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6章 在雾雪中总攻
一支军队在雪花纷飞中集结。战士皆穿着厚实皮衣,头顶狐狸皮、松鼠皮帽子,双脚以五花八门皮革布块包裹。
他们显得身材很臃肿,由于雪地中站了一阵子,人人身上都落了一层薄薄积雪,帽子都成了白色。
灰黑色的色调与灰白色世界中成为特殊的迷彩,他们面色铁青一言不发,好似因寒冷忘记了笑容。
长茧的手握紧矛杆,亦或仅仅是一根削尖的松木枝。他们奉命在占领了的伐木场集结,三千余人在此,扛着自制的一系列
“攻城器材”,面对着骑马的首领瓦季姆等待总攻的命令。这就是斯摩棱斯克军队,他们已经在连续多日的降雪中苟延残喘到现在。
何时雪停?!不知道。从最初的雪子到现在已经是第七天,严重的暴风雪根本不存在,甚至到现在大地也基本无风。
世界灰蒙蒙一片,细小冰晶从天而降为大地铺上一层并不厚的雪毯。在西德维纳河流域凛冽的暴风雪总体是少见的,本地水汽一直很足,于是偶有一场北极寒流袭来,就会造成连续很长时间的降雪过程,住在房舍里的人们不得不点火取暖,否则极易面对糟糕的阴冷环境,那比单纯的寒冷更加难受。
斯摩棱斯克战士们被折磨得不轻,他们受够了在窝棚里如土拨鼠般苟活。
因挖坑不佳被莫名其妙冻死实在窝囊,还不如与罗斯匪徒彻底拼了。战士们普遍对自己的大首领有所埋怨,军队居然在险地不断内耗!
耗在麻烦事将搞一段话落,决战就是今天。瓦季姆已经与他任命的下级军官们商议完毕,此次作战实为总攻,目的正是攻破罗斯堡垒杀尽敌人掠尽财富,最终全军在敌人的堡垒里舒服过冬。
他甚至为未来勾勒出一副美妙蓝图。
“战士们!”雪中,瓦季姆攥紧缰绳,策马检阅他的大军。
“我看到了一支由伟大之人组成的军队,,透过你们的眼睛我看到了滔天怒火。很荣幸由我!瓦季姆佩列亚斯拉维奇带领你们走向胜利。今日,我们将摧毁罗斯匪徒的堡垒,一切夙愿都能在今日终结,匪徒必须付出血的代价。注意!没有仁慈!所有人,跟着你们的小首领,保护好自己,更要保护好你们的攻城武器。今日我将与你们共同作战。现在!我们走吧。”洋洋洒洒说了一番,瓦季姆特别强调自己的父名,所谓
“佩列亚斯拉维奇”。若论其生父,名字的父名就得叫做
“博鲁德涅维奇”,而这个被特别强调的父名来自其岳父。他对名字并没有特别多的执念,有的是对权力的热衷。
他在强调自己的斯摩棱斯克老首领的直系后裔,虽然他就是噬主的赘婿。
奈何老首领的其他儿子都
“意外死亡”,连带老首领的死也莫名其妙,最终权力落在了这位来自伊尔门湖的
“流亡王子”手中。普通农夫不关注那些贵族的争权夺利,他们就关注自己的财富。
其他的首领面对罗斯匪徒的袭击屁都不敢放,倒是这个瓦季姆终于组织起军队发动了反攻。
宣讲终于提振了一番萎靡士气,瓦季姆再集结自己的骑兵,继续下令:“吹号,擂鼓。让敌人明白我们在进攻。”固然蓬松积雪能吸收掉大量声响,瓦季姆故意令人弄出大动静,事到如今他已经无所谓掩藏,就是要堂堂正正发起攻击。
其实也是在向自己人表态。在鼓声中前进,战士们不断发出呐喊,此乃制造浩大声势为自己壮胆,进一步提振士气,即便此举一定会令罗斯堡垒的守军察觉。
另一方面,维捷布斯克堡垒不曾懈怠。连续的降雪时期全天气温都在冰点之下,守军担心的耶灵格遗体腐坏问题完全不是问题,英雄遗体被冻成冰雕,堡垒的木墙、房顶也覆盖一层雪,部分区域还裹上薄薄冰层。
所有的门都是堡垒防御薄弱所在,尤其是外城的东门。西德维纳河是不容易冻结的,即便是人工挖掘的水沟因一直有流水,它仅在近岸处结了薄冰。
尚未到全年最寒冷时期,大河已经开始了封冻过程,它冻结得可以走人还需时间进入儒略历的十一月末。
西德维纳河有长达三个月的封冻期,一般到了每年三月会有一场危险的流凌过程,当前大河静静流淌,河水也冰凉得足矣使得溺水者短时间内失温死亡。
守军人少物资充盈,艾文德年纪轻轻固然有些创新的作战方法,碍于就一百个兄弟任何想法都施展不出来。
大家以不变应万变,每天的工作就是轮岗放哨、随时准备进行保卫战。
披着熊皮的战士在东门的脚手架处保持戒备,内城的了望塔始终坐在一名眼神很好的哨兵。
所有的脚手架积雪一直被动态清理,战士们也纷纷换上了木条镶钉子的雪地用鞋托,他们一直准备着,所有的十字弓、反曲弓、扭力弹弓皆调试到最佳状态,所有的箭矢、标枪被分门别类,就等着敌人来送死了。
一切来得突然,一切也来得必然。连续多日的安静难免弄得年轻守军们麻痹大意,小憩的艾文德与其他兄弟一道为低沉的鼓声、号声吵醒。
他猛然惊醒:“怎么回事?!谁在打鼓吗?”宿舍中的战士们纷纷从通铺爬起来互相看看,不祥的感觉油然而生。
“该不会……终于干起来了吧?”有战士目光炯炯有神地看向自己的老大。
“也许吧。赶紧起床,先去看看究竟。”艾文德一个鲤鱼打挺蹦下床,暂且连裹脚布都不穿,披上羊毛衣意欲先去一探究竟。
突然厚重大门被推开,一股凉气冲进宿舍。一名年轻的战士气喘吁吁:“老大!敌人!斯摩棱斯克人来了。”
“进攻了?!”顿时,艾文德觉得五雷轰顶。
“进攻了。到处都是敌人!”传话的兄弟气喘吁吁,右手直指东大门的方向:“他们还是要攻老地方。老大,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艾文德使劲抽了自己两巴掌顿时清醒,他环顾兄弟们嘶吼:“舒服的时间到此为止。全体穿甲衣,和他们干。”
“吼哦!”一声维京战吼,整个温暖长屋房顶似要被掀翻。他们全体都接受过军事训练,虽然都很年轻,身体素质、战斗意志方面可比进军的斯摩棱斯克人强多了。
而战场因降雪导致的持续多日的安静,之前奋战的战士们得到充分休息,一度要力竭而死的艾文德自觉彻底恢复状态。
后者有什么?!真就是所谓斯摩棱斯克的荣耀?实则是由仇恨凝聚起来的庞然大物,在最大的复仇者瓦季姆的带领下发动其自诩的大决战。
如果,这位落魄王子意识到罗斯堡垒仅有一百名守军又能作何感想呢?
瓦季姆觉得堡垒里敌人很多,如此才解释之前的作战他们箭矢犀利、发射效率也高。
他断不会承认、也不相信,就是区区一百人就令他损兵折将。守军已经不是第一次坚守维捷布斯克堡垒,若是再战,就是此城建成以来的第三次保卫战。
裹脚布快速缠绕,双脚踩进皮靴。细麻布的衬里在睡觉时就不脱,现在套上羊毛衣后,再将板甲衣快速穿戴好。
最后拿取各自的头盔,带上武器准备阻击。艾文德带着一些兄弟齐聚在东门,又有一批人留守内城。
此刻,罗斯旗帜在雪中飘扬依旧,它存在本身就是对敌人的不断挑衅。
他带着三十余兄弟握紧十字弓观察着进军中的铺天盖地之地。和之前有所不同的是,进军队伍里多了一些像是巨盾的东西,还明显有不少人扛着原木树干。
“老大,他们想干什么?该不会是打算撞开我们的木墙?!”有战士震惊问道。
“一定如此。兄弟们,我们的东门说不定……会失守。”
“那可怎么办?!”顿时焦急的艾文德已经不想再出城与他们械斗搏杀,他感觉敌人已经是豁出去了。
“兄弟们。”他谨慎地看看左右,不由得流露大无畏的笑意:“可能,我们今日会全部战死。”
“怎么可能?我们的堡垒坚不可摧。”
“斯摩棱斯克人分明是要拼命,我们以少击众怕是等不到援军了。不过……能在血战中战死,我们也得到了光荣。”艾文德定了定神,故意手指飘扬的罗斯旗:“我们终究是为国王而战!为留里克而战,无论生死都得到光荣。”
“你啊。”有兄弟不禁敲打板甲衣故作嘲讽:“知道你要提振士气,莫非一位兄弟们都畏惧了?怎么和耶灵格大叔一样会废话了。”
“他……”艾文德稍稍有些伤感情绪上了头:“那就准备吧。我们先藏匿自身,第一轮射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艾文德意欲做一番掩饰,于是整个堡垒仿佛守军人间蒸发。
站在进军的斯摩棱斯克军立场,他们看到了就是灰蒙蒙世界中一座过于安静的堡垒。
军队以盾墙的姿态进军,越是接近战场步伐越慢。终于,他们已经注意到那些突兀的雪堆。
只有战士走近观察,才赫然看到那是之前作战的阵亡者,尸体成了灰白色,骇人听闻的是尸体的头颅不翼而飞。
头颅都去了哪里?莫非……在那儿!插在木棍上的头颅成为雪地中突兀的灌木丛,进军的战士受到强烈震撼,顿时军心不稳,一时间居然不敢走动了。
瓦季姆察觉到异样,在听从报信者的说法后勃然大怒。
“你们怕什么?!恰恰应该愤怒。他们破坏尸体罪该万死。”罢了,他吩咐自己的骑兵充当传令兵,
“去通知战士们,全面进攻就是现在。”很快,那些以恫吓为目的的
“头颅灌木丛”被攻方全部破坏,虽然很对不住死去的自己人,为了确保战场的足够平坦,东门外顿时冻得如冰球的头颅字面意义人头滚滚。
终于,最强烈的鼓声由此敲响,斯摩棱斯克军吹响自己的牛角号,最终化作完全有别于北欧风格的号声鼓声,而目的都是一样的——总攻信号。
斯摩棱斯克战士突然集体呐喊,喊杀声震得守军一个剧烈哆嗦,若得不少人都有杀敌经验,真就为这气势吓哭。
艾文德已经做好反制准备,却见敌人十分鸡贼地拿出大量的
“防箭盾”。那就是松木枝突击编织捆扎的木板,其中水分已经被冻成了冰,它也富有韧性,的确可以大大抵消罗斯破甲箭的凿刻,代价则是它毫无机动性而言。
已经是攻城战了何谈机动性?攻方在瓦季姆的安排下,持投矛器、投石索、弓的战士被集合起来。
正面有合力持大盾的兄弟抗线,掩护扛着木头的战士在壕沟处搭桥。这些远程兵则要悍不畏死地压制敌人的箭矢。
斯摩棱斯克人在战争中学习战争,他们只是武备窳劣,脑子并不比守军愚笨。
一切的举动令艾文德等所有守军意识到的战局的不对劲,射击那些木盾毫无意义,毕竟昔日罗斯军队攻城之际也懂得这一招,他实在相信斯摩棱斯克军中怕是有高人指点。
冲锋开始了。厚重木墙像是无人守卫,实则守军都猫着身子由城垛掩护全身,以及上弦的十字弓。
扛着木头的攻方战士从容地将极长又笔直的松木合力架设在壕沟处,反倒不急着从断桥处进攻。
“他们居然这么干?!”透过木墙的观察窗,艾文德终于看懂了敌人的招数。
他带着兄弟们赫然现身,端着十字弓大吼道:“射杀那些铺桥人。”犀利箭矢居高临下精准射击,一批攻方战士中箭倒地。
而攻方的火力压制旋即开始。箭矢、标枪随缘般向堡垒东门砸来,乃至还有陶片有投石索扔来。
那些箭矢对守军战士意义不大,好巧不巧竟有战士被飞射的陶片砸到了头盔,战士直接跌落脚手架好似阵亡一般。
“兄弟?死了吗?!”艾文德讶异中随口一问。
“我没事。得亏石头砸的不是我的脸,否则都没有女人喜欢我了。”头脑嗡嗡的战士踉跄爬起来还不忘乐观吐槽,再扶一下自己歪斜头盔,就地踏张十字弓,拎着它顺着木梯爬回去继续射击。
已经不是之前的小打小闹,斯摩棱斯克军在就是在全面进攻。因为外墙的东大门开始遭遇实实在在的撞击。
有持防箭大盾的攻方战士,他们合力在城门处搭建
“简易棚子”,实为掩护内部不断撞门的大树树干。原始的攻城锤面对仓促建造的木墙,就算外墙木门已经得以加固,门后堆砌了杂物与泥土,奈何敌人的兵力实在太多。
不断有攻方战士在十字弓袭击下伤亡,他们却丝毫没有退意。
“嘿!哈!”
“嘿!哈!”……木墙被不断撞击,不远处骑马的瓦季姆眯着眼屹立在无尽小雪中认真观摩一切。
他很满意当前战局,自信满满告诉身边骑马的亲信:“今日必是雪耻之日,我们就在这里等!等待大门垮塌。”在他看来只要大门破了,一切都将结束。
然而事实并无他以及大军设想的那般顺利。
“大首领。”有战士嘀咕:“堡垒大门已经撞了一阵子,敌人的反击也愈发强烈。大门……何时可破呢?”
