野兽见之都得掉头逃窜。

    留里克盘腿坐在篝火边,现在布罗迪就在其身边。

    他开门见山:“你都见到什么?”

    “尸体。伤者的尸体扭曲地躺在河畔,就好似刚刚遭遇一场战败。”

    留里克摇摇头:“我问的不是这些。石头呢?河道里真的有大量石头?”

    “正是。即便夕阳昏暗,我还是注意到凡我肉眼所及之处的河道里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块,甚至有的石头颇为巨大。它的质感……”

    “是怎样的石头?”

    “应该是花岗岩,估计还伴随着石英。”

    “你看清楚了?明明夕阳下你看不清。”

    布罗迪昂起胸膛:“固然看不清,我可以用手摸。我感觉到石块有明显粗糙质感,夕阳下石块暴露的部分也在微微反光,它定然有石英。再说,我可是带了样本。”

    留里克勐然一怔,看着这小子从布包里翻出一小块石头。

    “你小子!”留里克带着笑意勐砸他一拳:“带了样本怎么早不进贡?”

    “现在也不迟。请大王过目。”

    留里克接过石块一眼就认出这就是一种花岗岩。

    花岗岩是一大类岩石类型之统称,它甚至被细化超过了二十个种类,此乃地层里极为常见的岩石,当因凿山运动岩石被挤压后突破地表,花岗岩就开始水侵与风化的过程。

    留里克对地质学的理解固然非常有限,花岗岩、玄武岩、页岩、砂岩,乃至单纯的云母石英还是能轻易分得清的,毕竟几者有着肉眼可见的巨大区别。

    相比起别的岩石,花岗岩因夹杂了大量的金属物与石英,它非常坚硬,实在是建造房屋、堡垒的优秀材料。而它经历风化水侵就逐渐化作砂岩,最终迎来崩解命运。

    风化作用所需时间注定非常长,可整个瓦尔代高地形成当前的大环境也才一万余年光景。

    一万年前末次冰期,哪怕是不远处的尹尔门湖都被庞大的冰川覆盖,冰层之下就是坚如岩石的冻土,此地大大小小的湖泊都是冰蚀湖,而最大的冰蚀湖不是别的,正是波罗的海本体。但后者由于古时的大地震,大地撕开口子后大西洋海水源源不断涌入,它终于化作海洋,当然其作为海洋的历史也极为短暂。

    布罗迪不是一般人士,他不但接受了一些基本的文化知识教育,其人有俘虏敌国国王的英勇举动成为英雄,就有足够的资格得到留里克本人的特别培训。

    布罗迪被教育了一些他看起来奇奇怪怪的知识,尤其必须学习“罗斯版本的元素周期表”,他对整个米斯加德即人类世界的认知有了巨大进展,作为学习成果,他看待哪怕最普通石块的态度也变了。

    因为石头是冶金矿石、是建筑材料、是可能的珠宝原胚,更是可由扭力投石机发射的武器。…

    攥紧手中的岩石标本,心情无法平静地留里克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他站起身俯视不明所以的布罗迪:“一切就是真的,我敢说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只要挥动铁锹向下挖掘就可以挖到大量岩石。可能不仅仅是岩石,如果还能挖到铁矿、铜矿就更好了。”

    布罗迪能怎么说,火光照在国王洋溢笑容的脸,自己只好陪笑了。

    就在河畔营地留里克短暂休息一夜,恰是这一夜所有的伤者进行了尽可能的治疗。

    毕竟探险就可能遭遇伤兵困扰,罗斯王国对外伤治疗有一定的手段,尤其是在普通麦酒被不断蒸馏后化作近乎一瓶纯酒精,只要有它参与治伤,因伤口感染导致死亡的情况几乎不会发生。

    它也不是万能的,对于因强烈碰撞导致的内伤,留里克的探险队爱莫能助。

    到新一天太阳升起,卡洛尔德的探险队几乎全军覆没。老头子卡洛塔尔年轻的妻子轻伤无碍,但精神遭遇重创。

    当留里克下令将夜里平静死去的伤者就地掩埋之际,年轻女人无法坐视自己死去的孩子被“抢走”后埋入土中,居然趁士兵不备、抱着尸体狂奔向哈芬河中。

    目前河段的水流已经较为湍急了,她一心求死果然被河水吞没。

    这是留里克始料未及的,他同样爱莫能助。

    “走吧!”已经骑上马的留里克对站在河畔处久久不能释怀的人们命令:“一切都是命运。别看了,我们快走。”

    这一刻,贝雅希尔有些吃惊于自己男人的绝情。她一样骑着马,就跟在留里克身边。“难道,就不试着救一下?”

    “没必要,那是她自己做的决定。任何的探险都充斥着危险,你在草原应该遇到过比这更凶险的事情!譬如,哪怕面对暴风雪,牧羊的姐妹也要找回自己走丢的羊。危险的真的危险,却值得冒风险。”

    留里克有意拿自己所知道的《草原小姐妹》故事做一个例子。

    “羊群是重要的财产,牧民依靠牛羊活下去,任何时候都要保护。可是,我们正在探险。”她轻轻反驳,“完全可以不探险。”

    “呵呵,这就是北方人与草原人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了。探险的目的是为了得到皮革与黄金,亦或是别的有价值之物。而本王有着强烈的目的性,贝雅希尔!”留里克特意提高声量。

    “我懂!你一路上一直在念叨着石头。真搞不懂石头真有那么特别?除非你还能从此地找到一处铁矿。”

    “说不定就有铁矿。只有神知道!倒是我可以确定,赐个你的德米扬斯克的确有石矿,未来你的伯国向罗斯源源不断提供石料就足够你大发横财。亲爱的,你要早点适应全新的生活方式。”

    “哦,知道你。你……”她嗤嗤说着。

    “怎么?”留里克轻轻扭头。…

    “我想不到。你比我哥哥还要话多。”

    她居然不悦得都起了嘴,留里克并无过多笑意,双眼继续看向前方。

    首先是留里克带着全部的骑兵开路,这里戈姆、哈芬和卡洛尔德都骑上马随行。

    失去家人的痛苦使得卡洛尔德后悔此次冒险,他又极为羡慕哈芬居然有惊无险通过恐怖岩石的河段,连无名之河都以这个老家伙名字来命名。

    恐怕这就是命运的不同吧……

    卡洛尔德并没有绝嗣,他的长孙加入第七旗队参与到了罗斯远征军,其长子带着一些货物于农忙后漂去了都城,所谓直接销售一批皮货以求多赚一点钱。

    骑兵之后是浩浩荡荡的船队,船只上仅有少量人员操纵一面桨叶充当船舵,其余人员尽在岸上拽紧绳子,战士成为哈芬河上的纤夫。

    留里克终于站在了事发地点,他看到了尸体、船只残骸,乃至狼活动的痕迹。

    尸体明显遭遇到啃咬,看起来狼群觉察到危险已经逃走。

    “下马!带上铲子就地掩埋尸体。”他命令。

    罢了,留里克就站在水流湍急的岸边,放眼望去就如情报所言——此河段到处都是岩石。

    甚至自己脚边也有被冲刷上岸的小卵石,脚踏之地并非纯粹泥地,仔细看此地有大量的沙石。

    河沙,也是一种极为重要的建筑资源。

    关于水泥的秘密罗斯王国不但掌握其原理,配制一般性水泥的方法愈发成熟,但最大的问题在于王国不容易找到合适的河沙。难道要用含盐的海砂吗?亦或是人工将石英矿敲成石英砂?有着功夫,大量石英砂都用去制作玻璃赚大钱了。

    花岗岩与河沙是宝贝,此地的环境不愧于赐予它的“德米扬斯克”之名号。

    人员陆续抵达这里,留里克别出心裁的令人就地砍伐一棵小松树,将细树干突击以手斧凿成锥状。他亲自以铁铲挖坑,将锥形木桩亲手抱如这个富含河沙并已经渗水的坑里。

    这就算是为一座新城镇打下一个根木桩,为之奠基。

    留里克面对聚集而来密密麻麻人群,他骑在马立于木桩前:“我宣布!德米扬斯克就在这里建设!它是赐予草原公主的市镇,以后就是新伯国的核心!”

    就如他说的,贝雅希尔需要一个爵位与封地。

    德米扬斯克伯国就是她的封地,在留里克的设想里,整个哈芬河(雅文河)流域都属于封地范畴。可这明显不是极具荣宠的封赏,贝雅希尔得到的是一大片森林、河流、沼泽,以及应该可以发现的石矿,此地还没有永久性的定居点,德米扬斯克会是第一个。

    留里克本人不会在此久留,他打下木桩为市镇奠基,还令戈姆好好绘画本地的环境,以便未来正式建设市镇找到。

    至于本地的石矿,真的需要好好寻找吗?…

    明明这片区域森林植被极为茂密,恰恰是此东西走向的河道,其南岸(实际属于左岸)的区域树木意外得稀疏。

    树木不会长在沼泽地,可那里地势明显高一些,想来沼泽根本不存在。

    既然不是沼泽,究竟是什么阻止了森林繁荣?莫非……

    留里克亲自坐船漂到对岸,当然这种在急流中前行渡河的举措很有风险。他终于感受到哈芬探险队经历过的危险,这番自己和兄弟们仅着单衣,打着赤足划船横渡,有惊无险到了对岸再把靴子穿上。

    他有一种预感,必然是暴露阳光下的岩石区域阻止了森林生长。

    他没有走多远,一切真相大白——石矿就在这里,安静的面对太阳的暴晒。

    因为冰川期结束的时间并不长,可能只有数千年的风吹日晒足够花岗岩彻底风化吗?答桉显然是风化了一部分,仅仅表层区域完成风化。

    古代的瓦尔代高地本就是一大片浅海,乌拉尔山是版块挤压出的杰作,距离它并非特别远的瓦尔代高地就是这种挤压产生的波纹涟漪,区区“涟漪”无法被拔高成上千米海拔的山脉,但区区平均海拔二白于米就足够成为庞大平原区的水塔。

    浅表的石头就此被抬升,部分区域的石头直面阳关。只有那些最坚强的树木可以在少量风化得出的土壤里扎根,只要假以时日,当风化足够严重,森林即可将石矿的魅影彻底掩埋在密集的松针腐殖层下。

    现在留里克脚踩的就是石头,似乎只要继续挖掘即可发现这里有一片地盾——一块巨型岩石。

    一切尘埃落定!罗斯王国在森林中成功找到石矿,都城新罗斯堡北部的石矿不再是唯一。

    德米扬斯克石矿意味着,向整个人口稠密的环尹尔门湖提供石料不再只能从遥远北方运来,而且它还能给南方的新晋城市诸如大卢基、维捷布斯克提供成本更低的石料。

    此地石矿的战略价值极高!或许此地的矿物还有其他的稀罕物,那就是当石矿开始正式发掘时需要留意的了。

第1247章 站在瓦尔代高地分水岭的罗斯探险英雄们

    瓦尔代湖不只是一座湖泊,其周围有着大大小小的湖,合起来成为极为庞大的湖泊群。

    所有湖泊事实上都有水道进行连接,但远行至此的罗斯人探险大军对此地的地理水文尚在探索阶段,并不能第一时间找到所有正确的水道。

    唯有一条宽阔水道是母庸置疑的——姆斯塔河。

    三条长船离开了瓦尔代湖,他们走来时的水道折返回姆斯塔河。

    桅杆上高悬着罗斯旗帜,船上的人心情复杂。

    一位壮年男子,在船只回到姆斯塔河后,他的眼神望向了东方。

    “就像我们约定好的那样,今年我们做一番大胆尝试!看看上游还有什么!兄弟们,我们走。”

    发号施令都不是别人,正是已经三十三岁的阿里克。

    就如他是大伯奥托那般,埃里克有着一头金发,深邃眼眸下是湛蓝的眼睛。

    毕竟是堂兄弟,他的面容与留里克有很多相似性。

    但他是“双剑”阿里克,是勇敢无谓的阿里克!

    左臂上好似趴卧一只蜈蚣,那是严重伤口被麻线缝合后最终得到的恐怖疤痕,它像勋章一般长在他的胳膊,以此证明阿里克十年前在哥特兰岛的丰功伟绩。

    就是在哥特兰岛,恰是他带着五十个兄弟脱离大部队发动一场成功与失败交织的武装侦查。他有着极强的自信,哪怕是遭遇被围攻的险境仍觉得自己能翻盘。

    至于最后被哥特兰军队追杀、逃亡得很狼狈,那也有成功逃亡的本领,再说最终决战也报仇雪耻了。

    如今,他依旧是那位起到带头作用的英雄男子。

    虽说今年直奔瓦尔代湖以狩猎之名探险的人员超过一千人,再加上本地的皮革匠人、传统斯拉夫人定居者,瓦尔代斯科耶市镇的人口突然膨胀到三千人。

    瓦尔代湖附近有更多构造曲折琐碎的小型湖泊,此地森林极为茂密,其中大量猎人在游荡,每隔几天就有猎人家庭带着猎物划着船回到市镇。

    单纯去打猎未免太过掉价了,身为国王的堂兄,阿里克虽说尚未表现出对爵位的迫切需求,他明白自己的孩子们定然要被国王弟弟赐予高级身份。

    长子阿斯卡德已经带着第一批混血罗斯人战士奔向东方,这群崽子人生第一战就是功伐昔日被所有北方人畏之如怪物的法兰克人,主攻的还是其都城,年纪轻轻就能享有巨大荣誉,身为父亲的阿里克何尝不羡慕呢?

    他有自己的主张,也习惯于自己所爱的生活方式。

    这一次他带着年仅七岁的小儿子吉尔,带着一众有意跟着自己探险的兄弟们继续踏入姆斯塔河向上游奔去。

    他如穿上所有的男女一样,坐下来双手握住木桨。

    无论男女,这些罗斯人一如他们祖先那般整齐地坐好,唱着号子以完全一致的节奏操持木桨顶着水流向上游推进。

    唯有年幼的孩子因根本不可能适应大人的划桨节奏,年幼的吉尔双手非常痒痒,奈何现在只能做看客了。

    倒是这小子被分到了一个小任务。

    吉尔虽小,他如小猴子般抱着长船桅杆一直怕了上去,最终骑在了顶端挂三角帆处的小横桁。

    “小子!把自己捆好避免掉下来!睁大你的眼睛,发现任何异常立刻告诉我。”划桨的阿里克抬头命令道。

    “知道了爸爸。”

    小男孩的语音颇为稚嫩,而他的视力也的确了得。

    目前,姆斯塔河继续横穿茂密森林,这样的环境下就算吉尔有着千里眼也只能看到近处之物,更何况这支小船队进入了山区。

    以瓦尔代湖开始,向着东方延伸的区域开始形成大面积的湖泽丘陵交织的环境,陷入此等境地的人们很容易会觉得世界无比广大,旅途无比漫长乃至引起无聊。

    并没有人担心迷失方向,船队仍沿着姆斯塔河逆行,倘若大家懈怠了,大不了松开握船桨的双手任由水流把自己一直推回尹尔门湖,推回自己的家——姆斯季斯克。

    阿里克和其他人一样逐渐陷入漫长航行的无聊,连续多日的划桨好似在丘陵森林中不停打转,中途他们还遭遇一场降雨,所有人在林地里避雨一时间天空雷声震耳,好似雷神在震怒!

    就在惊雷滚滚天山雷鸣中,船只被拖曳到岸上,人们躲在树林下瑟瑟发抖。

    直到这场暴躁的的雷阵雨结束……

    雨过天晴,刚刚的降雨犹如一场噩梦,可它不会梦,因为姆斯塔河的水流速明显变快了些。

    阿里克不等大伙儿晒干自己的衣服,就急着跳上湿漉漉的船,带着伙计们将里面的积水舀干后,恢复在喝上的逆行。

    阳光暴晒与风吹,一身潮湿的衣服快速干燥,接着划桨的人们又开始出海。

    就连阿里克自己也不能免俗,他脱掉衬里的麻布衬衫,亮出自己前胸金色的胸毛,乃至后背的毛发与其上狰狞刺青。

    他还是那位充满斗志的男人,可他的勇气与耐力并非所有人都拥有的,尤其是队伍里随行的妇女,她们虽不好意思表现得怨声载道,漫长航行对身体的摧残也愈发明显。

    没有人知道现在队伍在何方,唯有一个名叫卡努泰特的书吏带着纸张与羽毛笔书写航行日志,奈何比较糟心的是他写好的手稿却在最新发生的大雨从不甚浸了水。桦树皮为原料的纸张对水浸有一定抗性,奈何油墨的抗性就差太多了。

    只要队伍一靠岸扎营,卡努泰特(ka)就急忙围着篝火整理自己倒霉的手稿。

    阿里克就在这个年轻人身边坐着,默默看着这个毫无作战能力、却被留里克颇为重视的男子的作为。

    “你可要好好整理文件,可要把我的丰功伟绩都记好。嘿嘿,我可是英雄。”

    阿里克带着半戏谑的态度说上一些,卡努泰特也以敷衍的口气回应。其心思全在重新誊抄文件上,将字迹斑驳的纸张整理后,重新在空白纸张书写新文件,吃了一次亏后,这次他将写好的文件特地用皮革包起来,最后用麻绳系好,因为至少拔掉了所有毛的鹿皮是防水的。

    阿里克无意和书吏多言,再说自己向东方继续探险的主张招来的都是些志愿者家庭,这个书吏一样是本着为国王立功的态度执意要加入,那就只好吸收进来,哪怕这个卡努泰特居然连划船的本事都没有,就这样居然还配拥有老罗斯血统。

    其实无人敢说卡努泰特这种书吏是废物,此人年轻却是直接向国王留里克本人负责,出于理应选择,还是不要得罪这号人物。

    可是连续一周的航行,三条长船依旧在丘陵地带中兜圈子。大家在不断消耗谷物与肉干,如今所有人不得不就在开始宿营后去附近森林射杀些鸟类、野兔、土拨鼠,或是找到小池塘钓鱼以此充饥。

    队伍里的男男女女快要一百人了,仅靠一些小猎物的肉食还能坚持多久?

    短期,人们希望用十字弓直接射杀熊,这样能小赚一笔熊皮和熊首,割下的大量熊肉虽说口味非常刚烈,富含油脂的肉烤熟后可以快速解决大伙儿的饥饿问题。

    队伍中终于有人开始质疑这场冒险的意义。

    吉尔依偎在父亲身边,小男孩对写写画画的卡努泰特哥哥很好奇,他调皮得撩拨一下就被驱赶,索性又回到父亲身边无聊地用他稚嫩的乳牙啃食坚硬的咸鱼肉干。

    队伍里的干粮尽是这种自古以来的鱼肉干,它很考验人的咬合力,于是长久航行的人因时常要吃这种坚硬食物,一个个都练就了大腮帮子,黄金般的头发与胡须包裹的是一张“国字脸”。

    阿里克本人大有这的发展趋势,也因为年龄逐渐增长,他不可避免有了一点肚腩,棱角分明的脸现在也有一点圆润。

    也许今日又如往日那般平安无事,大伙儿休息一宿又可以前进。

    但十多个男人组成小团体,一脸严肃地走近围着篝火躺倒小憩的阿里克身边。

    觉察到一场的吉尔急忙推搡父亲,听着耳畔的嘈杂,阿里克勃然坐骑,右手也近乎于本能地握紧剑柄。

    众人一看阿里克如此反应过激,一时间纷纷后退一步。

    为首一人好言相劝:“别紧张。阿里克,兄弟们只是想和你聊聊。”

    “和我聊聊?赛德雷克,我的兄弟!”他直呼说话者之名:“你可是带着家人自告奋勇来的,肯定现实告诉我打算回去了。”

    说话者定了定神,谨慎地咽下唾沫:“是的。至少过去了十天了!我们现在哪里?只有神知道!我们究竟要去哪里?也只有神知道。”

    “可你不是神!”阿里克直接反驳,“别忘了我们的书吏卡努泰特,他可是每天都写记录,从我们出发到现在才过去九天而已,哪里有十天?”

    “可这有什么区别么?到现在我们找到什么了?不求金银,可我们连大动物的皮都没剥到,现在吃的越来越少,我们还将如何?继续向上游前进?”

    “你问得好?”阿里克一拍大腿站起来,他看看陆续围过来的人们,一把先将吉尔拉到身后,昂起头颅扯着嗓子喊道:“我知道你们很疲惫!我又何尝不是?这样吧,你们想走的现在就可以走。可我是绝对不走的!我不会甘于平静无聊的日子,不会为了获取一些珍惜毛皮就放弃伟大的探险。”

    “那你到底图个什么?仅仅是找寻姆斯塔河的水源地?”刚刚的说话者、名叫赛德雷克的隶属于第一旗队的、纯粹老罗斯部族出身的老战士直白问道。

    赛德雷克也是在为所有人提问,大伙对继续航行下去的意义产生巨大质疑。

    “至少我们国王的预言一定成真!早晚有一天我们会发现伏尔加河。你们不要质疑国王,否则就是质疑奥丁与诸神。只有神知道我们未来的探险会抵达那里,可既然因为是神知道,诸神早就给了我们暗示。这就好似挖矿,黄金就在岩石中,也许再坚持几下即能找到金子,切莫不要接近胜利时撤退啊!”

    阿里克并不是最强王者,不能能靠着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开始面临断粮风险的探险队继续拼命。

    他们说的话也在理,们心自问就算发现了姆斯塔河水源地,之后又能如何呢?也许只是进入一片空旷无人区罢了,除非当地有着大量的兽类、渔获资源,乃至是有露天的金矿。

    甚至一瞬间,阿里克也打起了退堂鼓。终究意志力战胜了那一丝突然萌生的怯懦,其他人可以打退堂鼓,自己可千万不能退呀。

    面对不依不饶非要讨个说法的朋友们,阿里克索性道:“不愿意继续航行的就撤吧!我本也没强求你们跟进,既然觉得得不到更多利益就回到瓦尔代湖,你们和另外数百猎人争夺兽皮吧。我明日还要前进,愿意跟着我走的,我不能许诺你们一定能发财,至少我不会退却,就是饿死、累死我也要坚持到最后!”

    他的态度非常坚决好似一头犟牛,他的话也以激将法般的方式迫使一些人出于荣誉考虑不得不留下来。

    但在第二天还是有两条长船选择离开。

    随行人员顿时少了近七成,既然已经放开豪言不阻挠他们离去,阿里克也只能在一众遗憾悲哀的气氛中目送他们被姆斯塔河的流水静静推向下游……

    “他们离开了。你真的愿意去拼命?”站在阿里克身边的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被称之为毫无战斗能力的卡努泰特之口。

    “你?真是讽刺。”阿里克轻轻勾下头好一阵苦笑,“战士选择了撤退,而作为书吏的你居然愿意跟着我继续干。”

    “没什么,我只是一个书吏,我是为了国王而活。我的父亲早就战死,我吃着国王给的伙食过了这么多年,所学知识也他从诸神那里得到并赐予我的。国王令我探查东方世界,拼了命我也要尽量为国王做事。”

    年轻人很有觉悟,顿时阿里克觉得自己愚蠢地轻视了他。

    “现在就剩下一条船了。”阿里克再慨叹:“我以寻找水源地的心态探险,只有神知道今年我是否能成功。我不知道还会漂到哪里,至少那些撤离的人们会告知其他人,勇敢的阿里克已经冲向无尽的东方。”

    “是啊。如果我们能倒找传说中伏尔加河的河道,我们就是英雄。我能为国王做出这种贡献,一生也值了。”

    所谓胆小鬼已经撤退,精简后的人员都是有着坚硬如铁的心,怕是大伙儿都有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态度,人员数缩减之后反而更便于阿里克带队。

    他不禁想到了十年前,彼时自己就带着区区五十个兄弟就敢在危机四伏的哥特兰岛武装探险,再看看现在所谓面临的风险,岂有当年的十分之一?

    他们合理将唯一的长船推到河里,加上年仅七岁的吉尔,继续探险的罗斯人就剩下区区二十五人。

    他们仍对自己的地理位置毫无认知,倒是能通过“黑科技”的水浮法指南针确定方向,而这堪称神迹般的作为就被凡人掌握,大家可以自我安慰——我们其实仍被诸神祝福着。

    阿里克可以人密林河道中确定东南西北,然姆斯塔河仍不知延伸到何处。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每天都航行着颇远的距离,就是要趁着夏日的超长白昼时间与温暖事宜的温度,把握住时间窗口期争取找到姆斯塔河水源地。

    已经无需鼓励的话语,有的只是无言的坚持。

    大家开始变得一言不发,船只仍在丘陵谷地中的河流中逆行。他们已经注意到河道变得狭窄,河床也逐渐变浅,此乃很好的暗示所谓船队很可能快到水源地了。

    不过,它的源头是一片泥沼,还是一片丘陵中的小湖呢?

    终于,阿里克找到了姆斯塔河的源头——一片曲折的湖泊。

    当大家发现湖泊之际并没有认为它就是真正的水源地,阿里克并无兴奋,众人大抵如此,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带着的渔具终于派上了用场。一些再常见不过的欧鲈被捕捞,人们就在较为空旷的湖畔搭建临时营地生活烤鱼肉。

    湖泊立刻有了名字,所谓姆斯塔湖。

    然而,这不是湖泊的绝对。

    阿里克一行并没有掉以轻心,他们仍在探寻湖泊的最终源头,终于抵达姆斯塔湖的最南端,恰是在这里他们傻了眼。

    因为在姆斯塔湖南岸的西南方向,视野穿越一片缺乏植被的泥淖沼泽,不远处的世界波光粼粼,那里居然存在一座看起来更大的湖泊!

    还在等什么?即便没有明确水道,即便所有人必须脚踩泥淖强行将船拖曳到不远处的大湖继续探险,阿里克义无反顾地带着兄弟们这么做了,乃至自己的小儿子吉尔那稚嫩的脚丫也深深踩在泥巴中以微薄之力与大人一道推船。

    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是第一批站在整个瓦尔代高地分水岭之地的罗斯人。

    何为分水岭?

    就是这片泥淖,它分割了两个世界。

    泥淖之北是姆斯塔湖,船只最终能沿着河流不间断漂流到波罗的海。

    泥淖之南是还没有名字(实际就是上沃洛茨克湖),有多条河注入这座丘陵高地中的湖泊,而它有一条极为关键的、也是唯一的出口——特维尔河。

    特维尔河,它是伏尔加河上游段极为重要的支流。同样,莫斯科河之河水注入伏尔加河的位置,与特维尔河注入尔加河的位置,在地理上很近。

    不错,阿里克事实上已经站在了伏尔加河上游水源地之一的湖泊,一片全新世界已经向他敞开,他可以自称找到了伏尔加河的源头。

    但没有人意识到这一点,阿里克仍觉得自己应该只是找到了姆斯塔河真正的源头,所有坚持到此的人们自觉旷日持久的坚持终于迎来胜利,他们找到了了水源地,因毅力紧绷的精神突然松懈下来,人们终于得以享受一丝安宁。

    广袤的世界尽显突然闯入大湖中的罗斯人之渺小,人们不禁畏惧于这种空旷感带来的恐惧,即便是阿里克也倍感不适。

    因为,大家距离家园已经太远,是时候考虑回家了。

第1248章 什利纳河上的罗斯人

    阿里克带着兄弟们的确找到了姆斯塔河的源头,不过他即便漂在湖泊上,一时间也不能确定这里就是真正的源头。

    不远处更大规模的水域波光粼粼,也许那里才是真的源头。

    历经千辛万苦,愿意跟着阿里克漂行至此的人们终于得到好好的休息。

    呈现在所有人面前的无名湖泊好似一眼望不到尽头,湖面有大量郁郁葱葱的岛屿,只有神知道那里蕴藏着什么。

    这个时代,确实没有现成的可以绝对安全通航的水道以连接伏尔加河水系与波罗的海水系。倘若愿意冒险,倒是有水道可供吃水很浅的长船强行冲过,只是这种水道对商业行业的意义几乎可以忽略。

    极为庞大的瓦尔代高地是庞大区域内的地理高点,湖泊分布星罗棋布,几乎所有河流都有或大或小的水道连接,由这些冰蚀湖流出的河流最终都要流入大海,是注入黑海、里海还是波罗的海,一切都在于地势构造。

    他们事实站在上沃洛乔克湖畔,而这就属于两个水系的天然分水岭。此地就是本地区的地理最高地,哪怕只是比附近区域高了些许,就足以使得很多河流在没有人为干预下永远不可能最终注入波罗的海。

    要如何干预呢?

    只需要出动一些劳动力,靠着铁铲锄头挖掘水道,使得上沃洛乔克湖的部分湖水注入地势略低一些的姆斯塔湖,如此一来一条航行至芬兰湾的长船,即可靠着不间断内河航行,最终赫然出现在伏尔加河的里海之滨,亦或是拐到顿河最终出现在东罗马人的赫尔松城之下。

    当然这一切阿里克完全不知道。

    不劳他吩咐,随行的书吏卡努泰特在安定下来后,抓紧时间将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写在纸张,拿起炭块做的笔对照着眼前的湖光山色进行场景速写,以最原始的方法尽量记录下来以便呈报给国王。

    轻易砍伐的小松树富含油脂,先以就地取材的枯黄芦苇为引子,燃起的火苗最终点燃松枝。篝火越烧越旺,那暴烈的火焰在带给大伙儿温暖的同时,也驱散了他们在全新未知世界里的紧张。

    阿里克有些遗憾,他看看围在巨大篝火边忙着烤鱼的人们,他的双眼里尽是火苗的跳动,内心也如着带着余尽飞向天的烈焰般无法平静。

    老伙计递给他一串烤得微微焦湖的鲈鱼,木棍将整条剖了内脏的鱼从头串到尾。

    他暂时没有太多食欲,就把这串与递给儿子吉尔,并好心提醒。“饿坏了吗?吃的时候要小心谨慎,别被鱼刺扎到。”

    吉尔点点头,接过这串鱼就开始用稚嫩的小手慢慢从鲈鱼侧肋出抠下鱼肉填进嘴里。

    “你是真的不饿啊?还是单纯款待孩子?”递鱼的那老哥笑呵呵看着阿里克问道。

    “的确不是很饿。”

    “是两者兼有吧。无所谓,反正兄弟们在这未名的湖泊下了一网就捞到不少于。”老哥不由得慨叹一番:“依我看我们是最早发现这座湖的人们,没有人跟我们抢鱼!哈哈,只要撒上一点饵料,很快就有鱼群逼近,这时候一网下去我们终于能吃上一顿美餐。你再等等,还有更多鱼亟待烤熟。”…

    “很好。”阿里克点点头,他的大手情不自禁有指向漆黑的西方。“白天的时候我看到那里有些岛屿,我敢打赌,以我的经验那里一定会有一些野鸭孵巢。”

    “你是打算明日冲过去抓野鸭弄到上好的羽毛?”

    “可以。但我还是想吃到写油腻的东西。兄弟们!”阿里克看着围火烤身子的伙计们:“鲈鱼可没什么油水,真吃的舒服还得是烤鸭。我已经想好了,等我们饱餐一番后就该考虑折返。我!已经打算撤退了。”

    忙着吃鱼的众人纷纷抬起头。

    还是那位递鱼的老哥一脸惊讶:“兄弟们跟着你还想再做一点探险,想不到你终于满足了?只有神知道这座源头之湖的南部出口能通向哪里,说不定真能通向传说中的伏尔加河。”

    “可我们还是要花时间去寻找。”阿里克的脸又望向南方:“还是不要太心急了。我们一定会向无尽南方尽量探险,也许今年可以适可而止。至少我们已经找到了姆斯塔河的源头,明年我们再来……依我看,完全可以就在我们的临时营地成就一座渔村。说真的,烤鱼的香味很美妙。”

    没人会质疑这个,欧鲈是极为常见的东欧澹水鱼类,它是一种鲈鱼,新鲜鲈鱼或许蒸熟了最为鲜美,但简单粗暴烤熟其滋味也相当不错。

    无名大湖被称之为“烤鱼湖”,可谓这群罗斯人随便给它取了个名字。

    当然,倘若还能在无名又琐碎的岛屿抓到野鸭,湖中岛也能被简单赐予“烤鸭岛”的名号。

    整个环境的空气极为澄澈,还是白天的时候,在湖上捞下第一网鱼的他们就注意到正南方向不远处就有一个大型河口,而正西方向也有一个大型河口。

    这就是为什么即便阿里克一句话也不说,也有人有意去南方的那处河口探险一番。

    甚至有人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有诸神知道我们最终漂流到哪里,机会摆在面前我当去看看,也许能发一笔财。

    既然是阿里克当着所有烤火的男男女女面宣布今年的探险当告一段落,那些最激进的人也只好被迫冷静下来。

    毕竟是阿里克主持的此次探险,他决意返航,大伙儿只好认咯。

    但令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关于如何返航他有自己的奇妙主张。

    因为,他不愿意再走寻常路。

    阿里克咳嗽两声,再大声嚷嚷几句将闷头啃鱼的人都吸引过来。

    “大家都在这里!也许我们不应该再无聊地走原路返回,我们应该探索一条新的回家之路。”

    他的话在大伙儿听起来简直是奇思妙想。何为“新的回家之路”?

    有人急忙插话:“兄弟,你来解释什么是新路?姆斯塔河就在我们身后,大伙儿只要平静漂行就回去了,既然要回家,你何必再费周章?”…

    那些本来有意继续探索的人也听出了门道。却见一人兴奋地拍着大腿,快乐的面庞里两颗眼珠都要兴奋得弹出来。“我支持你!”他说:“怎样都是探险!寻找新的回家路,说不定途中我们还能遇到熊群和鹿群。剥些好皮革回家,我们还能发一笔财。”

    立刻又有人反驳:“你就这么乐观?只有神知道我们还会漂到哪里?”

    “已经够了。”又有人道:“咱们都是一起打仗杀敌的老兄弟了,出于情谊我带着妻子跟着你闯到现在。难道回家就不能选一个稳妥路径吗?”

    他们七嘴八舌间居然自己就争吵起来。

    说实话阿里克乐得看到这一幕,事实说明还是有冒险狂人愿意再跟着自己干呢。

    可他已经不如十年前那般年少轻狂,人活三十余岁正是年富力强,家里有两个妻子又有三个儿子,生活是蒸蒸日上。因为有了温馨的家庭,阿里克不可能抛弃家人豁出命做风险巨大的冒险,平安漂行到这烤鱼湖已经是伟大尝试。

    “都听我的!”他使劲拍得大腿噼啪作响,一声吼终止了大伙儿意义不大的争辩。“还是那句话,我们现在只有一条船,该如何回去我说了算。”

    说着,他的大手直指正西方:“白天时候我们都看到了那里的河口。一路之上我们随行的书吏在记录正确方向,依我看我们只要闯入西方河口沿着河道不断前进,说不定就摸到了瓦尔代湖。”

    “你就那么自信?”又有人插嘴:“就算咱们已经掌握了一定的奥丁智慧,诸神就真的暗示我们能走新路回家?”

    “不然呢?难道奥丁还会戏弄我们。听着!只有邪神洛基会戏弄我们,但那个神可不会赐予我们探险所必须的新智慧。”

    大伙儿口口声称的“新智慧”就是指南针技术,此乃留里克对所有航海者做的普及,于是内河探索此招数也能用得上。要使用的材料不过是一块黑铁矿石(磁铁矿),一根铁丝,一片树叶,以一碗清水。一切都是唾手可得的常见之物,却时刻确保着探险者能无所谓黑夜白昼限制确定正确方向。

    这一路书吏卡努泰特一直负责摆弄着工具,直到现在深夜中的烤鱼营地,他再一次确定好了方向,并在粗略手绘的地图特别标注大家现在的位置,用粗箭头标注四个方向。

    虽说绘制的一定非常不标准,卡努泰特尽可能还原旅行时所经历的曲折河道之走向,小的拐弯他记不住,大拐弯处描绘得极为清晰。

    在他的地图上,姆斯塔河被专门绘制出,其大体轮廓与真实的地理构造相似。全新的“烤鱼湖”与姆斯塔河有一片缓坡泽地分割,就算很多人觉得两湖是一体的,经历过留里克本人培训过一番的他相信这就是两座湖。

    现在阿里克就拿着卡努泰特极为扎实的航行记录说事。…

    “反正返航的路径已经绘制了地图。我要带着你们冲向西方河道,就算真的抵达错误终点,大不了原路返回,不过是多一些时间罢了。你们觉得如何?卡努泰特这小子这辈子是没法去打仗,现在就是我们最好的领航员。他可是国王亲自授业的男孩,我信任他。”

    众人的眼神都瞄上可努泰特,男孩从没想到因勇勐作战打出威望的阿里克居然鬼使神差地特别拔高自己这个“无用的家伙”。

    即便质疑阿里克也不能质疑国王啊!男孩卡努泰特作为书吏就是国王留里克的左膀右臂,既然此人的绘图记录能确保大家有正确的退路,加上阿里克的态度非常坚决。

    还能怎样?跟着他继续干咯。

    就这样,在烤鱼湖湖畔休整的第一晚大家就统一了意见。

    那些冒险狂人对南部的河口耿耿于怀,潜意识里觉得去南方探索能发现更伟大的东西。

    第二天清晨,篝火炙热余尽再烤一次鱼,大家扔下一地鱼骨和鱼鳞后,朝阳照在他们的后背,大家划着船向着正西方向。

    就如阿里克估计的那样,同样也是一种老罗斯人估计的那样,大量的无人岛的确是夏季时期野鸭的繁育点。

    他们轻易捡到了大量鸭蛋,抓到一些雏鸭,还用十字弓射杀了一些绿头野鸭。

    他们就在岛上点燃新的篝火烤食肥腻的鸭子。大伙儿现在最缺的就是油水,固然野鸭肉腥味种,饥肠辘辘的人们忙着把鸭油塞进嘴里,最后打饱嗝都有明显的腥味。

    猎物扔到穿上,藤蔓编成的筐本来是装渔获的,现在垫上芦苇装入了大量鸭蛋。

    一段时间内大伙儿不必再担心或是问题,靠着从无名岛抓到的鸭子和鸭蛋,又有充沛能力一路向西了。

    很快,他们抵达了西方河口。

    “不要犹豫,我们划船进入。”阿里克与大家一起行动,他就坐在船艏处以身作则,巨大的桨叶在河面拍打,远看好似巨大的蚰蜒在水面快速运动。

    阿里克只是绝得自己进入新河流后在向西北方向移动,如此一来降下的三角帆终于可以兜住来自遥远南方温润的风,即便今日风力较为微弱。

    无名河流的河道极为曲折,它整体的确在向西北眼神。

    此河水流非常舒缓,所有人奋力划桨加之有风助力,长船正以约莫五节的高速推进。他们到底是老罗斯人,可以维持这样的航速数个小时。穿上堆积的拔了毛的野鸭和大量的鸭蛋,以及尚未吃完的咸鱼肉干和粮食,为人们确保了较为充足的后勤。

    在食物饮水充足的情况下没有人担忧补给耗尽怎么办。

    长船不是在高速移动吗?万一真就漂回瓦尔代湖了呢?再说,兄弟们手里的斧头和箭失又不是摆设,大伙儿还有钓鱼的钩子、捞鱼的大网,就在这条未名河还能搞到一定的河鲜充饥。…

    他们在河畔休息,无名河流很快被赐予确切名字——青泥河。

    完全在于平坦多泥的河畔区域的泥巴是灰褐色主色调中国夹杂澹澹的青蓝色,本地的淤泥就是这种特色,用铁铲剥开泥巴,光滑的截面也在阳光下泛出的青蓝色极为明显。

    用罗斯方言谓之多布劳(dupbo)河,用现在的斯拉夫语就要念成什来尹纳(shyna)河,无论那种语言突出的都是河畔略带青蓝色的泥巴。

    而这就是什利纳河,河的源头就在什利纳湖。

    什利纳湖并非独立存在的湖泊,与本地区星罗棋布湖泊一样,它也属于庞大瓦尔代湖泊群的一部分,只是,它就处在分水岭处,河流最终注入的是伏尔加河。

    整个河流就属于伏尔加河源头区域的一条支流,具体到什利纳湖,它的水源地最为具体——维利耶湖。

    事情变得极为诡谲奇妙。

    阿里克的航行注定不能抵达瓦尔代湖,但也差不多。

    瓦尔代湖本身与维利耶湖之间存在一些细小的溪流与大面积泥泞沼泽,罗斯探险者靠着旱地行舟的人力拖曳,船只能强行通过泥泞继续探索。

    他们只是觉得那就是一片该死又无聊的泥路,殊不知这片泥巴地也是大分水岭的一部分。

    只要通过这片泥路进入维利耶湖,就完全进入伏尔加河水系。

    维利耶湖有有些细小的出口向南延伸到真正的伏尔加河主河道,而它的东方又有两处出口,其中一条小河源源不断将湖水注入什利纳湖,继而注入到处是青泥的什利纳河。

    如今的阿里克带着兄弟们就航行在这条河上,他们对探险仍保持着谨慎,却浑然不知自己在全力冲向罗斯人已经探明的已知世界。

    他们也不会再孤单,因为维利耶湖因为最近才被罗斯人发现,闯入此地的人们正在掠夺渔获、鸟类和野兽,以至于湖畔自发萌生出名为“猎熊之家”的临时定居点……

第1249章 阿里克842年探险漂流之终章

    “也不知道我们还要漂向何方。”

    “继续划桨吧。诸神会保佑我们回家。”

    渐渐的,阿里克的耳畔又充斥起对未知前路的抱怨。

    这一次又如之前几次一样,他为兄弟们加油鼓劲:“继续划桨!我们还没有找到这条河的终点,现在距离秋冬时节还早着呢,我们有充足时间继续探索。”

    话音刚落,就有兄弟继续质疑:“可是我们还要赶在秋收时节回去,给麦子脱粒可少不了我的劳动。”

    “秋收是个问题,也不是大问题。你们的家人大可雇点麦客为你们割麦劳作,至于我们……都漂到这里了,总不能半途而废吧。”

    的确,所有人的沉没成本已经太高了。

    虽说船只整体还是向西移动,它在犹如羊肠般简直无限蜿蜒的河道里维持较高速度,航行依旧极为无聊,明眼人倒是注意到周遭环境发生了些许变化。

    映入眼帘的依旧是无穷无尽的松树林,河畔也依旧芦苇丛生地势极为舒缓。

    他们看到了有熊在河畔游荡,正当无聊的人们兴奋得想要完成一场漂亮的射杀,沉重的钢臂十字弓刚刚上弦,大概是察觉到了危险,肥硕的棕熊稍稍抬头凝视一会儿就灵巧地钻入森林。

    刚刚提起兴致的人们又心生遗憾,泄气得发出阵阵嘘声。

    不过此巧遇至少证明了本地区有熊出没,无聊的人们多了一些念想。

    就如前些天一样,今日傍晚一船人又是就近冲滩安营休整。

    龙骨骑在长满芦苇的青色淤泥中,人们陆续扶着船艏的异兽木桥,灵巧地纵身一跃踏在干燥的草地处。

    谨慎的人们纷纷弯下腰检查这片草地的异样,此地毫无人类活动的踪迹,看起来连狩猎的痕迹也没有。

    他们还心心念念发现的棕熊,便有人端着上弦的十字弓进入附近林地搜查。

    当他们从林子里返回时手里多了一些家伙。

    那是被精准射杀的走禽——东欧松鸡。

    这种较大型的鸟类不太善于飞翔,却极为善于在松针草甸中飞奔。它跑得太快也躲不开猎人十字弓的射杀。阿里克的伙计们当然认识这种鸟,它在尹尔门湖附近的森林就有分布,只是这些年来因为竭泽而渔式的抓捕已经销声匿迹了。

    从森林回来的人们洋溢着丰收的喜悦,有的人扛着多达六只黑红羽毛相间的松鸡折返,甚至还拿到了一点蛋。

    此时夕阳西下,河畔营地被清理出一片空地,人们又是就地砍伐一些小松树后将之砸成碎片,当枯萎的芦苇被点燃后,大量松树枝被扔进去,很快一团炙热烈焰窜出两人高的巨大火苗,在贯穿河道的微风吹拂下越烧越旺。

    刚在河边洗赶紧自己汗津津衬衣的阿里克,忙着将衣服搭在木杆放在火堆旁烘烤,此时猎人们陆续归来。

    “你们看到熊的踪迹了?”他随口就问。

    “没有,但抓了一堆鸟。哈哈,都是做箭羽的上好材料。”

    于是,所有被射杀的肥硕松鸡被仍在火堆旁,它们立刻引来所有人的围观。阿里克很惊讶于区区几个猎人最终射杀了快二十只松鸡,莫非森林里的禽类到处都是?

    “我们这些日子的航行可算有了新的收获。”一位猎人擦拭一下脸上的汗水:“一人一只,咱们一条船人人都能分一只。”

    “别这样。”另一位猎人反对这种康他人之慨:“都是有力气的男人,都是第一旗队的兄弟,凭本事狩猎,我的六只鸡还是留给自家人吃吧。”

    “现在可不是贪婪的时候。依我看,还得是让阿里克定夺一下。难得有机会吃上鲜肉,当然大家分享。”还是有人撺掇。

    看着肉食大伙儿垂涎欲滴,这时继续想护着猎物的人无可奈何只能许可分享。

    “也好。我会把能用的羽毛全部拿走,肉就大家分享咯。”

    即便不善于飞行,即便因大肆吃爆裂的松子、橡子与小虫,东北欧的森林松鸡总能长得非常肥硕,再加上它天生有着极为蓬松的羽毛与求偶而生的艳丽尾羽,自然成为森林野兽的主食。

    它其实跑得很快,必要时也能用翅膀奋力扑腾飞到树枝休息以躲避袭击,可它们能做到的就只有这些了。

    倘若没有探险猎人的干预,森林松鸡还会过着它们千百年来一如既往的日子。

    现在,扩张的罗斯王国的广大民众,将掠夺之手伸向所有的禽类和兽类。

    有两种禽类正因为其富含油脂与有价值的皮革羽毛遭遇猎人故意捕获。

    一个是大海雀,另一个正是森林松鸡。

    不过森林松鸡有一双灵活的腿,东方无尽的森林任由其狂奔,比起倒霉的大海雀,它们有着更多栖息地可选。

    环尹尔门湖附近区域的禽类兽类已经被捕捉得接近枯竭,民众大规模养鸡就是对冲掉猎物贵乏的窘境。

    如此也迫使罗斯移民蜂拥冲向瓦尔代湖继续掠夺当地的资源,而阿里克这次的奇幻漂流属于相当成功的一次探险。

    松鸡尾巴巨大的黑色羽毛在求偶时就呈现开屏状态,它并非飞羽却大而坚硬,一只松鸡能提供多达四十根大尾羽,其质量可比饲养的家鸡的飞羽还要好。

    一只松鸡甚至能提供一百根可做箭羽的羽毛。

    罗斯人的战争方式与狩猎模式决定了他们对箭失有着巨量的需求,遂对合适的箭羽材料有着刚需。从松鸡上扒下来的好羽毛,其价格已经超越了鸡肉本身。

    不过现在大伙儿更需要吃掉这些鸡肉,并将松鸡一肚子的黄色脂肪烤得吱吱冒油了撒上盐吃掉。

    阿里克吃到了意想不到的美餐,连年幼的吉尔也吃得一嘴油。

    脂肪赐予奋力划桨的人们巨大力量,当然大伙儿还在心心念叨着猎熊,也要考虑夜里遭遇熊的袭击。

    本是恐吓敌人的“多篝火战术”现在用来威慑熊,他们点了无处篝火后就围着最大的那一团火呼呼大睡。

    第二天,长船漂入一座无名的小湖,它极为修长显然不可能是旅途的尽头,很快前方又出现了河口。

    他们在河畔又度过一夜,这一次他们并没有抓到松鸡,倒是在湖里捞到了足够大家吃一顿的鲈鱼。

    他们仍在什利纳河逆流而上,在经过修长之湖后,一切完全成了前些日子的复刻。

    周围环境没有任何变化,哪怕随行书吏卡努泰特一直在记录,到现在也只能记录一个“环境照旧”,并非他突然无能,实在是本地没什么好书写与绘图的。

    没人知道这种在蜿蜒河道的舒缓水流里还要航行多久,他们一如既往地机械式划船,而异常也在这种疏忽中悄然发生。

    因为他们终于突破了什利纳河最后的河口。

    船只靠在全新大湖舒缓的湖畔,人们陆续下船,踩在湖畔沙洲望着波光粼粼水面兴叹。

    人们即兴奋又失望,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此刻凉风吹来耳畔呼呼声不断,不禁引得人有些悲凉感。

    “又是荒无人烟。阿里克,这里大概就是尽头了。”有人慨叹道。

    “我们还是没有找到尽头,看来,满是青泥的河流,它的源头就是这里。”

    “谁知道呢?”有人苦笑中调侃,“也许我们勇敢的阿里克还要再找寻一个继续通向西方的河道。不找到太阳降落之地,他不罢休。”

    阿里克听得不是滋味,伙计们并非调侃,而是戏谑着对自己冒险的苛责。

    难道真要原路折返了吗?

    偏不!

    阿里克注意到正西方的岛屿,乃至河对岸隐约可见的湖岸线,定了定神没有再做思考:“我就是要继续探索。我和你们做一个约定,找不到通向西方的河道,我们就原路折返。你们大可安心,顺着书吏绘制的河道地图,我们最多是多花十天的时间即可回家。”

    十天说长不长,大家可以忍受。

    毕竟这些第一旗队的战士们身经百战,茫茫大海中可能要持续一个月的航行,他们彼时不曾畏惧过,现在也如此。他们唯一畏惧的是对未知的不确定,恰是现在卡努泰特能立刻拿出扎实的航行记录,大伙儿原路返航就成了“已知”,便不需要害怕了。

    甚至有人打趣道:“原路折返也行,我们在之前的营地再探索一下,若是能把带着的麻布口袋塞满松鸡羽毛就立刻进贡给国王,兄弟们可是要发一笔财呢。”

    休整一夜,孤独的长船继续向西航行。至少宽阔的大湖使得大伙儿可以充分利用风帆,利用温润的南风船只可以向着西北方向快速漂行。

    在平静漂行约莫六公里后,全新的河口又出现在大家面前。

    明明是阿里克执意不停探索的,可在河畔的那一番讨论他自己也打起了退堂鼓。

    “没发现河口也好。神啊!不要赐予我们该死的河口,原路返回暂停今年的一切吧。”他不能将心里话对大伙儿说,可真的看到了河口安静地摆在眼前,内心顿时悲喜交加。

    看来诸神没有回应自己的祈求。

    转念一想,恐怕也这是诸神的懿旨。

    “怎么办?”他扭身看着划桨的兄弟们那一张张哭笑不得的脸:“按照约定,我们继续冲。”

    “还能怎么办?”随即有人苦笑中耸耸肩示意:“内河航行,我们得把风帆降下来。”

    直到现在,他们仍旧没意识到自己会遇到多么神奇的事情。

    也许这与之前的河流一样,只有神直到它的源头在何处。

    既然给之前的河流取了什来尹纳(什利纳、青泥之意思)的名字,现在依旧用以称呼全新的水道。

    可是,它不是呀!

    河道明显变窄,且深度仅能勉强吃水很浅的长船前进,水流速舒缓,河畔不再有青泥,取而代之的是沙土。

    依旧如之前的航行,对未来没什么奢望的大家顺利得在仅仅一天的时间就通过了这曲折的河道,接着一片全新的大湖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面前。

    此事大家连苦笑的心思都中断了。

    甚至有人干脆跪倒在河口,向着太阳张开双臂不断怒号。

    一双双眼睛又看向阿里克,有人走过来拍打这位精神状态也不佳的老战士:“兄弟,怎么办?”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阿里克苦笑道:“还能怎么办?继续进入新大湖,愿诸神保佑我们。”

    全新的大湖有着明显的构造琐碎之景观,才是站在河口他们就看到大量的小型岛屿横亘。小岛遮掩了视野,显得这座大湖不是特别庞大。

    可当孤独的长船扬起风帆接着风势继续向西北方向优哉游哉漂去,在经过大量小岛后更大的湖区呈现眼前。

    只是眼前的景象让所有闲极无聊乃至昏昏欲睡的人惊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们纷纷振作起来瞪大一双双眼睛,不为别的,只因极为开阔的湖面出现了船只。

    而那些船只有着明显的两头尖的构造,并在中心位置有一根高耸的桅杆。

    “他们是谁?也是罗斯人?我们到底漂到了哪里?”阿里克与大家如此疑惑。

    他灵机一动,招呼自己的小儿子吉尔:“孩子!快带着旗帜爬上桅杆顶部桁横,把咱们的罗斯旗亮出来!”

    男孩就如小猴般,赤着双脚快速攀爬,于是白底烂尾的罗斯旗帜迎风猎猎飘扬。

    阿里克平复激动的心情,双眼如焗:“兄弟们!划桨加速!冲过去与渔民攀谈!”

    而在渔民的立场上,十多人举着简易鱼干闲适得钓鲈鱼,突见一艘长船向自己快速冲来。他们并不觉得畏惧,那特色三角帆与飘扬的罗斯旗轻易证明了自己的身份。试问这片湖区还有他者在作业吗?

    捕鱼人清一色都是从北边推船来的罗斯人。

    他们并不希望突然到来的朋友打扰自己的捕鱼,奈何对方发了疯般冲过来,气得大伙儿干脆卸下搭在船边的圆盾,手里拿着护身用的剑与斧头敲打圆盾制造动静,只为抒发自己的不满。同样野史出于避免乌龙械斗的闹剧,他们亮出了罗斯旗帜。

    双方都是罗斯人,阿里克与他的伙计们更加兴奋。

    眼看着两艘长船就要相撞,一记快捷的阵前大回转,阿里克的长船倾斜着靠着漂移而去,最终还是撞到了对方,在一阵震颤后恢复平静。

    阿里克一脸幸福,不了对方开口就是来自老罗斯方言的咒骂。“蠢货!湖泊这么大我们分开捕鱼,你们在干什么?!和我们抢鱼吗?”

    “抢鱼?”阿里克的脸立刻拉下来,急忙捋一下自己的胡须,拍打一番脸颊,还将蓬松的头发突击整理一下。

    他这并非臭美,实在是一番漫长航行所有人都开始不修边幅,甚至是随行的女人也变得邋遢。

    渔民看清了眼前人的脸,愤怒顿时消失,接着是震惊:“阿里克?!是你吗?阿里克。”

    “是我。”

    “不可思议,你也带着兄弟们从瓦尔代湖南下了?我可是听说你们去了东方探险来着。”

    “啊?这是什么情况?老叔?这是什么地方。”

    “维利耶湖。怎么了?”

    老者一脸疑惑,而渔船上第一个小伙子笑嘻嘻地起身嚷嚷:“阿里克,你怎么苍老了?”

    “海尔加!居然是你。”

    “是我。我和我父亲到南边的大湖捕鱼,你又是什么情况。你们……”年轻人眯起眼,“不像是来捕鱼的。”

    “嗨!说来话长,一切都是奇迹……”

    虽然非常离奇,可大家最终漂到了维利耶湖。事实证明阿里克并没有找到通向瓦尔代湖的全新水道,却也不算失败。

    可以轻易通航的水道固然没有,瓦尔代湖到维利耶湖之前有着大量琐碎小湖,彼此的溪流与泥淖正好有利于推船。这座湖上的罗斯渔船皆是这样抵达,以至于临时定居点已经诞生。

    简单寒暄一番,现在轮到渔民们震惊了。

    年轻的海尔加疑惑询问:“兄弟,你们为了找到姆斯塔河的源头,结果一口气转到了这里?难道,维利耶湖就是源头?”

    “可能……就是这样。”阿里克一副如卸重负的样子。

    保持沉默的卡努泰特觉得并非如此,却也没有说话只是在一边安静坐着,忙于在纸张上记录下这不可思议的经历。

    既然有捕鱼者和狩猎者共同建设的营地,不妨就作为休息地好生休整一段时间。

    于是,历经奇幻漂流的阿里克一行人,他们的长船停靠在猎熊之家的临时码头。他们的到来瞬间引起本地的罗斯人暂居者强烈轰动。

    不为别的,阿里克一行的探险太过于传奇,且这次成功的探险为大家提供了全新的可能——我们明明能沿着姆斯塔河蜂拥冲向东方。

    (阿里克一行漂流路径:瓦尔代湖→姆斯塔河主河道→姆斯塔湖→今上沃洛乔克湖(烤鱼湖)→什利纳河→什利纳湖→雷布亚水道→维利耶湖)

第1250章 清泉湖与公主山

    森林,无尽的森林。

    留里克站在德米扬斯克南部的石堆,惊讶于唯有此地一片小小区域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他能感觉到自己站在地势高点,但森林之海抹平了一切。

    河流就从低矮丘陵的夹缝中传流而过,它冲刷掉表面覆土才暴露出本地的浅表石头。

    倘若时间足够漫长,一座小型山脉就会由此拔地而起,德米扬斯克所在区域将成为山峰。

    整个瓦尔代高地在古时就是一大片浅海,它正逐渐变成山脉。人的一生于漫长地质历史仅是短暂一瞬间,在可见的未来这一切不会发生,也不是留里克要考虑的。

    他亲自用手斧敲打脚下的岩石,砸得开始沙化的石头稀碎,并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多石英的花岗岩。

    一座休息营地在河流右岸(当前的北岸)拔地而起,此地有着更为舒缓的环境,经过骑兵探查,顺着附近的小溪一路向上游摸过去,很容易就找到了一座小湖泊。

    完全不同于流淌在无数大石上的哈芬河的狂暴,被森林环抱的湖泊安静得如一片明镜。

    留里克就在休息营地为全新市镇奠基,就以他亲手砸下的木桩为中心,德米扬斯克市镇必将由此扩建。

    船难死者就地掩埋,埋葬他们的坟茔也被划归为未来定居点的公墓。

    留里克探险队的人员足够多,因此行的目的性极强,到了作为目标的damen区域,不止是开始调查、开采本地的石矿资源,罗斯人自古以来的伐木作业也开始了。

    他们带着宽大的双人锯、传统长柄森林斧,正以极为高效的速度“破坏”本地的松树林。

    森林中多了大量劳作的人们。

    那些高达五十米的百年大树在双人锯不断破坏下逐渐丧失重心。

    “都闪开!树倒了!”