“不着急。就像是伐木,一棵大树需要挥动斧头砍上一百次,罗斯匪徒用大树做墙,我们就不得不撞很多次。等吧,今天必能破门。”的确不顺利,军队士气依旧旺盛。
作战是从早晨开始的,出发前大军都吃了一顿饱饭,哪怕他的军粮的确不多了。
战士们体力充盈,今日时间也多,难道撞门一上午都不会有进展吗?瓦季姆决定加大力度。
他想了想,令骑马的传令兵再到阵前:“让带着缆绳的战士攀登。再将一些长木搭在敌人的墙上展开攀爬。”
第1277 维捷布斯克仍在坚守
守军依旧在反击,而木墙也并非臆想的那般脆弱,即便它的确是仓促建造。
罗斯王国盖木墙基于一套老原则,首先是砍伐大树后,将厚重木桩以给大船安装桅杆的模式,安插在提前挖好的深坑中并覆土夯实。
这些厚木桩就是围墙的基点,大量小型木料依托这些基点拼装成围墙。
在罗斯,盖围墙的方案都是如此。进攻受阻,那些攻方战士开始试图抛去缆绳挂在木墙缝隙,以纯粹攀爬的方式跨越围墙。
如此伎俩效果不佳,试图攀爬者尽数在十字弓精准打击下坠落,乃至落在了壕沟那冰冷的水里。
撞门作战一直持续,攻方战士们在耗费好大一番攻方后欣然发现木门已经被撞歪,构成木门的那些木料明显大量裂缝,奈何大门就是不塌。
这就要归功于守军堆砌的大量泥土,而这些湿漉漉的泥土已经在连续的降雪中冻得坚硬。
想要破门而入当然可以,前提必须是将门彻底摧毁。而这……还只是外墙的作战。
维捷布斯克堡垒的核心是内城,那才有这最强防御。艾文德与兄弟们还有底牌,不过若非万不得已,他才不愿意在内城坚守。
毕竟坚守内城,意味着堡垒被彻底包围,兄弟们陷入绝境。双方还在互射箭矢,防具精良的守军战士字面意义可谓刀枪不入。
考虑到破甲箭非常珍贵,战士们索性开始随手拔出敌人的骨簇箭,顺手***卡槽内。
身子依靠着城垛,仅用双手将十字弓举过头顶,对着敌人的大概位置扣动扳机。
反正敌人站位极为密集,除了那些披着披甲、以及手持大木盾的人,其余人员防具拙劣。
甚至有战士干脆解开十字弓的固定缆绳,弓臂就是一把进口草原的反曲弓呢。
这样的战士背靠城垛,身边尽是些同伴递过来的缴获箭矢。战士套上扳指,也不将弓拉满,更不做瞄准,往往三根箭搭在弓弦对空抛射,就靠着地球重力,令大量箭矢以垂直角度攻击站位密集的敌人。
如此做的人越来越多,艾文德又急忙命令内城的战士不再保持戒备。他起初觉得东门在如此强袭下很快就会轰然倒塌,结果恰恰相反。
甭管是寒冷将仓促建造木墙内的水分冻得瓷实使得木墙极为坚固,亦或是敌人摸清楚了正确攻城办法但实力还是窳劣。
既然根据高处哨兵观摩敌人的确集结全部兵力在总攻东大门,守军就将主要兵力投入其中。
艾文德和他的兄弟们兵力实在捉襟见肘,依靠动态防御模式不断修正自己的防守中心。
好在,四座本用作猎熊的、状态极佳的扭力弹弓,它们终于开始发挥自己的战术价值。
而维捷布斯克堡垒拥有的弹弓并非这四座。全部的十二座扭力弹弓,非必要不会安装扭力单元。
负责扭力输出的缆绳、筋腱平常舒展开,其中破损的股线拆掉,换装全新股线后涂抹粘稠鲸油或海豹油。
固定扭力单元的是左右两个棘轮,使得大量股线确保初步紧绷状态。罗斯王国在这方面已经尽量做到建议性,使得扭力弹弓成为一众年轻战士都能自行修理的重武器,奈何艾文德一众并非专业工兵,经由他们修善的武器根本做不到最佳状态。
即便如此,本着能顺利发射标枪就足够的原则,全部的十二座扭力弹弓被内城守军奋力台上城墙。
“45度角,调整诸元。”
“快给这些大家伙蓄力。”
“喂,把标枪拿过来看看它们效果如何?愿诸神保佑,这些重新组装的破烂好用……”守军多为年轻人,最精装的在前方抗线,后方战士综合素质偏低。
随着这些重武器一股脑全部投入战场,它们的存在大大加持了弱者的战力。
年轻人一番捣鼓,那些缴获的矛数量庞大,它们被砍成大概的长度,一股脑塞进扭力弹弓的滑道。
“就是这样。伙计们,都准备好了吗?”一个年轻较大的男孩学着大人的模样,在雾雪中高高举起自己的钢剑。
“走!”一声令下,十二座质量参差不齐的扭力弹弓以最有效率之射角发动一轮齐射。
一群黑影划过空气,伴随着嗖嗖声以一种极为恐怖的距离从东门奋战的艾文德一众的头顶飞跃而过,吓得兄弟们不禁抓握十字弓猛缩头。
标枪全部命中敌阵当即造成一些伤亡。
“蠢!你们差点杀了我。”艾文德对着后方一阵叫骂,奈何完全淹没在喊杀声中。
有七成的战士聚集在东门处,他们运输箭矢,顺手将落在地上的敌箭捡起,一并送给城头奋战的兄弟。
暂且没人受伤失去战斗能力,他们倒也做好了救援伤兵、补充阵位的准备。
看看现在的阵势,敌人的弓矢对于自己的头盔和板甲衣连摩擦痕迹的资格都不陪,大家最担心的还是被后方的那些扭力弹弓的标枪误伤。
不远处的内城城墙,弹弓组开始一轮又一轮的齐射。缴获的矛改造而成的标枪有着小型熟铁矛,靠着重力砸在攻方的防箭盾上勉强可以将矛头穿过,无法造成实质性伤害。
至于那些仅着厚实皮衣的部族战士,他们的小盾根本无力抵挡如此打击。
他们本能躲避标枪与箭矢打击,站位自然变得悉数。观战的瓦季姆见得军队并没有溃逃不过是躲避箭矢索性没有弹压,反正现在的攻城战也用不得太多的步兵。
因为攀爬木墙的战术总被敌人射杀,加之木墙覆雪,糟糕的打滑令攀爬实在不是好战术。
关键还在于正面撞门的那些战士!瓦季姆有意咬紧牙关继续坚持下去。
他再命令传令兵:“通知鼓手,全力以赴擂鼓,在气势上我们不能输!”奋力敲打皮鼓的斯摩棱斯克战士们,他们疯狂挥舞双臂很快大汗淋漓,战士们索性将厚实皮衣脱掉,在雾雪中袒露自己蒸汽不断的上身,以一种怪异而彪悍的形象示人。
显然是受到鼓声的激励,奋力撞门的战士更起劲了……与此同时,内城的守军们也轻装上阵。
沉重的板甲衣不穿,甚至连麻布衬里也罢了。刚刚长胸毛的胸膛直面扭力弹弓,年轻的奥斯塔拉公国战士一如他们成年的父辈,个个是
“小金毛”的他们无谓寒冷,上下其手只为更高效率地发射标枪。就在这高强度装填发射中,十二座弹弓中的两座,突然伴随着扭力单元的崩解突然破损。
“该死。在这个关头居然坏了?兄弟,你还好吗?!”有战士大声闻讯被崩解零件弹伤的战士。
年轻人赫然看到自己的胸膛竟被崩裂缆绳狠狠抽出数条伤口,鲜血正在渗出。
“不碍事。区区小伤还死不了。”
“还是悠着点吧。你受伤了,暂且退场。”
“不必!我不是懦夫。走,换个阵位继续战斗。”说罢,伤兵顾不得伤势,更换阵位继续射击。
扭力弹弓组就剩下十座,碍于缴获的标枪箭矢有很多,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射击。
甚至,近战强劲的锥形铸铁弹丸,他们到现在仍未使用。外城东门的混战从早晨持续到中午,攻守双方都不可避免的显露疲态。
起初志在必得的瓦季姆愈发不满于现状,该死的大门仍未被撞破真是岂有此理?
再看自己的战士们,那些赤膊擂鼓的兄弟一个个气喘吁吁,害怕中箭的战士们纷纷规避。
唯有大概二百人倚在木墙处,不少人扛着树枝编制的木盾硬抗箭矢偷袭,以各自的方式摧毁木墙。
“难道,我要止步于此?!神啊……”瓦季姆妄想灰蒙蒙的天空,无尽细小雪花如若小刀般刮得脸庞生疼。
我好不容易振奋起来的士气,现在军队开始厌战了?我根本输不起。难道我连一座小小的堡垒都不能打下?
如此我还能攻破他们的其他定居点?神啊,我活得如同笑话?!扪心自问一番的瓦季姆愈发不是滋味,突然他做出大胆决定。
之间一骑在雪中狂奔,马蹄不断掀起雪块,一名衣着考究的男人冒着箭矢急速冲向壕沟与断桥处。
艾文德感觉那就是敌人主将、该死的瓦季姆带头冲锋,毕竟在其身后还吸引了一批骑兵参战。
他与兄弟们试图射杀那名骑马者,终究都算错了时间差,得以让骑马者一个健步翻滚下马,麻利地钻入由防箭盾保护着的撞门现场。
防箭盾下的战士们气喘吁吁,罗斯人堡垒的大门明显满目疮痍,怎就坚决不塌呢?
他们讶异于大首领瓦季姆突然出现,来不及惊呼就见得首领厉声号令:“懦夫们都别磨蹭,现在跟着我撞破他们的门!”后续骑兵纷纷下马,而他们的马匹立即成为守军的首选目标。
他们顾不得自己的战马在中箭后四散奔逃,纷纷冲向城门处,与大首领瓦季姆一道奋力撞城。
这下,四十余名体力极佳的生力军投入作战,瓦季姆和伙计们抱住大树干,喊着号子接续撞击。
站在艾文德的立场,可能敌人首领就在自己的正下方。跳下去拔剑伺机杀了他?
或许能完成刺杀,但自己必然被乱斧砍死。而他也逐渐感受到情况不对劲。
兄弟们虽仍在射击,他们已无法阻止攻方对城门的冲撞。每一次撞击都会引起震动,震动的感觉愈发强烈,不祥的预感令人恐惧。
“艾文德!”有站在墙下的兄弟大喊。
“怎么啦!?”
“你快下来!门要裂了!”
“裂了?!”此刻,东大门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在不断冲撞下,有木杆制作的大门终于大规模断裂,就算大门出堆砌大量冻得瓷实的泥土,也无法组织大门的粉碎。
甚至整堵墙大有整体垮塌的可能性。艾文德决意再坚守一番,也令城里待命的兄弟们立刻构筑起盾墙准备厮杀。
一切……犹如宿命。到处是吱吱扭扭的声响,声响之大竟压过了喊杀声。
被防箭盾保护着的瓦季姆大喜:“哈哈!该死的墙要倒了!准备他们厮杀。”说话之际他已经握紧自己的剑柄。
东大门连带一部分木墙开始整体性倾斜,艾文德赫然发现在自己已经站不稳,索性俩滚带爬地域其他城头的兄弟窜到下方。
“老大,该怎么办?和……和他们拼杀?!”
“怎么?你畏惧了?”
“我……我还没杀过敌。”
“很快就有机会,接着成为真男人。”艾文德拍拍这位年轻兄弟的肩膀,此时此刻他却有做大哥的风范,仿佛死去的耶灵格灵魂附体。
艾文德定了定神,学着大人模样发话:“就像我们学习的那样!十字弓手在前,盾墙在后,凹弧形防御!”维捷布斯克的外城墙与内城墙区区一箭之地,间隔地带虽有一些建筑,有价值之物被搬运殆尽,剩下的不过是一些覆雪的空置的四处漏风之谷仓。
间隔地带的开阔地不少,有一条被人为踩实的通路直通内城之东门。相比于外城东门,这座内城东门防御水平更高,不过它现在是半开的,只为给奋战守军留退路。
“稳住,都稳住。即便木墙塌了也要稳住战线。”艾文德曾为兄弟们的精神支柱,他似乎很懂作战,实则也是赶鸭子上架、被现实逼成了沉稳的狠角色。
在不断撞击中,大门连带着部分木墙轰然倒塌。瓦季姆大喜过望,呲着牙好似要生食鲜肉的饿狼,却赫然看到了城墙内居然出现了一面盾墙,还有……端着某种致命弓矢的敌人。
他面色大变,一个机灵卧倒,而守军的十字弓已经发动一轮齐射。刚刚破城的攻方战士,他们气喘吁吁原以为破了城就胜利了,奈何汗津津的上身被致命箭矢洞穿,或是击穿心脏、或是打穿了肺,还有的被击中眼窝、击穿头颅,无出其右的突然死亡。
唯有瓦季姆等少数人逃过此劫。但守军的反击并未结束。到现在就剩下八座扭力弹弓尚能发射,其中又有两座情况已不容乐观。
好消息是因为已经是近程作战,他们不必将力续满即可发射。在艾文德聪敏指挥下,后方的扭力弹弓配合前方兄弟打出交叉火力,标枪横扫一番刚刚爬出坍塌木墙的敌人。
持十字弓的战士们已经撤到盾墙之后,迅速踏张上弦,对着又涌上来的敌人发动一轮齐射。
现在,远程作战大抵到此为止了。艾文德与很多兄弟没有更多奢望,就在空旷地带,多达四十余名披着板甲衣的战士,将涂着罗斯标致的大盾搭成凹形盾墙。
而那些持十字弓的战士一路向内城狂奔,不为别的,只为抓紧时间冲上城墙居高临下继续火力支援。
瓦季姆本人就是直到罗斯人在厮杀方面极为犀利,可不想死得草率。他依靠着断墙挥舞铁剑为不断从断口处涌入成的战士加油,而庞大的斯摩棱斯克战士们,绝大多数不知道内城的实情,既然木墙终于破了巨大口子,胜利一定是唾手可得了。
只要冲进去,金钱、粮食应有尽有!所有欠村庄地主的债务将因战利品抵消掉,平凡的农夫将一夜暴富,亲朋被罗斯匪徒袭杀之仇将在今日算账。
一棵枯萎的大树活了起来。萎靡不振的士气恢复亢奋,被热烈情绪感染的斯摩棱斯克部族战士冲向缺口处,他们全然不顾中箭身亡的同伴,哪怕还没有断气,一双双脚硬生生将这些伤兵踩踏致死。
奈何直到他们冲破了外城墙,才一直到城里又是一副糜烂景象。罗斯匪徒已经严阵以待了,很多部族战士下意识愣神,就被后方兄弟推搡着加入厮杀……穿这皮甲的、仅着兽皮的、甚至仅着厚实麻布衣的部族战士,带着五花八门的武器黑压压地冲向敌人。
厮杀已然开始。钢剑突刺立即见红,个别守军战士缺乏保护的胳膊也开始被敌人的斧头割伤砸伤,但披甲的守军占尽优势。
年轻战士嘶吼着以盾抵着身子,向正前方乱刺一气,疯狗式的打法效果还不错。
在他们的头顶,标枪、箭矢呼啸而过,不断削弱斯摩棱斯克军的实力。
斯摩棱斯克军已经在之前的作战消耗了大量箭矢与投枪,现在他们已经攻入堡垒也不再需要这些远程武器。
奈何另一些头脑清醒的战士而言,破了木墙又如何?!罗斯匪徒居然还有一座内城,那该死的内城虽小,怎么看都更加坚固,而兄弟们仅是破了外城就废了老大的劲。
反观守军方面,雾雪中的内城所有罗斯旗帜明明白白挂起来,蓝白色调的战士不断于高出现身,迫使攻方要先躲过箭矢才得以与守军厮杀。
奈何大地已经变得殷虹,一名又一名部族战士倒在血泊,这里偏偏没有罗斯匪徒的尸体。
因为,守军根本无人阵亡!即便受了伤不过是肢体轻伤,伤者人数也很少。
艾文德根本不奢望就凭一百个兄弟耗死全体敌军,即便现在的局面对自己较为有利。
考虑到兄弟们人少、体力有限,这种有利会在一段时间的厮杀后荡然无存。
看看敌人前扑后拥的阵势,他不得不佩服敌人的勇气,就算击溃一波敌人,第二波又冲上来,不断人浪冲击下盾墙阵线一定会崩溃。
“盾墙!缓速后退。”艾文德的意思很明白,兄弟们边打边撤有序地撤到内城。
敌人仍然踏着尸体冲入围墙,进入更开阔区域、面对一地死尸与殷虹大地,还要时刻躲避飞射而来的箭矢、标枪、铸铁弹丸,他们的冲动被遏制,最终眼睁睁地看着圆盾染血的罗斯匪徒涌入内城。
“快!把门关上,快关上!”刚刚进来的艾文德及喘吁吁,他索性扔了盾,亲自去拖曳一根木杆意欲抵着大门。
城墙上的战士们持续输出火力,在打退试图硬冲大门的
“斯摩棱斯克勇士”后,终于迫使敌人到处找地方躲避。各厢杂物拼命向内城的所有大门堆砌,乃至是装满积雪的手推车,再推到内城东门后旋即卸掉车轮成为实在的堵塞物。
维捷布斯克堡垒内城已经成了如同闭壳乌龟的存在,短时间内守军无意出城作战。
结束堵门工作的艾文德背靠木墙气喘吁吁,昂着头将剑狠狠插在身边。
“这下……这下就该结束了。我就在这里一直耗死敌人。瓦季姆,愿奥丁冻死你……”……与此同时,面对更棘手的局面,瓦季姆心如刀绞。
罗斯匪徒的堡垒攻破了吗?破城了,但没完全破。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们的内城比外城之防御都要坚固,而自己还有继续作战的本钱吗?