    随着有人撕扯着嗓子怒吼,高大红松慢慢弯折,再在庞大自重压力下伴随着严重的吱吱声逐渐倾斜,最后轰然坍塌。

    大地在剧烈震颤,附近树木刚刚接的松塔都被震落。鸟儿惊得乱飞,松树逃向远处,土拨鼠、狐狸急忙钻入地洞躲藏。

    一支小型骑兵队此刻正沿着小溪畔的草地悠哉地走向它水源地的小湖。

    留里克的心情很不错,奈何跟着他的贝雅希尔,正被身后不断传来的轰鸣巨响惊得心惊肉跳。

    她攥紧缰绳,精神明显非常紧张。

    “怎么?你还是畏惧那些坍塌的大树?”平静的留里克随口问道。

    “仿佛有巨人在毁灭那些树,仿佛大地都会被砸出裂缝。我从不知道这种事,你们……”

    “很好的赞誉。罗斯就是巨人,我们并非凡人。那些大树妨碍我们建设城镇,当然要快速清理掉。何况……那会是你封地的主城,你何必紧张呢?”

    骑着马的留里克依旧不以为意,不过他绝得稀松平常的事在比之年轻几岁的贝雅希尔看来的确是咄咄怪事。

    通过噼砍特定的位置,再以铁锤不断敲打木楔从而破坏巨树中心,从而做到定向伐木。留里克探险队的老家伙们人数虽少,大量的年轻人很愿意配合老家伙们伐木。

    年轻人抬起头自感看不到大树的尽头,张开双臂也无法抱住整个树干。大树还是轰然倒塌,并在追落后断裂,乃至连带砸断一些小树。

    他们明明只是探险队何必到了目的地就立刻大规模伐木?

    留里克断不会在这里逗留多日,在有限的驻扎时间里大家不得不住进能遮风挡雨的木棚,也要利用大树迅速在哈芬河上搭建一座浮桥。

    撸起袖子或是吃饱上阵的年轻人几十人合力办事,他们先行坐小船漂到对岸,拽着缆绳硬生生将修长松木拖曳到河上。笔直的松树干长于此地的河道宽度,不断重复这一拖拽作业,一座简单粗暴修造的木桥仅有三天时间就完工了。

    它没有桥墩,如果说有什么可以充当桥墩的,莫过于河底的石块。

    木桥整体因自重极大显得弯折,在其中部少量河水能直接从桥面冲刷而过,即便非常简陋它已经具备了基本都的实用性,被安排去河对面的露天石矿区试着挖掘石头的人,已经做到将石头从对岸运到亟待建设的对岸城市。

    似乎只要没有爆发严重的洪水,简易桥梁就没有被冲垮的风险。

    留里克终于站在了平静的湖畔,不远处伐木的轰鸣已经化作低沉震动。

    他下了马,贝雅希尔很自觉地走来,轻轻拉拽着他的胳膊并静静地抱在怀中,脸颊也缓缓贴过去。

    “你觉得这座湖如何?”

    “嗯……很安静。如果没有伐木的轰鸣就更好了。”

    “这里的确很安静,也许还能找到更美妙的存在。”留里克指了指正北方明显隆起的山丘:“我们上马再去那边瞧瞧。”

    “也好。”

    他们所处的湖泊正是今莫斯利诺湖,湖的名字来自于后世传教士的名字,而站在留里克的视角这座湖泊亟待被赐予名字。

    随着他亲自带着兄弟们探查,很快就在正北方向的丘陵旁发现了美妙的所在——山泉。

    洁净的小溪流水潺潺,河流北岸依旧缺乏石头,倒是整片低矮山区形成巨大的水塔,它过滤后的泉水并没有腥味,甚至还有一丝甜美感觉。这个一路探险的马队很大的慰藉,留里克与部下们一道蹲在溪流旁,以双手为舀痛饮溪水。

    他喝了个水饱再好好洗把脸,起身俯瞰还在静静河水的贝雅希尔:“该给湖赐个名字了。”

    “是什么?”她扭过头轻轻问。

    “清泉湖。德米扬斯克的清泉湖。依我看,未来你的城市要向湖泊方向扩张,连通哈芬河的小溪要被挖掘成可以直接通航的水道。你可以将御所修在这里,可以看着优美湖水还能品尝微甜泉水。”

    听得这些,再看着留里克那一脸的笑意,贝雅希尔愈发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听起来自己的男人要把自己仍在这里,作为一个女人真是何其痛苦。

    可是,这也是身为女贵族必须接受的宿命吧。

    归根结底她存在本身就是佩切涅格汗国筹码,外嫁公主作为拉拢新盟友的水段而存在,维持牢不可破的同盟最好,至少通过联姻关系确保盟友不会背刺,这种行为本就是“佩切涅格”的本质,各部族靠着联姻与生育确保了贵族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

    贝雅希尔作为最高贵的公主,即便是她的哥哥卡甘更看重的并非她在罗斯生活如何,看中的实则是她生育的混血儿子、侄儿哈撒勒,那个小男孩比公主更加重要,孩子的存在如同锁链,将两个崛起的强权以血缘绑在一起。

    留里克发现了德米扬斯克泉水的秘密,湖畔区域也是本地区唯一的山泉水自流地点。在此痛饮的人们再不必忍着河水的泥腥味饮用,这番纷纷卸下皮革睡袋,倒掉里面的“脏水”灌满清泉心头美滋滋。

    德米扬斯克是探险的关键节点,现在并非大肆发动人力兴建它的时机。

    留里克留下少量的奥斯塔拉人维持一个定居点的基本框架。

    他们非常欢迎国王的决定,毕竟这里所谓的奥斯塔拉人不过是顶着名号,其本质就是斯拉夫族人。这些人对大规模伐木缺乏兴趣,而对开采石料兴致盎然。

    坚硬的花岗岩不仅能作为建筑材料,石碾子制作粗面粉、石板挤压掉酸奶块中多余的水分,等等。

    留里克一众人在德米扬斯克硬生生逗留了近两周时间,他们来的时候这里还是发生过船难的激流荒唐,当他们决定离开,城市的基本雏形已经诞生。

    甚至是河道内部分可以快速搬运的、被河水冲得圆润的大石被拖拽到岸上,疏通河道是被动行为,奉命驻守此地的奥斯塔拉人已经在利用现成好石头,以斧头铁锤加工石料为己所用了。

    在岸上,年轻的战士们喊着号子,他们客串一把纤夫将所有船只陆续拖曳过这危机四伏的多石水道。人力与马力协同行动,留里克本担心会出现一幕“伏尔加河纤夫”所呈现得痛苦劳累场面,结果远胜于它的消极预计。

    哈芬河目前的河段确实湍急了些,由于大部分必要的给养已经转化为岸上搬运,大量的战马临时客串起拉货驮马,以至于大家牵拉的一条条长船接近于空载。

    不过即便如此他们仍耗尽了几乎一个白天的时间,才站在一处舒缓的河道大拐弯处。

    此刻正前方突兀地出现一座小型山包。

    “那是什么?搞得像是一座堡垒。”夕阳虚化了突兀山包的影响,出于战士的本能,留里克下意识觉得那就是一座防守严密的城堡。

    大伙儿本该扎营好好休息,出于绝对安全的考虑,留里克还是将一身汗津津的布罗迪呼唤来。

    他指着夕阳下的山包:“你带几个兄弟去探查一番。记着带上武器,倘若遭遇袭击立刻撤退。”

    “大王,莫非您预测到那里有敌人?可是……哈芬说那里是一片荒地。”

    “我当然知道。谨慎总没有坏处,快去!”

    “遵命。”

    于是,二十骑晃晃悠悠直奔山包而去,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布罗迪愈发明白大王紧张的缘由。

    太像了!周围都是森林,河畔区域还有颇为大面积的多水草甸,战马简直是才足矣遮掩马腿的芦苇中前进,只见那山包孤独屹立在河畔,它的存在不像自然产生好似有定居者故意堆土建设。

    正因现在是夏季,此地的水草显得过于丰美。疯长的芦苇与灯芯草给予战马巨大的诱惑,一番骑手不再催促,这些马匹就立刻轻轻勾下头来大口啃草。

    “老大,我们怎么办?去看看嘛?”有部下谨慎询问。

    “去看看吧!我看不出有什么危险,现在我们冲上去,看看这个土丘有什么特别的。”

    的确,恢复平静的哈芬河畔突然出现好似堡垒存在的土丘很容易令身经百战的战士神经过敏。就以骑兵冲锋之姿态布罗迪带着兄弟们直接杀上土丘指定。

    他们站在了本地区的一个高位,令大家讶异的是土丘被荒草覆盖,此地居然连一棵小树都不存在。

    放眼望去除了不远处蜿蜒的河流与远处的森林,大面积区域有着天然的草甸。

    “这地方太像堡垒了,其实,它真的可以成为堡垒地基。”

    有战士的随口一说立刻引得布罗迪的注意:“很好啊!大王在建设新城镇,很大一片区域就是草原公主的封地。她喜欢可以放牧的好地方,看来诸神赏赐了她。”

    夕阳照在人与战马的脸庞,布罗迪也注意到正向着土丘缓慢突进的大部队,此刻一些兄弟们已经恢复航行了。

    “我们暂且撤退。跟我走。”

    于是,骑兵风驰电掣般冲下土丘,继而畅快地在河畔草甸狂奔。

    这一幕被贝雅希尔看在眼里,虽说周遭大环境是无边无际的森林之海,那些飞奔的斥候骑兵给她一种久违的故乡幻梦。

    骑兵们在留里克面前勒马。

    “布罗迪,发现有人活动吗?”

    “没有!大王,那里空空荡荡,土丘之上神奇得连树都没有。我站在高处远眺一番,那里有着一片可以放牧的草地,远处是森林。真是难得的平坦区域,也许我们今晚可以在那里扎营。”

    “很好,本王正需要一个平坦的露营地。”说罢,留里克注意到贝雅希尔那激动的小眼神,随口笑道:“亲爱的,这里也属于你的封地。看来北方诸神还是厚爱你的。不是需要一片可以放牧的草场吗?现在神赐予你了。”

    “是的。我很高兴。”

    留里克点点头:“那就这么定了,我们就在土丘附近扎营。本王……顺便也攀登上去瞧瞧。”

    一片火光出现在土丘附近,人数众多的探险队在这里埋灶煮麦,大家纷纷将疯长的芦苇压倒成一片又一片的睡窝,可是大家很快发现了这种环境下也有特殊的不舒服——虫子。

    夕阳沉入地平线,除了营地的火光附近的草丛飞舞着萤火虫的星光点点,没有谁觉得这很浪漫,大家要提防小虫钻进自己的衣服弄得浑身痒痒。

    还得是篝火清空了一小片区域,靠着觉得的热力驱散蚊虫。

    趁着夕阳余晖留里克与贝雅希尔骑着马终于登上了疯长灯芯草的土丘之顶。

    留里克下马稍稍探查一番,相比于别处松软的泥土,这里的土质更加坚硬,种种迹象表明此土丘的确不是自然产物。

    是谁?再看看附**坦的草甸,它与森林一样格格不入。

    一个简单的设想油然而生——某个时代这里是一处定居点。

    入夜略冷的贝雅希尔又下意识得抱住留里克的胳膊,他们站在约莫三十米高的土丘出看着夕阳彻底沉入大地,凉风吹来,莫名的凄凉感迫使她更加抱紧自己的男人。

    “你觉得这个土丘如何?”留里克轻轻地问。

    “很好,就是有些……我冷。”

    “那就抱紧我。”

    留里克人她好好依偎一阵才慢慢开口:“我可以肯定,很久以前这里是一个存在。而这座土丘是那时的人们堆砌建设。”

    “啊?”她吃了一惊:“怎么看我们都是最早抵达这里的人呢。”

    “不。亲爱的,历史比你想象得更加久远。也许我们带着铁锹才草地上挖掘,还能挖到很久以前的陶罐碎片。谁知道呢?总之他们离开了,这里被我们占领。具体而言此地还是你的封地。”

    “可以。”贝雅希尔毫不掩饰自己对这片环境的喜悦:“我还是喜欢放牧牛羊的生活,比起你要求建设的德米扬斯克,这里的环境更加优越。”

    “当然,你甚至真的可以在土丘上建设一座堡垒。”

    “可以是可以。我……还是喜欢在平地建房。住在高处我冷。”

    “你会是伯爵,御所在高处,你天天都能俯视自己的臣民。再说,这地方是神圣的,它一定是古时人们的祭坛,它被一些神祇祝福着,现在它归了你。我决定了,我要赐名土丘为公主山。”说着,留里克已然含情脉脉地凝视着贝雅希尔的脸:“它因你得名。”

    “好吧!好吧……”

    所以,这里被永远地命名为公主山,历史在这里步入特别的正轨。

    公主山就是公主山。

    它的得名不再是来自十一世纪的特维尔公国的一位公主,而是来自九世纪远嫁罗斯的佩切涅格公主贝雅希尔。

    但这座土丘很久之前就已经屹立于哈芬(雅文)河畔,它实际为一支古时移民中的芬兰部族建造,彼时的那个芬兰部族在此定居了一段时间后又向着远方迁徙。

    事实上罗斯王国继续向东扩张,他们距离遭遇全新的芬兰-乌格尔部族已经成为必然。

    尤其是多年前曾与卡累利阿部落联盟合并一道的彼尔姆人。彼尔姆人并非一个部族,而是星罗棋布的放牧氏族的混合体,他们正在形成统一部族联盟过程中,而与罗斯人大战并遭遇战败,对这个混合体已经是巨大的打击。

    没有人知道很久以前究竟是谁在距离维利耶湖很近的区域建立了定居点并将之废弃,彼尔姆人、卡累利阿人乃至其他部族对此毫无概念,或曰他们已经忘记了太多。

    留里克作为外来者也不需要对此有过深的了解,既然此地已经被开发过,罗斯王国接手开发成本更低,何乐不为呢?何况这里的哈芬河水道,虽说因为湍急危险的河道存在,它不是什么航运的优秀水道,至少谨慎一些长船照样畅通无阻,哈芬河成为进入东方湖泊群的一种可选择的捷径,而公主山所在地非常微妙。

    公主山作为定居点,可以给予逆行通过激流水道的人们好好休整,更能让即将面临激流水道考验的水流航行的人们休整一番后养精蓄锐迎接挑战。

    它可以作为未来的航运码头而存在,但它仍然只是探险中的插曲。

    所谓根据哈芬老头子的情报,他进入河流不久就看到了这个奇怪的土丘,于是反向推论,留里克相信自己距离维利耶湖已经不远了。

第1251章 留里克在湖畔的猎熊之家

    留里克亲率骑兵们继续沿着哈芬河逆流而上,与之伴行的依旧是人员庞大的船队。

    年轻的战士们继续唱着北方的歌谣,巨大的船桨有节奏地波动水面,虽是逆行,航速也胜过人的两条腿。

    老头子哈芬此刻就坐在船上,他与年轻人一起协同划桨。

    而他就是此次行动最重要的向导。

    他衰老的眼睛一方面盯着河道远方,一方面盯着船舷旁的河水变化,也要瞄一眼在岸上推进的国王。

    他必须小心谨慎,只因这条以自己名字命名的河流还有第二个湍急之处。

    河流彻底陷入墨绿色的森林海洋,以至于两畔区域的草甸愈发狭窄,骑兵们不得不排成一字长蛇阵艰难前进。

    留里克攥紧缰绳,高耸的芦苇已经触碰到马腹,也触及到他踩马镫的双脚。

    如此环境下行军他的感觉很不好,看着马匹踉跄的样子,似乎马蹄很容易踏进芦苇下的泥坑以至于骑手被甩下去。

    所有人都在艰难地控制自己的战马,看起来那些划桨前进的兄弟们处境更加安全。

    “大王!”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船上传来。

    留里克果断扭过脑袋。

    “什么事?”

    只见那个哈芬已经站起身,手持一根木棍对着船只航行的正前方不断挥舞,嘴里念念有词。

    留里克虽听得不是很轻,也知道此人与随行的书吏戈姆记录的重大情报。

    “终于要到维利耶湖了?”他大声反问。

    “对!大王!提高警惕!”

    “好嘞!你们也要小心,务必全力冲出去!”

    所以相比下游位的damen区域,全新面对的河口区域固然河床有着大量石块,它们并非像是横亘于水底的石刀,只是维利耶湖在南部区域由此重要的出口,地势颇高的湖泊大量湖水由此离去,先是湖湾,再是不断收束的喇叭口直至收束成狭窄河道,在短距离内水流量变多,要通过这片水道实在需要整条船的兄弟们以最快速度划桨。

    优哉游哉的漂流告一段落,年轻的战士们迎来挑战。

    他们提前有了心理准备,现在面对挑战也是有备而来。

    所有风帆捆扎于桅杆,战士们纷纷脱掉碍事的上衣。双手攥紧船桨木柄彰显着战士健壮的胳膊肌肉纹理,为了确保不会脱手,有的人以木条、绳子将手与木柄捆在一起,大有一副与船共存亡的气势。

    各船开始喊着号子冲锋,不过真的面对现实后情况并非他们预想的那般惊心动魄。

    此刻留里克与他的骑兵已经快速通过最后的芦苇丛,依然面对着庞大而琐碎的维利耶湖屹立于湖畔。

    平静湖水的确在大量通过满是石块的喇叭口区域,湍急之处是如鲤鱼跃龙门之姿的长船踏浪而行。

    第一艘、第二艘……没有什么能阻挠这些长船的推进,它们像是骑在水面上狂奔,船艏的drike怪兽浮凋好似真的给了船只强大生命力。

    长船陆续进入湖湾中平静水域,气喘吁吁的战士们终于如卸重负地长出一口气,他们纷纷面对刚刚经过的危险河口,脸上洋溢着身为征服者的喜悦。

    这一切留里克看在眼里,他也好生注意这片湖湾区的景致。

    他给湖湾飘荡的船只发来旗语信号,经历千辛万苦探险队终于抵达了大湖,现在所有人就在由他选定的一片较为宽敞的湖畔草甸区域安营。

    湖畔很快燃起篝火,突击建设了临时营地的人们终于享受起难得的舒服。

    他们经历了几乎一整个白天的曲折航行,清晨告别了公主山处营地,傍晚终于面对大湖。

    不过,根据哈芬老头子和“漂流者”戈姆所言,兄弟们面对的湖湾的确属于庞大维利耶湖一部分,具体看之总给人一种游离于大湖主体之外的水域。

    燃烧的松木噼啪作响,就以芦苇当垫子,坐下来的留里克舒服得烤火取暖,此刻烤鱼与煮麦的香味不断弥漫。

    他一边等着开饭,一边命令着戈姆再将今日航行的所有见闻如实记录。

    “这真的有必要吗?”大胆的戈姆一度有些怀疑,“究竟发生了什么,任何事都逃不过大王的眼睛。”

    “这是作为文件永远保留并给予后人看的,并非仅仅是满足本王现在的需求……”

    关于记录历史的意义并非所有的书吏都有着很强的认知,戈姆一直以为他所记录的文件仅仅是呈报国王阅览仅此而已。莫非自己的记录还能永久流传下去?也就只好浓墨重彩地记录下国王留里克本人全程参与到探险行动中的每一个细节,也特别记录远嫁而来的草原公主贝雅希尔全程如侍女一般照顾国王的起居。

    不久,热腾腾的烤鱼与煮麦奉送至留里克面前。

    对野餐还需要特别的要求吗?清晨捞的些许鲈鱼早就剖掉了内藏与鱼头,即便如此它依旧有轻度腐坏,经过高温炙烤再撒上重盐,腐坏感觉已经吃不出来,奈何鲈鱼的鲜美也吃不出来。

    普通战士的辅食只能是咸鱼肉干,好在咸鱼有的是、作为主食的麦子也有的是。饥饿的人们等不了混了小麦与燕麦的麦粥被熬成浓酱,刚刚煮熟就混着咸鱼肉干碎屑,于木碗里搅成一碗热饭。他们纷纷盘腿而坐,身子靠着火、双眼望着湖面,手持勺子大快朵颐。

    而所有的战马也被解除辔头马鞍,恢复自由的它们就在营地徘回,勾下头啃食吃不尽的荒草……

    吃个半饱,面对大湖,再捋一把自己修剪得精致的胡须,望一眼夕阳,欣赏柔光下美如油画的森林还有那橘黄的湖面。

    森林明显有着尽头,仔细看不远处还有稍稍隆起的山丘,夕阳下一些极为特别的景致浮现眼帘。

    “你们给这片小水域起名什么?”留里克随口一问。

    吃饱了饭的老头子哈芬随口回应:“湖湾仅有一个很狭窄的扭曲水道与主湖相接,您也看到了,这片水域非常的平滑。我愿意叫它球湖。”

    “球湖?”

    “是的。”

    “一个很随便的名字,倒是很贴切。”留里克再看一眼一直带着纸笔的戈姆:“小子,如实记录这里叫做球湖。”

    所以,命名它为“球湖”几乎成了一种必然,抛去曲折的进出口水道,此处的湖区像是一个圆形的所在。故而以斯拉夫语的念法并加上特色后缀,它就是格利博茨科。

    这个小湖水域并没有什么特别,留里克注意到似乎是岩石的所在,山丘上未被树林覆盖的区域在夕阳下被晒成橘色,感觉那好似有砂岩的质感。

    反正已经到了维利耶湖,值此僻静之地当然要好好探险一番咯。

    再说一直航行的探险队战士们在德米扬斯克消耗了太多的体力,如今的确需要一段较长时间的休息。

    留里克早就为整个探险计划设定了基本纲要,探险队的最终目的不止是找到维利耶湖,更要直接北上至瓦尔代湖。他要亲自检查那些说法,所谓两座湖泊可以通过旱地行舟的方式直接连接,哪怕亲历者哈芬探险队有充足的证据证明自己真的是从北边推船而来的。

    大部队在休息,带上弓失的罗斯骑兵队在留里克的亲自带领下直接冲入长满松树与桦树的森林。

    能在这片环境发现桦树林令他倍感惊喜,且这些白皮桦树各个有所分散,完全不似松林那般容易阻挠骑兵前进。

    行进在桦树林下,战士们突然有种在白树庄园桦树林漫步的感觉。

    大家心情不错优哉游哉,较为悉数的林地使得战士能看清楚来自较远处的可能威胁。他们带着十字弓与反曲弓,面对可能的棕熊袭扰根本不憷。

    奈何向着山丘突进的旅途中大家除了见到一些乱窜的松鼠和枝头咕咕叫莫名鸟儿,大点的野兽并无见踪迹。

    很快,骑兵队抵达的山丘之顶,事实并未如留里克预料那般美妙。

    呈现在眼前的并非砂岩,只是大面积的连杂草都不长的土壤。如此土壤的确有着沙化的表现,捧一把沙土它并没有多少利用价值。

    骑兵队站在了整个瓦尔代高地的地理高点,附近区域的确有比这个位置海拔更高之处,但再高也高不到哪里。茂密的森林完全遮掩住留里克的视线,他只能俯瞰整个球湖,想要看到更庞大的维利耶湖主要水域,就只能翻越这低矮土山走近道进入湖畔区域继续向北前进。

    维利耶湖到底都多大呢?情报只是显示它构造琐碎、主要水域非常修长。

    没有特别的事情好做,带着骑兵的留里克索性充当一次冒险者。

    他表现得突然像是草原可汗,身边跟着罗斯骑兵与佩切涅格骑兵,连公主贝雅希尔也攥着弓柄充当武装护卫。

    他们仍在提防着熊出没,在翻越土丘后,熊的踪影没有发现,却看到了好似人影的鬼鬼祟祟的所在。

    “好像是熊?!”布罗迪指着晃动影子兴奋道。

    “我看不像。没关系,我们冲上去很快就能知晓。”留里克再看看左右:“听着,不要肆意放箭,跟着我快速冲击。走咯!”

    骑兵在稀疏的林地狂奔,很快便追击上那些晃动的影子。

    一切真相大白,而真相也令人倍感意外。

    被追上的身影是真正的罗斯猎人,由于广大森林充斥着风险与机遇,进入南部湖区的罗斯人保持着高度戒备,在觉察到风险后没有人觉得逃跑是懦夫表现。

    五名猎人有男有女,他们端着十字弓又带着扛着短矛,还有一人扛着大量绳索。由于武器颇为精良,这五人组对猎熊有着充分的信息。

    站在他们的视角上,大量晃动的影子很快展露出真身,罗斯骑兵白色调的着装缝着醒目的蓝色纹路,士兵的由北极熊皮缝制的帽子不仅是显眼,更在于冒顶故意插着染成蓝色的羽毛。

    如此颜色在整体灰绿色调的森林格外显眼,恰是罗斯的标致明显,虽说感觉到不可思议,这些老罗斯部族出身的猎人认清了那居然是自己人也就顺理成章原地待着不抵抗了。

    赶上来的骑兵颇为意外,不过双方一旦四目相对一切真相大白。

    归根结底留里克待着的进行探险实为的武装拉练第二骑兵队战士,绝大部分就来自姆斯季斯克城,他们与猎人们来自同一座城。彼此都是老罗斯人,简单攀谈几句已然真相大白。

    能在莫名的森林中见到国王本身简直难以置信,可事实就是如此。

    猎人们震惊于此,留里克何尝不是震惊呢?

    简单攀谈后,他意识到一座全新的定居点已经在南下猎人们自发的行动中拔地而起——猎熊之家是也。

    就如它的名字,各个猎熊小组已经在附近区域又当有些日子了。

    棕熊有着领地意识,熊会捍卫自己的领地,它们这些野兽何尝明白闯入此地的猎人不但要把这片山林纳入罗斯的版图,生活在土地上的大大小小动物都将被狩猎,尤其是森林霸主的熊,它们必须明白谁才是真的主人。

    有着充分猎熊经验的罗斯人现在完全是追着熊的踪迹不断追杀,以至于附近区域的熊短时间内就被绞杀殆尽。

    猎熊之家这个临时定居点的主要工作就是处理这些皮革,顺便也作为捕鱼、晒鱼的场所,在此遥远东方的僻静所在,罗斯人又过上了最熟悉的渔猎生活。

    而留里克最震惊于一点,激得他急忙下马,以平视的态度与提供重大情报的猎人们交谈。

    “你们说的是真的?阿里克居然也来到你们猎熊之家了?”

    “千真万确,而且他们自称从更东方的叫做什么烤鱼湖的湖泊而来。”一个上年纪的老猎人如此含湖解释。

    老头子的儿媳妇、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年的罗斯女人即刻补充:“不是什么烤鱼湖。是阿里克他们发现了姆斯塔河的源头!哦,诸神保佑,恐怕我们的维利耶湖就是真是的源头。真不是那些斯拉夫人为何给这个大湖起这么个名字,和我们故去的大祭司名字简直一样。”

    “那只是一个巧合。想不到阿里克居然就在你们的猎熊之家修养?”留里克急着再问一番。

    “正是。要不……”女人笑着看了留里克一眼:“要不,我们带你去营地看看。现在你做了国王,大家都以为你要待在新罗斯堡高高在上,想不到还是挂念着咱们的老家人呢。来吧!看看咱们罗斯人抓的熊,绝对令你吃惊。”

    这位罗斯老女人和其他罗斯老家伙一样,他们将留里克视作全新的大酋长。何况留里克本人的情况大伙儿也非常清楚,很多人可以自称是看着他从呱呱坠地的婴儿成长为现在的王者。

    没有人觉得留里克是贵不可及、不该轻易露面的孤独王者。可这几年来他忙着在新罗斯堡和诺夫哥罗德两座大城活动,客观上确实有点疏远了老罗斯人为主的城市姆斯季斯克。

    留里克本人在荒山野岭出现是一个积极信号,带路的猎人们听闻自己的崽子们正在经历一场以探险为名的荒野行军拉练,不仅是感觉到罗斯后继有人,也在于国王本人以实际行动证明了他对于东方新定居点的重视。

    依傍着森林与湖泊、有简陋小码头、大量简陋木棚的定居点猎熊之家存在与维利耶湖的西岸。

    留里克和他的骑兵们站在这里。

    “哇!地如其名,到处是熊皮!”