战士们已经冲不动了!自己训练的精锐士兵损失很大。大量战士见攻城无望,气喘吁吁得又撤出缺口,尽量将受伤的同伴带出去,尽量躲开罗斯匪徒箭矢攻击范围。
作战,又一次虎头蛇尾。而这一次,瓦季姆自觉该思考的已经不仅仅是作战。
“啊……”依靠着外城木墙,面相城外的开阔地,哪里又新添不少死尸与在雪地里痛苦蠕动的弥留者。
“我没有带领他们破城,怕是要面对他们的滔天怒火吧。”他不禁看看手里尚未染血的剑,不好的念头油然而生:“难道,我要用它自裁谢罪?!不!”他断然打消了轻生念头:“我还没输。只要搞到粮食,我剩下的军队还能继续战斗。”
第1278章 我军打不过罗斯人还打不过波洛茨克人吗
攻城的战士疲惫不堪,面对内城更厚重的木墙彻底泄了气。难道还要顶着敌人箭矢继续冲击?
就算冲到了城门处,谁还有力气再用树干把它撞开?究竟死伤了多少人?
不知道。他们能清楚看到坍塌的外城墙处倒闭很多同伴尸体,死尸身上插着大量箭矢与标枪,战斗打到现在,斯摩棱斯克军队用血的代价才学到了一些全新战法。
他们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加之天色渐黑,雾雪也从未停止,瓦季姆不得不下达撤退命令再图他策。
其实他知道今冬作战估计难以取得什么成效了,除非从别的地方征召新的生力军。
覆雪的大地使得纵火战术成为不可能,更糟的是就算斯摩棱斯克军队撤回伐木场营地,寒冷又积雪的环境下,他们点燃篝火也很艰难。
多亏了瓦季姆留有一手,之前作战的部分伤病守着营地,不断向几处篝火添加多油松枝,因为对于体虚的他们,唯有烤火才能活下去。
战马纷纷死亡,寒冷状态下很快就被冻得坚硬。瓦季姆不得不徒步撤离,一路之上他看到的尽是踉跄撤离的战士,各个都是斗败的公鸡,士气显然已经崩溃。
难道战斗到此为止?瓦季姆知道自己输不起,趁着手头还有一支军队,他们就是自己再赌下去的本钱。
只是不知道那些一度忠诚于自己的人是否忠诚依旧。伐木场营地,篝火边到处都垂头丧气的战士,往往十多人围在一起,探讨的尽是失败主义言论。
现在状况下瓦季姆已经无力阻止这种消极情绪蔓延,尤其以杀人立威的手段更不可取。
因为他本人正遭遇到全所未有的信任危机,一名名战斗幸存的、由他任命的军官,虽不至于哗变,对瓦季姆的作战主张深深质疑。
“可能从一开始这场作战就是荒谬。神的惊雷并没有告诉你必胜,而是警告你不要现在做。”有人连称谓瓦季姆为首领都懒得喊,现在更质疑他并没有得到火神的助力。
“你!”瓦季姆刚想反驳,就见得一双双犀利眼神投来,无言中满是质疑。
“你们当时可不是如此认为。何况大祭司说了,我们的作战得到神的祝福。你们……总不能否定我们的大祭坛和大祭司。”他怒目圆睁回敬道。
众人互相看看,大家的确不敢否定祭坛与祭司们,大家都世界观便是如此。
局面有陷入争吵的趋势,遂有人碍于现实不得不帮着瓦季姆打圆场:“兄弟们,比起作战,现在我们的问题是如何活下去。”
“的确,乱战之后又有数百兄弟死伤。我们怎么办?就剩下不到三千的兄弟可战斗,等再过三天我们粮食吃完,一切都完了。”那说话人定了定神,大胆反问:“要不,我们撤?趁着还有体力。”一语之后,无人敢公开支持,哪怕大家心里都痒痒。
他们继续看向瓦季姆,大有要求他以首领之名宣布撤离。
“你们都看着***什么?我懂了,你们是逼我撤军。”
“但是首领!”有人硬着头皮道:“兄弟们真坚持不下去了。我们不是战败,不过得暂避锋芒。等明年温暖期我们组织更多军队参战也不迟。何必……冒着全军覆没危险继续耗在这里?”
“耗在这里?你们真的感觉我会命令你们继承冲击?”瓦季姆的回应极为拧巴纠结。
“首领?我们究竟如何?”再看向雪中朦朦胧胧的堡垒,瓦季姆又看向西德维纳河方向,坦言:“我们对父老乡亲夸下开口,我们仍有三千可战之兵,如果就这么撤回去岂不是人人成了懦夫?你们……愿意接受骂名?愿意承认自己比那些罗斯匪徒劣等?”谁会承认自己窳劣不堪?
注意到他们的情绪波动,瓦季姆继续摆出一副大无畏的姿态:“比起无功而返,我宁可战死。我不会向那些匪徒妥协。我想……你们也不会。”一番言语,他将军队后退之路给堵死了。
只要撤退就等同于向罗斯人妥协退让,血气方刚的斯摩棱斯克年轻人正因为无法接受它才参与这场远征。
“难道……你打算继续进攻?”有人轻捂嘴巴难掩讶异。
“当然要进攻,却不是现在。我打算去波洛茨克,现在就走!趁着我们还有足够体力抵达那里。”大家互相看看,此事早有决意,由于战前估计可以一鼓作气拿下敌人堡垒,此事有方案却无人去想。
“我们已经到了绝境?真的要去夺了波洛茨克人的村庄?”
“不然呢?兄弟,幸亏我们还有备选方案。”
“就算进攻波洛茨克,真的能顺利占领得到充足补给?”
“那么你愿意在冰天雪地里冻死?还是灰溜溜得撤回去?”……年轻的斯摩棱斯克人自己激烈探讨起来,他们权衡利弊后不得不向现实妥协——接受瓦季姆的决意。
相比于撤回出发点的卡廷森林内大祭坛并不能立即得到补给,而波洛茨克人的村庄就在不远处,只要沿着西德维纳河畔走即可抵达。
人数众多的烤火战士等待着那些决策者们探讨出是进是退,多数人觉得还是得撤,现在终于得到了瓦季姆的明确指示。
军队新败,战士垂头丧气担忧自己的未来,随着他们获悉大首领瓦季姆准备一不做二不休去波洛茨克人地盘搜罗补给,跌路谷底的士气竟又大幅度反弹。
波洛茨克人算什么?不过是一群农民。斯摩棱斯克社群自古以来便是傲视那些人。
波洛茨克、德里戈维奇、德列夫利安,早晚有一天将由斯摩棱斯克的克里维奇人社群整合一体,或许这些伟业仅与贵族们有关系,终究参与作战的尽是普通人,最普通的农民多少能从战争中得到一些战利品改善生活。
自己本就没多少财物,不如去拼杀一番试一试。而今,普通战士更要考虑活命。
斯摩棱斯克与波洛茨克速来没有什么契约,彼此间往往靠里加湾来的瓦良格人做交流媒介。
斯摩棱斯克贵族有计划控制当地,这样就能扼守
“琥珀之路”,靠着收取过路费从瓦良格人手里赚钱。奈何疯狂扩张的北方罗斯人彻底打乱了斯摩棱斯克社群的计划。
而落魄王子瓦季姆的赘婿噬主行为又平添新变数。普通战士们看着自己布袋里有限的粮食,只好继续跟随瓦季姆施行一场雪中的军事冒险。
连续一周不见太阳,人们都似乎忘却了阳光温暖。昨日还在攻城奋战,全新的一天,斯摩棱斯克士兵休息一夜好,又开始在持续的雾雪中排队。
罗斯人的堡垒外城已破,偏偏内城坚如磐石攻城乏力。或许再发动一次强攻即可最终破城,但那又要损失多少战士?
瓦季姆并无把握再战夺城,感觉胜算还不如一城,尤其是逼着士兵继续攻城那些被自己任命的下级军官们极大概率哗变。
斯摩棱斯克军队俨然成为一支只为祈求活路的
“流民大军”。他们开始排着队向着正北方的西德维纳河前进,雾雪多少遮掩住他们的身影,一时间维捷布斯克堡垒守军站在了望塔也察觉不到战场异象。
眼前正是大河的舒缓区,河水注入开阔地后形成大片可徒步涉水而过沼泽浅滩。
薄冰正在增厚,距离成为能徒步过河的冰层为时尚早。不过斯摩棱斯克人也不会蠢到直接跳入没腰深的冰水里。
瓦季姆看看左右,沉住一口气下令:“开始搭建浮桥。”何为浮桥?砍伐的松树木杆直接投入冰水中,再将树枝编制的防箭盾仍进水。
就地取材的五花八门杂物,在冰水浅滩快速构筑成一条通路。若非还有近三千士兵,瓦季姆也不能一天时间完成渡河。
他们为此付出了不少体力,也不得不抛弃所有伤兵令其自谋多福。战士们的简易皮鞋都沾湿了,冰冷刺骨的河水使得过河后的战士纷纷绝得双脚硬如石头,肢解几乎不复存在。
他们叫苦不迭,好在全军已经过了河。失去了全部的战马,瓦季姆也不得不人手双脚冰冻之苦。
他顾不得身体痛苦,只求快点抵达波洛茨克。过河的战士们没功夫喘息,他们在雪地上自发得又蹦又跳,只求身体暖和起来驱寒。
瓦季姆也无意磨蹭,亲自在人群中奔走呼喊。士兵们带着五花八门的武器聚集在一起,皆身穿皮毛衣物的他们帽子肩头都覆盖不少雪花,略昏暗的光线下好似驯鹿群在移动。
事实上站在高处放哨的堡垒守军真的做出了误判。顺着绳索瞬间速降,哨兵急匆匆闯入战士宿舍。
守城的奥斯塔拉战士们甲胄不离身,双手握着自己的剑就在温暖宿舍里呼呼大睡。
人人都相信敌人还会进攻,大家只好采取高度戒备。艾文德被哨兵唤醒。
“怎么?!他们来了?!”他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不由得拔剑。剑风嗡嗡声瞬间又刺激着宿舍内的众人条件反射般起身。
“老大,你快去城墙上看看。”
“城外已经尽是敌人了?该死,你报信晚了。”
“哎呀,那倒不至于。”哨兵顾不得过多的解释,索性将基本同龄的艾文德拉到冷飕飕的户外。
小小的内城就是一座有着厚重木墙的城堡,当艾文德所在宿舍有异动,短时间内就引得整个内城行动起来。
又是鼓声又是号角声,战士们自发戒备,他们纷纷端着十字弓、反曲弓上了城墙,面对着莫名其妙中的扭力弹弓操作手大眼瞪小眼。
因为敌人并无攻城,内外城交汇地带毫无脚印,昨日被杀的敌人尸体如今都成了一个个突兀冰坨被雪覆盖。
艾文德顺着哨兵指的方向,眯着眼睛看向西德维纳河的主河道。虽然城市北门已经被堵塞,北门挨着的就是河道码头。
码头栈桥毫无破坏,介于剩下船只都被拖曳到内城里,码头现在已经毫无作用。
铁了心防守的奥斯塔拉战士封锁自己的退路,他们当前在静静等待援助,同时也基本断了自己主动出击的可能性。
“你让我看什么?兄弟,我视力可没你的好。”艾文德仔细看了一番愈发不耐烦。
“别急。大哥,注意你东北方向的那团黑影。”
“黑影?”
“有如同鹿群般的存在正在移动。你觉得那是鹿群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有野鹿群出没早被我们狩猎了。”瓦季姆稍稍一想,一拍脑袋:“莫非是敌人?!”
“恐怕就是他们。”
“斯摩棱斯克人疯了吗?河道根本没结冰,莫非他们想从北门涉水过河强攻?冰水能要了他们的命。”便有人顺着艾文德的话哈哈大笑:“那个瓦季姆是个蠢材,但愿他真的带领斯摩棱斯克人这么做。到时候我们就不用射箭了,冰水会杀了他们。”因为兄弟们有着充分的北欧血统,他们不是真的老罗斯部族出身,现在高傲地站在罗斯旗帜之下,由于祖上与老罗斯人都是血缘近亲,生活状态非常相似,对于严冬的理解相同并极为深刻。
冬季狩猎往往能冒着风险抓到一些大兽,尤其是冬季迁徙的野驯鹿,杀死一头足够一家人解决整个冬季的肉食问题。
而以梅拉伦湖区为典型的北部瑞典地区湖泊极多,猎人们时常要冒着风险通过琐碎的冰湖,一旦不幸坠入冰窟往往极短时间就丧命,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将冬泳视作真男人的行为。
黑色的影子愈发明显,渐渐的即便视力不是特别好的艾文德也看清楚了对岸蠕动的黑影。
同时,带兵移动的瓦季姆隔着整条西德维纳河从全新的角度看到了罗斯人的堡垒。
懊恼与不甘涌上心头,战士们的心情更为复杂。一时间聚成一团乱糟糟的队伍里嗡嗡声一片,大家对敌人的堡垒品头论足。
“真是可惜啊。”一位亲信难掩心头之苦:“持续的降雪怎就不把河流封冻?我们还有足够兵力攻城……奈何兵力根本施展不开。”瓦季姆始终心如刀绞面色铁青,他不愿意再多看那旗帜飘扬的罗斯人堡垒,纷纷回应亲信:“等到了波洛茨克我们就强制征兵!我们还有三千人,一鼓作气夺了他们全部村庄。我军打不过罗斯人还打不过波洛茨克人吗?到时候他们的男人女人全部编入军队,等河道结冰,我们就裹挟着那些村民全力攻击。”
“这……太疯狂了吧?你真要这么做?”亲信从未想过还有这种战术。
“何谈疯狂。届时让那些村民去冲锋,被射杀的会是波洛茨克人。他们为我们消耗掉罗斯人的箭矢后,我军即可从容作战。你!还有你们!”瓦季姆再看看自己已经为数不多的亲信:“我们不必考虑波洛茨克人的感受。他们死多少人与我们也没关系!记住,这是我们唯一反败为胜的办法了。”年轻的斯摩棱斯克战士们为大首领瓦季姆的这套战略不寒而栗,他们也的确在不自主地发抖,只因太冷了。
无谓死活地硬冲堡垒、抛弃伤兵任其冻死、冒着冻死危险雪中强渡大河,下一步将波洛茨克人充当肉盾祭品。
战争到现在战士们愈发觉得自己的大首领就是个莽夫,视自己的士兵与他者为草芥。
公平的说瓦季姆也不是贪生怕死之徒,此人为了复仇对自己的要求很极端,现在实在是逼着所有人跟着他一起行极端之事。
还能怎么办呢?不少战士的粮食已经见底,他们已经没有退路,只有进军以从波洛茨克人的仓库夺来粮食。
于是站在维捷布斯克守军的视角,艾文德和他的兄弟们眼睁睁地看着敌酋瓦季姆和他的大军、如同迁徙的驯鹿群一般沿着覆雪的西德维纳河右岸向下游进军。
“他们是要去波洛茨克。糟糕!我们在那里的兄弟岂不是面临大敌?!”瓦季姆顿时感觉一阵恶寒。
有伙计劝慰:“那些撤离的丹麦商人和波洛茨克民夫已经回去了,波洛茨克会保持戒备。再说,我们在当地驻扎的兄弟是在新波洛茨克堡垒里过冬。”
“新波洛茨克?可能没我们的堡垒坚固。”
“也差不了多少。”伙计继续劝慰。
“唉……我们无能为力去帮助那边的兄弟。”艾文德使劲跺了跺脚,又灵机一动:“这样……是否意味着我们面临的危机暂时解除了?”站在城墙上的人们议论纷纷,由于围城大军明显去攻击波洛茨克了,这就应征了之前战俘的说法——攻方军粮告罄必须想办法夺食。
这对维捷布斯克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呢。艾文德与朋友们合计一番,决定保持戒备得看着敌人向下游走去,待其走远了就用绳索将暂时从内城的城墙放下,所谓抓紧时间打扫战场、搬运死尸、收拢箭矢,重中之重就是将东大门的巨大缺口以包括死尸在内的五花八门东西堵塞。
顺手,再用斧头砍掉被射杀的敌人战马的马腿,获取对大家都很重要的红肉,即便这种腥味种、口感粗糙的马肉不太好吃。
第1279章 只怕你会悔恨当年脚下留情没有一脚踢死那个小子吧
三名信使驾驭十马正向北方狂奔。卡尔埃里克松与他的两位伙计在团状的森林缝隙间穿梭。
一路之上他们少言寡语,他们将森林边的小湖充当参照物,直奔洛瓦季河源头的那座湖泊。
在没有降雪的当下,他们很容易沿着摸索出的路线抵达那座湖,只是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一旦大雪覆盖,救援维捷布斯克的援军还能顺利抵达么?