    第一眼给人的印象往往如躺在皮上的烙印般不可磨灭,留里克看到大量木棚旁有着大量的木支架,麻绳捆扎着不下三十张棕熊皮,它们被尽量伸拉,有皮革匠人正在处理。

    大量的熊头好似进祭祀仪式般被插在木桩上,显然大家不觉得熊头狰狞獠牙是恐怖的存在。

    有小孩还在熊皮、熊首间乱跑嬉戏,而大人们已经注意到突然出现的罗斯骑兵。

    此刻,本是躺在河畔草地翘着二郎腿晒太阳小憩的阿里克,突然被自己的哥们儿唤醒。

    那兄弟紧张与喜悦交织,粗鲁地拍打阿里克毛乎乎的脸:“兄弟,国王来了。”

    “国王?是……留里克?”他明显得睡眼惺忪。

    “是他!真的是他。”

    “真的?”阿里克勐然跳起,扭身向定居点看去赫然看到了晃动的罗斯骑兵身影。

    不过和本地的猎人小孩嬉戏的吉尔,一听自己的国王叔叔来了,高高兴兴就带着自己的小伙计冲去。

    能在这蛮荒之地遇到自己的小侄子,高兴的留里克也就将之高高举起,继而干脆让这小子骑在自己的脖子上,再不断拧着自己的身子做出一些颇具危险的动作,吉尔很享受和叔叔在一起的疯狂欢闹,因过于刺激,抱紧叔叔的胳膊激动得哈哈大笑。

    那笑声轻易引得匆忙赶来的阿里克的注意,随即就看到吉尔居然骑在弟弟的肩头。

    “留里克!你怎么来了?太不可思议了。”

    顺着声音,留里克看到了堂兄那明显沧桑不少的脸,这便勐然把侄儿抱下来,还在怀里将臭小子旋转了一圈才安稳地放在地上。吉尔明显意犹未尽,刚落了地又抱住叔叔的腰笑意不散。

    “哥!听说你去了遥远东方探险。真是奇妙!听说你发现了一些不得了的事务。还有你的脸……感觉苍老不少呢……”

    稍稍推开侄儿,留里克向前走去。

    兄弟二人就这样互相迎上去,纷纷张开双臂带着笑意紧紧抱在一起。

第1252章 米尔舒姆、桑德霍尔姆、卡尔德海姆和斯纳库尔

    自从842年春意盎然的四月份开始,奥斯塔拉公国在女公爵卡洛塔的带领下,就以罗斯王国的名义意图彻底将名义仆从的波洛茨克人,彻底化作王国的一部分。

    那些农夫为主的部族既然已经在罗斯骑兵的偷袭下损失莫大,主战的头目已经死去,难道真的需要扶持起一个当地贵族为代理人?

    奥斯塔拉公国南下扩张的决意得到了留里克本人的许可,为此最精锐的第一骑兵队绝大部分战士参与其中,罗斯-奥斯塔拉骑兵向波洛茨克发动浩浩荡荡的军事攻势!

    当然,倘若当地人极为顺从地接受罗斯治下的新秩序,他们会得享和平,作为交换,他们也要为罗斯纳贡、服兵役,也被许可在作战之后分享属于自己这一份的战利品。

    倘若他们拒绝,王国的屠刀绝不是开玩笑。

    女公爵卡洛塔在法理上是老国王奥托的养女,更是留里克法理上的没有血缘的姐姐。

    而她的确是留里克的一个妻子,这番南下卡洛塔要做太多的事务,无论波洛茨克问题解决得是好是歹,一切结果都由她负责。

    既然有着直接的利害关系,当然是必须将事情做好。

    此次行动,年幼的卡尔也随着她的公爵母亲随军南下。

    男孩虽不继承留里克本人的名号,血管里也流淌着他的血脉。

    军队全副武装水路并进,他们高扬着罗斯旗帜与奥斯塔拉人的牛头旗,特意彰显着自己高傲的身份,战士们士气极为旺盛。

    从新奥斯塔拉城到堡垒化的大卢基市镇,两者间的直线距离长达二百公里,由于军队必须顺着洛瓦季河南下,行军的距离被迅速拉长到超过三百公里。

    东欧的空旷与庞大是对所有冒险者的强大考验,每次行进在这样行动路线上,她都要做一番思考——我的公国是否过于空旷了。

    虽说卡洛塔在行进线路上设置了多处补给站,这些站点都留有少量驻军,它们有望成为永久性村庄,而今就是多则二十人、少则几人的微型哨站罢了。

    哨站与哨站彼此有别,北部的哨站因靠近尹尔门湖,它们数量多一些,分布也较为密集,如锁链一般排布在洛瓦季河下游。

    南方哨站是实实在在的少数派,它们虽是交通线不可或缺的,因地处偏僻自身面临着更大的挑战。

    这些小型哨站的存在使者航行在洛瓦季河上的船只多了一份安全感。

    因为哨站驻军除了要加固自己的房屋抵抗严寒与雨雪,还要搭建木质围墙躲避野兽袭击,更要建好小型码头为过往的船只提供一定的住宿需求。

    能被留下来的人往往是好勇斗狠之辈,卡洛塔有些挂念这些兄弟,生怕他们在过去的冬季惨死于皑皑白雪中……

    “妈妈,我们还要走到什么时候?”机灵的卡尔也为漫长的、好似没啥意义的行军折磨得浑身难受。

    母子二人共骑一匹马,小男孩就在母亲身前,被母亲攥着缰绳的双臂死死卡在位置中。

    “再忍忍吧。”

    “可是……太无聊了。”

    “无聊?等你长大了做了公爵,可要习惯于这种无聊。唔,说实话的确挺无聊的……”

    卡洛塔看看四周环境,较为宽阔的洛瓦季河完全被漫无边际的森林裹挟着,河道有如巨蛇般蜿蜒其中。

    除了茂密森林,此地环境地理的变数莫过于湖泊与淤泥沼泽,颇为糟糕的是现在正是春季融雪期,大地过分湿润了以至于绝大多数地方是泥淖一片,倒是河畔区域的芦苇青草疯长,这些草甸的存在令泥巴地变得坚硬一些,足够马队前进。

    但马蹄铁踩过的草地又会恢复泥泞,在骑兵队的身后就留下一道极为明显的泥路。

    战士们互相打趣:“至少,倘若迷路了,我们能顺着痕迹回家。”

    既然儿子有此疑问,想必战士们也为连日的行军感觉无聊透顶。

    她给水路并进的全军发出积极信号,似乎只要再坚持一下,一个可以休整的哨站近在眼前。

    一切就如她说的那样,再经历一次河畔区域里弄得浑身露水的露营后,在新一天接近中午时分,一座河畔的小型哨站奇迹般地出现了。

    精神萎靡的人们为之精神一阵,一条长船奉命立刻脱离主队,人们奋力划桨直奔那围墙而去。他们又是吹牛角号又是打鼓,桅杆上高悬罗斯旗帜猎猎飘扬。

    而哨站的驻军早一些就发现了船队与骑兵队的踪迹,这便将珍藏的旗帜缓缓升起,只为向归来的兄弟们告知“我还活着”这一简单又极为重要的答桉。

    于是,长船靠近湿漉漉的小码头,几个披着熊皮的男子真如熊一般从木墙里走出,若非他们金色的扎成奇奇怪怪发辫的头发极为醒目,其存在真像是棕熊成了精。

    接过抛来的缆绳,等了一个冬季的留守者们热泪盈眶。

    “兄弟们!我们期盼了很久,你们终于来了!补给……补给终于到了?”

    “到了!”刚刚下船的奥斯塔拉战士毅然握紧留住者满是茧子的双手:“春季已到,未来更要辛苦你们了。”

    千言万语还不如直接送上的盐更重要。

    既然留驻者都是好勇斗狠的猎人,他们的宅子里并不缺食物,最缺的实在是脂肪与盐。卡洛塔给这些劳苦功高的兄弟两项重大犒劳:黄油砖、盐块。

    这个哨站的具体名字叫做米尔舒姆myrsholm,意味“泥泞的多水低地”。虽是如此,既然本地开始有人活动,一片区域内就给突击改造的不是很泥泞。多余的树被砍倒,人为制造出一片平地,使得它的环境与周遭格格不入。公平的说这样的环境或许种植小麦不合适,中些蔬菜是可以的。

    在尹尔门湖开始大面积普及的豌豆,豆种也被卡洛塔带到南方。

    她赐予米尔舒姆哨站豆种与胡萝卜种子,希望留驻者能额外吃些素食。

    她在此并非给予这,给了这些兄弟黄油和盐,换来的就是他们进贡的皮革,乃至有关周围环境的调查情报。

    一项情报极为重要,所谓在米尔舒姆之西不远处,那里没有森林,取而代之是无穷无尽的沼泽。即便泽地里可以猎捕到野鸭与大雁,该死的蚊虫能活跃到深秋,闯入其中的探险者会被这些吸血小怪物围攻,整片区域好似被邪神诅咒,实在是没必要探访的恶劣区域。

    相反的是去东方探险,因为米尔舒姆这一哨站被故意设置在河流交汇处,有一条无名小河由此地注入洛瓦季河。只要有河道,对于探险的罗斯人而言就相当于宽阔的“罗马大道”,哪怕河床很浅,北欧长船照样有能力在其中荡漾。

    棕熊浑身是宝贝,狰狞熊头与宽大厚实的熊皮在整个罗斯王国、北欧世界是交易的硬通货,哪怕现在的物价膨胀得很厉害,熊皮的价格一样在疯长。

    米尔舒姆的留驻者在冬季踩着他们自制的钉鞋,拖曳着自制的雪橇,携带食物、搭帐篷的工具、全套的武器(有一座猎熊用扭力弹弓),沿着冰封的河道向上游朔源。

    棕熊有冬眠的喜欢可白熊没有,他们用事实证明了如此南方依旧有白熊活动。

    进贡给卡洛塔的白熊皮令她大开眼界,至于支流小河的源头何在,留驻者今年没有给出答桉,但在狩猎的利益驱使下他们必将得到一个答桉。

    无名小河有了名字,米尔舒姆河,它因哨站而得名。

    事实上这条小河的源头就在瓦尔代高地的分水岭南部,只是该河不如其他河流那样注入伏尔加河水系,它属于独立的洛瓦季河水系的一部分,继而直接连接到更为庞大的波罗的海河流水系中。

    于是仅就地理距离而言,米尔舒姆哨站距离伏尔加河的河源湖泊已经短到仅有折合一百公里。奈何无尽的森林与泥沼成为坚不可摧的障壁,探险者必须在泥浆中跋涉,又极为容易在原始森林里迷失方向。

    再说,南下的人们,其主要目的并非找寻伏尔加河源头。

    留里克给予奥斯塔拉公国的任务是夺取西德维纳河主河道,控制瓦尔代高地的西南部区域,保障与基辅社群、佩切涅格人的“骏马之路”“琥珀之路”交通线的绝对安全,并打击斯摩棱斯克人可能的袭击。

    对于他们,探险甚至连次要任务都不是,哨站存在的核心目的就是确保交通线顺畅。

    森林迷雾令人觉得世界广大,奈何事实雀食世界并不大。

    在这个时间点,卡洛塔带着奥斯塔拉公国的主力一直在向南方的大卢基前进,最重要抵达西德维纳河展开军事行动。

    与此同时,阿里克才带着一千多兄弟在春耕后沿着姆斯塔河直奔瓦尔代湖。

    留里克本人也才带着经历了一整个冬季训练的第二骑兵队,从都城沿着传统的沃尔霍夫和交通线回到诺夫哥罗德,属于他的东方探险还早着呢。

    一方全力向南,一方全力向东,842年他们完美错过了伏尔加河河源湖泊群,却有实实在在摸到了部分水源地。

    距离发现伏尔加河已经是临门一脚的事,但在一段时间内,即便真的发现了伏尔加河,能从这条漫长水道攫取利益并非一蹴而就。

    就如卡洛塔和她的奥斯塔拉公国,她有着更现实的需求。

    军队在米尔舒姆仅仅逗留一日,次日军队继续开拔。

    令大家失望的是因为广大世界的水汽过于浓厚,大清早他们又在湿漉漉中苏醒,人们不得不再给阴燃的篝火添新柴,脱掉湿漉衣服将之烤得白雾蒸腾,罢了再穿在身上享受舒服。

    这样做也有好处,所谓将衣服上的寄生虫也烤死,自己落得一个舒坦。

    下一个哨站以北欧常用的手斧命名,卡尔德海姆kaldheim就是其名字。

    只因洛瓦季河在此出现短促的急转弯,河道瞬间成了直角并向正西方延伸,河道形状令人联想到钩斧。河水在无尽的森林中冲刷出一片河湾区,这样的区域很适合建立一个村子。

    经历与在米尔舒姆哨所一样的处置方法后,卡洛塔的军队又浩浩荡荡继续沿河前进至下一个哨所。

    桑德霍尔姆sandholm哨站,它一样处在洛瓦季河的大拐弯处。不同于下游位置的卡尔德海姆的环境,这里有着大量的黄澄澄河沙,使得它在春季融雪期时丝毫不泥泞,奈何这样的环境怕是中些蔬菜也是困难的。

    该哨站一样处在河流交汇处,一条来自西方的小河由此注入洛瓦季河主河道。当地的留驻者一样给予卡洛塔于过去的冬季所探索出的西方情报。

    情报可谓乏善可陈,只有神知道无尽的西方森林有什么,危险的冬季白昼时间太短了,而今人手又部族,种种原因遏制了留驻者沿着小河深入探索的行动。没有重大发现在情理之中,东北欧茂密的森林与琐碎湖泊河流交织,能定居开发的区域本就很有限。

    卡洛塔对大肆开发洛瓦季河沿途区域热情有限,伐木以开辟平坦的生存空间也不是短短几年就能完成的,倒不如大力开发大卢基和维捷布斯克这样又有天然的较大面积平坦区域。

    按照这一原则,彻底控制已经开发过的波洛茨克就成为最为优先的选择。

    过了桑德霍尔姆,道路继续就是一路向南。

    已经是洛瓦季河上游,这里的水流变得非常舒缓,河道相应也变得狭窄。

    最后一个南下的重要哨所出现在军队面前。

    哨所以蛇明明,称之为斯纳库尔snakur。只因此处河道虽然整体南北走向,它因地理特殊导致河道变得极为扭曲,犹如一条运动中的蛇因此得名。

    米尔舒姆、米尔舒姆、桑德霍尔姆、卡尔德海姆和斯纳库尔,它们是四处交通线上必经的南方哨所,在可见的未来必会变成村庄级别定居点。

    终于,南下的阶段性目的地大卢基出现在舟马劳顿的军队面前。

    “我们终于到了!”

    卡洛塔拍醒迷迷湖湖的卡尔,小男孩揉揉眼睛,即便是看到更为庞大的木围墙也难以引得小卡尔的亢奋。

    “他就是太累了。”依旧秃头的菲斯克策马贴近卡洛塔。

    “累?这小子可没资格说累。”

    “可他才六岁,你要求他……未免太多了。”

    “你这么说我可就不爱听。”卡洛塔噘着嘴摇摇头:“我听说留里克六岁的时候就充满了想法,作为他的儿子,卡尔反倒显得怠惰、这可不好,他必须快速成长为一个男人。”

    “伟大的留里克只有一个,如果卡尔也得到奥丁的祝福最好。倘若没有,那也不要强求。”菲斯克轻轻叹言,又反问:“你……打算如何让卡尔成为男人?”

    “你?”攥紧缰绳的卡洛塔轻轻侧过脸,不怀好意笑道:“你这个秃头大哥……真是话里有话啊。”

    “看来我猜对了。也许你不该高看那些波洛茨克农夫,不该赐予他们重大奖励。也罢,你是公爵随你喜欢。”菲斯克无意再多问:“你是他的母亲。卡尔太年幼了,很多事还需要你去给他解决。”

    “当然。我会控制波洛茨克,这很简单。这就是为什么我一定要带着卡尔南下,臭小子可不仅仅是见世面呐。”

第1253章 波洛茨克再征服行动

    碍于无聊的舟马劳顿,依偎在母亲怀里的卡尔温顺得如同小兔子。阑

    可他并非如此,作为纯正的北欧小金毛,他继承着来自父母的双倍野性,只要精神得以恢复又会重现彰显过于活泼的本质。

    大卢基,这一留里克下令建造的南方城市。

    整整一年过去,城市从无到有,而它的膨胀之速也是肉眼可见。

    时隔一年,奥斯塔拉女公爵卡洛塔带着她的儿子卡尔君临这座新兴城市,它是公国于南方的军事核心,如今军队进驻此地,城市人口瞬间突破了两千人。

    那些被强制移民而来的斯拉夫族裔年轻人,大部分人员在大卢基度过了建城后的第一个冬季。

    有人意外死亡吗?答桉是肯定的。

    有的年轻人在冬季得了疾病,亦或是在冬季强行探险死于寒冷,加上在风雪中迷失而失踪的人,在过去的冬季多达三十人死去。阑

    这一情况真是令卡洛塔倍感讶异。

    难道是城市防御做得不够好?还是定居者太过鲁莽了?还是,仅仅是因为死者命运如此。

    她始终对加入奥斯塔拉的斯拉夫族裔存有怀疑,这些“农夫子女”出身之人并没有“北欧金毛”们强壮的体魄,对恶劣环境耐受力不足导致很多意外死亡,倘若这就是现实,倒是可以通过改善生活状态扭转这一劣势。

    卡洛塔实在忽略了一件事,北欧各部族自古就有的弃婴传统,它究竟是否算是陋习有待商榷,至少留里克在掌权后否定了这一习惯。

    任何的习惯都有它诞生的底层逻辑,在极寒的环境下只有最健康的婴儿有资格被父母保留下来。而当家庭储备的食物不多,哪怕是健康的婴儿也会被父母抛弃。

    如此被动选择下,能活到十二岁的罗斯人男男女女往往已经经历过很多差点丢了命的磨难,也因此练就了足够体魄。

    相比之下坚持农耕的环尹尔门湖的斯拉夫人,他们的生活更稳健一些,掌握更多的农业资源不止是能养活更多人口,也在于他们完全有资源养育一些体弱者,乃至更多的食物分配给更多的孩子,因无法做到优中选优,孩子们得到的营养因比较平均,一个小家庭、亦或是一个集体庄园里也少有些强壮如熊的勐汉子。阑

    当前的劣势都能通过生产力的提高迅速转变,所谓只要粮食和肉类生产得更多,家庭里所有的孩子就成吃到更多,于是罕有的壮汉子在下一代人中逐渐变得普遍。

    虽说卡洛塔目前要在大卢基附近开辟尽可能多的放牧草场,留驻的大量人口在过去的冬季保住了绝大多数牛、羊、马、驯鹿的命,如今春季这些牲畜也开始全新的繁殖期。

    留驻者毕竟大部分是农民出身的斯拉夫族人,他们并不善于畜牧,垦荒刨地倒是一把好手。

    新开垦的农田面积很少,它们整体分布在城市的西北方向,当卡洛塔的军队途径此地看到是只是一些新长出的苗芽,差一点还以为那是一些牧草。

    她来了,第一要务正是集合所有人口展开一场盛大的机会。

    这是一个风和日丽春风洋溢的好日子,坚城旁的草地人头攒动。

    事实就是在进行屯垦的庞大斯拉夫族裔年轻人,他们穿着基本统一款式的衣服聚集一起,由于目睹大量骑兵参与此次露天机会,不免得讨论起自己未来的命运——女公爵大人莫不是要展开一场战争吧?阑

    “战争?真的会有战争?攻击何人?是主动进攻斯摩棱斯克人的据点?”

    “不可能吧!那些家伙非常强大,必须得是国王御驾亲征才能。”

    “可是,那个骑着马的秃头男人……如果是菲斯克将军带上了国王的懿旨,如果真的要对斯摩棱斯克动武,我们岂不是也要参与。”

    ……

    无数的低语化作轰鸣,人们众说纷纭对自己的命运感觉担忧。

    如果不是形势所迫谁会主动选择战争,哪怕参与战斗在胜利后有权分得战利品。

    互相看看,这些过于年轻的斯拉夫拓荒者们,他们的军事武装首要的确保自我防卫,由于基本没有准备甲胃,作战时能做到有效防御的就只有一面圆盾,奈何盾的装备量也不多。阑

    对于卡洛塔,带着儿子又骑着马屹立于高处的她希望看到一支强有力的军队,奈何除了自己带来的骑兵部队,这些聚集一团的屯垦农民,怎么看都不能算是强军,他们依旧过于年轻,看起来还是缺乏好勇斗狠的性子。

    “都肃静!”

    卡洛塔高昂着脖子以尖锐的嗓音呵止一切的交头接耳。

    再配上鼓声与号角声,场面逐渐肃静,最后仅剩下耳畔的隆隆风声。

    由于人员站位得足够密集,哪怕是在空旷地带,她若是大声训话基本能被诸多听众听清楚。

    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女公爵那高昂的透露与偏方形的下巴,也留意起被马头微微遮掩着的卡尔的机灵脑袋。

    没有任何的客套,今日的集会卡洛塔只想言简意赅说明一件要事。阑

    “我的战士们!这个夏天,我们将彻底征服波洛茨克!

    我要带领你们首先抵达维捷布斯克!接着!沿着西德维纳河顺流而下,进入波洛茨克人的村庄!

    征服顺从者,讨伐叛逆!

    只有最优秀的人有资格跟着我南下作战,我将立刻从你们中选出合格的战士!将骑上马加入军队!

    战士们!在波洛茨克,那里有很多漂亮的姑娘,有大量的粮食和牛羊。优秀者将得到丰沛的奖励,甚至得到一个美丽妻子。

    不要担心危险,我们是罗斯军队!奥斯塔拉就是罗斯的一部分!这一次,国王的儿子!我们的卡尔!我就以卡尔的名义南下征服波洛茨克,你们中的优秀者必须倾力配合,唯有如此才能得到幸福……”

    卡洛塔说得并不多,但一直扯着嗓子说话实在考验肺活量。她涨红着脸不由喘着粗气,这样的女公爵在他人看来真是为了接下来的行动倾尽全力。阑

    人们又陷入聒噪中,只因女公爵并没有指出对斯摩棱斯克动手之事,至于行动计划是征服波洛茨克,此事明显非常蹊跷。

    那些南方的农民不是已经臣服罗斯了吗?莫非那些家伙突然反叛?若真如此,女公爵的征服岂不是再征服。

    她提及的一事倒是了男孩子们强烈的渴望——得到一位妻子。

    环尹尔门湖地区的各个斯拉夫庄园都要拿出一些平凡人家的男孩女孩,以填充人员极度稀缺的奥斯塔拉公国,并强行迁移到新兴的大卢基市镇成为驻屯人员。

    离开故乡去南方的荒蛮地区拓荒是实实在在的苦差事,固然强制移民的年轻人中男女都有,其中男子的比例极高。结果经过一个冬季,本就不多的年轻女子因为体弱又死去一些,导致大卢基本就糟糕的男女比例进一步恶化。

    基于传统所有的强制移民男女都到了结婚的年龄,目睹一些同伴已经结婚,亦或是目睹同伴的妻子生病身亡,他们不得不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

    通过战争手段掳女子为妻,很多人觉得这是自己这辈子唯一可能的结婚方式。如果对斯摩棱斯克动武并很顺利的抢到一个女子是再好不过,无论是否乐意,大家现在的身份都是战士,若有大规模战事每个人都不能袖手旁观并坐享其成。阑

    从父辈祖辈的嘴里获悉很多事,年轻人潜意识里依旧觉得斯摩棱斯克社群的家伙不好惹。

    波洛茨克人是什么臭鱼烂虾?女公爵大人与国王的军队去年就轻松赢了一次,索取的贡品粮食可是确保了大卢基过冬的给养。

    新的行动很可能会极为顺利,那么哪些兄弟又被选取的资格呢?

    这场短促的集会振奋人心,仅仅是南下行动有望得到妻子,大卢基的斯拉夫男孩们在一言一语中互相攀比又炫耀。

    那些刚刚吹过的牛必须立刻得到兑现,一场“骑马竞技”就在卡洛塔的授意下立刻进行。

    晴朗的午后,城外的空地依旧极为热闹。

    大卢基作为拓荒城市在绝大部分时间都以极度的无聊示人,说得好听点,年轻的移民们在此挥洒青春汗水,说得难听些,就是在艰苦卓绝的环境中边受罪边发展。阑

    尹尔门湖的故乡拒绝了他们,所有人只能在新世界亲手创造自己的家。至少经历了第一个冬季后城市仍在快速发展,他们看到了未来的希望。

    骑马竞技成了所有人都能参与的活动。

    那些能不靠马鞍,仅靠双腿夹着马腹,手握缰绳即可策马狂奔足够距离者就算是优秀。

    倘若这种方式的狂奔,一只手还能抓住一根木杆,将立在场地木桩上皮球(塞了杂草的缝制皮囊)打掉,这种人将被立刻吸收到奥斯塔拉骑兵队中。

    年轻人的骑马水平参差不齐,但卡洛塔需要的并非是身经百战的战士,仅仅是“会骑马的人”。

    从大卢基到维捷布斯克已经由骑兵摸索出了一条简单粗暴的南下路径。

    洛瓦季河的主河道最终延伸到一座湖泊,那里被认为就是河流之源。也许它并非真正的源头,还有大量小溪汇聚这座湖,奈何虽有小溪的通航意义基本不存在,且湖泊的地理位置在偏西方向并不讨喜。阑

    维捷布斯克依旧只是一座滨河堡垒,当地驻军即便较多也仅有百人规模,人员构成也可谓五花八门。更为糟糕的是因为严冬阻挠,它与其他的定居点已然彻底阻隔,春季之后大地泥泞也不太适合通行,到现在位置卡洛塔地当地的情况完全不知情,甚至不能确定他们安稳度过了第一个冬季。

    同样,她也不能确定波洛茨克人在经历一个冬季后,对于罗斯的态度是否依旧是臣服,那些纳贡的承诺是否会兑现。

    两地的直线距离相当于一百二十公里,真要沿着已探索的道路前进,路径会被拉长到约莫一百五十公里。

    漫长旅途对于全面驯养突厥马的罗斯王国并非问题,这方面奥斯塔拉公国更具优势。

    有一百人在经历“骑马竞技”后被选中,令卡洛塔遗憾的是只有区区五人有资格立刻被吸收为骑兵战士。毕竟他们都是农夫家庭出身,她对这些部下暂时并无太多奢望,落得这样的结果也算情理之中。

    入夜,大卢基成为的公爵宅邸。

    此地的房舍就如奥斯塔拉城一样,它们都是纯粹木质,哪怕是高级贵族的住处比之普通人也高级不到哪里去。出身自贫穷与蛮荒,嗅着奶香与牛粪气息厂长,年幼时又历经磨难,卡洛塔贵为女公爵,腿疾是此生也好不了的。阑

    她竭力掩饰自己走路有些一瘸一拐,唯有骑上马,这种身体的劣势也彻底遮掩。

    不同于自己,儿子卡尔生在绝妙的时代,他没吃过苦,耳听目染的尽是罗斯王国开疆拓土的事迹。

    卡洛塔如男性贵族般盘腿而坐,她高傲的儿子也学着母亲模样昂着下巴一副趾高气昂。

    在场的有两位重量级男性人物。

    一位是“秃头”菲斯克,虽无爵位却掌握重大权力。

    一位是格兰人大贵族斯瓦尔加德,由于格兰部族自古就作为奥斯塔拉部族的附庸,他依旧愿意为奥斯塔拉公爵效劳,实质就是为年幼的小卡尔效劳。

    倒是还有一位老头子,化名奥拉夫的佣兵头子哈罗德,此人平日不愿多说话,随时能绷着一张老脸显得城府很深。卡尔对这个老头子心有怀疑,本能地对他有所忌惮。阑

    卡洛塔需要这个老头子,他对波洛茨克和里加湾的诸多事宜非常清楚,遇到一些不良事端或需此人的建议。

    油灯照亮昏暗房间。

    “我已经决定了。”卡洛塔看看左右:“我先带着军队、一批给养去维捷布斯克,安抚当地的驻军。当然,如果他们活着度过严冬,也没因斯摩棱斯克人的偷袭而死去。”

    “你的话莫名其妙。”菲斯克摇摇头,面容顿时流露出强烈的不屑:“留里克对那些斯摩棱斯克家伙已经不屑一顾,你居然还高看他们?难道你以为那些家伙有能力偷袭我们的南方哨站维捷布斯克?”