一片区域内湖泊极多,卡尔三人频繁更换马匹,就贴着湖泊群的东侧区域一路向北,正确找到了洛瓦季河上游河道。
已经连续三天一路狂奔,中途仅有短暂的休息,人与战马都忍受着极大的压力。
纵使他们拥有着货真价实的突厥草原马,却根本不是蒙古骑兵。持续狂奔到现在,面对着静静流淌的洛瓦季河,注视着清澈河水,他们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的家。
暂且就在河畔点燃篝火,再砍伐一些小树枝搭建起窝棚。疲惫不堪的三人卸下陶瓮就地煮麦子,顺手也给劳苦功高的马儿饲喂。
“也不知道堡垒那边怎么样了。”静下来的男人蜷缩一团,面对篝火不由担忧。
“诸神会祝福他们。我们……还是要尽快把消息带到大卢基。我们就在这里好好休息一晚,吃好了明日做最后冲刺。”卡尔为另外两人加油鼓劲,话也是说给自己听。
没有参与到守城作战真是遗憾,他估计现在的维捷布斯克保卫战已经白热化,那些兄弟在血祭奥丁,自己竟然……但是,这一夜并不太平。
北风一直在吹,三人依傍树林的棚子竟被掀翻。冷飕飕的深夜,三人被冻得机灵,顾不得维护临时营地,而是全力保护自己的马。
他们不得不抹黑向森林深处一些走去,将马拴在大树边,三人蜷缩一起裹上毯子一直挨到了白天。
“可恶。啊嚏!”一记响亮的喷嚏后,白天算是真的降临了。卡尔拍拍两位同伴:“该起来了,我们继续走。”
“哎呀。本想着好好睡一觉,今夜可比风餐露宿更糟糕。”
“对啊。”另一兄弟悻悻然:“瞧瞧这该死的天气,怕不是快下雪了。北风一直吹,我们甚至不能在开阔地烧火,难道还得继续啃干粮?”
“别抱怨了。等到了大卢基就能吃顿好,再说……我们也没资格抱怨。”说罢,卡尔麻利爬起来上下其手收了毯子,使劲蹦蹦身子意图暖和起来,又道:“都别磨蹭,把缰绳解开我们现在就走?”毕竟已经抵达洛瓦季河主河道,卡尔埃里克松索性对糟了风灾的营地不管不顾,连烹煮麦子的陶瓮以减重唯有不再带走。
他们轻装前进,因为距离目的地大卢基仅有一个白天的路程,甚至绝大部分负重都可抛弃,三人现在也不再爱惜马力,十匹马开始最后冲刺。
与此同时,大卢基城一片祥和……寒冷的清晨,北风依旧横扫着河湾地区。
相比于半年前的城市,本城的定居者已经少了很多,尤其是劳苦功高的第一旗队已经完成了协助作战的任务,旗队长
“秃头”菲斯克已经撤回了更北方的诺夫哥罗德向国王留里克述职了。按理说女公爵卡洛塔也该策马返程她位于伊尔门湖南岸的新奥斯塔拉城过冬。
她并没有这么做。实在因为奥斯塔拉公国今非昔比,她已经彻底吞并波洛茨克,某种意义上称之为奥斯塔拉-波洛茨克公国更贴切。
公国作为罗斯王国在法理上的附庸国被授予南方自由扩张的权力,但公国的实力是有限的。
新奥斯塔拉、大卢基、维捷布斯克、新波洛茨克,公国的四座城市以一些沿河道兴起的驿站意义的小型哨站,各定居点虽都毗邻交通线,彼此的距离实在很大,使得公国兵力被大大稀释。
关键在于维捷布斯克堡垒必须要加强防御,新征服的波洛茨克,在其地树立的堡垒也需人员守卫。
可怜奥斯塔拉公国所有拿得起武器的男男女女还不足千人,公国看似很强力,实则到处漏风。
卡洛塔对公国现状并不满意,依靠着丈夫留里克作为坚强后盾,她愿意拿国运来赌。
归根到底,自己在为留里克开疆拓土、代表其去建设王国南方的更完善的内河交通线。
同时也直面斯摩棱斯克社群的军事压力,为王国分忧。就在女公爵的大卢基行宫里,卡洛塔换了套白熊皮大衣裹着身子盘腿而坐。
她金色的长发故意舒成马尾,此并非展示女性魅力,实在是向国王留里克看齐。
在她身边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卡尔留里克松,以及波洛茨克女孩索尔金娜卡洛多特。
暂时,索尔金娜以卡洛塔养女的姿态出现,
“卡洛多特”正是所谓
“卡洛塔的女儿”,她不可再继续用生父的名字做父名以自称。真的有必要纠结这方面的词汇吗?
卡洛塔觉得十分必要,正是因为有了名号,看起来比较文静的索尔金娜才有资格换上一身华丽服装、佩戴宝石黄金项链,以王国顶级女贵族的身份坐在这里。
“马匹都如圈了吗?牛羊如何?”卡洛塔直面半跪述职的部下。
“是的。按您吩咐已经连夜做好此事。”
“很好。天气异变,怕是三天之内就会降雪。今日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再收集一些草料。”
“遵命。属下会组织兄弟们做好您交待的事。”
“忠心有嘉。不过我会亲自带着你们做好此事,我要亲自看到这座城能直面寒冬。”卡洛塔摩拳擦掌,又对自己的一对儿女说上几句。
仅仅是因为年龄不够,索尔金娜才以卡尔的姐妹身份存在,很快这一尴尬处境就要结束,最迟四年之后就是两人的大婚。
甚至到了那个时候,卡洛塔也愿意将公爵的位置让给自己的儿子,从而完成她对活着的、死去的奥斯塔拉人,以及传统盟友格兰人的许诺。
这一日,她视察了搂草作业、监督码头将船只拖曳到岸上并固定、深入视察马厩牛棚羊圈、检查城市围墙、检查城市粮仓。
此刻大卢基城所有定居者才三百余人,其中还包括一些客居者,他们是来自北部的斯拉夫人农庄只农民,有的是听信了女公爵的号召拖家带口做大卢基的垦荒农民,有的是单纯来此地做冬季狩猎。
人们各司其职静静等待今年的全面降雪。而卡洛塔,暂时他不会离开大卢基,若无意外,等到河道结冰又快到光明的时候,她自会带着一部分人员回到北方奥斯塔拉城。
异变就在今日下午!一支小型马队自南向北沿着河道一路狂奔,明显是见到了城垣,他们刻意亮出了两面旗帜——白底蓝纹罗斯旗、有抽象牛头纹章的奥斯塔拉旗。
更觉得的是此三人将纯装饰用的牛角安装在各自铁皮盔上,来者的身份在明白不过,他们就是奥斯塔拉骑兵。
从南方疾驰而来的同伴?!还在城外面对洛瓦季河畔继续搂草的年轻人们情不自禁注视归来者,巡逻的战士急忙出动,为首者拦下狂奔的马队,还一眼认出了那带头的男子。
“是你?!卡尔埃里克松?你不是被我安排在维捷布斯克了吗?!”
“危险。非常危险。”卡尔声嘶力竭地呐喊:“是战争!斯摩棱斯克人在攻击维捷布斯克!我要见公爵大人!”
“啊?!你说什么?战争?”
“兄弟!你!雷根福德。我要立刻见到公爵大人。”
“好!这就引你去。”说罢,这位执勤的雷根福德暂不管自己的伙计,麻利爬上一匹马直接闯入大卢基城内。
此刻的卡洛塔才结束视察,她对城市现状颇为满意,自感美中不足的则是城市局面因自己坚决的扩张又少了不少。
“难道我还要向留里克再要些人口?要么我从波洛茨克迁徙些人到我这里定居。大卢基毕竟是个很不错的地方。”她想得很好,也期待着今晚舒服的美餐。
身为女公爵顿顿大鱼大肉并不现实,平日的伙食正是牛奶炖燕麦,加些蜂蜜果干后显得比平民餐饮更高级。
公平的说现在的伙食比她儿时的记忆好太多,乃至现在的奥斯塔拉已经物非人非,基本就剩下一个响当当的名号了。
她今晚打算早点睡,也无意打扰两个孩子的游戏。她知道自己的小卡尔是打算把索尔金娜培养成女战士的,如此才算现阶段的好玩伴,也才配得上未来公爵夫人之身份。
北方的游戏充斥着野蛮,索尔金娜不得不拎起木剑与自己的未婚夫比划,还要被逼着练习射箭。
如今的卡洛塔更像是一位男性贵族,面对着火苗跳动的油灯,倾听另一房间孩子充斥暴力宣泄的嬉闹,情不自禁抚起自己毫无胡须的下巴轻轻苦笑。
“我到底还是个女人。”世界一片阴霾,没有夕阳使得本就快速缩短的白昼时间更加短暂。
行宫执勤的战士匆匆报信,言语难掩内心的惊恐:“大人,来自维捷布斯克的使者有大事!大事汇报!”
“怎么回事?我没要求维捷布斯克现在报信。使者是谁?”
“是卡尔埃里克松。”
“他?他怎么来了。在外候着的吗?”
“是。”
“快让他进来!”毕竟,卡尔埃里克松是极为罕见的老奥斯塔拉人,即便当年遗民逃难时此人还是个刚刚记事的幼童。
本族的遗民、传统附庸格兰人的后裔,由于这些人的人数极少,卡洛塔不但能全部记住,也自然而然任命其做公国精英。
当然,沐浴在战士文化中的这些人鄙视做懦夫,作为纯粹军事化的封国奥斯塔拉公国急需这种人才,长大后的他们的确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赶在天黑之前终于抵达了大卢基城,一天没吃饭的卡尔埃里克松和他的两个伙计已经无所谓解饿。
他们卸了防身的武器后轻装进入行宫,年对女公爵直接瘫软地趴下来。
“你们……”看着他们踉跄模样卡洛塔大吃一惊:“维捷布斯克?难道出事了?!卡尔,直面我。”
“是!大人。我们的堡垒……正在……”
“你慢点说。”卡尔稍稍定神,反倒提及另外一件事:“大人,您还记得当年的松针庄园吗?”
“松针庄园?!它?不就是现在的姆斯季斯克。”
“是。逃跑的瓦季姆出现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此人现在已经是斯摩棱斯克的首领。”
“此事,我略有耳闻。和我的堡垒有何关系?不对!”卡洛塔一拍大腿勃然而起,接着探着头怒目圆睁:“你该不会是告诉我,那个瓦季姆举大军攻击我们的维捷布斯克?”
“大人英明!而且战争已经爆发。我知道我空口无凭,我这里还有耶灵格的信件。”
“居然还有这种事?快把信件拿过来。”信件以传统卢恩文字刻在木板上,内容极为简单却振聋发聩。
扔下木板的卡洛塔不禁猛抽自己两嘴巴:“我大意了。神呐!我不过是一介凡人,如何想到那个恶棍居然举兵在冬季征伐?那个瓦季姆是疯子吗?”一番激烈的言辞与叹息果然吸引来玩耍的两个孩子。
卡洛塔索性拉扯来自己的儿子卡尔,共同面对另一个大卡尔。
“说吧。把你知道的真相告诉我,我精神受得了。”她催促道。
“是。”于是,卡尔埃里克松将自己经历过的维捷布斯克堡垒初次作战的一切一五一十说明,尤其特别说明从战俘嘴里套到的信息。
发动冬季战争的的确是斯摩棱斯克首领瓦季姆,俘虏断不会污蔑自己的首领,这个瓦季姆明明白白是从北方来的
“落魄王子”,战争的目的就是带着被罗斯人屠戮偷袭过的村民发动反击。
真正的罗斯骑兵、奥斯塔拉骑兵、基辅马客、草原来客,由于大家都袭击过斯摩棱斯克,时常亮着罗斯的旗帜,被对方笼统标注为
“罗斯匪徒”恰如其分。卡洛塔并不会同情斯摩棱斯克人的遭遇,不为自己纵容部下劫掠的行为忏悔,倒是承认对方有复仇的资格。
毕竟换位思考,自己一样会想办法复仇。奈何对于斯摩棱斯克佣兵并非某个大贵族的一己之见,实在是一种大势所趋——斯摩棱斯克社群并非盟友却堵塞了交通线,必须打击。
至于什么北方的伊尔门湖斯拉夫人早就忌惮着的,所谓斯摩棱斯克的克里维奇人居民决定自主建立一个国家,早就公开试图吞并北方一事,卡洛塔从不关心,她估计留里克也不把此事特别放在心上。
过去的十年来罗斯不就是我行我素,计划攻击某个族群后找个堂而皇之的理由就出兵了。
罗斯王国现在对斯摩棱斯克保持高压态度已经是第三年,奥斯塔拉公国的南扩的一大目的是就是制造战争缓冲区,继而是入侵斯摩棱斯克的前进基地。
敌人的反攻自然在卡洛塔的预料内。只是她有两点想不到,其一对方竟勇敢的在冬季进攻,其二是必杀之人的瓦季姆居然亲自带兵进攻。
卡洛塔其实不太相信信使弄到的情报,什么叫做敌人有五千大军内含五百骑兵?
一派胡言!可转念一想,并不能以罗斯联军的标准与臆测窳劣的部族军队。
何为一名步兵?给一个披着鹿皮、野猪皮的部族战士一根短矛,这就算士兵了。
五千大军大抵就是五千武装农民罢。可能确有战俘夸大其词,然最关键的信息不是别的,正是瓦季姆本人公然现身、首次现身就以强势手段向罗斯王国发动战争。
她深刻感觉到一切都被留里克说中了——你私自建设的维捷布斯克据点位置太靠前,若有大战,战场必是那里。
甚至连维捷布斯克这个名词都是留里克取得,她起初很高兴留里克承认自己的南扩额外主张,现在又当如何?