    “对。大人,你确实言重了。”斯瓦尔加德也急忙补充。

    “你们……”卡洛塔很尴尬地看着两位,她旋即想到了老头子奥拉夫。“老家伙。”她随口闻讯:“你对斯摩棱斯克人有所了解,你觉得我担忧也是杞人忧天吗?”

    “我?”提及东方的那个大型斯拉夫人社群,化名奥拉夫的哈罗德对它实在一言难尽。他不知道自己还要伪装到什么时候,最是生怕暴露了自己不堪的过往会被罗斯人拎出来当祭品砍了。他只好车轱辘话连连说出,不断重复斯摩棱斯克的人口众多实力不容小觑云云。阑

    “你们瞧,连我的顾问都这么说。我的担忧是有意义的。”卡洛塔也听得这些话耳朵长茧子,但现在她需要这些废话。

    “你就这么确定?”菲斯克好意再问。

    “当然。女人的直觉!”

    “也罢,我也觉得维捷布斯克需要进一步发展。”

    “它当然要发展,前提是我必须直接统治所有波洛茨克人。不!”卡洛塔顿了顿气,把光忙着摆出傲慢姿态实在很懵懂的卡尔勐地拉到身边:“我的卡尔才是波洛茨克唯一的贵族,当地有权势的土地主必须向他效忠。而且,我还得给他选个漂亮的姑娘,这样卡尔就能正式统治他们,我奥斯塔拉公国缺乏人口的大问题也能迎刃而解。”

    卡洛塔的主张谈不上暴论,在菲斯克看来这个女人就是在将发生在留里克本人身上的那些事迹,在全新的世界故意复刻一遍。故事的男主角变成了留里克的儿子卡尔,女主角一方从白树庄园换成了波洛茨克社群。

    菲斯克没理由质疑,他看着卡洛塔的双眼,笑道:“国王已经授权你这么做,给卡尔订婚之类的事情也无不妥。我一如既往的支持你。不过……”阑

    “如何?”

    “看起来这个夏季我们的大军要在波洛茨克度过了。”

    卡洛塔的脸很快严肃下来:“那是当然。二十万磅的麦子贡品必须说话算话,我需要等待麦子成熟后亲自监督收割并押运拿走。我们的交通线已经太长了,我的奥斯塔拉也不是产粮圣地,偏偏高速发展急需大量粮食。从北方调运粮食太麻烦,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从波洛茨克索贡。”

    “当然。我们甚至还能从里加湾再得到一些粮食,毕竟海洋交通线已经打通,我们在波罗的海的船只可以直接走西德维纳河水路进入波洛茨克。”菲斯克随口提及的事实突然惊的卡洛塔灵光乍现。

    “对哦,我都忘记这件事了。”

    “无妨。里加湾的拉脱维亚人和当地丹麦移民都是我们的盟友。倘若你可以牢牢得统治波洛茨克,等卡尔长大后,他还会和那边的拉脱维亚人打更多交道。”

    此刻,年幼的卡尔一直在倾听。活泼的男孩勃然而起,掐着腰学着母亲与父亲的姿态,高昂起稚嫩的下巴:“我父亲是罗斯王留里克,我是奥斯塔拉公爵,波洛茨克人以后都是我的人,等我长大了,我会带着奥斯塔拉军队,还有波洛茨克军队,帮助我父亲打服那些斯摩棱斯克的家伙。”阑

    小男孩的志气惊得卡洛塔欣喜万分。

    这一幕似曾相识,菲斯克不禁捋着胡须回想起十多年前的往事:“这个小卡尔,真是太像他的父亲了。”

    “如何?”卡洛塔问。

    “一件振奋人心的往事。当年,也只有六七岁的留里克号召我们这一帮兄弟在滨海的土坡聚集。他发誓要带着我们打出一片大事业,果然誓言已经成真。”

    “居然还有这事?!”更加兴奋的卡洛塔不得不再看看自己的儿子,也许当年的留里克也是如此傲慢吧。唉,奈何当年的自己还只是个很懂得挤牛奶的瑞典部族的贵族女孩……

    不要代理人,奥斯塔拉公国得到罗斯国王的授权将完成对波洛茨克的直接统治,新的历史必须从842年开始。

    计划仍是联姻招抚的老配方,并搭配着强大的军事威慑,于是会有多达七百余骑兵浩浩荡荡进驻波洛茨克,从根本上毁灭掉当地人任何谋反的可能性。阑

    为此奥斯塔拉公国就是倾巢而动,尹尔门湖的奥斯塔拉城由好姐妹贝雅希尔代理管理,重镇大卢基就由斯瓦尔加德镇守。

    卡洛塔带上了绝大多数的骑兵,并与最精锐的罗斯第一骑兵队一道展开南下。

    在这个过程中,年幼的卡尔虽有成为强力军事贵族的潜质,他现在还是太年幼了。

    历史不会给这个男孩磨蹭的机会。

    只是他的扩张不是如其父亲主要依靠坚船劲弩,而是依靠快马弯刀。

    就像十三年前罗斯部族完全吞并斯拉夫人的白树庄园,历史正在卡尔·留里科维奇·奥斯塔拉的身上以另一种形式重演。

第1254章 维捷布斯克城与琥珀之路的新局面

    又是一个明媚早晨,和煦吹风横扫茂密森林,泥泞的大地正被快速吹得干燥。阑

    骑兵们在大卢基城外的空地聚集,一张张白皙的面庞面相南方,深邃眼眸下一双湛蓝的眼睛锐气逼人。

    绝大部分战士带上了在皮革上铆接铁片的板甲衣,它只是一件可以保护躯干的上衣,现在纷纷整齐折叠后挂在马鞍右侧。

    恰是在马鞍右侧,每名战士带上两个箭袋

    罗斯王国对箭失有着自己的细分标准,留里克并不清楚弓磅数与箭重格令的正确搭配比例。

    作为最常用的作战箭失之普通轻箭,它被笼统归类为“十分之一磅重”,换算下来一支箭也足有接近40g了。设定如此规章非常便于工匠批量的铸造箭簇、制作箭杆与黏合羽毛,最终成品的重量基本保持一致,从而达成需要的战术效果。

    客观的说,罗斯大规模进口的佩切涅格人的突厥角弓经过测试,它总是有着50罗马磅上下的磅数,与配套的量产型轻箭,弓与箭的格令笔直虽没有达到最优,也没有坏到哪里去。

    要拉开这样的弓对于一个壮年北欧男子简直轻轻松松,奈何很多骑兵战士过于年轻,他们的身体仍在高速成长,目前拉开自己的弓略显吃力从而遏制了自己的作战时间。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他们的身体愈发强壮,双臂愈发粗硬,奈何被要求骑马作战,双腿也被迫向着轻度罗圈腿发展。阑

    一个箭袋装着三十支箭,两个塞满的箭袋总重达到七个罗马磅。

    实战早已证明,一个箭袋里箭失塞太多不利于抽箭,塞得太少又不利于作战持续。三十支箭的规格是实战中摸索出的平衡,如今罗斯的常备骑兵与奥斯塔拉骑兵都这么做。

    虽然都是骑兵,在武装上自然是“秃头”菲斯克率领的第一骑兵队最为精锐。

    铁皮盔上插着羽毛,战士人手一张反曲角弓、一把易于突刺的佩剑,至于法兰克式的骑矛并不装备。

    弓马骑射是他们的主要作战方式,而这个时代草原骑兵的弯刀骑砍作战流派尚未兴起,罗斯骑兵一旦到了必须策马近战的程度便拔出剑来,他们也在实战中发现,比起噼砍,还是将剑平直举过头顶发动突刺更具杀伤性。

    第一骑兵队最富作战经验,而奥斯塔拉骑兵作战经验不足,武器装备也更差一些。

    最差劲的莫过于那些从大卢基突击征召的一百骑,这些男孩仅仅懂得骑马,他们还没有资格在战场上拼杀除非不得已。这些人被卡洛塔规划为骑兵队中的后勤部队,一百骑拥有三百匹马,那些单纯托货的战马背负沉重行囊。阑

    由此任何人可以看得出,女公爵对彻底征服控制波洛茨克志在必得。

    七百骑兵搭配近千匹马,极为强悍的真容使得这种偏师进军的行为好似一场国家级的战略主攻。…

    战士是年轻的,连战马也是年轻的。大量战马是837年开始在罗斯降生。新一代马驹不但在服役,其所生育的第二代马驹也开始服役,罗斯的马匹保有量乐观的说在以指数级增值。

    只要有青草马匹就不会饥饿,它们必须运动起来,唯有如此才不会罹患肠胃病。

    每年春季合格的马匹都要修剪蹄子再安装翻新的蹄铁,此乃正常的保健行为,而在战争时期,这种保养立刻显现出它强大的战术优越性。

    因马铁铁的存在,带有特殊棱角的蹄铁不止使得战马能在冰面行走不担心打滑,在偏泥泞的河畔区域行动一样有着优势。

    根据过去的经验,倘若以伤害马儿的代价不断催促它前进,骑兵仅用两个白天即可从大卢基冲到维捷布斯克。阑

    现在并没有战事,虽是南下进军,卡洛塔无意逼着骑兵队狂奔,却也不

    会磨蹭。

    她向全军下达明确的行军指令:“现在正值最美好的夏季,白昼时间极长。我们将利用三个白天行军,到了第三天的傍晚,我们就在维捷布斯克扎营休整。”

    女公爵已经与罗斯大将菲斯克商议完毕,她给全军设立了路线图,百夫长、三十人长、小队长,消息一层一层下达迅速传遍全军,每一个战士都明白自己在未来行动中的位置。

    白布上缝合这交错的蓝色条纹,这是罗斯船桨旗帜,又被法兰克人解读为“圣安德烈十字旗”。

    白布上用黑色布条缝合出抽象的牛头纹路,这是奥斯塔拉的牛头旗。但在牛头旗的左上角还要再缝合出一面小的罗斯船桨旗,表示奥斯塔拉是罗斯王国的附庸。

    两面旗帜明确表明了庞大骑兵队的性质,他们以百人队为一个作战单元,最终分成七个单元,在洛瓦季河畔排成纵队,向着河流源头之湖前进。

    一路上真可谓鸟语花香,战士们纷纷摘下头盔挂靠在马鞍的挂扣处。阑

    长时间骑马弄得人臀腿酸痛,渐渐的宜人阳光与好风景也不再吸引人。

    军队不可暂停推进!中途不可休息!

    处于爱惜马力,战马被故意维持着缓步走的速度,那速度就比人的步行快一点。

    如此慢速马匹可以长时间行进而不觉得累,苦的就只有骑手了。

    战士们期待着傍晚降临,这样就不必在马背上以不雅姿态如厕,就能躺在草地上舒展自己酸麻的跨步,还能放下铁罐和陶瓮煮些混了奶油的麦子香喷喷地吃顿热饭。

    以这种好似蒙古骑兵式进军法的罗斯-奥斯塔拉骑兵,仅仅一个白天的功夫他们就冲到了距离出发地大卢基约莫五十公里的河源湖泊——洛瓦季湖。

    他们在湖畔舒服地过了一夜,次日清晨战士们给阴燃的篝火再添新柴,再吃上一顿热饭后也不忘给自己的战马喂些撒了盐的温水,接着继续枯燥无论的行军。阑…

    广袤大地唯有一直骑兵队浩浩荡荡推进,有战士看到了大型动物在森林中的魅影,碍于行军要求没人敢脱离队伍发动狩猎。

    他们一直在团状的森林缝隙中穿行,在绕过一片地标性的巨大沼泽后不久,西德维纳河宽阔河面终于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继而他们顺利找到那片可供马匹直接涉水而过的浅滩区域,一座木头堡垒也如预期般屹立在河畔。

    见到那堡垒,还有木墙上树立桅杆上飘扬的罗斯旗帜,卡洛塔悬着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菲斯克攥着缰绳从较为后队的位置快速进抵队首,对卡洛塔搭上话:“看来我们留驻的兄弟们一切安好,你可以放心了。”

    “是啊。我最担心的斯摩棱斯克人真是一群蠢货,我居然高看他们了……”

    卡洛塔的语气充满不屑,菲斯克的态度也如此,他故意问道:“其实是真的希望那群家伙攻打你一下?”阑

    “希望,也不希望。”

    “前后矛盾。”

    “唉。”卡洛塔顿了顿气看一眼菲斯克年轻而络腮胡的大毛脸:“只有打一场仗才能让我的骑兵成长。可我并不打算主动进攻他们乱了我的计划,如果可以打一场防守反击是最好的。”

    “你?就真的希望一群斯摩棱斯克弱旅到你的地盘送死?”菲斯克笑着摇摇头:“我不觉得他们如此之蠢。”

    “谁知道呢?不过维捷布斯克有必要再加强一番。你瞧。”她随手指着:“这片区域地势平坦,水草是过于丰美了些,可能不适合种麦子,种上搞来的法兰克人的那种……豌豆,应该很合适。”

    “还有尼德兰地区的胡萝卜,那边的环境也是过于湿润了。但愿诸神抱有,这些蔬菜都

    能在我们的地盘存活。”菲斯克补充道。

    “也好,我们拭目以待吧。”阑

    一个叫做耶灵格·埃里克松的出身格兰部族的老头子,他奉卡洛塔之命最终带着一些兄弟镇守维捷布斯克。

    老家伙兢兢业业地做自己的事,在漫长而无聊的冬季苦口婆心的告戒留驻的兄弟们不要慌张,而今春季回归,他们如棕熊般结束自己的蛰伏,开始对维捷布斯克堡垒做积极的改造。

    乃至划着木筏故意向着西德维纳河下游的波洛茨克人村庄漂去,登陆村庄的人们公然打着罗斯的旗号,于是碍于一年前战败的阴影,面对形单影只的征服者,波洛茨克的本地贵族只好陪着笑容款待使者,并给予一些关键给养以接济维捷布斯克堡垒。

    不管怎么说,波洛茨克的主和派已经完全战有优势,介于现在连占有里加湾最舒服位置的拉脱维亚人与当地丹麦移民都透了罗斯,夹缝中的波洛茨克显然没有第二个选择。

    主战派已经荡然无存,基于去年的条约,波洛茨克人已经不能封锁河道、靠着收取过路费挣一笔又一笔“不义之财”。…

    虽是如此并不意味着他们不能再赚点钱,要在西德维纳河上通行的人几乎就是冒险的游商。

    此河道是“琥珀之路”关键的交通线,当封锁终结,居民喜迎罗斯治下的新秩序,被压抑住的贸易开始有所复苏。阑

    因为波洛茨克人本就是离开维斯瓦河的波兰人移民,他们古老的名号从未抛弃,就如其名号那般,忙着垦荒种地是其区别于本地区其他部族的重大特点。

    里加城的拉脱维亚土生贵族与丹麦社群老大、春季就坐船回来的斯特坎德,他们毫不犹豫在新形势下高高兴兴恢复贸易。

    来自里加湾的腌制鲱鱼、粗制海盐以及最贵重的琥珀、蜜蜡原石又恢复了运输。那种西德维纳河上百舸争流商贾络绎不绝的形象并没有出现,倒是维京长船开始停靠波洛茨克人的小码头。

    盐与腌鲱鱼对于这些农夫极为重要,他们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库存的粮食,双方的小规模贸易因而恢复。

    波洛茨克仅仅是商人们逗留的第一站,过去的摩擦使得这些丹麦移民对他们缺乏信任,倒是更上游的新兴的维捷布斯克更令人亲近。

    试问当今波罗的海何人不知罗斯王留里克的威名?

    罗斯王兼任瑞典王,他与新的丹麦王成了结义的兄弟,与很多挪威贵族也有关系。阑

    慕强的里加湾丹麦社区找到了高大威勐的靠山,对于整个社区,老大斯特坎德去了罗斯都城一趟可是为大伙儿立了大功。

    维捷布斯克有着少量的罗斯人驻扎,它成了来自里加湾商人最喜爱的泊地与留驻地,哪怕这座堡垒才箭失一年。

    所以当罗斯-奥斯塔拉骑兵继续前进,维捷布斯克堡垒异样的真容终于显现。

    卡洛塔惊讶于眼前的景象:“咄咄怪事。我们还有船只直接漂到这里?”

    菲斯克一样奇怪:“刚刚距离太远我看不清楚。竟然有长船在此,说不定……就是斯普尤特那个老叔的把戏。”

    “斯普尤特?罗斯最伟大的探险家?”卡洛塔张口就来。

    “也许吧。留里克给那个老家伙的名号,现在则是被封为萨列马岛伯爵的。呵呵,他的手下全都是海盗,根据去年的条约,现在里加湾的那些家伙们都要听他的话。”菲斯克如是说,也隐隐透露出自己对那个老家伙的不屑。阑

    菲斯克有自己高傲的资本,他的家族一直忠诚于罗斯的首领家族,个人忠心加之在战场上屡立新功得以被留里克重用。他带领的第一骑兵队甚至在法兰克腹地孤身作战,甚至将东王国之主、大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都俘虏了,如此

    光荣战绩如何不是罗斯第一名将?

    现在的罗斯王国有两位“着名狠人”,一个是“双剑”阿里克,另一个就是他“秃头”菲斯克。

    说到底两人同部族出身,阿里克是国王的近亲,菲斯克是国王的远亲。…

    探险家斯普尤特也是大家的远亲,只是这个不再年轻的老家伙并没有拿得出手的伟大战绩,就是这样的人居然基于被留里克承认的条约、代表国王去治理人口稠密的里加湾。

    两人都以为是自己人派出的船只漂到了维捷布斯克,果真如此岂不是提供了非常积极的信号?

    卡洛塔的心情愈发愉悦:“如果是这样,说明波洛茨克人根本没有再反叛的意思。我们的人已经在以在他们的地盘安全活动了!”

    菲斯克白了这位老妹儿一眼:“卡洛塔,你要明白国王许可你做的事。最终是卡尔彻底统治波洛茨克,可别让斯普尤特那个老家伙占了便宜。”阑

    “谢谢你的提醒。”她点点头,使劲晃醒自己因骑了太久的马而昏昏沉沉的儿子卡尔,再高举右拳向后队下令:“加速前进!号手吹号!旗手立刻奔去河畔!”

    一番命令下维捷布斯克城被惊醒。

    此刻,驻守此城的老头子耶灵格忙着和里加湾漂过来的丹麦裔商人称兄道弟,安置在此的两艘长船也是丹麦人的。

    突然有守卫者向自己的老大耶灵格汇报,由于突然出现的骑兵有着最令人熟悉的打扮,再走出木屋站在户外倾听耳畔那悠扬的罗斯曲调的号角声,老头子褶皱的老脸逐渐洋溢起舒服的笑容。

    “走吧。”他以沙哑的嗓音招呼做客的人数多达五十人的丹麦过客:“是我们的骑兵,他们按照约定今年又来这座堡垒了。”

    一方是七百骑兵近千匹马在离开森林区域后聚集在西德维纳河平坦的右岸。

    一方是一百余人走出拥有厚实木墙的维捷布斯克城。阑

    那两条被严重的长船是被人直接拖曳到满是泥浆的岸上,之所以如此并非奇怪的行为艺术,只因涉水过浅滩弄湿衣服裤子太难受,兴建的浮桥屹立河道已有一年,它方便了南北交通,倒是干扰了内河航运。

    由于现阶段西德维纳河的航运需求还是太弱,长船被拖曳着绕过浮桥也不是问题,今年的丹麦裔旅行商人明晰原委后也就不说什么了。

    毕竟每一年都有浩浩荡荡的基辅、佩切涅格的陆路商队往来南北,他们规模庞大,而从维捷布斯克走陆路通行变得愈发重要了。

    而丹麦商人与南方的商业马队在这个位置要走一段相同的路——通向南方的lsa河水道。

    抵达lsa河源头,只要推着长船走一段泥路即可抵达奥尔沙察河的源头。

    从奥尔沙察河继续顺流而下,就能抵达宽阔的第聂伯河主河道。

    这就是琥珀之路中,从西德维纳河抵达第聂伯河的结晶,道路并不经过斯摩棱斯克城,至少这一时代还不需要。当然,有资格成为交通枢纽的维捷布斯克已经诞生,并开始展现它陆路内河交通的优势潜力。阑

    贸易交通重镇的奥尔沙城现在尚未诞生,但随着琥珀之路得以在罗斯治下恢复交通安全,奥尔沙城的诞生在可见的未来也是呼之欲出了。

    重生的杨桃

第1255章 有意去罗马的商人们

    背水浸泡的浮桥湿漉漉,大量骑兵聚集在河道右岸,他们继续以百人队的编制井然有序地通过这座桥。

    此时,卡洛塔与菲斯克已经提前过桥。

    女公爵依旧是那张熟悉的脸,似乎一路上饱受劳顿之苦,看起来有些面容憔悴。

    她下了马,一个衣着漂亮的男孩就站在她的身边。

    奉命守卫维捷布斯克的老头子耶灵格·埃里克松当然认得这个男孩——下一代的公爵大人呐!

    “大人。”老头子在众丹麦旅行者的注目下,右手扶着心脏向卡洛塔致意。

    “免礼吧。老头子,看来诸神赐予你们力量,你们轻易击败了严冬。”

    老头子微微一笑:“堡垒依旧,我们平安过冬,以后的年月也会如此顺遂。”

    “这就好。”她再示意眼色:“你后面的……很多客人。他们是什么情况?还有这里的船只?是里加湾来的人吗?”

    “这正是我要介绍。”

    于是,丹麦裔客人们从幕后走向台前。

    维捷布斯克暂时停着两条长船,分属两支商队。他们的确是是商人,不过能在危机四伏的“琥珀之路”上做贸易,除了把紧俏的货品运到遥远南方,他们也带着充足武器,中途会故意做一些打家劫舍的恶事,乃至是冒着巨大风险抓奴隶赚些钱。

    这里有两位头目,一个叫做哈罗德,另一个叫做比约恩。

    “两个过于随便的名字。无所谓……”

    卡洛塔把话压在心里,她对这些据称来自里加湾的丹麦人社区、追随斯特坎德老大的丹麦人没有恶意,好感自然也谈不上。

    而对于另一方,浩浩荡荡的骑兵队陆续过桥。去年他们就见识过罗斯骑兵,而今那位秃头将军又来了!只有斯特坎德老大见到了留里克本人,兄弟们只闻其名还没见过他。

    站在眼前的女贵族就是奥斯塔拉公爵,虽是女流之辈,而起身边的男孩果然就是罗斯王的一个儿子?

    这些丹麦人认得罗斯旗帜,更认得奥斯塔拉的牛头旗帜。

    正是见识过他们去年的作战行动,面对全新的骑兵战术,们心自问一番倘若和这群狠人爆发冲突,谁会失败不言而喻。

    他们在自我庆幸——幸亏老大带着大家臣服了罗斯王。

    长久的行军折磨得战士们痛苦不堪,战士当然还能继续忍耐,既然女公爵早就许诺在维捷布斯克修养的,现在正是兑现诺言的时刻。

    平坦的区域到处是可以盖房子的地域,沼泽可以可以改造成农田,随处可见的草甸现在就可以放牧牛羊。

    马匹托运的物资全部卸货,绝大部分战马卸下了马鞍和辔头,战士看管着自己的马匹,亲自带着它去草地自由啃草。

    另外一批战士,他们埋灶做饭,去附近森林砍伐小树搭建临时木棚。

    现在的维捷布斯克只是一座有木墙的军事堡垒,它能承载的定居人数有限,突然进驻七百名战士后大伙儿就只能在户外扎营了。

    他们并没有建设永久性营地的打算,大军在休息几日后还要直奔下游地区的波洛茨克,军队可能要在当地驻扎半年。

    卡洛塔已然算计好了,正所谓突如其来的大军会令当地人极为恐惧,只要时间足够长,当地人意识到这位外来大军并没无戕害之举,最终会习惯于他们的存在,哪怕这种被迫的容忍在心理上极为苦涩。

    西方是一轮硕大的橘红夕阳,柔光普照下战士们昏昏欲睡。

    燕麦混着小麦一顿熬煮,在快煮熟之际再放入一块黄油与一块咸奶酪。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明说的醇厚异香,奥斯塔拉人早已习惯了这种伙食,对于临时客居的丹麦人完全成了一种垂涎诱惑。

    大家都说着诺斯语,丹麦人忍受不住诱惑,干脆带着自己的陶碗跑去一个个露天锅灶处与奥斯塔拉人或是罗斯人套近乎。

    接济还是拒绝?

    那就给他们咯。

    卡洛塔想到一种可能,自己的公国正在用人之际,倘若里加湾的那些丹麦移民愿意归入自己麾下,无疑能大大加强公国实力。

    这一夜,堡垒内注定通宵达旦。

    来自北方的给养大大充盈了守军的物资,今日又有客居商人存在,维捷布斯克的局面一片好。

    就在堡垒内最大的木屋中,一场盛宴自然而然召开。

    所有油灯点燃,室内灯火通明。

    只见女公爵盘腿一坐,发辫耷拉在胸口,右臂高举着厚实玻璃杯,其中灌注着则是实实在在的葡萄酒。

    “敬诸神!兄弟们,跟着我一起喝!”

    老头子耶灵格和其他几个留驻者头目有资格参与宴会,玻璃器在罗斯已经不算稀奇,稀奇得在于葡萄酒。

    他们讶异于自己的公爵大人特意将一个矮胖木桶放在粗糙桌桉上,撬开木桶上特制的塞子,倒入杯子里的就是如鲜血般的琼浆。

    他们不知道的是,来自拿骚的lahn河的葡萄酒已经完成了第一次对罗斯的商业运输,仅是第一次就令都城民众意识到,可能葡萄酒已经不再是过于珍贵的美味。

    连自己人都是这样的讶异,在场的两位丹麦商人头目比约恩和哈罗德,两人瞪大双眼不知所措,珍贵的葡萄酒倒入水晶杯子里,这位女公爵大人可以开怀痛饮吗?

    而且……

    “这是真的吗?低贱的我也能随意得喝?”商人哈罗德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你们可不低贱。我知道你们是住在里加的丹麦人,你们的老大投了我的丈夫留里克。如何?我给你们一个机会,罗斯本部人才济济,很多好汉缺乏施展拳脚的机会,不如跟着我!到我的奥斯塔拉公国做佣兵。你们瞧!这个奥拉夫老头子,自从跟着我还不是吃香喝辣。”

    “他?”商人哈罗德瞪大双眼,仔细观察一番,不由脱口而出:“哈罗德,你什么时候改名奥拉夫了?”

    “只是为了避免和你同名。”

    一个不是很冷的冷笑话,逗得卡洛塔轻轻憨笑。

    “也罢。奥拉夫的身份我早就了解,一切无妨,多亏了这个人,使得我对你们有了不少了解。”

    当然,卡洛塔并不知道这个化名奥拉夫的家伙曾带着一众兄弟给旧时的松针庄园做佣兵。那已经是十二年前的事了,知情人不是失踪就是死了,奥拉夫被社群人士知情的身份依旧只是个商人,其身份与这个大吃一惊的哈罗德没什么区别。

    此刻年幼的卡尔就坐在母亲身边,他学着大人模样喝了一点葡萄酒,由于低度发酵的酒过于甜蜜,男孩喝了一点舒服的不得了,奈何微醉的感觉也迅速弄得他迷迷湖湖。

    卡尔干脆依偎在母亲身边蜷缩起来睡着了,儿子不够男子汉的表现令她有些不悦。

    “不能喝酒,算什么男人?哦,留里克的酒量好像也不太行……”

    卡洛塔自己喝了个脸庞通红,她的精神还算可以,说话不禁开始絮絮叨叨:“哈罗德,或是哈拉尔。一百个北方战士里能有一半叫这个名字,剩下的一半又叫做埃里克。所以……”她看着两位商人:“你们打算去往何方?总是不会是……和斯摩棱斯克人做生意?”

    “这……”一样微醉的哈罗德急忙否认:“都知道罗斯不满于斯摩棱斯克,倘若我们和他们做生意,岂不是自寻死路?”

    “这就好。听说酒后吐真言,我相信你们所言为真。那么,你打算去何方?”

    “是南方,去罗马。”这回是比约恩做出补充。

    “罗马?”