不劳卡尔埃里克松询问。卡洛塔果断回应:“必须增援!奈何我军已经分散,大卢基驻军不足以凭自己力量完成支援。现在唯有我亲自去诺夫哥罗德一趟请求国王出兵,罗斯骑兵将会解决问题。”现在已经顾不得天气了,卡洛塔甚至幻想起但留里克、以及衰老但健在的老奥托,两人获悉逃跑的瓦季姆居然举大兵来犯后的表情。
再想到他们一旦获悉瓦季姆夸下海口要征服整个伊尔门湖区与诺夫哥罗德……
“父亲……只怕你会悔恨当年脚下留情,没有一脚踢死那个小子吧。”她暗暗想着。
第1280章 奥斯塔拉公国已进入紧急状态
经历连日的跋涉,卡尔埃里克松想要在大卢基城好好休息一番,得到的仅仅是
“舒服睡一夜”的许可。现在的他身份极为特殊,绝非此人是老奥斯塔拉部族后裔,而是他作为维捷布斯克堡垒狂奔而来的使者存在本身就是证据,他必须作为战争的见证人亲自向留里克本人汇报。
此乃女公爵卡洛塔的安排。战争在意想不到的时间爆发,卡洛塔毫无准备不说,现在连快速动员军队反制的先决条件也不存在。
“我的堡垒被刻意加强防御,夏季的顾虑居然成了真。只要耶灵格不会脑子发热擅自出击,堡垒一定能守到明年春天。但是,如果斯摩棱斯克人觉得攻击堡垒力不从心了,是否会攻击我的波洛茨克?那些农民和斯摩棱斯克人并无矛盾,搞不好他们会举族投了那个瓦季姆再合力攻击我的新波洛茨克堡垒。若是波洛茨克农民拒绝于那些人合流,是否会遭遇报复?瓦季姆一定会为了他的军队继续战斗,把波洛茨克人的粮食洗劫。就算事后波洛茨克人依旧忠诚于我,在耗损大量种粮后,我明年如何从他们手里榨取麦子?”卡洛塔不得不思考很多,她无比希望身边有一两位充满智慧的参谋,奈何……
“至少时间还站在我这里,只要骑兵速度足够快,一切都会好起来。而且当天气寒冷……或许战争会对我有利。”悲观将会立刻挫伤士气,卡洛塔故作乐观,连夜便集结大卢基城的精干之士。
在夜里,北风吹得火把烈焰剧烈震颤,好似一不留神就能烧伤战士的脸。
三十余名精锐士兵紧急集合,他们中除了少数年纪大一些的老兵外,尽是十三四岁的少年。
虽是少年,生活好起来后即便是普通斯拉夫男孩也吃到更多食物,在生长发育的关键期吃得很多又勤于体能运动,乃至是长剑淋血的战争,蕴含在基因深处的力量迸发。
才是十四岁的斯拉夫少年就已经达到了其生父身高,且仍有继续长高的趋势。
至于真正的北欧移民之后,他们已经成长为
“缺乏肌肉的壮汉”。年轻的面孔写满刚毅,整个大卢基成都获悉了南方堡垒遭遇的危机,也纷纷明白自己在危机中将处于何等地位。
城市局势很紧张,所有能拿得起武器的人都有义务出战,却没人紧张,只因在长期的军事屯垦生活中他们已经无惧战争。
甚至那些客居的猎人也翘首以盼全新的战斗,毕竟这是瞬间改善自己与家人生活状况的机会,并庆幸于自己处在南方定居点大卢基有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先机。
卡洛塔审视每一张脸,简述一番自己获悉的详情,再告知他们自己的决意。
遂在第二天,当天空开始降下雪子之际,一支小规模的骑兵队完成集结。
全军不披甲,所有人换上厚实皮衣,头盔更是换上了能护住整张脸的翻皮缝制的乌山卡特色皮帽。
倘若皮帽上缝上金属帽徽或是一块琥珀更显出戏,卡洛塔没有这么做,留里克虽曾动了心思,到现在也没这么做。
突厥马已经自然换上它们的冬装,脖颈的鬃毛明显边长,全身毛发也变得厚实,显得这类马儿比实际情况看起来更庞大,自然骑在这样的马背上抚摸鬃毛倍感舒适。
毕竟到现在留里克也不知道自己事实的二儿子卡尔,已经被其母亲安排了一门亲事,未婚的儿媳妇旧波洛茨克首领之孙女索尔金娜,卡洛塔有意安排此女觐见国王。
小姑娘高低也是个公主,也是被故意保留下来的波洛茨克唯一的最高贵族。
她换上厚实皮衣,穿戴帽子首套,还以麻布围巾裹住脸,唯独露出一双湛蓝双眼。
卡尔的情况要好一些,他学着父亲的模样蓄起
“金色马尾”,虽戴好了帽子,金发刻意露在身外。卡尔与索尔金娜共骑一批训好的温顺马儿,缰绳则连在另一位佩切涅格人骑兵处。
卡洛塔亲自骑乘,卡尔埃里克松与另外两位了劳苦功高的伙计被要求伴行女公爵身边。
天空灰蒙蒙一片,北风吹得雪子打得脸生疼。就是在这种恶劣条件下,为稳妥起见放弃顺流航行,合计五十骑开始北进。
人人都知道当开始降下雪子,距离真正降雪只是短时间的事。他们在上午吃了顿好,连站吗也故意为了多放盐巴的煮熟燕麦,人与马的综合状态很不错,实在适合快速推进。
一人两马,为了快速抵达诺夫哥罗德,卡洛塔已经下了本钱。就在这天下午,糟糕的风终于弱下来,另一份糟糕事已然降临——降雪开始了。
冬雪里马蹄疾,骑兵队不敢喘息,甚至大家都感觉到公爵大人在虐待马力。
小卡尔努力攥紧缰绳,索尔金娜就努力抱紧小卡尔的腰。两个孩子不由得压低身子,彼此还用绳索互相捆扎,生怕因马儿疾驰的震颤跌落受伤。
“大人,我们这么快……是否伤害马力?!我来时都不敢这么快。”
“你说什么?”卡洛塔愤而扭头瞪了卡尔埃里克松一眼:“所以你到大卢基之前还浪费是一些时间?”
“我……我尽力了。”
“可恶。你应该快一些的,现在我必须弥补掉损失的时间。嘿哈!”罢了她双脚猛夹马腹,配着一声吼后,坐骑速度明显更快了。
毫无盔甲头盔,仅有护身的佩剑,所携带的干粮也不多。一人两马的骑兵队正在冲击所谓草原骑兵的单日狂奔极限,于是有马儿被活活累死也成为一种必然。
因为南方告急、大恶人瓦季姆强势现身,不敢再磨蹭的卡洛塔只好出此下策。
或许她犯不着如此着急,实在因为她还有另一番顾虑——倘若小雪逐渐变成暴风雪,军队盯着暴风雪在旷野行军,必将连人带马全部冻死。
“我们必须在第三天的天黑之前回到新奥斯塔拉!”这是卡洛塔给予部下们的响亮口号,她也真切落实这番决意。
第一天,他们就在哨站斯纳库尔过夜。女公爵的出现令忙于应对过冬的哨站守军大吃一惊,同样吃惊也是一路狂奔的兄弟们。
第一天的行军就有战马累死于中途是个悲剧,能抵达这座哨站则是奇迹。
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已经抵达洛瓦季河的下游大拐弯处。在休息一夜后,马队踏足覆雪之路继续他们的狂奔。
与昨日有所不同的是,对雪地行军有所准备的骑兵战士们纷纷从各自木盒、布袋里拿出自己的木框墨镜。
简便的橡木支架快速拼装,它虽降低了一些光线,却切实保护了自己的双眼。
因为雪花已经变得过于密集了。这一天他们在哨所米尔舒姆过夜。不可能有两次行军的军事奇迹,因为作为代价卡洛塔已经合计损失了十匹马。
事实证明并非所有买来的、配育而来的突厥马个体都是最好乘骑马,这场寒冷的
“雪下拉力行军”对战马是巨大考验。毕竟草原人非必要可不会冒着遭遇暴风雪的风险在户外骑马乱转。
然而,罗斯人与奥斯塔拉人有反其道而为的冬季生活。何为冬季狩猎?
恰是一群勇士无惧暴风雪去在严冬猎获大兽,只因他们计算了风险与收益后认为可以去做。
卡洛塔非但不觉得危险,也确信当自己的丈夫留里克获悉南方灾祸后,定然在暴怒中冒着风雪南下作战。
就在她的强令下,第三天即将天黑之际,再在摘下墨镜后,眯着眼的卡洛塔努力辨别被雾雪模糊掉的黑影,确信那就是新奥斯塔拉城特别建设的城门楼。
而骑兵队的马蹄所践踏的河畔地域,的确是她本人下令制造的坚硬夯土路。
“奥斯塔拉城已经到了!兄弟们,我们回家!”她尖锐高亢的声音引得大家振奋,在损失一些战马后,他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奥斯塔拉城确实卡洛塔的阶段性目的地。突击归来的女公爵引得举城振奋,尤其是代理城主的贝雅希尔,她大喜于自己的这位姐姐凯旋。
只是觉察到姐姐过于焦急的态度,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回到自己的御所,卡洛塔麻利换上一身衣服。
她已回归,仅是喝了一些煮熟的牛奶、吃了些臭臭奶酪块后,就将全城的精英人士集结特别召开军事会议。
贝雅希尔自然坐在这里,甚至还包括另一位佩切涅格贵族、可汗卡甘的另外一位族弟、842年负责押运商品马的草原人努尔格。
女公爵脸上缺乏回家的快乐,大家注意到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坐在她的身边。
其中一个是下一代公爵卡尔无误,另一个梳着北欧风格发辫的棕黄发色姑娘是怎么回事?
贝雅希尔心直口快,急忙汇报:“姐姐,我把奥斯塔拉管得井井有条。而且,国王赐予我德米扬斯克伯爵,我未来的领地……就在奥斯塔拉的正东,就在哈芬河畔。”她本希望姐姐能乐呵乐呵,谁知卡洛塔对此毫不关心,至多有一丝眼神的震颤。
“任何事你以后再说。”卡洛塔猛地拍一下大腿,绷着脸没有紧锁,明明依旧很年轻的她意外地挤出深深皱纹:“现在,我们不得不面对一个非常严峻的事态……”战争来得非常突然,而它的确在这糟糕的节骨眼发生了。
听得卡洛塔的一番描述,在场的人们尽显人生百态。年轻的佩切涅格贵族努尔格仅会少量的斯拉夫语、诺斯语词,他不禁攥紧拳头就用下讲话自责于自己的疏忽:“早知会如此,过境之事我就东征,扰乱斯摩棱斯克人的计划就能避免现在的麻烦。敌人切断了交通线,若事态不能解决,我们明年返程就面临着风险。”他叽里呱啦说了很多,正是心烦意乱的卡洛塔根本听不明白。
“你族亲说了什么?”她问及贝雅希尔。
“努尔格……他说现在事态解决不了,影响我们双方的贸易。”
“这是当然的!”卡洛塔怒火中烧暴锤木地板:“这就是为什么我要把你们聚集在这里。就是为什么我突然从大卢基提前赶回来。兄弟们!”已经没时间再废话,卡洛塔勃然而起,也引得其他人纷纷起身。
她握紧剑柄一副要立刻上阵厮杀的态势:“明日我就启程去见国王。你们所有人立刻集结军队!记住,所有可以骑马作战的男子都要准备。再检查我们现有的马匹,立即挑选合适的乘骑马备战。”
“遵命。”在场男人皆曰是。
“那我呢?有了战争我没理由再缺席。”贝雅希尔焦急反问道。
“可能留里克会让你参战。你就立刻准备吧!带上你的草原卫队。还有……”卡洛塔好好看了一眼之前在大卢基见过面的草原人努尔格,再看着他的双眼深切建议:“兄弟,敌人作乱伤害了我们彼此。作为罗斯王的妻子,我恳求你带领你的人参战,共同扞卫我们的贸易线,扞卫我们的同盟。”话被贝雅希尔翻译一番,努尔格大为感动。
他当然知道卡洛塔的高贵身份,何止妻子,那可是罗斯老国王的养女。
可汗卡甘尊称老奥托为父,留里克也尊称佩切涅格老可汗为父,结义的两兄弟一团和气。
基于这些关系,努尔格可以称呼卡洛塔为姐妹,他断不会如此僭越。自己只是普通的草原贵族,能被罗斯王国顶级贵族恳请,岂不是巨大的面子?
努尔格没有多想,右拳猛锤胸口,
“为了同盟,我会带着兄弟们参战。”
“那就有劳了。战争胜利后你们有资格自由劫掠战利品。”参战,一方面是出于同盟情谊,另一方面也是收获利益。
就如佩切涅格的本意
“以兄弟情谊团结”,卡甘六年前与留里克歃血结义实在是在北方复现一个佩切涅格式的结盟,但能维持同盟稳定的还是彼此都能互惠互利。
据说斯摩棱斯克人集结五千大军在围攻维捷布斯克堡垒,努尔格毕竟见识过堡垒,扪心自问他绝得如果自己指挥一直军队绝无可能破城。
因为佩切涅格人作为全民骑兵的存在,并不懂攻城战如何打,也想当然的认为那些斯摩棱斯克人面对坚固堡垒异样束手无策。
于是842年到北方的二百名草原人摇身一变以同盟军的姿态决意参与战争。
卡洛塔赫然宣布奥斯塔拉公国进入全面紧急状态,全公国所有会骑马的年龄超过十二岁的男子都要抓紧时间去整顿自己的武器和粮食备战,哪怕户外还在下雪。
她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所谓自己在奥斯塔拉城突击集结本部二百骑兵,贝雅希尔带着五十名的骑兵卫队参战,努尔格带领他的二百人参战,如此拼凑出勉强到五百人的骑兵队后,再从南方大卢基集结一百骑兵,合计就有六百骑了。
卡洛塔相信留里克在获悉大恶人瓦季姆现身后会暴怒,可他真的打算御驾亲征吗?
不一定,毕竟留里克早就对自己透露过他要在843年对法兰克用兵,如果御驾亲征参与到西方世界争霸,现在罗斯应该在全面备战。
她在抵达自己的主城后就听到了这些消息——罗斯的确在大规模备战,甚至还扩充了两支骑兵队和四个公民兵旗队,一切尽是针对法兰克故意为之。
“你还想着去法兰克搅浑水呢?!现在瓦季姆已经打到你媳妇的地盘了。你得帮我解决眼前的灾难啊!”卡洛塔想着,如果留里克瞻前顾后,自己大可在他面前撒泼打滚,哪怕这样做很不雅。
再不济,自己就跪在老奥托的面前哭诉,最好把小卡尔和索尔金娜一同拉过去哭诉。
她其实并不想逼着留里克做一些事从而坏了其远征大计,至少远征法兰克基本用不着骑兵吧?
不如,再让菲斯克带着第一骑兵队的彪悍老兵们参战?这是她的最低限度之希望。
“至少一个菲斯克,如果我还能要来布罗迪的第二骑兵队就是如虎添翼。到时候具体作战我就交给菲斯克指挥,就像以往的行动那样一定能取胜。留里克啊留里克。我多么希望你可以御驾亲征。因为你最有资格亲手处决那个瓦季姆……”就是抱着这样复杂的心态,在第二天卡洛塔带着儿子、未来儿媳,以及一些随从们,他们就在道路平坦的大湖东岸行军。
马队经过一个又一个斯拉夫村庄,再在下午经过了老罗斯人的移民之城青年城与姆斯季斯克。
殊不知骑兵们举着罗斯旗帜以冲锋之姿态向诺夫哥罗德狂奔,来者有不少戴着牛角装饰的头盔,一看便知那是奥斯塔拉公国的战士。
这是什么情况?警觉的姆斯季斯克的老罗斯人不得不想到一种可能——该不会是南方有战事吧。
他们能这么想不足为奇,毕竟整个840年和841年,环伊尔门湖区就是高度军事戒备的,就是生怕斯摩棱斯克人大举北伐。
而此时,王国的第二都城诺夫哥罗德,在其户外的被薄薄积雪覆盖之地,一支军队正冒着风雪训练。
国王留里克头戴金冠屹立雪中,一如年轻时的奥托那样身形伟岸高大。
本着平时训练多流汗战斗时期就少流血的原则,四个新旗队在老兵带领下开始各方面的集训,两个新编骑兵队也在现有的常备军骑兵带领下施展特训。
老罗斯人的年轻直系后裔们,以及绝大多数的白树庄园后生仔们,尽被留里克吸收到军队里。
诺夫哥罗德户外区域变成大军营,训练时的喊杀声震耳欲聋。恰是在这样的特殊状况下,卡洛塔带着随从们抵达诺夫哥罗德,索性就在城外的荒地训练场见到了留里克本人。
到底彼此身份还是夫妻,少了一份君臣礼仪,卡洛塔下了马便向留里克跑去,还不及留里克缓过神就遭遇一记熊抱。
“卡洛塔,你怎么来了?!”面前的姑娘猛抬头,她一阵鼻酸竟哭了出来。
“留里克!”卡洛塔带着哭腔说道:“斯摩棱斯克发动战争。你!要帮帮我啊。”
“啊?!现在?战争爆发了?!”
第1281章 两位老人与一群男孩
年轻的骑兵门在雪地狂奔,即便天气寒冷,由于训练场足够开阔,诺夫哥罗德的一批闲人就裹着厚实皮衣待在场外,乃至是站在木城墙上品头论足。
他们要学习的战技有三,骑射、持剑劈砍、持矛突刺。所有训练中,重中之重莫过于骑射。
因为他们过于年轻,身体素质可能不足以参与骑乘搏杀。也在于罗斯骑兵师从草原佩切涅格人,非接触式、依靠箭矢解决绝大部分战斗,就以机动灵活制敌。
罗斯人在留里克的改革下在作战方面早已完全有别于其他北方势力,既然有着远程武器的优势当然要发扬光大。
进口的反曲弓配合弩机,成为骑兵也能使用的特色十字弓。只要解开捆扎的绳索,十字弓又化作普通反曲弓,便于急速的
“贴脸三连射”。冒着雾雪,心想着自己要等到湖泊与河道冰层足够雪橇安全行动再启程去都城新罗斯堡,自觉有着较为宽裕的时间,现在全身心就放在监督练兵了。
或是因为国王本人天天瞪着双眼的盯着,年轻的战士或是出于畏惧、或是出于表现欲,他们可不敢怠慢。
爱惜马力,那就扎着马步在驯鹿雪橇上,模拟骑马在运动中向标靶射箭。
亦或者干脆是下马的骑手本人在雪地狂奔,于移动中射击。一来二去他们上午还穿着厚实皮衣,到了下午普遍就主要穿着一件羊毛衣继续练习了。
四支骑兵队混在一起,除了老兵带新兵外,因佩切涅格可汗命令、以外交官身份驻扎在诺夫哥罗德的格查尔,他的卫队顺理成章也成了教官,为此留里克还要支付一笔学费。
只要条件成熟,常备军就要全面骑兵化,更具体而言是人人成为多面手。
现在的条件就颇为成熟。
“有没有一种可能?当我远征法兰克介入他们的内战,我可直接带着骑兵沿着海岸线直接抵达汉堡。只要到了汉堡,再抵达科隆、美因茨就容易多了。而到了美因茨,我就到了他们内战的主战场。”
“这是否太过于冒险了?也不一定。条顿骑士团就是沿着这条路抵达普斯科夫湖。我沿着这条路逆向走过去,想来也没什么问题。”
“途中会遇到一些部族的阻挠吗?现在拉脱维亚部投奔了我,其他的波罗的部族……应该不会无聊得堵路吧。我只是带兵直接通行而已,也不打他们的主意,至少这几年不会。”留里克不得不思考调动军队的问题,固然明年会是陆海军同时行动,以罗斯的作战模式后勤成本较低,但出动太多兵力对自身依旧是巨大考验。
艾尔拉算的那笔账需要好好考虑,所谓罗斯宜出兵三千左右。
“可恶,我要是有着一万匹良马,就能学蒙古人打仗了。后勤压力极小,我的作为能更大……”为什么要参与到法兰克内战?
搅动西欧局势,掠夺当地资源,构造出有利于罗斯王国的西方贸易系统。
至于什么
“北方的复仇”已经是过去式,未来的行动留里克已经为它找到了更加堂而皇之的理由——履行与东王国的条约。
841年一月份签署的《北方条约》的核心条款,正是缔约方遭遇他人军事进攻,各国都有义务按条约出兵。
一想到这是自己亲自主导的条约,如果发起人不履行约定就太蠢了。至于其他缔约方是否出兵无所谓,罗斯是一定要出兵的。
842年的亚琛远征军还没有消息,他们自有奥丁祝福留里克不必关心。
亚琛远征军仅是履行条约的手段,很快此手段要来一记超级加倍。因为留里克拍拍脑子可是知道,历史上的《凡尔登条约》在843年缔结,法兰克内战由此结束。
“可能会有一场决定命运的大战,罗斯作为新崛起的北方强权,可不能缺席这场西欧大战。”有人抨击自己的过往穷兵黩武吗?
显然这种人已经被铺天盖地的主战派嗤之为懦夫。那些可能要上战场的男人们忙着置办自己的军需品,大量的需求大大刺激整个罗斯的经济。
自秋收之后,罗斯王国的核心区又开始了战备大生产,战时繁荣的背后催生出大量的债务,最终债务基本转移到了亟待出征的战士身上。
没有人担心债务会崩,因为那将是国王御驾亲征。已经十多年来,但凡留里克参与、指挥在作战,战后罗斯都捞到了巨额利益。
战争并非赔钱的买卖,恰恰是普通人发家致富的捷径。斯拉夫人妇女们忙于织布,制作翻皮鞋,乃至将皮革边角料缝合成手套。
她们公开在诺夫哥罗德的集市售卖家庭小作坊的手工品,因为全社会的需求量很大,虽说这些产品价格不是很高,一经出售很快即可售罄。
毕竟,多达两千六百名新兵正在诺夫哥罗德城外的覆雪荒地训练,能被选做为兵的男孩必然身体素质较优,也证明了其家庭的经济水平也较好。
这样的孩子,其父母或是所属的农庄便会大胆投资练兵中的男孩们,为其输送不错的额外伙食,甚至是输送蜂蜜奶酪补充营养。
再花上一笔钱财给增加孩子购置新衣服新鞋,考虑到训练时的磨损,衣服还要多添置几件。
如果不是自家制作的,就在诺夫哥罗德购买成衣,毕竟国营制衣厂就在本城,购买很容易。
因为,四支新的步兵旗队是公民兵,非必要留里克不会为其添置统一的制服与武器。
他也不必担心这些,孩子的父母亲戚花些钱即可买到所需的一切,最终战士上上下下的行头堆叠起来也是不小的一笔款项。
常备军则完全不同,一切皆来自王室资金供应。本着
“本王给你们吃喝、给你们俸禄、给你们立功的机会,就必须对我言听计从”的原则,留里克要求从严治军,受训的两支新骑兵队的男孩们在结束
“东方探险”后,刚一回来就又开始疲于奔命了,便从夏季一直忙碌到大地覆雪的现在,高强度训练到现在男孩们纷纷脱胎换骨。
但是,还不够!留里克需要这群男孩小小年纪就练出腱子肉,于是鹿肉、鱼肉的伙食供应充足,小麦和燕麦敞开了吃。
留里克现在并不需要纠结于练兵成本很大,罗斯王国必须有强大常备军武装防御与外战。
再说,他相信最终法兰克人会变相支付这一切的投入。一切似乎非常正常,今日也与往日一样,雾雪持续不断,仅着毛衣的年轻战士们继续着汗流浃背的军事训练,仿佛无视冬日寒冷。
直到自己妻子之一的卡洛塔发了疯般骑马冲到训练场,顾不得贵族礼仪,扑倒自己身上就是抱头痛哭。
看着她哭泣的面容,根本就是受了大委屈的小媳妇嘛。卡洛塔本是刚毅的女战士,她能悲伤到如此地步极为罕见。
“你到底怎么了?”留里克讶异中轻轻推开他,眼角则注意到自己的儿子卡尔,稍稍放了心。
“是战争。你恨不得手刃的敌人出现了。你的敌人下向我进攻!”
“啊?”留里克脑子稍稍有些懵,
“莫非是斯摩棱斯克人?”
“是瓦季姆!就是那个逃亡的瓦季姆啊!”一个名字足够振聋发聩。瓦季姆!
听得这个词足够留里克绷直了身子如一颗松树。他稍稍犹豫了一番,不禁攥紧了拳头。
留里克没有再废话,首先是吩咐部下继续训练外,狠狠亲了一下卡洛塔的额头,
“走。任何的事去宫殿详谈。”罢了,他再给依旧骑马的事实二儿子卡尔一个眼色,随口吩咐:“卡尔,现在跟我走。正好去看看你的爷爷奶奶。”由厚重木墙包裹着的诺夫哥罗德,城市围墙一直在加固中。
由于奥涅加湖畔的采石场不断扩大石料输送,诺夫哥罗德城内所有建筑也开始了缓慢的替换。
石料、粘土烧砖、原始水泥构筑的新建筑终将替换旧的纯木建筑,而这注定是一个极为缓慢的过程,哪怕今年新发现的德米扬斯克的石矿将在未来输送石料,并不能加快这一进度。
这并非什么大问题,住惯了厚重木建筑的留里克早就习惯,平日里只要注意防火就好了。
十多年前由老奥托亲自为留里克选取的奴仆,而今纷纷为人母。诺夫哥罗德崛起于白树庄园之上,她们就来自这里,而今回到了故乡定居。
再与她们发生关系可谓留里克生活中的一种调剂,令其生育更多的孩子,孩子长大后再分封外地为王国开疆拓土。
奈何她们是级别最低的妻妾,生育的子嗣也只能做下级贵族。真正尊贵的只有少数极为妻妾以及其生育的孩子们。
最为尊贵者莫过于王后斯维特兰娜,现在她又起了孕吐,身体也逐渐开始了异样。
王室不断添丁是好事,留里克现在也管不着这群崽子们不算增值的后裔是否能打得一个头破血流,那都是遥远未来的、甚至自己也无法管控的事了。
妻妾们生育的全都是男孩,民间遂有铺天盖地的说法,流传最广的说法只有一个——诸神赐予留里克的家族尽为男性战士。
被奥丁祝福之人后裔尽是男孩理所当然!至于大祭司维利亚为国王生育了大女儿,恰恰证明了这种说法的正确是,因为基于传统,罗斯的大祭司理所当然是女性。
同父异母的兄弟们聚在一起,他们多数快到两周岁,一个二个都会走路、会说简单的语句,开始能向他人表达一些自己的主张。
在这里,年龄最大的是事实上的三儿子奥列格,其次是老四、嫡长子的奥斯本。
这两兄弟年龄差别很小,自然也与另外十个兄弟差异也不大。男孩们充满活力,就在这宫殿中整天做着危险游戏。
因为摔伤了嚎啕大哭也缺人去照顾,小男孩基本要靠自己的力量爬起来,继续着危险游戏。
莫看很多孩子还不到两岁,罗斯的宫廷教育已经在教他们如何做战士了。
或许拿着木棍互相打斗就是男性的本能,男孩们做得最多的游戏,就是迈着踉跄的木筏,以木棍做刀剑分组互相打斗。
他们充满了朝气犹如初升的太阳,而目睹这一切的形如枯槁的老奥托,那浑浊的眼睛不禁落下泪水。
因为,天天沉迷于大乱斗的
“小不点们”全都是自己的孙子。
“唉,愿奥丁再赐我十年寿命,我就能看着你们成为真男人。”罗斯王国基于传统,男子在度过人生中地十二个光明节就是成年男人,就有义务拿起武器与敌人作战。
十年之后,眼前的全部孙子皆以成年,而嫡长子、储君奥斯本到时候应该也长了一脸细密胡须了,说不定还娶了媳妇有了孩子。
自己的身子骨自己有数,能活到现在奥托深刻觉得就是奥丁的赏赐。现在真是活一天算一天,他也完全获悉留里克这小子打算明年御驾亲征深度参与法兰克内战。
“我的一生还没有去过法兰克。而你!那些法兰克的王者都被他踏在脚下。可怜的我已经老得不能走路。”如果自己死了这么办?
尤其是如果自己在明年病故,留里克恰是在法兰克作战,那是何其的悲哀?
就埋在都城的公墓吧!作为罗斯王国的太上国王,奥托能猜到一场国葬后自己会在豪华陵墓中安息。
这无可厚非,关键在于奥托憋着一口气,他希望看到自己的儿子击败那个法兰克的洛泰尔。
罗斯将迎来无上的光荣!奥托就是因为年轻时过度透支了身体,都快六十岁了还敢于拖曳在雪橇在极寒中做冬季狩猎。
他本没想着自己能长寿,不曾想现在已经不可思议活到了七十岁。不同于奥托,罗斯太后尼雅,两人结婚之际尼雅远比奥托年轻。
部族里最漂亮的少女作为竞选首领之比武的额外奖励,使得那场罗斯部族最后一届的
“比武”划上了独特的终局。而今尼雅也六十岁了,她的综合状况要好很多。
很多人说这位老太太会如故去的大祭司维利亚一样也活到八十岁。但尼雅一辈子只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女人,经历过丧子之痛,而今又面临着铺天盖地的孙辈。
金发熬成了青丝,一个又一个男孩奶里奶气地叫自己奶奶,幸福是真的幸福,就是有些过了头。
她只是平静得安详晚年,一生对部族政事不关心,而今面对更庞大的罗斯王国就更不在意了。
她目前只在意几件事,譬如远去遥远南部法兰克、可怜的大孙子雷格拉夫,远征法兰克都城的大侄孙阿斯卡德,以及带着孩子在南方开疆拓土的养女卡洛塔。
她朴素的希望自己的孩子们一切平安,也期待他们在海外闯出一片天,就在这种略为矛盾的心态中生活了六十年。
老夫老妻仿佛是这个新时代的客人,一切都变了,罗斯已经不是记忆里的罗斯。
而这一切本就是罗斯的选择。当七十年前的那一届首领带着船队浩浩荡荡抵达伊尔门湖地区索贡,现在这片湖区已经是罗斯人的家……
第1282章 在冬雪中御驾亲征
诺夫哥罗德城内一阵喧闹。开路骑兵命令大道两侧摆摊的民众立刻回避,于是熙熙攘攘的覆雪商路迅速腾出空间。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不久之后,窃窃私语的民众就看到国王本人策马疾驰而过,在其身后居然还有奥斯塔拉骑兵。
骑兵们戴着款式相似的皮帽,扛起的抽象花纹的牛头旗证明了自己身份。
卡洛塔与她的随从们首次以这样的方式进城,小卡尔则是首次的独子骑马紧随父母身后。
一行人就在宫殿门外的空地勒马。留里克麻利地下马,顺手就欲接卡洛塔下来。
“不必管我。我可是为瓦尔基里,嘿嘿。”她委婉拒绝国王的好意。
“好吧。”留里克轻轻把手收回。
“不如你把卡尔抱下来,那小子还是第一骑马疾驰。而且,他身边还坐着一个女孩。”
“女孩?我早就注意到了。你从南边给卡尔抓的一个女仆?”