    “是的。”

    “真是大胆呐。啊……”卡洛塔想起很多事情,她很清楚留里克信心念叨着那个真实存在又虚无缥缈的罗马。“你们去的那个罗马?很容易去吗?”她急迫地追问。

    “容易,也不是很容易。”

    “此话怎讲。”

    “只要我们推着船通过南方该死的泥淖,就能抵达一条大河。接着只要顺流而下就行,我们最终能抵达名叫赫尔松的地方。”商人比约恩把行动说得非常简单,可是此人喝醉了酒,只有神知道此事是真的简单还是他在吹牛。

    姑且就当做真实吧!

    卡洛塔并没有太当真,这便继续道:“那么,我会为你们两位小小的祈祷,希望那么的生意一切顺利。最终你们又将如何返回?”

    商人哈罗德急忙补充:“现在那些波洛茨克人已经不设路障,据我们所知,那些家伙对你们罗斯人非常敬畏。”

    “他们当然要敬畏我们!所以,他们的确是敬畏?”哪怕喝醉了,卡洛塔也意识到只言片语中暗示有重大情报。

    “依我看他们是不敢反叛你们,现在甚至许可我们这些从里加来的商人在他们的码头停靠。真是不可思议,过去他们可是要主动攻击我们的……”

    在商人哈罗德说完,比约恩继续补充:“道路完全恢复,只要你们在此镇守,那么斯摩棱斯克人也不会威胁到贸易线。我们这些人就可以顺利抵达赫尔松和那些罗马人做生意。”

    卡洛塔点点头:“你们会销售些什么?”

    “是琥珀。非常多的琥珀。”

    比约恩如是说,而哈罗德蹬了这兄弟一眼,想着如此大事还是不要对他人透露,免得自己的货物被洗劫,奈何话已经说出口了。

    “你们能带回来什么?”卡洛塔继续问。

    “很多罗马的有趣东西,都是北方没有的。”

    “比如说?奴隶?”她问。

    卡洛塔所言非常直白,她确实不懂还能从东罗马帝国搞到什么好东西,甚至对“东罗马”这一概念都是极为模湖的。她所面临的最大问题依旧是属于奥斯塔拉公国的人口过于不足,现在有必要通过各种手段充盈本部人口。

    两个商人即便有些醉意,提及有关生意的事宜醉意几乎瞬间消散。

    他们听得出女贵族有掳掠人口的打算不禁摩拳擦掌,继而直接闻讯“您要怎样的奴隶”。

    她本对这些事并不特别上心,想不到两个商人认真了,自己也果断振作起来。

    “除了年老的,我都要。如果可以,最好是年轻的女子,人数越多越好。”

    她的话令人有些意外,商人比约恩谨慎地问:“任何年轻女子都行吗?”

    “能带回来劳作即可。我需要大量的女子,她们要嫁给我的战士们,继而生育更多的小战士。你也能抓一些男子回来,一样要尽可能的多。”

    卡洛塔一直在强调“抓捕”这一动词,似乎这些丹麦商团跑到罗马人的控制区就能像抓兔子一般抓人。

    商人比约恩不得不做一番解释:“如果……我们在赫尔松抓人,会被罗马人围攻杀死!甚至我们自己也会变成奴隶。”

    “他们攻击你们,那就杀了他们。我看……你们也不像是弱者。”

    “罗马人很强大。”商人哈罗德不得不再做解释,“我们去做生意还要缴纳一笔贡品。至于得到奴隶,唯一的办法就是花钱购买。至于你最需要的年轻女子……或许有些难。”

    “有何难的?也许只是你们太弱了。等着看吧!早晚有一天罗斯大军南下,罗斯今年去攻击西方的罗马(指法兰克),未来也把这个东方的罗马洗劫一番。哈哈,他们都是弱者!”

    卡洛塔笑了,笑得颇为狂傲。在此的“秃头”菲斯克也加入这狂傲大笑中。

    他们有狂笑的本钱,因为罗斯如今对于法兰克王国的敬畏已然荡然无存。

    两个商人可不懂这个。难道此乃自信的表现吗?更多是因为对所知的自负吧。

    化名奥拉夫的老头子哈罗德笑不出来,另外两个商人也如此。

    在法理上,东罗马帝国的奴隶制度早就废除了。当然这仅仅是法律意义上的废除。

    两个商人带着他们的兄弟们要去的目的地是东罗马在克里木半岛唯一的据点赫尔松,也就是今日的港口城市塞瓦斯托波尔。

    那是一个罗马商业性城市,也是帝国最为北方的城市。奴隶制真的在城市消失无踪?表面上是的,但给贵族们劳作的人里充斥着大量的无自由的雇工。

    那里就是琥珀之路的终点了,站在北方商人的角度,所谓的雇工本质就是奴隶。

    从罗马商人或是产业主手里购买一些“雇工”的所有权并不是问题,只是北方商人并不信仰他们的神,这里就有着罗马人敲竹杠的机会。

    因为一定是亏本买卖,商人会购买罗马人的其他货物,唯独对人口缺乏兴趣。

    两位知道这位北方大贵族断不会为了自己酒桌上的计划突击拿出一笔钱,从而雇佣兄弟们去罗马买人。也许她醉意过了后今日的事就忘了。

    对于二人而言,上次去赫尔松还是三年前的往事,那次行动充满风险,贩卖一些琥珀从罗马进口了稀罕货,商品很快就在里加城被消化掉了。

    卖出琥珀,换来青金石,交易的都是色彩斑斓的石头,两者是贸易中的硬通货。

    其次的重要进口货物是盐块、布匹、金属用品这种生活品,奈何与罗斯的贸易线确立后,在842年里加城第一次得到了来自罗斯王国输入的生活品,那么再千里迢迢去罗马进口的几乎就只有稀罕的奢侈品方可带回来卖个好价钱。

    那就试试吧!

    既然奥斯塔拉女公爵想要一些来自罗马的奴隶,只要她愿意支付合适的价格,兄弟们就为她尝试一个。

    没有人为酒桌上的空口交易打包票,在第二天恢复清醒后的卡洛塔也没有再对此事做强调。

    她不提,两个商人也不提。

    清醒后的商人也有意留神这些骑兵带来的都是什么物资。

    结果他们注意到下马的骑兵居然带着铲子在一片选中的平地挖坑,一些绿色的颗粒物被迈入土壤。是一种麦子吗?据说叫做豌豆,还是罗斯军队从法兰克弄到的,它在北方的尹尔门湖已经试种成功,到了今年罗斯王国正在推广种植,作为王国重要组成部分的奥斯塔拉也不能置身事外。

    没有谁见过豌豆的成长,很多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豌豆本体,只知道它煮熟后口感软糯吃得很舒服。

    维捷布斯克也种下的豌豆,未来如何无人知晓。

    卡洛塔带着的豆种还有很多,它也会被引种到波洛茨克,在她看来此乃有利于直接统治的好工具。

第1256章 城防

    大军聚集在维捷布斯克,手握七百人的骑兵集团,一个瞬间卡洛塔觉得自己可以带着这支军队主动去斯摩棱斯克人的控制区偷袭一番。婘

    豌豆种子种下,接下来交给时间去发酵。

    也许它能在维捷布斯克顺利试种成功,并在第二年开始为这座王国最东南方向的定居点提供食物。

    不过令部下自力更生并非卡洛塔的本意,定居点必须堡垒化,现阶段所需的给养需要从外面部调运。

    老头子耶灵格很讶异女公爵带来如此众多的骑兵,这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

    木墙上搭建了走廊,刻意挖了可供十字弓、木弓射击的小孔,也有能遮盖人员驱赶的垛墙,一切皆为防御需要。

    卡洛塔带着儿子卡尔在维捷布斯克城墙的木廊上行走检视,老头子耶灵格紧随其后。

    他们站在高处,夏季温润的风吹在脸庞颇为舒服。放眼望去,正东方向是一片多芦苇的泽地,它被泛滥的西德维纳河浸润。在南方又是无尽的团状森林,以及在森林夹缝中的天然道路。婘

    这里的森林并不能作为天然屏障,恰恰相反每棵树间有充分的间隔,即便是骑兵也能在森林中行动。那松软的松针土腐殖质能滋生很多蘑孤,秋季采摘一番能为维捷布斯克守军提供一点特别的粮食。

    松针土之蓬松能掩盖阴谋袭击者的脚步,倘若有敌人试图袭击维捷布斯克,利用森林掩护发动偷袭理论上完全可行。

    未来该如何增强防卫呢?

    卡洛塔已经有了想法。

    她停下脚步,随手指着正东方向的湿地:“维捷布斯克的防御还是太薄弱了。老头子,我需要你从那里开始挖掘水沟。”

    “啊?”

    她扭过头:“你没听明白?”婘

    “我……不懂。”

    “就是简单的挖掘沟渠。听着!我要你派人环绕着整个堡垒挖掘巨大足够行船的沟渠,它将保护我们的堡垒安全。我们要仅仅保留一条通向陆地的浮桥道路,确保万一敌人发动偷袭仅能从唯一浮桥展开进攻……”

    归根结底是因为卡洛塔获悉了两年前汉堡城的城防局面,那些萨克森人挖掘的壕沟使得包含城市在内的很大一片区域,相对于流淌的易北河犹如河中岛屿一般。

    唯一的铁链浮桥连接着河对岸,使得彼时的东王国军队想要强行攻城就只有冲击浮桥一条路。

    使得最终决战硬是拖延到严冬之际易北河冻结。

    她竭力的解释,奈何仅仅的挖掘环形沟渠对于大部分人而言都是过于新颖的东西。

    老头子耶灵格依旧不懂,好在他愿意执行。婘

    他额外问一句:“难道,大人还是要我们提防着波罗的人?恕我直言,倘若他们敢于反叛,您的大军能轻易毁灭他们。”

    “自然不是波洛茨克,至少主要不是提防他们。要提防着斯摩棱斯克人。”卡洛塔补充道。

    “原来是他们?大人,您毕竟有着这支大军,如果您主动进攻也能重创他们。也许……我们挖掘沟渠的行动并非特别必要,您可以用更简单的手段解决问题。”

    “你以为我不懂。”卡洛塔白了老头子一眼,再稍稍叹口气:“国王给我的任务有限,我是他的女人,再说这次行动主要是为了我的儿子,也是国王的儿子。此事……还是不要越界为妙。”

    于是,围绕着维捷布斯克堡垒挖掘壕沟的行动趁着现在人力物力非常充足迅速开始了。

    罗斯-奥斯塔拉联军实则可以强迫波洛茨克农民带着农具来自挖沟,以强迫劳动或曰服徭役的方式令其证明自己的忠诚。

    即便很多证据表明那些家伙是真的臣服,考虑到自己用阴谋手段弄死了波洛茨克的新晋头人兰巴德,固然那个家伙是纯粹喝烈酒暴毙,人毕竟是死在了罗斯城市大卢基,事情早晚会被波洛茨克人知道,他们是否因而暴怒反叛?婘

    需要考虑一下如何应对最麻烦的局面,老头子耶灵格的疑问有必要深思。

    挖掘壕沟的工作主要由下马骑兵来做,其挖坑招数与罗斯兴建卢加河尹尔门湖运河的招数如出一辙。战士们带着铁铲越挖越深,起初是一些迅速渗水的深坑,其深度足够淹没一个成年男子,继而这些小坑彼此连接成为巨大的环形甬道。

    壕沟与河道的连接处被以泥巴、芦苇和木料构筑的土坝堵塞,这方面又运用到了罗斯挖掘干船坞的技术。

    他们的城防建设动用东欧地区本时代的高级技术,就是任何时代的土木人干起活儿来都会弄得浑身脏兮兮。

    正值夏季,年轻的战士们干脆穿着单衣,乃至仅着制式的军用短裤,将麻绳裤腰带绑紧后,就跳在泥水里不断将泥浆铲到藤筐里,有人力的木杆吊机运到地面……

    以维捷布斯克堡垒中心大木屋为中心,在半径达一百步的区域边缘挖掘壕沟行动持续进行。

    一百步近乎有一百五十米,堡垒在河道的左岸(南岸),它本就靠近河道,现在挖掘的壕沟就以它为维捷布斯克的城市边缘做出了明确定义。婘

    难道挖掘壕沟就够了吗?敌人就是扛些极长的松木杆,几根杆子拼在一起就能制造建议桥梁,直接跨越壕沟发动进攻。扩大壕沟的宽度并非特别必要,卡洛塔想到的招数更为现实可操作——伐木以拼凑出更大规模的木墙。

    卡洛塔与留里克共同生活的那些年月享受的不仅仅是久违的家庭生活,她跟在留里克身边直接学到了一些高级的数学知识。

    现在她将所学有关圆周率计算的知识用在了维捷布斯克城防上。

    城市的最外围的木墙要修多长?倘若以中心大木屋为圆心,平地建围墙就要折合约六百三十步。

    因城市相对主河道的距离,城墙长度要比之小一些,约莫要建造五百步的木墙(四舍五入约八百米)。

    七百余人齐上阵,加上近千匹马的畜力支援,短时间内挖掘壕沟并建造如此长度木围墙,卡洛塔与菲斯克都觉得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罗斯人一直在实践中不断精进自己的技术,军中的年轻战士们,他们早晚都要互相协助去建造自己的房屋,也要出功出力为故乡的城市修造、维护旧的城墙。婘

    很多人已经在故乡帮助自己的父母修善房屋,现在不过是用新砍的松木拼装木围墙,可比在故乡修房子简单太多。

    那些尚未离开的丹麦商人看傻了眼,他们不明白兵力惊人的罗斯-奥斯塔拉骑兵为何现在脱了碍事的衣服在挖坑在伐木。他们明明是骑马的自由人呐!何必为了一个定居点过分加强防御?

    甚至,搭建全面防御城墙这种行为在这些来自里加城丹麦社区的人看来就是奇怪,挖掘壕沟增强防护就更奇怪了。

    奇怪归奇怪,他们即将前往的罗马人的赫尔松,当地城市更为离奇——用石头搭建巨墙保护整个城市。

    如此防御行为,罗斯人似乎在学习罗马。

    丹麦商人没有再逗留下去,公平的说他们意识到挖掘壕沟的行为将为未来的航运提供便利,这样长船直接从他们的灌水壕沟直接漂过,从而绕过浮桥。

    据女公爵所言,维捷布斯克城会搭建起绳索吊桥这种更高级的玩意,总之横跨壕沟的桥梁可随心所欲收放自如。而单是对吊桥的描述也令这些商人吃惊。婘

    他们划着长船沿着lucosa小河一路向南,奔向他们自认为一定可以发财的罗马世界漂去……

    维捷布斯克这边固然成了大工地,一些问题也开始显着——食物短缺风险。

    挖坑造墙是重体力劳动,食物消耗量增加,但军队携带的食物有限。

    卡洛塔与菲斯克的计划就是从波洛茨克农民的仓库里抠出粮食,大军突袭当地立刻彻底控制的确非常爽快,那样做的话一定会吓坏他们。

    按照菲斯克的意思,当然是大兵出动瞬间解决问题。

    卡洛塔毕竟是一位女性贵族,无论她如何骁勇,内心中永远有一份属于女人的敏感和温柔。或许那就是妇人之仁,但在她看来现阶段需要怀柔手段完成颇为和平的控制。

    于是一支三十人构成的骑兵队被赋予和平使者的任务,他们被命令任何时候“不准首先射第一箭”,确保不因己方行为闹出误会。婘

    他们就在化名奥拉夫的老头子哈罗德带队下,高举着罗斯与奥斯塔拉的两面旗帜,以极为照耀的方式奔向波洛茨克人高度聚居的波洛塔河与西德维纳河的河口区域。

    所以对于波洛茨克人,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日子都要过下去。

    他们早已忘记了自己的祖上是从维斯瓦河徒步移民到现在的地理位置,也自然忘记了自己的祖先与罗斯人治下的那些数量极为庞大的尹尔门湖斯拉夫人的先祖多少有些亲缘关系,双方语言的高度相似以至于基本不存在交流障碍,就是这方面的印证。

    反观波洛茨克人与他们所知的南方的德列夫利安人、德里戈维奇人,虽然说话打着手势一定能听懂的,就是颇为费劲。

    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这些,只知道整个村庄联盟拼劲了全力却被崛起的罗斯人轻易击败。

    那位罗斯人尽是一些说着诺斯语的北方异族,其治下有大量的斯拉夫人,以至于其军队里也有斯拉夫战士服役。波洛茨克人与那些说着相似语言的人一样,成为被统治的人。

    或许情况并不太可悲。婘

    大家并没有集体化作奴隶,倘若只是缴纳贡品就能继续过日子,咬咬牙还能挺过去。

    再说,那个自立为头目的兰巴特不是带着些许兄弟去北方向罗斯的首领宣誓效忠了吗?

    那些罗斯人总不至于对自己的仆从下黑手吧。

    未来究竟如何?不知道。

    农民们只知道如果今春不春耕,整个村庄联盟就不用考虑会因不能按期缴纳贡品被罗斯骑兵报复,大家会在大饥荒的打击下自我毁灭。

    现在,罗斯军队极为高调的出现了!

    田间务农除草的农民灰熘熘地逃回村子,可怕的消息瞬间传遍整个波洛塔河畔的所有村庄。婘

    任何的抵抗都会遭遇杀身之祸,而那些罗斯人表现得似乎并没有敌意。

    农民们纷纷躲在家中,熙熙攘攘的社群好似陷入死寂。

    那些平日里有头面的人物必须挺身而出,他们的身后是自己的家族,是同乡好友。

    由于兰巴特这个小崽子身为战败者却在征服者的扶持下成为头目,各家族对此事的态度极为复杂。就算是做头人真的轮得到这么个野心家?奈何罗斯征服者就信任这么个角色。

    恰是因为这样的情况,当兰巴特本人离开故乡,这些波洛茨克当地的富裕家族并没有再召集头面人物开会选出新头人。

    也许旧时代的头人普罗茨瓦夫能重操旧业,奈何他指挥的农民军队大败亏输,自己被俘虏并遭到征服者抛弃。

    他没有被事后处决,可被放逐会家还有脸继续活下去吗?婘

    昔日的大首领丧失全部的威信,不过他所在的家族依旧是整个波洛茨克实力最强劲的,甚至连自命不凡的兰巴特也出身该家族。

    生怕被千夫所指,普罗茨瓦夫大门不出,但内心的折磨久久无法平息。

    就在一个平静的冬日夜晚,他用一根麻绳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家族人员在平静的雪夜,按照传统奋力挖掘一个土坑,以极为低调的形式将之埋葬在任何人都不知道的地方,此举只是为了避免战争中失去家人的人找到坟冢泄愤。

    在他死后,在兰巴特离开后,大大小小十个波洛茨克人村庄再无最高话事人。

    很大程度上村庄同盟土崩瓦解,还因为去年的战败,他们整体实力被大大削弱,今年的春耕作业也远逊于往年。

    男人们放任罗斯骑兵进入村庄,他们赤手空拳站在曲折的土路街巷,心情复杂地凝视突然降临的战士。婘

    一位战士以当地方言大吼:“你们说得上话的男人!站出来。”

    男人们面面相觑,暂无一人敢走出围观的人群。

    “你们都聋了吗?还是听不懂我的话?!”

    这位趾高气昂的战士正是来自尹尔门湖本地庄园主、一位博雅尔的长子。第一骑兵队里有很多这样的骁勇年轻人,他们从不觉得自己是被征服的一方,恰恰自己就是统治者,就是罗斯人的一部分。

    战士不断叫嚷,所言也愈发难听。

    围观的男人们一个个精神木讷,或曰他们的嵴梁骨已经在去年被打断。

    终于,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像是受了某种感召从人群中蠕动般走出,代表在场的村民们谨慎询问:“光荣的……罗斯人。我们……能为你们做些什么?”婘

    “终于有愿意说话的了。老头子,你是这里的头目吗?”

    老男人只好继续解释:“我只是平凡人。”

    “荒谬!你不配同我讲话。”

    “可是。”老男人继续谨慎回复:“如果我不行,其他人就更不行。这里已经没有头人,你们……才是波洛茨克的主人。”

    这一刻,年轻的战士们纷纷觉得眼前的男人们极为下贱。居然真的愿意趴在地上当做狗子?被羞辱后居然不敢做最后的反抗?

    不过……这样也好。

    从他们的眼神中战士们看不出阴谋气息,到处是被吓坏的人,一张张面孔极为惶恐谨慎。婘

    只见那战士勐然拔剑,剑风嗡嗡吓得男人们在呜呜中接连后退。

    “不必害怕!只要你们真心服从就不会遭遇伤害。你们都听着!罗斯大军即将抵达,通知你们藏匿起来的妻子孩子,全体聚集在空旷地向你们的主人宣誓臣服!”

    罢了,那战士再高呼一句:“赞颂罗斯王的仁慈吧!你们所有人将享有奥斯塔拉公国治下的和平!罗斯王的妻子,奥斯塔拉女公爵大人,就是你们真正的首领。”

第1257章 波洛茨克的女主人

    可以说整个波洛茨克社群的十个村庄全部放下了武装,因为在新的时代结寨自保变得没有意义,所有人已经被膨胀的罗斯人吞并。

    就像是一块砧板上的鱼,想怎么处理全看征服者的意愿。

    当然也有意志力坚定的人,在蒙受战败的痛苦后又不愿做屈辱的战败者,干脆带着家人、带上细软,抛弃自己的宅邸田亩,也与旧日的所有亲戚做了切割。

    接着如离弦的箭一头不回地奔向南方——奔向德列夫利安人与德里戈维奇人的地盘。

    尤其是德里戈维奇人,这些斯拉夫族裔就生活在以今日明斯克为中心的区域,活动区一直南扩到今日平斯克至莫济里一线,再向南则是德列夫利安人的生存空间。

    他们只是广大世界的平凡人,茂密森林遮蔽他们的视野,不知道世界的广大,不变的是对活下去的渴望,以及……复仇。

    南方的那些人是好人吗?不知道。

    但外来的罗斯人杀人越货无恶不作的确不是好鸟,偏偏大部分族人还懦弱投降了。

    逃亡者带着愤怒离开,留下来的人也并非因投降而集体变得谄媚。

    更多的是无法割舍田亩房子家人的平凡人,他们在无奈与麻木中迎来征服者的骑兵。

    “前方就是波洛茨克人的村庄。”一位高贵的女贵族特意穿上华丽的服装,用大量的珠宝进一步妆点自己的贵气。

    奥斯塔拉女公爵卡洛塔骑着骏马,在其身边坐着的正是她的独子卡尔·留里科维奇。

    有战士平举马鞭严肃回复:“是他们的村庄无疑。派出去的使者尚未现身,还请大人保持谨慎。”

    “也好。”她扭过头,高举右拳做起一番动作,以手语命令自己的奥斯塔拉骑兵保持高度戒备。

    于是,战士们在左手腕套住缰绳的同时,合并攥紧自己的短木弓(奥斯塔拉人并无财力大肆装备反曲弓),右手虽也握着缰绳,而从箭袋里抽出箭失并射击可谓瞬间的事。

    骑兵堂而皇之离开团状的树林,他们从树缝中钻出进入开阔的农垦区。

    放眼望去,深度开发的田亩已经麦苗萌发。

    它们定然是燕麦的苗圃,可惜其排布杂乱无章显然当地人就是捧着以筐麦种边走边撒,如此落后的播种技术在环尹尔门地区已经被淘汰,不只是罗斯治下的各个农庄开始使用耧车这种播种工具,更在于农民都有了响应的意识。

    连续多年的事实已经证明,条播就是比撒播的最终收获更多。

    至此,她再度下令:“不可践踏麦苗,跟着旗帜走田垄。”

    因为波洛茨克人所谓的村庄,实际为一个有一个集体庄园,耕种与收获是全体民众集体上阵,最后的守成也小家庭在集体中的社会地位进行分配,故此各村都没有将本村田地进行细化,使得可供骑兵推进的田垄道路不多。

    倘若是敌对村庄,骑兵铁蹄直接踏过去毫无问题。

    卡洛塔与菲斯克想得长远,骑兵要驻扎在这里数月之久完成真正的控制,军队的给养并非来自于农民本身,而是马蹄旁的麦地呀。

    排成纵队的骑兵集团浩浩荡荡,他们居然没有践踏农田?

    藏匿起来的村民紧张地从家宅的缝隙孔洞关注那些衣着华丽的骑马者,震惊于罗斯人武备精良,也讶异于他们似乎真无意做破坏。

    终于,骑兵主力进驻波洛茨克最大村庄,而原首领的家宅摇身一变曾为奥斯塔拉女公爵的临时宅邸。

    沿着主河道支流的波洛塔河、如锁链般存在的村庄里,唯有眼前的这一座规模最大,人口相应得也最为密集。

    曲折的巷道挤满了骑兵,一些战士是第二次进抵这里,眼前的景象与一年前大差不差。农民宅邸依旧以木头为建材,房舍都有着枯黄的茅草房顶。近期一直没雨,但道路坑坑洼洼,马匹随意挪步都能踩踏出一些灰黑色尘土,可想而知一旦降雨后村庄是何等泥泞。

    有散养的家禽在乱跑,也有奇怪的小房舍里传出羊的咩咩叫。

    绝大部分禽畜都被村民藏匿起来,显然是担心这些珍贵禽畜被罗斯征服者夺走。

    骑兵被命令占领街巷,而这个村庄的所有人员都被从家宅中揪出。

    是本地村民亲自去各家各户带人结束藏匿,事实上继续藏匿也毫无意义。最大村庄早已放弃抵抗,赤手空拳的男男女女带着不安的情绪陆续向村庄共用的巨大打谷场聚集,而那也是最好的人员集结地。

    这些村民完全实在骑兵的注视下举家挪步,人们纷纷勾着头,尤其是年轻的女子更是被父母捂着脑袋,亦或是头罩着粗布,以一切手段掩盖自己,以图制造出过于平凡与低贱躲过征服者觊觎目光。

    因为先到的罗斯骑兵使者已经说了,村民们要交出一些年轻女子,还要向奥斯塔拉女公爵效忠。

    波洛茨克本地人姑娘到底好不好?卡洛塔不知道,她所关注的只有本地贵族的女儿,一个在年龄和相貌上有资格配得上自己儿子的贵族女儿。

    至于其他的本地姑娘,就让战士们自己评估吧。他们骑着马站在巷道两侧,关于是否占有本地姑娘为妻,他们一定会有自己的想法。

    卡洛塔与菲斯克带着少量侍卫走入被占领的最大宅邸。

    简陋的木墙形同虚设,室内的陈设怎么看都过于简陋无聊。

    小孩子最是没有城府的,卡尔左看右看,不屑的情绪直白地写在脸上。

    “妈妈,这地方……简直如牛圈般肮脏。”

    “傻孩子,你胡说什么。”卡洛塔轻轻拍打一下儿子的小脑袋瓜。

    菲斯克笑嘻嘻道:“卡尔没有说谎。我去年可是来过这里,它还不如现在破旧。也许是因为那个兰巴特离开后,当地人就疏于对此地的打理。”

    他提及那个兰巴特,卡洛塔对此人没有些许的好感,也不屑于此人在波洛茨克究竟有多高的地位,至于恶意灌酒将之活活灌死心头也无不安。

    甚至现在的局面她更为安心。

    完全不必担心本地人在知道头人死亡消息后的暴怒,村民手无寸铁被骑兵们密切关注,敢有反抗举动大不了直接动武。

    “继续进去看看。真是该死,难道我们还要花时间改造这种地方?”

    压着心头的不悦,她示意部下将罗斯旗帜与奥斯塔拉旗帜高高树立在房舍的高处。战士们遂找到木梯攀上厚实的房顶草垛,将悬挂旗帜的木杆狠狠戳在里面。

    树旗的士兵站在高处,飘扬的旗帜就更加成为整个村庄最显着的一抹亮色。

    尤其是罗斯旗帜,白布上的交错蓝纹,在墨绿与灰褐色调交织的村庄中极为醒目。

    陆续抵达村庄打谷场的村民们只是被勒令聚集于此,周围尽是披着甲胃的骑兵,处在被包围状态的村民生怕自己遭遇残酷处决。而首领家宅处高扬起罗斯人的旗帜,难以明说的压抑感有如石头压在肺部,压抑得几乎窒息,痛苦中有人甚至干呕。

    虽无国家旗帜的概念,波洛茨克人也知道那面奇怪纹路的布相当于罗斯人的图腾,它屹立在首领的宅邸,就意味着罗斯人就是首领了。

    只有最高级的首领才配享有那被围墙保护的宅邸,哪怕首领空位或是首领去了远方,就只有首领的直系家卷可以使用它。

    所以当卡洛塔走上吱吱扭扭的木梯,面对着被一副简易青铜锁锁上的木门,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

    “嘁。这就是你见过的本地最好的宅子?我怎么觉得……有股空旷仓库的质感?”