“是,也不是。留里克啊……你应该能猜到。”卡洛塔故作玄虚,她不必把话说透,留里克果然猜得了十之八九。
他猛地撇过脑袋,仔细注意那个存在感并不很高的女孩子。却见那小孩到现在还死死抱着小卡尔的腰,显然,若是单纯的奴仆根本没有资格这么做。
伟岸的巨人站在被踩踏得瓷实坚硬的雪地上,罗斯国王留里克是也。虽然是他的儿子,卡尔并没有得到充分的父爱。
父亲高大得如同巨人,似乎只要一拳就能打飞敌人的脑袋。为了能让父亲高看自己一眼,卡尔总想表现自己,偶尔还会表现得狂傲。
就是因为母亲卡洛塔的教育,所谓
“你父亲九岁时就已经指挥三千人军队远征”,卡尔被深深刺激着,即便他现在对战争的概念依旧有限。
小男孩使劲扭扭身子,气愤于自己的小女人索尔金娜居然畏惧骑马?可能是真胆小,奈何这小姑娘的双臂实在有力气。
挣脱下之后,卡尔意欲麻利地独自下马,奈何重心不稳,左脚卡在铁马镫整个人已经要跌下来。
关键之刻一双大手完美地托起他的背,再将他完好地放在雪地上。
“爸爸?!我……我没问题。”心想坏了大事,卡尔不愿多解释,这便勾着头不愿再多言。
留里克毫无生气的意思:“以后该勤加练习,多与善骑马的人学习。”
“是。”
“所以。”留里克定定神,先拍拍卡尔稚嫩的肩膀,抬起头直面依旧骑在马背上情绪明显有些不安的小姑娘:“你是谁?是我儿的仆人吗?”
“她!她是……”卡尔意欲解释。
“你先别说话,让她自己说。”留里克直接打断儿子的话,一双深邃湛蓝的眼睛继续盯着那姑娘开始惶恐的脸。
女孩明显被吓到了,恰好留里克得以好好观察她的面容。其实就在这一瞬间,仿佛就是历史的重演。
十多年前,自己的老爹奥托为自己选亲,而今,自己要走上奥托的老路去给卡尔选亲吗?
或是自己的态度太古板,留里克稍稍调整情绪露出笑意。
“孩子,你从何而来?你是否有名字?如果有,你叫做什么?放心,我不是坏人。我!可是卡尔的父亲。显然你与卡尔的关系非常亲密。”话是用诺斯语说的,女孩几乎听不懂。
卡尔使劲拉拉父亲的胳膊,低语道:“她是个波洛茨克姑娘。”
“波洛茨克?”留里克这才醒悟过来,急忙用斯拉夫语复述一遍刚刚的话。
女孩犹豫一阵眼眸颤动才开口说话。
“索尔金娜……”女孩虽听懂了并做了回答,依旧不改怯生生的样子。
“一个美妙的名字。还有呢?”
“索尔金娜维亚切斯拉维娜。哦不……是卡洛多特。我是奥斯塔拉公爵的养女。”
“卡洛塔的养女?!”留里克吃了一惊,麻利地转身寻找卡洛塔的身影,只见那女人就站在一遍掐着腰咯咯笑。
“好吧,你是她的养女,那就是本王的养女。我!就是你的父亲!你这个波洛茨克姑娘,你既然有名字,说明你很不一般。你的旧身份是什么?”话匣子已经打开,索尔金娜不觉得眼前之人是恶人。
他口口声称说
“我是你的父亲”,一定不会害人吧。于是,索尔金娜就当着留里克的面,直白说明自己的旧身份——旧日的波洛茨克大首领之孙女。
也是就首领世系里的嫡系孙女。
“我就说嘛!”留里克一拍大手,转头再看着卡洛塔的脸:“你一定不会给我儿子随便找个村姑所妻子。”
“你都明白了。虽然是自作主张,我觉得她很不错。”卡洛塔笑意不见得回应。
“倒是危机中我获悉的一件好事。”
“不错。一件好事。”卡洛塔瞬间又拉下脸:“留里克,战争在这该死的时间节点爆发。我本不想打仗,而你的敌人故意发难……”
“你不用说了。”留里克摇摇头,
“你担心什么,你渴求什么,本王一切都明白。放心吧。因为这是我的战争。”显然卡洛塔已经用实际作为证明了她已经彻底统治了波洛茨克,还以联姻的手段笼络当地人心。
仿佛就是当年罗斯完全统治白树庄园一样,但波洛茨克人确实集合部族全部实力进行抗争但战败,留里克有些担心罗斯王国授权奥斯塔拉公国彻底统治那些人是否稳当。
单纯的一场贵族联姻的效果可能有限,当地村民早就用实际行动证明过自己的桀骜不驯,他们有着复判可能性。
毕竟,那是波洛茨克。留里克不禁想到很多,他索性亲手将索尔金娜抱下马,女孩现在也表现得非常顺从。
她双脚刚一落地,又非常自觉地凑在卡尔的身边。如此举动分明是自发而为,留里克的眼角注意到这些只是欣慰地会心一笑。
诺夫哥罗德的王室宫殿,一小片木建筑为主的建筑群。它是在白树庄园首领御所的基础上大规模扩建所得,而今早已成为奥托夫妇的养老地。
王后斯维特兰娜年幼时的闺房还在这里,不过它自然而然也被改造成留里克的居所。
国王与王后住在一起理所当然,对于留里克,他已经从客人彻底变做了主人。
在这座城,任何居民都不会纠结自己的身份,因为人口最多的白树庄园民众有一个算一个都会用斯拉夫语嚷嚷着
“我是罗斯人”。老庄园主里古斯比奥托年轻很多,奈何人与人就有不同,里古斯一样的老态龙钟,有时候会与奥托聊聊家常,大多数时间就只是安静得待着。
不用于里古斯,奥托闯荡一生,一个战士最大的悲哀或许莫过于被岁月磨碎了膝盖——奥托只能拄着木杖勉强站立,只因他的双腿因衰老导致的萎缩,已经难以支撑自己庞大身躯。
偶尔他会令侍卫带来人力轿子或是马车,穿着厚实的熊皮大衣,唯独头部戴着特别的镀金头盔,再将自己的
“毁灭者”抱歉抱在怀里,于诺夫哥罗德城内巡游一番,即是看看繁荣的市井生活,也是向民众表示:你们的太上国王依旧是王者。
奈何,这样的生活还能再持续多久呢?一切都是相对的,当奥托宣扬自己的存在,民众也看到了衰老的老奥托。
上些年纪的人都记得仅仅是十年前,这个老家伙还在叱咤风云,怎就过去十年已经老成了这个样子。
由于有侍卫紧急通报了国王与奥斯塔拉女公爵双双紧急参见,征战一生的奥托瞬间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来人呐!把我的黄金战甲拿来,服侍我穿好衣服!”奥托以沙哑的声音吩咐下人,于是他故意晾了留里克一番,直到被服侍着穿上了他的镀金鳞甲与镀金盔。
奥托盘腿而坐,镀金的裙甲遮掩住双腿。他并不担心自己衰老的肩膀扛着甲衣会疲惫,其内支架的存在使得奥托只要不剧烈晃动,即可靠着支架支撑起甲衣。
当然,镀金甲衣本来就是仪式化的器具。那把大马士革钢的钢剑依旧被他抱在怀里扛在肩上。
乍一看去,仿佛这位将银白胡须也梳理成辫子的清瘦老头子,一旦被激怒就能勃然而起拔剑斩敌。
实则懂得他的人都知道,老头子怀念着曾经意气风发的自己。这不,当好大儿握紧剑柄走近来,他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奥托略显沙哑的嗓音缓缓闻讯:“留里克,究竟是什么大事?卡洛塔,到底是什么大事迫使你竟要求助我这个老头子?”
“父亲,是战争。”说着,留里克率先坐下,被许可进入此殿的人也纷纷盘腿坐在木地板上。
留里克给了父亲很足的面子,这不奥托实际上坐在木台之上,木墙有着北极熊狰狞头颅做装饰,松软舒服的垫子也是货真价实的熊皮,尽显一位北欧老战士的彪悍。
这样奥托得以俯视眼前的所有人,他知道这一切尽是儿子抬举自己这个太上国王。
可是,那只是尊敬。自己已经不问政事多年,现在的罗斯也不需要一个行将就木的老战士指挥。
再说,如今庞大的罗斯王国已经大到奥托无法想象,即便年轻三十年,政治年富力强的自己也完全无法掌控。
他清楚,自己的能力只够管理一个部族。
“任何的战争,你都能带领军队打赢。关于远征法兰克的事,我是完全支持你的。我甚至向诸神祈祷,你的母亲也做了祈祷,罗斯依旧能取得胜利。”奥托自顾自的说了一些废话,留里克不反驳,索性顺着老爹的话语再复述一个
“我军必胜”。紧接着才是一个转折。
“父亲。你还记得松针庄园吗?”
“松针庄园?!”奥托眯着的双眼猛然睁开:“永远不会忘。你提这个干什么?”
“我们都知道,有充足情报证明,松针庄园的那个瓦季姆,他成功逃到了斯摩棱斯克,现在已经是当地的首领。”
“我略有耳闻。你们抓到的斯摩棱斯克奴隶都说明了这种怪事,他们都这么说一定证明确有其事。我也知道你有意征服斯摩棱斯克,既然逃跑的瓦季姆做了那边的首领,你就有了出兵征战的理由。你……提这件往事做什么?该不会……你改了主意?不攻法兰克,你要攻斯摩棱斯克?!”
“父亲英明。”留里克抬起头面如玄铁:“您绝对想不到,那个瓦季姆居然冒着严寒发动战争。我没去打他,他居然主动向罗斯进攻。”
“你说什么?我老了,耳朵也衰老了。”
“父亲!”留里克加大音量:“那个鲁莽的瓦季姆集结五千大军,向我们的南方据点发动进攻了。那是五千大军!”
“五千?”奥托不得不讶异。老头子讶异的点绝非
“五千士兵”这个数字,最讶异的莫过于斯摩棱斯克人居然愿意听从一个流亡者的指挥。
怎么想这一切都太过于离奇。于是,从维捷布斯克疾驰而来的卡尔埃里克松,就在这座木制大殿里将他的所见所闻简述一番。
他说得绘声绘色,也情不自禁的增加不少细节,显得敌人十分强大。奥托有了极致的精神共鸣,他的身躯因激动而震颤。
他明明不该这么做,于是支撑他黄金鳞甲的支架松弛了,突然沉重的力量压在肩头,奥托伟岸的身躯也突然栽倒下去。
在场的人们开来,奥托分明是受到强烈精神刺激而瘫倒了。留里克一个健步冲上去,将老爹扶在怀中。
“你没事吧!?”
“傻孩子,我还死不了!扶我起来,帮我把支架按回去。小子,你该为我打造一副更好的甲衣和支架。”短粗的闹剧结束,奥托压制着激动心情,他对大卢基、维捷布斯克、波洛茨克这些新名词知之甚少,既然那是罗斯王国在内陆扩张而建立的新兴城市,既然定居点已经建立,非必要就不可放弃。
毕竟据点不是乱建的,它们就存在于罗斯与南方的陆路、内河交通线的处,其本身就是贸易节点。
敌人为何攻击?奥托用脚指头也想得明白那个瓦季姆想干什么。
“可恶啊!当年我就该发狠一脚踢死那个崽子,真是一念之差的仁慈坏了我们的大事。”
“父亲,你何必如此自责。”留里克安抚道:“我和卡洛塔此次赶来就是告诉你这件事。您有资格知道此事的内情。”
“当然。我已经老了,如果我如你这般年轻就带着军队杀奔过去!不能再给那个瓦季姆机会,我要杀了他。可惜啊……留里克,你是我的儿子,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希望你立刻出兵,杀了他。”
“父亲所言极是。我的确又这种想法,而且趁着这个机会,我正好试试罗斯的骑兵军团。”
“那就去做吧。如果行动不干扰你远征法兰克,那就去做。”瓦季姆攻击维捷布斯克,不止是攻击了奥斯塔拉公国,本质就是进攻罗斯王国。
敌人是否真有五千人不好说,其兵力庞大必是一个事实。只是瓦季姆这个莽夫赶在冬季发动进攻,要么是准备充足而自信满满,要么就是蠢材。
但维捷布斯克距离波洛茨克的那些村庄很近,兵祸很有可能殃及那边的村庄,当地虽有少量的奥斯塔拉驻军,面对铺天盖地的敌人想来也是杯水车薪吧。
好在四支骑兵队都在诺夫哥罗德集训,奥斯塔拉公国已经进入紧急状态开始了全面动员,本地又有基辅马客与佩切涅格马客,这些人是罗斯的军事同盟者,何况军事行动切实关系到这两家的贸易利益。
瓦季姆的所为就是断人财路,如此哪怕与其本人本无宿怨,现在也成了如杀人父母的深仇大恨。
出兵的事就此定下,卡洛塔并没有说上几句话,她已经热泪盈眶。因为她稍稍掐指一算就明白了罗斯能集结出的骑兵重量——可能有两千骑。
甚至不止是骑兵,现在大地之环境已经足够驯鹿雪橇在雪地狂奔了,而诺夫哥罗德地区本就是王国的养鹿基地之一。
军队能快速集结,短时间内杀奔维捷布斯克。留里克的态度也非常明确——御驾亲征而出兵的理由必将得到民众欢呼,瓦季姆作为反叛者,本来也是诸多本地传统农庄之敌。
而其现在勾结本就图谋北方大湖区域的斯摩棱斯克人之举,自然激发民愤。
北部的斯拉夫民族恨他,罗斯移民更恨他。甚至还有一种可能性。趁着机会,留里克告知自己的父亲:“也许又是奥丁赐予我们千载难逢的机会。我杀了他,也歼灭了他的五千大军,如此损失之后说不定斯摩棱斯克人就是试图媾和。这样我就能一劳永逸的解决斯摩棱斯克问题,为我军远征法兰克杜绝后顾之忧。”奥托点头认同,而他现在做的,就是将自己的
“毁灭者”宝剑交到儿子手里。
“父亲……”留里克半跪着接过剑。
“这把剑早晚都是你的。现在你拿着它去讨伐瓦季姆。你可以生擒他,将他带到我面前来,就由我来下令处决。要么你就在战场杀了他。就用这把剑杀了它。”
“毁灭者”之剑就是一把花纹钢剑,留里克估计它就是转了好几手最后落在奥托手里的东罗马小亚地区的剑,其品质是比不过现在的罗斯钢剑。
它的象征意义大于战斗,接过剑的留里克完全明白自己该怎么做。
第1283章 册封你为波洛茨克女公爵
索尔金娜突兀地坐在这大殿中,至今为止的一切都领她耳目一新。她年幼略怕生,头脑方面绝非傻瓜。
女孩保持安静谨慎思考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虽然对罗斯王国的情况依然知之甚少,那位把自己抱下马的高壮金发男人就是罗斯王,而这位王者竟向一位苍老的金甲男人下跪行礼。
“一个穿着纯金甲衣的老爷爷?他身后的那些熊头,都是年轻时亲自狩猎的吗?好可怕哦。可是……也不是很可怕。”陷入小小矛盾中的女孩仅能听懂少量诺斯语词汇,似乎那位金甲老者是罗斯王的父亲?