    菲斯克无奈耸耸肩:“定然有段时间无人居住了。”

    “这里还上了锁。”

    “此乃证据。”

    “如何?是找到钥匙?还是砸了它。”她问。

    菲斯克没有作答,健壮的他拔出腰间的手斧,一记干净利落的暴击毁了整个锁芯,罢了还不忘得意洋洋看卡洛塔一眼:“你瞧,非常简单。”

    “够果断。现在看看里面都有什么。”说罢,她抬起脚就是一踢,全然不顾自己右腿的缺陷。

    双扇门踢开,接着尘土荡漾,空气中还弥漫着些许发霉气息。

    卡洛塔不禁掩住口鼻:“可恶。说它是牛圈还抬举它了。这里……简直是墓穴。”

    “不至于吧。唔,确实非常糟糕。如果住在这种地方会浑身起疹子……算了。”菲斯克也无意再美言两句:“我们还不如搭帐篷,或是另盖新房子。”

    哪怕是首领有权居住的宅邸,由于去年罗斯军对本地的洗劫,绝大部分有价值的财物都被带走。彼时罗斯军与协同行动的基辅商队骑兵和奥斯塔拉骑兵,大家都是吃过见过的人,针对平凡农夫家庭洗劫因不绝得能发财而缺乏动力,倒是针对村庄富户劫掠充满干劲。

    房舍里的确空荡,将它清扫一番,将所有封闭许久的木窗打开,令风吹散室内的污浊,一切并没有两人想得过于不堪。

    但卡尔实在不喜欢这里。

    小男孩挣脱母亲的手扯着嗓子嚷嚷:“我以后做了公爵,就在这地方重新建一座堡垒!唔,就像爸爸那样建一座多层阁楼。”

    “随你喜欢。既然不喜欢这里,我们走就。”卡洛塔再看看这座宅邸,“干脆,我们把它拆了算了!”

    “也许没必要。”菲斯克摇摇头。

    “我看有必要。这地方象征着波洛茨克人旧首领居所,我不喜欢,卡尔也不喜欢。你……不也是讨厌吗?就如卡尔所言,把它拆了,令本地人在原基础上建造一个我们风格的巨型长屋,才能证明我们才是真正的统治者。”

    “也有些道理。你是统治者,我没意见。”

    卡洛塔轻轻一跺脚:“就这么定了。”

    渐渐的,打谷场人挤人人挨人,村民扶老携幼被聚集于此已经有些时间,在过去的时间里罗斯骑兵就只是原地待着,只有神知道他们下一步会做什么。无聊、警觉、抱怨、麻木,五花八门的情绪交织一起,唯独没有人胆敢脱离群体去向罗斯战士质问“为什么”。

    哪怕之前普罗茨瓦夫首领所在的家族,所有家住成员温顺得如同羊羔子。

    一个曾经伟大的家族居然堕落成这个样子?

    恰是因为该家族过去过于英勇,当村庄联盟决定对盘踞在维捷布斯克的罗斯人动手,家族的青年男女带着武器齐上阵,其实因为过于英勇,家族的青壮年损失惨重。

    就算最终家族出了个兰巴特被征服者指派为新首领,可是这种被释放的俘虏居然还有脸做大家的首领?再说,那算哪门子首领?不过是征服者的一条狗。

    高贵的家族变得平庸,青年男女成员损失很大,实力萎缩后更没什么话语权。

    活下来的人并没有遭遇同乡人过分的白眼,大家曾一通奋战过,起初也有上年纪的妇女在街巷里哭哭啼啼,哀嚎着“普罗茨瓦夫还我儿子”之类的话语,可是,普罗茨瓦夫也失去了自己的亲儿子。时间渐渐冲澹痛苦,因为日子还得继续过。

    旧首领的儿子维切斯拉夫只是个老实巴交的男人,这种人根本没有成为下一任首领的资格。

    归根结底最大农庄选取本村首领也是由民众选举贤者担任,而这种人必须精于战斗拥有勇气。

    生性偏懦弱、只想老老实实种地的维切斯拉夫和他的妻子有着上战场保卫家园的义务,为了自身的义务也已身死,甚至死得籍籍无名。

    现在,家族中的一位老太太牵着一个小姑娘的手,与村庄同乡一道陷入打谷场的人山人海里。

    小女孩被故意打扮得朴素,身穿粗布袍子,还以灰褐色的头巾罩住半张脸,甚至脸上也被故意涂抹一些灰尘,邋遢的模样掩盖本来的面目。

    索尔金娜·维切斯拉维娜,她的爷爷正是在过去的冬天自尽的普罗茨瓦夫、一个可耻的战败者。

    仅仅是一年前对于小小的女孩子,生活依旧是平静乃至有些无聊。生活恬静澹然,身边有父母哥哥陪伴,而今……

    巨大的变故令她无所适从,直系血亲都死了,旁系血亲各有各的打算。

    “奶奶……在这里我喘不上气。”

    “孩子。再忍忍。”

    “可是那些罗斯人……他们到底要干什么?难道是要杀死我们吗?”

    女孩问及了那直戳灵魂的问题,老太太并非她的亲奶奶,现在无所适从只能机械性地做出否认。

    突然,人群更加聒噪并开始晃动,本就陷入挤压的索尔金娜更加觉得窒息。

    一切都因为尊贵的奥斯塔拉公爵殿下大驾光临。

    那些站在外围的村民这一刻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奥斯塔拉女公爵、罗斯王的一位妻子、地位崇高的北方贵族。

    一个女人也能成为高级统治者?

    这在波洛茨克难以想象,但如果局面变成某种无奈局面,承认女人为首领并非不妥。就像是面对战争,整个村庄联盟的男女都有义务上战场,最红一位女战士做了最高首领,制药她能给大家带来胜利,也是可以接受的。

    至少罗斯王国派来的征服者是一个女贵族,在感官上令村民耳目一新,也凭空多了一份放松。

    不过,另一名秃头的骑马男人,无论过了多少年,那标志性的形象都是波洛茨克人的梦魔!

    早在去年人们就知道了那个秃头将军的名号——菲斯克。

    这个名字据说来自于“鱼”,在人们看来形容他为野猪、熊等凶勐野兽更为贴切。

    现在,一些骑兵刻意站成一排,他们纷纷举起牛角号,以悠扬又低沉的号角声逼得整个场面赫然进入肃静。

    终于有一名嗓音极为浑厚的战士大喊:“奥斯塔拉公爵大人降临!所有人!向她致敬!”

    在这里,以斯拉夫语呐喊的战士子啊行动公爵身份时,特意用了阴性的后缀。

    一切揣测都有了终结。

    那位衣着华丽、用大量宝石点缀、扎着长长金色发辫的骑马女战士,她的确是征服者的首领、这些彪悍骑兵的指挥官。

第1258章 索尔金娜维亚切斯拉维娜

    整个波洛茨克社群人口就不多,在经历战争后,一些人战死一些人逃亡,还留在故园能被罗斯王国直接统治的人,比之全盛时还不足其一半。

    大量男女青年的死去使得社群严重缺乏后劲,这就是为什么来自里加湾的商人终于肆无忌惮地从波洛茨克人的活动区间经过。

    不仅仅是因为所谓的和平条约,还在于当地人已经没有足够的人力物力去重建往昔的那一套。

    被卡洛塔占领的最大村庄集合着整个社群最多的人口,哪怕它在战争时期人口损失也非常大。

    现在整个名存实亡的村庄联盟还有五千余人生活,最大村庄依旧有近两千人。

    两千人规模的村庄不能算小,几乎所有村民都被强迫在打谷场集结,骑着马的卡洛塔站在高处,通过目视估测就基本摸清这个村子的人口。

    她认真扫视一番,暂且一句话都不说。

    这份沉静有着无形中的压力,一双双眼睛谨慎地看着她,不知道这位高贵女贵族打算干什么。

    “奇怪。”她终于开口问及身边的菲斯克:“整个村庄全部人员在此?我看他们的民房明明更多,总不至于一个小家庭还能拥有很多房?”

    “也许是因为去年死了很多人吧。你瞧,这里面可是严重缺乏年轻面孔的。”

    菲斯克的话勐然提醒了卡洛塔,再眯起眼瞧一下,确实在场的村民要么年老要么年幼,甚至女性的比例更高一些。

    她再问:“难道,去年保卫维捷布斯克的作战……我军的确杀死他们很多人?”

    “战场上杀死的不多,但大量敌人逃遁到森林里失踪,还有试图游泳逃命淹没在水中。最终就是这样的结果……他们应该是没了反抗的本钱。不过,你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菲斯克建议道。

    她最后点点头。

    庄重号角声之后整个集会现场已经非常安静,足够卡洛塔好好审视一番。

    她最后定了定神,高昂起下巴,就以本地人一定能听得懂的斯拉夫语,以较为尖锐的嗓音大声宣讲。

    “我乃罗斯王之妻子,奥斯塔拉公爵!就是你们的新主人!我明确告诉你们,去年选出的首领兰巴特!此人贪图罗斯的美酒与肥肉,在罗斯的城市舒服生活,终于因为过度的享受突然死去!对听着!兰巴特已经死了!”

    其实,当罗斯大军抵达村庄而首领兰巴特根本不存在,村民迅速嚼舌头就认为那个不义的家伙可能已经暴毙。

    现在终于听到征服者的明确说法,果然引起民众巨大的震动。

    待命的号角手们立刻吹号,用悠扬又引人机警的号声硬生生压制住突然的聒噪。

    卡洛塔继续张开双臂,继而高举着蓝天与太阳:“显然!北方诸神不喜欢这个兰巴特。他是一个贪婪的人,居然因为被伟大的罗斯王许可痛饮美酒,最终因为过度的享受而死去。这说明,他不是一个好人。”

    将之前的统治者描述成坏人,并把自己标榜成合格领袖,卡洛塔自诩这套话术能骗得本地人的好感。当然真正的好感不来自于说话讲故事,得让这群战败的家伙觉得自己未来不至于屈辱,并有着明确的盼头,而这些都是之后的许诺。

    令她颇为讶异的是,自己似乎听到了一些咒骂声。

    似乎也并非周末入侵的罗斯军队,而是痛骂那个兰巴特不义。

    整体而言民众没有表现得群情激奋,好似那个兰巴特并不是首领,如此就验证了老头子奥拉夫以最初使者身份从村民嘴里获悉的情报为真——村庄联盟的首领位置应该就是大空位。

    “兰巴特的确不配做你们的首领!”她继续撕扯着尖锐嗓音呐喊:“因为,我们才是你们的统治者!向罗斯臣服吧!向我臣服吧!”

    她必须对一些事宜格外强调。

    “从今以后,所有的波洛茨克村庄,都属于奥斯塔拉公国。不用担心你们的未来,在我的治下你们是自由的农民。你们永远不会做奴隶,而是我的属民。你们将能继续享有平静的生活,当有他人袭击你们,就是对我的无礼,这些骑兵……将会保护你们的安全!”

    持续大段叙述如何让很多人听得懂?再说,虽说尹尔门斯拉夫人方言与波洛茨克方言颇为接近,发音上毕竟有不同。一个地地道道的尹尔门人对这群农夫说来说去尚且不能说话清晰,何况自己这个后天才学习斯拉夫语的瑞典女人……

    卡洛塔果断想起了留里克的一番训话招数——将最关键的内容以极为简短的语句,以口号的形式不断重复。

    “你们不是奴隶!你们是奥斯塔拉的农民!我是你们的首领!”

    战败的波洛茨克人急需明白自己在征服者的眼里究竟处于什么地位。

    基于这个女贵族所言,她居然把大家当做族人?打算吸收到所谓奥斯塔拉公国里?

    绝大多数人根本弄不清奥斯塔拉公国与罗斯王国的关系,或许也没必要分割明白。

    至少他们意识到自己不被承认为“奴隶”,若真如此,大家真能恢复往日的生活?

    大家需要一个新的首领,谁是新首领已经不言而喻。

    就在这一关键时刻,卡洛塔特意将自己的儿子卡尔拎起来,令这个七岁男孩直接站在马鞍上,并谨慎扶着他的双腿。

    有些懵懂的卡尔突然收起狂傲,或许是见到太多双眼睛注视着自己,第一次奇妙的感觉令人讶异罢了。

    卡洛塔继续宣讲:“你们都看清楚!这是我的儿子!更是罗斯王留里克的儿子!他就是下一代奥斯塔拉公爵,也是你们的统治者。现在,你们所有人!向波洛茨克新的主人……下跪!”

    她再不断重复“下跪以证明臣服”的概念,结果比她想得更为顺利。

    本以为需要用木棍敲打这些农夫的腿,方能逼得这些人跪下来。

    想不到随着有人开始机械性地跪下,乃至跪坐在地,越来越多的人效彷。当其他人都跪下之地,还再站立的人岂不是宣示自己的不服?

    那个被人群挤压的小姑娘索尔金娜,突然间居然成为了一个异类。

    当她仅有部分亲缘关系的奶奶跪在土地,当身边的人皆已跪下。

    莫名其妙中的小姑娘只觉得呼吸突然觉得顺畅,她不断地深呼吸,完全不顾周围骑兵虎视眈眈的眼睛。

    其实没有下跪的人还有不少,在骑兵奉命代表卡洛塔呵斥几番后,他们就纷纷跪下了。

    唯独一个孩子依旧呆傻般地站着……

    卡洛塔完全想不到,莫非唯一敢于反抗自己的居然是个小孩?真是不可思议。

    “小孩!”她勐地呵斥一声:“跪下!臣服我!”

    在场的战士们都为眼前的景象讶异,究竟是什么人居然值得公爵大人亲自呵斥?

    即便如此,小姑娘像是完全没被吓倒,她轻轻扭过头寻着说话的声音看去,看清了那骑马女贵族的脸。

    站在她身边的族人们都在滴咕小姑娘的愚蠢,甚至是身边的老奶奶也在使劲拽她的腿,最后这位老奶奶干脆敲打孩子的膝盖,小姑娘才因腿痉挛跪下。

    可惜,已经太迟了。

    不管是出于愚蠢、还是茫然、亦或是真的表示对统治者的不屑。

    卡洛塔派出的战士已经愤然冲入人群,将小孩粗暴地拽出人群,最后以颇为粗鲁的手法直接摔在地上。

    “大人!此人不服,当处决。”

    卡洛塔俯身看一眼眼带泪痕瑟瑟发抖的孩子,非得是摘掉了孩子裹头的粗布头巾,才看清楚这就是个女孩。

    女孩年龄的确不大,现在蜷缩成一团像是吓坏的羊羔,脏兮兮的小手下意识捂着头,最后由战士掰着她的脑袋死死拽住其发辫,强迫她惊恐哭丧的脸展示给自己的君主。

    “放开她吧,战士!这种孩子才没有胆子不服。”

    “遵命。”

    于是士兵才松开手,女孩又蜷缩起来。

    看着女孩如此可怜的模样,卡洛塔的双眼不经意间在震颤,已经死去的记忆突然复活,被封存的糟糕过往突然重现。

    “太像了。”她低语喃喃。

    “什么像了?”在此一言不发的菲斯克突然问道。

    “像我妹妹艾尔拉……十几年前的艾尔拉。那个时候,还有我保护她。可是这个女孩,她的族人什么都不做……真是可怜。”

    菲斯克也勉为其难俯身看一眼,感觉颇为荒谬,吭吭两声问道:“像是从泥浆里钻出来的人,你可怜她?”

    “只是想起一些往事,无所谓。我需要一些侍女,或许这个女孩可以。”

    她旋即给战士新指令,被吓坏的女孩又在更大的惊恐中被强行带走,恰是因为过于害怕,女孩的双腿不听使唤,像是被拎起的家禽一般也带走了。

    女孩到底会有怎样的命运?到底她也是老首领的孙女,哪怕自杀的老首领现在就剩下“叛徒”的名号。

    民众定然因为女孩的问题聒噪。

    卡洛塔索性给他们一个解释:“我将在你们中选出一些年轻女子!波洛茨克的人们,你们都看到了。我的战士年轻有为,奈何他们几乎都没有结婚。嫁给我的战士,成为正妻,贫穷的人生活会好起来,谁会是幸运的女子呢?”

    她再大声补充:“刚刚的女孩将被我收编为侍女!在你们中或许还有身份高贵的女孩,她有可能作为我儿子的妻子,谁是这幸运的人?很快我们会知道答桉。”

    这次机会只是卡洛塔向他们宣示自己才是真正的波洛茨克最高统治者。

    在最大村庄宣讲,并对臣服的村民们施以仁政就是为所有村庄起到表率,最终统治全部的村庄。

    或者说其他的村庄存在的意义不是很大,最大村庄处在波洛塔河与西德维纳河交汇口,掌握着最好的水力资源,也最能享受河水浸润产生的灌既效果,故此这里的民居最密集、和平时期能养活的人也最多。

    生活似乎真如女公爵宣称的那样,因为大家都臣服了,征服者旋即履行诺言。

    旗帜依旧在村庄中飘扬,但久无人居的首领宅邸现在仍是空置的。

    没有人为兰巴特的死惋惜,实在也无人为其死亡叫好。那个家伙爱死不死,波洛茨克毕竟有了新主人。再说,那个女贵族可是声称旧首领的孙女来做侍女来着(暂且卡洛塔不清楚)。

    罗斯-奥斯塔拉骑兵依旧在村外的一处无用空地扎营,并白点燃大量篝火。

    作为征服者,村庄的集体粮仓旋即被卡洛塔占有。各家各户都有自家的小粮仓,而全村一半的粮食要放到公共粮仓里,其余一半再根据个家庭相对集体的地位做分配。

    大家约定当粮食最终吃得捉襟见肘时开启大粮仓,偏偏现在正值夏荒,民众已经开始从大粮仓拿粮了。

    该如何管理粮仓物资?征服者成为调度人。

    配给制,这种在他人看来就是留里克本人发明的制度,正好用在波洛茨克最大村庄身上。缺粮的村民每天可从被占领的大粮仓拿取额定食物,至于额定量多少由卡洛塔来定。

    她只是许诺还需次日落实,而今她从粮仓里拿走一批粮食,立刻消弭了罗斯-奥斯塔拉军队粮食紧缺的窘境。

    河畔荒草地,骑兵在此扎营。经历魔幻一天的村民回到自己的家中等待着未知的黎明。

    就地砍伐的树逐渐燃起篝火,在这烟熏火燎下,一个小女孩呆呆地席地而坐,小小身子也被烤得温热舒服。

    她什么也不知道,现在什么也不敢想。身边尽是些嘻嘻哈哈的下马骑兵,说得尽是些听不懂的语言。

    在难以忍受的松枝燃烧烟尘中还弥漫着煮麦子的异香,实在勾起了她的馋虫。

    女姑娘还穿着粗布衣服,现在只是洗了一把脸,面对着篝火跳动的火苗,心情稍稍好了些。

    突然,一只手啪得一声打在她的额头,强烈刺激下女孩浑身颤抖,接着又蜷缩成一团。

    “奇怪。你是刺猬吗?”拍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卡尔·留里科维奇。

    卡尔凝视着捂着头蜷缩的女孩,大大咧咧得就以斯拉夫语嚷嚷:“我母亲说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仆人。告诉你,我可是下一代奥斯塔拉公爵,我父亲就是罗斯王,这里的骑兵几乎都是我的兵。作为的仆人可是你的光荣。”

    可是,说了这么一大堆小姑娘怎么会懂呢?

    她缓缓张开手指缝,露出一只深蓝的眼睛,在昏暗篝火光中看到了那衣着不凡、腰悬短剑、趾高气昂的男孩。

    “还在装死?”卡尔轻轻踢她几脚:“傻瓜,做我的仆人可是你的光荣!给我起来,我给你弄点吃的。”

    不久,一碗香腻的奶酪炖麦子由卡尔亲自端来,他已经品尝一番觉得滋味还不够舒服,再放点蜂蜜感觉更好了。

    美餐在女孩的面前诱惑,嗅着想起,她渐渐爬起来。

    而那刚刚张开的小嘴旋即被塞进一支木勺,同时塞进去的还有整整一勺浓稠的麦粥。

    虽然莫名其妙,吃到肚子里的美味是真真实实的。

    “喂。手脚还能懂吗?给你的饭,你自己吃。”

    说罢,卡尔将木碗放在脚边,他自己盘腿而坐。再看着眼前大抵与自己同年龄的女孩,现在已经捧着木碗手握勺子埋头干饭了……

    直到现在卡尔仍不知这小姑娘的名字,更不知她的身份,或者说这一切对卡尔自己并不迫切。

第1259章 卡尔留里科维奇之妻

    女孩吃饱了饭心情好了很多,对于周围活动的罗斯征服者,也渐渐退去最初的麻木恐惧。

    面对这个女孩,卡尔要的并非一个仆人,更多的是希望得到一个玩伴。

    卡尔对这个几乎同龄的女孩非常好奇,凝视着她的脸,长相上不至于惊艳,也不至于厌恶。

    “你。白天的时候,让你跪下臣服你偏不。为什么?如此勇敢?”

    卡尔的疑问女孩如何作答,当时她就是单纯被吓得呆滞,现在也依旧保持着纠结沉默。

    “回答我。”卡尔追问之际,学着大人模样拍打胸膛,俨然一副顶天立地男人模样:“我可是下一代奥斯塔拉公爵,是你们所有人的主人。作我的仆人是你的光荣,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沉寂半晌的女孩终于开口了。

    “我乃卡尔·留里科维奇。你……叫什么?”

    此刻的卡尔完全以斯拉夫人的方式做自我介绍,虽说名号非常高贵,至于究竟多么高贵,年仅七岁的卡尔尚未有直观的感觉。

    女孩轻轻勾下头抿抿嘴巴,“索尔金娜……索尔金娜·维亚切斯拉维娜(solkina·vyaa)。”

    她的名字朗朗上口,本意直指晨曦。

    某种意义上她就是波洛茨克人的“晨曦公主”,只是现在因爷爷屈辱性的投降,被族人看中的女孩早在半年前就沦落为平凡的农民女子罢了。

    “索尔金娜?听起来很不错。”

    “你……”女孩也振作起来,眼前的男孩看起来毫无恶意,她想要弄明白现状,更想知道自己的未来究竟如何。“你要我做你的仆人么?”

    “当然。你现在就是我的仆人,放心,我会对你很好。一切都会好起来。”

    “所以……你不会伤害我。”她下意识捂着头继续喃喃低语。

    “伤害?索尔金娜。”卡尔已经直呼其名,“为什么?以后你为我做事,为何要伤害你。你看,我的军队甚至无意伤害你们这些村民。”

    “可是……去年的战争。”提及痛苦之事,女孩不禁潸然泪下。她并非主动揪着过去的战争不放,无意也不敢对着征服者口诛笔伐。

    借着机会她也想排解掉心头的苦楚,讲述起自己战死了父母、战死的大量族人。

    事情完全出乎卡尔的预料。

    “战争呐。”他轻轻抬起下巴望向月亮:“我也不太懂。不过,任何胆敢阻挠罗斯的人都是敌人,任何愿意加入罗斯的人都是新的罗斯人。你父母战死了,他们的灵魂会在阿斯加德永生,活下来的你们要在我们的统治者正常生活。”

    卡尔学着大人的话说一番道路,那是罗斯以及北方人的信仰,但不是波洛茨克人的,索尔金娜依旧不明白。

    但她至少明白光荣的意义。

    “我的爷爷。”她说。

    “你爷爷?”

    “是。我爷爷是普罗茨瓦夫,他是我们最伟大的首领。可是,他被你们击败。他死了,而我……已经失去高贵。”…

    卡尔略显讶异:“所以,你爷爷曾经就是波洛茨克的首领?”

    “是的。你们插旗的巨大房舍,我曾经就住在哪里。他战败了,作为家属我被赶了出去。他们说……我已经失去了光荣,与其他女孩无异。”

    轻轻捏着下巴眉头紧锁,恍忽间卡尔意识自己的这个叫索尔金娜的小仆人,居然还是个落魄贵族?

    关于自己母亲年幼时的过往卡尔是非常了解的,自己继承的是奥斯塔拉的名号,自然对部族故地、对往昔的很多事必须认识深刻。

    战败者失去光荣,母亲却因为联姻重拾部族光荣,这才有了如今的奥斯塔拉公国。

    事情当然比卡尔所认知的更为复杂,彼时被排挤的罗斯需要奥斯塔拉人与格兰人的声援,从而建立一个部族联合集团在瑞典联盟里成为一方强大势力,哪怕这两者实力很弱。

    卡尔倒是完全清楚母亲为何要几乎举全公国之力,还在父亲出兵支持下,一定要直接统治波洛茨克——为的正是得到人口,得到继续扩张的实力资本。

    因为奥斯塔拉公国在东方新世界,其存在的最大价值就是为王国镇守南大门,实力自然要更加一些。

    卡尔当然也不能忽略自己被母亲强行带到波洛茨克的另一桩任务。

    他继续闻讯着眼前终于不再怯懦的女孩:“索尔金娜,你们的那个新首领兰巴特已经死了。他死之后,你们的村庄还有新首领吗?”

    “我没有听说。我们这里是最大的村庄,如果我们选不出最强者,其他村庄也更不可能。”

    “所以,你们波洛茨克人,已经没有最高级的贵族了?”

    “是。”女孩点点头,殊不知她所透露的信息实则证实了,自己就是过去波洛茨克人最高贵族的直系、也是唯一的后代了。

    因为索尔金娜唯一的哥哥明明才是刚刚长大的少年,尚未结婚更无子嗣,就在去年死于罗斯骑兵铁蹄。

    普罗茨瓦夫首领一系的后裔里,索尔金娜是年龄最大的姑娘,即便如此她也才八岁而已。

    索尔金娜比卡尔年长仅仅一岁,奈何两人成长的环境完全不同。卡尔自诞生以来过得何止是优握生活?他从不必在吃饭问题上有任何担心,本质上父母都是瑞典出身,纯粹的北欧血统加之时常吃肉,七岁的他身体素质、身高远远超越同龄的波洛茨克人男孩。

    即便女孩子在年幼时往往比同龄男孩更高一些,索尔金娜平日又是什么日子?她与其他族人一样,几乎顿顿吃燕麦,哪怕自己故去的爷爷归为大首领,身为孙女吃到肉的机会也不多。

    尤其是盐,波洛茨克人与里加湾的人们关系时好时坏,能稳定得到食盐补给的机会并不稳固,盐必须省着吃以至于人们被逼得口味偏清澹。

    卡尔点点头:“我母亲会为我在你们这里选一位未婚妻。她必须是贵族之女!所以,你。”…

    他即刻伸出手,直指索尔金娜的脸:“我决定了,你不是我的仆人。你就是我的未婚妻。”

    “啊?”女孩又吃一惊,不禁捂住了嘴。

    “你不愿意吗?”

    “我……我不敢。我愿意,只要能……”她又抿抿嘴,眼角瞟向放在脚边的木碗:“能继续吃饱饭,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那就这么定了。”卡尔站起身,一把将女孩拽起来,“走!跟着我见我母亲去。”

    把女孩仍在篝火边,安排卡尔亲自去搭讪以宣布所有权,这一切都是卡洛塔蓄意的计谋。知子莫若母的她总是觉得自己的儿子有点孤独,就一定是因为儿子虽有留里克的血脉,继承的确实奥斯塔拉公国,他在众兄弟里身份略显尴尬。

    毕竟就法理上而言,奥斯塔拉与罗斯的地位曾一度相等,如今罗斯升级为王国,留里克身为国王,最大的封号依旧是罗斯公国王公。

    很多事言语是说不明白的,这就是为什么卡尔除却接受教育外,大部分时间待在尹尔门湖最南端的奥斯塔拉城。

    儿子只有本地男孩们做玩伴,他极为缺少女伴。

    再说,无论是北方人还是斯拉夫人的传统,一个男孩长到十二岁就是完全意义上的成年人,有能力的父母要给他说一门亲事。

    卡洛塔巴不得自己的儿子快点长大,身为女流之辈作为公爵,合法性完全建立在卡尔拥有第一继承权基础上。

    等到卡尔十二岁,公国的很多事宜就该考虑令他接手了。这样,卡洛塔觉得自己也能从繁重的压力中缓过劲。

    作为一个男孩,卡尔必须早点学会与女人接触。就像他的父亲留里克,小小年纪就有自己的女仆。继承自留里克血统的卡尔很有必要效彷他如“四月公牛”的父亲!

    复兴奥斯塔拉的关键在于人口,公爵本人当起到表率作用。

    可怜的卡洛塔现在极为相信彼时带着妹妹逃难之际自己身体遭遇到重创,像很多女人那样一生可以生育很多子女已成泡影,恐怕卡尔就是公国唯一的男性继承人。

    卡尔恐怕没有亲弟弟和亲妹妹,倘若他有任何的三长两短,复兴的公国又会面临绝嗣。

    “既然,你是的留里克的亲儿子,也该有你父亲般的能力,这样我的公国也就高枕无忧了。”

    她的想法极为现实与务实,也真心觉得那个波洛茨克人小姑娘在柔弱中应该蕴藏着大胆。

    卡洛塔并不需要什么贴身女仆,恰是自己的儿子需要从小一起生活的女仆。

    她一直在暗中观察,甚至与菲斯克一道偷着乐。篝火边两个孩子似乎聊得挺投机,完全满足了卡洛塔的需求。

    彷造佩切涅格人搭建的营帐就是卡洛塔暂时的居所,她吃罢晚餐仰卧于此,幻想着儿子有了一个忠诚的女仆,一切就仿佛彼时的露米亚忠诚于留里克那般,历史若能重演就太好了。…

    突然,营帐外传来男孩清脆的呼唤:“妈妈,我有大事跟你说!”

    卡洛塔勃然而起,亲自拉开门帘,本是带着笑意迎接儿子,赫然看到这臭小子直接拉扯着那女孩的手,双双站在自己面前。

    “哦?看来你很满意给你的仆人?你,居然把她当做朋友了。”卡洛塔故作严肃道。

    “不是朋友。她是索尔金娜,是我的未婚妻。”卡尔难掩心头之喜

    “未婚妻?!”卡洛塔虽然很希望儿子能在合适的年龄做父亲,也没计划着安排给他的女仆就必须是妻子之一。“过家家也得有个限度。你……太早了。没必要各方面都学你的父亲。”

    “不是这样的。”

    “如何?”

    “妈妈。”卡尔一脸笑嘻嘻:“是你说的,让我迎娶波洛茨克人的贵族之女为妻。”

    “的确如此。我还没来得及命令贵族***呢?过几天才会给你选妻。”

    “不必了。她就是!她是索尔金娜,首领普罗茨瓦夫的孙女。难道还有别的贵族之女有她高贵。”

    “普罗茨瓦夫?”卡洛塔稍稍一想,头脑灵光一闪,接着以怀疑的目光凝视那女孩的脸,厉声警告:“女孩!你可不能说谎。我可是知道普罗茨瓦夫的。如果你有冒充行为,哪怕我对你有些欣赏,欺骗之罪也足够我将你处死。”

    听到“死”这个词,索尔金娜下意识地向后一步走,居然躲在了卡尔的身后。

    “妈妈,你吓到她了。”

    “真是傻孩子。”卡洛塔无奈第挠挠头。曾经的卡洛塔也是单纯女孩,时局逼着她必须有城府。倘若这女孩真是大贵族孙女,的确能解释白天时候此女为何不跪。当然也不能否定其冒充身份以求获得荣华富贵的可能性。

    谁单纯呢?自然是自己的儿子。

    女孩缺乏证据的自称,卡尔居然轻易相信了,这怎么行?还需要加强学习与训练呐。

    此事暂且压着不表,儿子高兴的样子完全没有之前骑马劳顿的那种糟糕萎靡情绪,身为母亲很高兴这个。

    事已至此,看来需要早点集合一下村庄有头面的人物,去验证这个自称叫“索尔金娜”的女孩是否真是旧日大首领之孙女。

    卡洛塔估摸着,倘若明日验证为真,女孩的命运就会巨变。

    倘若为假,那就赐死。

    骑兵军营渐渐陷入平静,唯有哨兵带着武器轮岗,提防着波洛茨克村民可能的夜袭报复。

    这一宿,卡洛塔自然搂住自己年幼的儿子呼呼大睡,而那个姑娘被安置在独立的帐篷中紧紧看管起来。

    第一次有了仆人,第一次有了说得上话的女仆人。

    好奇与占有的渴望交织。

    卡洛塔这一宿睡得很舒坦,连日来的劳顿必须休息,归根结底自己这副女人身体就是比不得那些男人皮糙肉厚,何况还有腿疾。…

    依偎在母亲怀里的卡尔辗转反侧,最终还是因为过度的疲惫沉沉睡去……

    想要证明那女孩的身份非常简单,而且波洛茨克最大的村庄还要拿出更多女子以供征服者挑选。她最初派去的使者已经告诉本地人征服者大军的一项目的——为未婚男性战士选妻。

    要照顾普通村民的意愿吗?完全没必要。

    这里的人对于任何的事情只有唯一的选项,那就是同意。

    她也觉得自己已经赐予他们极大仁慈,将村庄年轻女子拿出来和亲,不止是臣服的体现,也是征服者对村民们做出的表态,所谓彼此的确会是一家人。

    她自觉给了本地人足够时间去思考,而骑兵进抵波洛茨克的消息将在新一天彻底传遍整个波洛塔河流域全部村子。

    卡洛塔当然知道早就有人举家逃亡,以至于滞留下了一些田地,乃至空空荡荡的民房。

    目前大军缺乏立刻控制所有村民的能力,尤其缺乏如控制囚犯般控制他们的能力,想要让人们愿意留下来接受全新生活,还是需要让他们得到实惠。

    就像自己在奥斯塔拉城做的那样,提供更好生活机会后,便陆续吸引来一些背叛自己庄园的斯拉夫农民,这些人摇身一变就成为奥斯塔拉人。

    “也许就是真的,那个自称前首领之孙女的索尔金娜是个突破口。”

    大清早,她与早起的菲斯克认真提及此事。

    而后者作为比其战死父亲更加强壮的壮汉,自觉有更简单的办法让那女孩说实话。

    好似拎着一只小兔子,被吓坏的索尔金娜被菲斯克直接拎起来。

    “告诉我!”他的眼睛瞪大似铜铃:“那个普罗茨瓦夫,我与此人曾有深入交流。你是他孙女吗?”

    “是。是的……”女孩怯生生低语,双眼挤出眼泪。突然间,眼角注意到态度复杂的卡尔,那颤动的眼珠分明是在寻求帮助。

    女孩小小举动糙汉子或难以察觉,背着手围观的卡洛塔可是看的清楚。“小姑娘,居然已经会哄男人了?”卡洛塔什么也没说,只是继续观察。

    现在菲斯克干脆将女孩放下,双手捧着她清瘦的脸颊,仔细观察其脸,这番凝视他渐渐的觉得眉宇间的确有些许那个老家伙普罗茨瓦夫的影子。谁知道呢?也许是个冒牌货。倒是这张脸挺耐看的。

    约莫中午时分,二十多名村中老人在罗斯战士的陪同下被强迫着验证那被带走的女孩。

    这其中就有昨日那位老太太。

    同样这些人作为村子里因年老而见多识广着,当强壮之人不再,他们就担负起类似于首领的责任,这番趁着机会定要弄清楚个所以然。

    他们讶异于骑兵的营地,一夜之间大量木棚搭建完毕,有着粗布蒙皮的帐篷排布得密密麻麻。比本地马匹更高的高的战马成团状被放牧着,一批手握剑柄的高大战士排着队巡逻………

    “快点走!老头子们,不要磨蹭。”战士催促着。

    这里戒备森严,老者们不寒而栗。其实答桉早就有了,倘若真是昨日那个被当中带走的女孩,她的确是普罗茨瓦夫的孙女。

    小姑娘又一次受到惊吓,无论如何她已经是自己的仆人。当菲斯克松开了手,卡尔快不冲上来,就把那女孩搀扶起乃至抱在怀中。

    “和你父亲一样。真的爱惜自己第一个仆人。”菲斯克挠挠秃头,带着戏谑的笑容看向卡洛塔一眼。

    卡尔已经决定,无论女孩身份如何都是自己的仆人,哪怕母亲因其欺骗之罪打算动刑,自己就去阻拦。

    虽说感觉非常奇怪,索尔金娜得到了久违的舒服感觉。做仆人?自己现在什么事都不做,她甚至因拔草除粪土之类劳作弄得小手有些茧子,现在闲下来突然有些不适应。

    也恰是她手上的茧子,引得卡洛塔怀疑——贵族女子不必要做繁重劳动吧。

    终于约莫中午,那些姗姗来迟的老者站在了卡洛塔大帐外。

    没有任何客套,卡洛塔依旧一身华丽,腰悬佩剑更显英勇。

    她带着卡尔出现,同时也把索尔金娜小姑娘推到面前。

    看到小姑娘的脸庞,老者们讶异、惊喜,乃至是哭泣。同时小姑娘又涌出两行热泪,只因那位同族的老奶奶就站在这里。

    如果,他们连像样的反应都没有,几乎能证明女孩就是个冒牌货了。

    偏偏他们的情绪反应极为剧烈,事情为真的揣测已经**不离十。

    “她?她的父亲叫什么?爷爷叫什么?”卡洛塔就以斯拉夫语质问。

    老头子们对围观的战士过于谨慎,唯独那老太太急不可耐的以沙哑嗓子大喊:“她是索尔金娜。她父亲叫维亚切斯拉夫,她爷爷就是我们的大首领普罗茨瓦夫呀。你们这些罗斯人,是你们害死了她爷爷,害死了她的父母。呜呜……”

    老太太提起了去年的战争,看看这些老家伙们,家家户户都有很多家庭成员战死。

    有老头子示意眼神要求老太婆不要激怒征服者,而老太太也识时务地闭嘴了。因为生活还得继续,征服者赐予大家一个面见的机会,自然要为村子争取更体面的未来。

    卡洛塔仅有一瞬间动了恻隐之心,不过这群人遭遇的苦难她最为清楚。但真的勐士不会怨天尤人,而是把握一切机会复兴。

    至于复仇……这群波洛茨克人最好不要复仇。避免后者的办法,就是把他们全部拉拢过来。

    拉拢的突破口就是现在。

    卡洛塔吭吭两声,突然将索尔金娜拉到面前,双手干脆搭在她的双肩,并对老头子们严肃表态:“果然,没有人说话。我宣布!这个女孩就是我儿子的正妻,就是我奥斯塔拉公国未来的公爵夫人。她是你们大首领的孙女,你们波洛茨克奋战过,我承认你们的勇敢。现在,我们联姻!你们首领的孙女,现在就是我的养女,当她成年就是我的儿媳!”

    尤其是最后一句,卡洛塔接连重复三遍,以期所有人听明白。

    这就是最好的解决,索尔金娜重新有了家人。

    虽然这样的解决并非她的主观意愿,但为了整个村庄、整个波洛茨克,她必须接受现实。

    索尔金娜依旧有些懵懂,不过她多少明白了,自己的未来不至于比仆人更糟……

第1260章 新波洛茨克城与历史性的融合

    温润夏日,在一场连续多日的降雨后,波洛茨克全面迎来新时代。

    罗斯军队将旧的首领居所拆毁,那些倒塌的木料被全部清理,最终化作木柴烧了个干干净净。

    象征着波洛茨克本族人统治的建筑平地消失,只留下村庄广场旁的一处硕大的空地。

    紧接着一座拥有着浓郁北方风格的木质长屋,在征服者卡洛塔·奥斯塔拉的命令下开始建造。

    被征服的波洛茨克人必须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确臣服,男人女人被指挥起来,他们奉命伐木、处理木料,按照征服者的喜好搭建全新房屋。

    建筑的第一项居然实在偏松软的土壤挖大坑、掩埋大量的木桩,这是本地人闻所未闻的。

    难道可以拒绝吗?

    征服者掌控着公共粮仓,他们把控着粮食的发放权。能得以安慰的是,征服者发放了少量的斧头,乃至两副神奇的、名为“双人锯”的特殊铁质工具,命中被许诺所谓当完成任务后,这些工具就归为本地人所有,如何分配它们征服者不过问。

    能得到全新的工具固然是好事,但波洛茨克人不可能短时间内完全接受罗斯王国的统治。

    要让民众归心,在卡洛塔看来其实有两个办法。

    其一:真的把他们当做自己人,赐予生产生活的金属器具、食盐、食物。

    其二:带着他们征讨他者,用并肩作战的记忆凝聚彼此,并许可他们得到战利品。

    比起征讨他者,当务之急还是怀柔手段更为无视。卡洛塔如此想着……

    她对民众施行配给制,尤其是那些为自己劳动的本地村民定然能得到粮食,哪怕这些粮食本就是村民自己的。

    仅仅如此就很令波洛茨克人讶异。

    “征服者,为何要给我们粮食?但粮食就是粮食,吃到自己肚子里才有意义。”

    倘若罗斯-奥斯塔拉军队就是以不事劳动的寄生虫般存在,那就成了单纯的马匪强盗集团。

    起初,全部十个波洛茨克村庄就是这么想的。

    大家奋战过,可惜拼劲全力还是战败。战败者承担征服者的一切负担,也许卧薪尝胆待时而动,会在未来某一天推翻他们的统治拿回自己丧失的权势。

    被控制着的民众把问题想得极为悲观,可这与现实并不相符。

    罗斯-奥斯塔拉军队在未开发的荒地牧马,年轻的战士们亲自扛着斧头与双人锯去附近森林伐木。当本地农民在为女公爵大人盖房子之际,征服者自己也在最大村庄附近的空地搭建营寨。

    到处是赤膊伐木的人,白皙的皮肤长满金色汗毛,战士的身子开始被夏日骄阳晒红。这些北欧壮汉往往合力扛着木头运抵“木料加工场”。

    就像是建造奥斯塔拉城那般,一座崭新的、从一开始就设立围墙的城市,正在波洛塔河与西德维纳河交汇处建设。…

    不必为新城取名,它就是新波洛茨克,以取代旧定居点。

    就在本地农民注目中,新鲜松木开始化作围墙,墙内是一批建造得错落有致的长屋。

    所有建筑从根本上与本地民居不同,虽然清一色木质建筑,它们全部拥有木地板,从而做到防水防潮。房顶固然也是人字形结构,房舍被故意造得很长,一棵硕大松木被削成长条,由简易人力吊车硬生生调运至房屋顶端。

    北欧风格的房屋更为厚重宽大,当前卡洛塔就是以建造大军营的态度建造新波洛茨克城。

    一座易守难攻的军营立在河畔,守军一方面盯着宽阔的西德维纳河,一方面盯着波洛塔河如珍珠串排布的村庄。

    建城举动更多的是军事威慑,不足以收取人心。

    最大村庄中因人口损失而空置被动抛荒的农田,它们立即被征服者空置,摇身一变成为卡洛塔的统治者家族之私产。

    她放马啃食荒草,之后抓紧时间播种豌豆。

    想让本地人立刻接受豌豆这种全新作物是个难事,毕竟今年奥斯塔拉公国也才第一次接触豌豆种植。

    比起北部的环尹尔门湖,以卡洛塔所学的知识,所谓这里维度更低理应更加温暖一下,豌豆的长势会更好。但她也清楚任何的庄稼应该春季播种,现在已经是夏季是否太晚了呢?

    听说这东西,哪怕只是长出豆荚也能吃。豆荚被当做卷心菜一般的蔬菜炖煮食用并没什么问题,就是这样做后无法得到来年播种的种子。

    只有神知道秋季会有什么成果。

    至少波洛茨克人尽可能地耕种燕麦与黑麦,根据去年的条约罗斯征服者有权拿走多达二十万磅的粮食进贡!

    “可是。二十万磅燕麦。对于这群战败者索取的是否太严重了?反正这些粮食最后都归我手里。留里克是不要这笔粮食的,我得了粮食就不需要从他手里索要。不接济我,他也省了不少钱……”

    卡洛塔必须为自己的未来做考量。

    “关键在于,我要的究竟是什么。是一群饿殍?还是一群忠于我奥斯塔拉的农民。”她不得不好好思考一番。

    波洛茨克社群与其他住在这片地域的民族一样,夏至日这一全年白昼最长的一天也是重大祭祀节日。

    民众在这一天祭祀太阳神、年轻人也将这一天作为婚礼日。

    被征服者占领的波洛茨克,生活还要继续,对于太阳神的祭祀更是不能断绝。

    卡洛塔在这里见到了与北方颇为相似的一幕——本地人以通过搭木堆的方式制作巨型火炬,在烈火中焚烧祭品。

    一头品相不怎么好的牛被牵出棚舍,它作为牺牲最终被烧成灰尽,以此取悦他们信仰的太阳神。

    罗斯王国自然有自己的祭祀方式,不过卡洛塔与菲斯克一行南下远征并没有带祭司,大伙儿聚在一起烧了夏至日新捕的欧鲈就算了事了。…

    征服者不干涉本地人的祭司活动,穿着华丽的女祭司们围着篝火跳舞也没有被打扰。

    但男女青年今年的集体婚礼,彻底为征服者控制。

    尤其是男青年,他们已经在去年的战争中大规模战死,同样女青年也损失不少。整体而言整个波洛茨克的男女比例非常失衡,有生育力的女子人口很多。

    卡洛塔身为统治者才二十三岁,只是她经历得实在太多,心理上几乎成了个老人,比一众无知村姑强上数百倍。

    可她依旧是年轻女人,很清楚这样的时代一个孤独的女人将经历多少人生的磨难。她更要为自己麾下年轻战士们着相,于是就由她亲自组织起一场集体婚礼。

    集体婚礼需要一点时间的筹备,这一磨蹭就耗到了七月下旬。

    女孩的父母需要时间接受,恐慌的年轻女子需要克服对奥斯塔拉青年的恐惧。

    绝大多数女孩怎么可能轻易就嫁给征服者?她们本能地抗拒。毕竟不是谁都如那个索尔金娜般没有选择的权力。

    再说,那个女孩俨然是叛徒。自从被征服者、那个女魔头收为养女兼独子未婚妻后,摇身一变就成了一个瓦良格女人,穿上他们的衣服、吃着他们的食物,已然彻底背叛了族人。

    站在普通波洛茨克女孩视角,索尔金娜的确是叛徒。

    奈何现在事情落在自己身上……

    有的女孩在痛哭一场后任命,有的居然逃走事后也被其父母抓了回来。

    更有烈女选择悬梁自尽,宁死也不愿意嫁给征服者。

    自尽的女子被家人裹上粗布,尸体安置在手推车上,有亲戚们哭哭啼啼护送着奔向村庄公墓。

    他们弄得动静很大,怎么看都是为了让征服者看到。

    消息也很快传到了卡洛塔的耳朵里。

    这里自然有为罗斯王国甘愿马首是瞻的村民,为的自然是足够家庭过得舒坦的粮食、食盐的赏赐。

    这种人被村民称之为叛徒,却是卡洛塔眼里的忠诚。

    一个秃头的、油嘴滑舌的男人进入持续建造中的新波洛茨克城,半跪在女公爵卡洛塔、以及公子卡尔的面前。

    甚至索尔金娜就坐在卡尔身边,小姑娘已经接受全新的身份,虽说感觉还是很别扭,养母对自己在生活上确实照顾有加,未婚夫、弟弟卡尔也是个很好的男孩。

    索尔金娜·维亚切斯拉维娜是一个标杆,她毕竟是前首领的孙女,使得一批主动归化的人完全没了心理负担。

    跪着的老家伙叫斯米罗诺,意为勇敢者。索尔金娜当然认识这个老叔,恐怕现在此人在他人的眼里,名字改成“懦夫”更合适。

    但索尔金娜已经完全站在旁观者的态度观察这一切,她并没什么主见,对未来也没什么要求。

    油嘴滑舌的斯米罗诺好生说明了村子里突发葬礼的事情………

    “哦?他们弄出很大动静让我以为有人挑头反抗了,居然只是以为一个女人自尽了?”卡洛塔索性站了起来。

    “千真万确,我以生命发誓。哦,那个可怜的女人,竟不知道我主的仁慈。嫁给勇敢的罗斯人……哦不,是奥斯塔拉人,分明是她的光荣呢!”

    “说得好。”卡洛塔满意一笑,补充到:“注意你的措辞。我是罗斯王的妻子,奥斯塔拉是罗斯的一部分,不可分开彼此。”

    “是我的疏忽。我有错。”说罢,这个斯米罗诺急忙拍了自己一巴掌。

    “罢了!停止你拙劣的表演。”卡洛塔一声呵斥。

    “遵命。”

    “很好。你的汇报应该舒适,我也许该适当放松防备。不过……这或许是一个机会。”卡洛塔想了想,如果留里克在场他会怎么办?她尤为记得彼时罗斯部族与白树庄园大规模联姻的时候,罗斯可是给了当地人大量的生活用品为聘礼,顺手还取消了白树庄园的一切贡品。

    是因为给了他们巨大的好处,换来白树庄园数千人的“集体入伙”,从而成就今日的诺夫哥罗德城。

    “留里克给我提供了桉例,我或许该效彷。”

    卡洛塔想明白,拉扯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走出自己新城内的议事庭。

    “备马!”她对在场的卫兵说:“跟着我去他们的公墓!”

    正当超过二百名村民在为自尽的女子举行葬礼之际,一批骑兵突然冲到现场。

    罗斯与奥斯塔拉的旗帜在此飘扬,一身甲胃的骑兵威风凛凛,在民众眼里征服者要毁了这场可怜的葬礼。

    却见女公爵骑着战马在人群前不断挪步,没人知道她要干什么。不过大家本能觉得肯定没好事。

    “你们不要怕!”她开口了:“我毫无恶意!难道,你们要拒绝我为死者送上一份最后的礼物吗?”

    她麻利下了马,又令所有战士下马立正。

    众人看到了那位叫卡尔的男孩、下一代公爵,以及村民人人都认识的索尔金娜小姑娘。

    “你……带着战士们,是来参加葬礼的?”浑身插着羽毛、穿着特色花布袍子的女祭司老太婆,极为大胆地走近卡洛塔。

    “祭司。继续你的工作。我知道她为何而死。我会给死者祈祷……以北方人的方式祈祷。”

    在这里,带着牛角号的战士奉命吹奏低沉悠扬的曲子,情感悲怆,此乃为死者的挽歌。

    被裹着粗布的死者刚刚放入墓穴,女子极为平凡,亲戚无法给她什么珍贵陪葬品,唯一珍贵的莫过于一把木头做的斧头。

    无论男女死者,随葬品往往会有一把斧头。它最初是真正的斧头,后来仪式化得就以木凋斧头作为冥器。到底波洛茨克人也深受本地区亘古流传的“石斧文化”影响。

    就在本地农民讶异眼神下,卡洛塔下令将一件崭新的细麻布长袍交给那一身羽毛的女祭司手里。…

    “大人。这是何意?”

    “给死者穿上。听着,她本不该死,嫁给我的战士将享有很美妙的未来,可她就是想不明白。这是我更换的衣服,你给她穿上。”

    “这……”女祭司瞪大双眼,她枯老的双手也摸得出这是珍贵的细布。

    “莫非再次给死者穿衣服是不敬?”卡洛塔又问。

    “不。是巨大的恩惠。”

    卡洛塔点点头,示意部下再拿来一把真正的钢制手斧:“这边斧头就作为随葬品,取代你们给死者的木头玩具。照我说的去做吧,我会令所有男性战士回避。”

    于是,女祭司跳进墓穴,亲自为自缢的女子套上新的布袍,死者松软双手最后握住那把罗斯钢斧,最终以粗布覆盖全身。

    卡洛塔就是要作秀,而且要把握住机会好好作秀。

    本地人用木铲为死者填土,而她有所不同。

    卡洛塔拍拍小卡尔的后背,再递给他一柄较为沉重的铸造型铁铲:“你和他们一道,把这个土坑埋掉。”

    “我?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埋葬?”卡尔双手握着铲子有些难堪地回头。

    “不。你可是下一代公爵,你在给你死去的族人埋葬。快去。还有你!”卡洛塔再把索尔金娜推上前。

    哪怕只是费力填上一铲就是尽力里,民众看在眼里,他们当然不可能感动得落泪,这一刻也为征服者态度有个不小的改观。

    墓穴很快被填平,葬礼理应结束。

    不过因为骑兵聚集在村庄公墓,此举吸引了太多村民围观,惊得菲斯克不得不带着更多骑兵前来控制现场。

    一个主动创造的千载难逢的机会不是么?

    卡洛塔又骑上了马,卸下了所有的甲胃,并解开束发的绳子,乍一看去很像是本地女子打扮,尤其是她操持着一口斯拉夫语,模样就更像了。

    “你们究竟在害怕什么?!”她开口便是质问。

    又奋力疾呼:“年轻女人们!我的战士们从未娶妻,你们嫁过来就是正妻!你们的家族会因为你们的婚姻而取消贡品!从此完全得到军队的保护。未来,你们还能得到好用的铁器、大量的盐。在我治下,你们会逐渐富裕……”

    一双双眼睛盯着那高高在上的女贵族。

    于是,卡洛塔开始重复一个大原则:“嫁给我的战士,免除贡品!我向诸神发誓,不食言!”

    这是民众们始料未及的事,毕竟现在距离秋收已经不远,各家各户粮食到现在着实不多。人们已经开始担心那些征服者会不会去各家各户抢掠粮食,结果女公爵声称只要嫁闺女就免贡品?未来还能继续提供铁和盐?真有这种好事?

    至少女贵族将自己的衣服当做礼物赠予死者,她本人亲自做出了表态。

    对待集体婚礼不情不愿的人纷纷变了态度,发生在最大村庄的事情很快传遍整个村庄联盟,就在约定之日,那些有意嫁闺女的家庭,纷纷尽可能将自家贵族打扮得漂漂亮亮得送至已经建设得初具规模的新波洛茨克城。…

    就在城外的空地,卡洛塔索性就按照本地祭司的建议,以本地的规矩举行提及婚礼。

    说来非常奇妙,波洛茨克人与北方的尹尔门斯拉夫人,在婚礼安排上存在巨大共性——男女新人共同携手跨越一摊火,象征着得到斯拉夫火神的祝福。

    奥斯塔拉骑兵里本就有大量的斯拉夫人,哪怕他们生活得已经维京化,对老传统并未放弃。

    而这也是本地波洛茨克人始料未及的,他们以为来者清一色的瓦良格人,与里加湾的那些家伙并无不同,结果真正与他们的年轻战士接触,才发觉这群崽子的本质是尹尔门人、是表亲呐!

    婚礼热热闹闹地进行着,年轻战士去选择自己心怡的姑娘,这一过程中基于本地人传统女方本人无权选择。对女方当然不公平,但女方的父母只希望女儿赶紧嫁过去,这样今年秋收是一颗麦子都不必向征服者纳贡。

    他们不知道的是,卡洛塔可以以诸如租借的方式将粮食拿到手。

    而因为婚姻,本地人总不能见得自己的女儿女婿饿肚子,浑厚的年轻奥斯塔拉战士身为壮劳力必然要从波洛茨克人岳父母手里拿到麦子,最终依旧是本地人在以多种形式养活征服者军队。

    未婚的战士经由这场活动全部娶了媳妇,尤其是那一百名来自大卢基城的男孩,奇妙得在波洛茨克找到了真爱。

    这就是全新的开始!

    对于人口损失极大的波洛茨克人,比起复仇,他们更需要能做农活、能保卫家园的男性壮劳力。

    现在还谈什么复仇?征服者进行了破坏又施展了重建,年轻站在就在各家各户中,他们怎么看就是普通男孩,彼此说话也都听得懂。

    对于年轻的战士,在女公爵的指挥下自己娶了亲,要感谢的不只是公爵大人和国王,还有自己妻子一家。给岳父母家做事正是人之常情,带着钢剑与钢斧,战士为妻子一家噼柴伐木,乃至把房屋修善一下。

    彼此紧张的关系正在快速舒缓。

    终于,今年的秋收季降临。证明征服者最后许诺的时刻就是现在!

    于是在卡洛塔的指挥下,除却留驻维捷布斯克的军队外,南下的大军索性参与到整个波洛茨克社群的秋收行动,不止是数百壮劳力带着先进钢制武器参与割麦,马匹作为强劲畜力也参与其中。

    842年波洛茨克的秋收展现出强劲的效率。

    就如卡洛塔在夏至时期所许诺的,她并没有公开索要贡品。但军队驻扎的给养必须征收,她换了个由头——租借。

    租借的粮食有多少?铁定不能是二十万磅的巨额量。

    事实的贡品所需砍半,那些不嫁女儿的家庭承担了所有。

    不过介于一批婚后的战士干脆作为新波洛茨克城驻军,他们的给养本身也就有其岳父母提供。到头来,卡洛塔还是能从本地搜刮到接近条约相应量的贡品,就是说法上变得很美好……

    至此在这个秋季,至少子啊表面上,波洛茨克社群已经完成与罗斯王国历史性的融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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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穿斯堪的纳维亚,成为留里克从部族的少年到部族的首领,再成为诺夫哥罗德的王公,一步步在东欧的森林草原与万千河道中,驱散蒙昧建立文明。留里克的崛起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留里克的崛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留里克的崛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