甚至自己的养母、带兵征服整个波洛茨克的女贵族,也称呼那老者为父亲。
她的眼神又注意到,当大人们用北方语言探讨一些事情之际,自己的未婚夫卡尔留里科维奇,这个男孩不停探着脑袋意欲表现什么。
索尔金娜想要保持低调,最好不要让别人再观察到自己。可她被卡洛塔打扮得珠光宝气,以一个漂亮的北欧着装的小姑娘姿态坐在这里,当她出现于眼前的那一刻,奥托就已经注意到这个孩子。
她所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此次罗斯顶级贵族***的事宜之一。
奥托的宝剑已经交到留里克之手,递剑的一瞬间,一股失落感也油然而生。
奥托一直注意到跃跃欲试的小卡尔,索性摆摆手:“或许战争大事已经不必再谈。卡尔,你是想和爷爷说些什么吗?来!快到爷爷身边。”小男孩就等这一刻,他猛地站起身,遵循爷爷的命令嘻嘻哈哈地冲上去侧坐在爷爷身边。
奥托还能怎么做呢?他抚着亲孙子的脑袋、脖颈、胳膊与腰,分明就是在检查这小子是否结实硬朗。
“你啊,还是太瘦了。卡尔,你注定要领兵作战,要多吃肉多吃鱼,早点变得健壮。就像……”奥托不禁瞟了一眼笑嘻嘻的留里克,又道:“就像年轻时的我。”
“可是爷爷。”小卡尔努努嘴:“你年轻时非常强壮吗?感觉……我的胳膊已经和你一样粗了。”
“小子,胡说些什么。”奥托又好气又好笑。孙子童言无忌,看看自己的双臂,因衰老导致的萎缩确实触目惊心,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自觉是说了错话,卡尔的小眼神注意到母亲瞪过来的苛责眼神。
“嘿嘿。”卡尔继续在爷爷身边磨蹭着,
“我已经在努力多吃,而且我们已经征服了波洛茨克。妈妈说,等我成年了就正式成为奥斯塔拉公爵。妈妈还在波洛茨克给我选了个贵族妻子,所以几年之后我也能……也能做父亲。就像爸爸一样,很早就做了父亲。”小卡尔有些语无伦次,说这些话语非但不觉害臊,反而认为是极为光荣之事。
“你是妻子?你母亲给你了订了亲?”奥托轻轻问道。
“就是她,我的未婚妻就在你眼前作者呢?”卡尔小手一指,这下本来保持安静的索尔金娜再也不能淡定。
“原来是她啊。这个女孩我还以为是你的仆人……”此事还是需要卡洛塔好好说明,奥托旋即询问起孙子的母亲:“卡洛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父亲。”卡洛塔旋即在木地板上向前挪动一番身子,进一步面对奥托:“容我慢慢说明。”所以,索尔金娜维亚切斯拉维娜真的是波洛茨克旧首领的嫡系女女性后裔?
奥托与留里克身在北方,对于波洛茨克的具体情况只能听亲历者去说明。
奥斯塔拉公国被授权征服那里,女公爵卡洛塔在当地享有者绝对的权力。
如果卡洛塔说这姑娘是
“旧波洛茨克公主”她就一定是了。但这样的女孩是否高贵另当别论,能否配得上卡尔又有说道。
在这里索尔金娜像是任人打扮的布娃娃,被强者控制在手里,说她高贵那就是高贵,说她是战败者的女儿当为奴,那就是奴隶了。
在法理上,罗斯初期的扩张全是奥托所为,留里克则借助父亲的权势做作战的具体指挥者。
只要奥托还活着,他在现在的罗斯王国就依然有着不小的威信。何况儿子对自己依旧的毕恭毕敬,不止是尊敬自己是父亲,也在尊敬权势——因为留里克最初的权势来自于自己的赠予,从而得到通过一系列举措获得更大权势的机会。
“她就是一个普通孩子,既然你觉得一个战败者的女儿是高贵的,并意欲接纳下来做我孙子的妻子。卡洛塔,你在此事有着全权,不必把这姑娘带到我面前。你……不必有求于我。”
“父亲。”卡洛塔谨慎道:“您的孙子卡尔天生高贵。他是瑞典王册封的奥斯塔拉公爵家族后裔,现在留里克的身份是瑞典王,所以您就是瑞典王之王。固然卡尔的婚事按照传统我和留里克可以做主,您是更高贵的存在,我们实在需要您的肯定。”只有真的野蛮人才不关注名声与血脉。
虽一度被法兰克人称之为
“野蛮人”,北欧生活的一系列北方大家族可不觉得自己野蛮。卡洛塔暗示的已经非常直白,便是希望传统瑞典世界里年纪最大的、生命尚在的老奥托来赐予索尔金娜一个名分。
并非
“奥斯塔拉公爵夫人”,而是要更高位的存在。
“我可以赐予她一个新身份。留里克。”奥托看向儿子:“说到法理,你是罗斯王,也是瑞典王,此事你定夺即可。”
“父亲。还是你定夺吧,之后我认可就够了。”
“也好。现在把这女孩带上我,我要亲自瞧瞧她。”索尔金娜一直想做个小透明,现在却被老头子捏着下巴仔细端详。
作为诺夫哥罗德地区的征服者,奥托自然是懂斯拉夫语言的。他好生检查这姑娘一番,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大孙女维利卡,也想起了王后斯维特兰娜小时候的身影。
非常奇妙的是,当被老头子仔细端详,索尔金娜反而不怵。她从容地回答一些问题,引得老头子不苟言笑的满意。
“一个波洛茨克的斯拉夫女孩,打扮得却像是一个瑞典姑娘。既然比你我的卡尔年长一岁,暂时做他姐姐也可以。可你不是瑞典女孩,你瘦弱的胳膊无力拿剑,根本不能做一位人间的瓦尔基里。不过,你可以作为一个贵族……”仿佛是老头子的自言自语,索尔金娜听得有些懵,至少现在她明白了这位老者就是曾经罗斯的最高统治者。
“索尔金娜!孩子!现在,半跪在我面前,如同一名战士。”奥托突兀的命令让在场的大家讶异。
稍稍懵了一下,索尔金娜还是机械性地照做了,便如同真的战士一般单膝跪地行礼。
“你不是战士,你没有成为战士的资质。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说罢,奥托苍老的右手直接扣在索尔金娜的天灵盖,当做所有翘首以盼的人们宣布:“我!奥托!罗斯王之王,亦是瑞典王之王。册封你!索尔金娜!为波洛茨克女公爵。从此,波洛茨克与奥斯塔拉合并!我承认你,索尔金娜维亚切斯拉维娜,是我孙子卡尔留里克松之正妻。”就算自己的老爹不做一个册封仪式,留里克也是想找个时间做一番仪式使得索尔金娜有着明确的高贵身份。
毕竟罗斯已经今非昔比,索尔金娜说到底只是战败者之女,身份自动成了奴仆,很难说这种女子配得上自己高贵的儿子。
她至少也得是个女伯爵,留里克想不到自己的老爹怕是心血来潮,直接给了她
“公爵”的名分,此举是否太拔高了。不过转念一想,当年的瑞典王奥列金将所有的瑞典系部族首领家族全部分封了
“公爵”,无论各部族实力如何,在法理上身份地位都一样。这非常重要!
彼时几乎因战争而族灭的奥斯塔拉部族就有了公国身份,高贵地位摆在这里,使得奥斯塔拉在罗斯的控制下快速复兴、乃至授权其对外扩张成为可能。
甚至,现在奥托册封索尔金娜为女公爵也是神来之笔——这样,波洛茨克就成了罗斯王国的封城,国王有责任义务去保卫波洛茨克免遭斯摩棱斯克军队的蹂躏。
或许奥托只是因为爱自己的宝贝孙子,就赐予孙媳高贵身份避免孙子蒙羞而已。
有着更深刻思考的留里克果断认同老爹的主张。大殿里其乐融融,一位高贵的女封臣应运而生。
奈何当事人的索尔金娜尚不理解自己身份的巨变,男人女人尽是爽朗笑容,自己紧张的心也彻底舒缓下来。
索尔金娜是个彻头彻尾的文盲,这是毋庸置疑的。好在她才八岁年龄尚幼,现在开始学习文化知识根本不算晚。
留里克也是才获悉,这个女孩的父母都在战争中死在了841年的战争,在那场战争中罗斯的立场就是十足的
“入侵者”。现在真可谓此一时彼一时,波洛茨克已经完全纳入罗斯版图,经历过战争后当地似乎就剩下一众顺民。
他们真的是顺民吗?友善的彼此关系需要通过一些大事件为契机进行勾结,而最好的契机不是别的,正是组成联军去联手攻击他者。
现在可好,瓦季姆引兵来犯,留里克瞬间多了一个出兵的理由,所谓
“保卫罗斯封国波洛茨克公国”。故而随着索尔金娜有了明确的封臣身份,新波洛茨克堡垒的守军,要占领军摇身一变成为同盟军。
可新波洛茨克堡垒在遥远南方的西德维纳河畔,就算罗斯骑兵要救,也不是三两天即可杀过去的。
好在当下是特殊时期,罗斯常备军根本不存在集结成本,因为大军在秋收之前就基本处在集结整训状态。
卡洛塔带着两个孩子暂住在诺夫哥罗德城内,她与王后斯维特兰娜交心地聊了聊,回忆一番过去曾一同生活的日子。
小卡尔是要称呼王后为姨妈的,于是索尔金娜在异域也多了一位姨妈。
一切都是新颖的,置身于一座巨大的有厚重围墙保护、有大军扞卫的大城市,索尔金娜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就在以前,即便她的确是旧日大首领的孙女,落后的生产生活方式并不能确保波洛茨克的土生贵族锦衣玉食。
像是她这样的女孩,也要与其他的村姑一样,小小年纪就要参与集体劳动。
反观住在诺夫哥罗德的罗斯贵族们,生活已然锦衣玉食。当白天册封之际,斯维特兰娜带着儿子奥斯本在做别的事。
虽不在场,在获悉索尔金娜的新身份瞬间意识到那意味着什么——今日的索尔金娜,大抵就像是过去的卡洛塔。
波洛茨克在哪里?据说那是遥远的南方,是比罗斯内陆最南方的据点维捷布斯克堡垒更加遥远的存在。
以跑死马的速度从维捷布斯克抵达诺夫哥罗德,少说也得一周不间断狂奔。
足够的空间距离暗示了一件足矣使斯维特兰娜安心的事,所谓当虎头虎脑的小卡尔继承公爵之位,这小子就不得不经略王国的南方,使得他的势力完全离开了罗斯王国的核心区。
自觉完全不需要戒心,美丽的王后对做客的姐姐卡洛塔,以及她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有的尽是关爱。
房舍木墙的青铜油灯点燃,由房梁垂吊的吊灯三十二尊油灯跳动火苗赐予房舍更亮的光明。
这是诺夫哥罗德王宫的一座片方,它并非正式的房舍,足矣供贵族们度过一段温馨自在的家庭生活。
斯维特兰娜备下一顿晚宴招待远道而来的姐姐,她已经获悉战争突然爆发,并非罗斯主动进攻,而是逃跑的旧敌瓦季姆突然现身。
她就是十年前战争的亲历者,身为白树庄园贵族的小女儿,打扮得好似瓦尔基里,在被编入罗斯军队后亲手操纵十字弓参战。
这段王室使得她与卡洛塔能够同仇敌忾,毕竟经战俘之口得以获悉那个瓦季姆的野心太大了,竟妄图带着斯摩棱斯克的克里维奇社群征服整个北方。
美餐摆在桌案,那是筛过的细面做成的鹿肉酱拌面条,还要浇上酸菜汁提味。
另有熬煮的浓稠奶酪蘑菇汤、淋了蜂蜜的糕点,乃至酸甜多泡沫的黑麦格瓦斯。
这并非多丰富的美餐,在斯维特兰娜看来不过是日常家宴罢了。这对索尔金娜是强烈的精神刺激,来自蜂蜜的过量甜味深深刺激着她的心,以及面条这种奇怪的吃食,不劳别人教,好吃的东西只要吃上一口就欲罢不能。
小姑娘抓着木叉戳进填满大碗的面条大快朵颐,人生第一次塞了满肚子的碳水化合物,在这强烈的碳水刺激下,很快极为强烈的困意袭来……的确,持续多日的骑马行军,小姑娘能坚持到现在还不沉睡已经很不错了。
索尔金娜昏昏欲睡,吃饱了的卡尔情况也一样。两个孩子凑在一起,顾不得饭桌上还摆着餐食,依偎一起躺在鹿皮毯子上,见状,斯维特兰娜唤来佣人,于是一张花布毯子暂且盖在两人身上。
哥哥姐姐因为劳累都睡着了,想和两人玩耍的小奥斯本无奈只好撅着得继续坐在母亲身边,不一会儿这小子也犯了困。
“嘿嘿,孩子们都睡了。我们还要继续等留里克吗?”卡洛塔笑呵呵问。
“他?”斯维特兰娜故作难堪地撇撇嘴:“战争之事的确紧急,也不至于留里克如此着急吧?就在夜里突击整顿他的兵马,好似明天早晨就要出兵似的。”
“确实很着急。我恨不得罗斯骑兵立刻出动。至于这两个孩子。”卡洛塔看了一眼熟睡的两人,
“卡尔和索尔金娜可以留在这里。我可要拜托你帮我好好照看呢?”
“这倒没问题。我很懂战斗,卡尔还不足以上战场,就算这个索尔金娜有了贵族身份,她可不是女战士。只是卡尔作为留里克的儿子,这小子万一嚷嚷着要去打仗。你……怎么办?”
“我就令他待在诺夫哥罗德。”卡洛塔耸耸肩,
“儿子不在身边,我就可以无所顾虑地战斗。”
“你打算何时出发?希望在诺夫哥罗德逗留多久?我会拜托我哥帮你把军需快速凑齐。”
“谢谢了。”卡洛塔一脸满意:“这就要看留里克何时准备好,显然你最了解他。”
“可能最多三天,罗斯骑兵就会南下。留里克得到北方大神庇佑,军队所到所向睥睨,任何的风雪都不能阻挠这场冬季战争。我就恭祝姐姐你,还有我的留里克……取得决定性胜利。最好把瓦季姆俘虏,如若不行,就把他的头颅斩下。就先所有瓦良格人说的那样,用大敌的头骨做酒杯。”很难想象这样嚣张的话是从纯粹斯拉夫血统的王后斯维特兰娜嘴里说出,卡洛塔听得很提气,极为满意。
“怕是你也恨不得亲自上阵,杀了那个瓦季姆吧。”
“十年前让他逃走,酿成今年冬季的战争。唉……”斯维特兰娜不禁勾下头扶着自己正逐渐变大的肚子:“奥斯本需要一个弟弟。我现在只好静养了。”
第1284章 留里克大点兵
就像寒流一夜之间即可将世界冻结,有关战争的消息不足半天时间就传遍诺夫哥罗德。
没有任何隐瞒消息的必要,恰恰相反,敌袭的消息能快速为大众获悉就免得自己之后花心思宣传。
那个叫索尔金娜的小孩真是波洛茨克旧贵族之后?留里克觉得需要斟酌的点并不在此。
不管怎样那孩子都被赐予了新身份,其地位颇高,这才配得上自己的儿子。
从父亲那里离开,握紧剑柄的留里克急匆匆又奔向城外的训练场。战士们训练如故,只有夜幕降临才结束。
倘若没有突然抵达的奥斯塔拉女公爵与传来的战争警报,今日与前些日一样,都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雾雪日子。
天气状况的确糟糕,只要不是暴风雪天气那就不算特别糟糕。穿着厚实衣物的罗斯年轻必须对得起自己的血脉与信仰,年轻气盛的他们也必须证明自己比父辈强劲。
留里克很懂得他们的心态,罗斯社会可谓全民尚武爱财,成长于这样的环境,年轻人渴望战争。
只是根据原先的计划,国王会带领一支强劲的远征军去遥远的法兰克世界,去继续840年尚未完结的战争。
谁会获此殊荣呢?正接受着高强度训练的新编四支步兵旗队,这些年轻人有着上战场的重大机会。
毕竟他们是步兵,乘坐大船去西方世界,再进入内河快速投入战场,运输成本相对较低。
骑兵则有所不同。就算贵为常备军,新组建的两支骑兵队伍,由于海上运输战马的综合成本高,以至于成建制的骑兵部队只怕最多就运去一队,所谓三百骑而已。
至于能否直接骑着马贴着海岸线以陆路方式直接抵达同盟的萨克森公国,这种事可不是年轻人能想象的。
他们不可能想到自己闻所未闻的事!但留里克想到了。他带着随从回抵训兵场,国王在雾雪中骑着马出现的伟岸形象迅速被众人看到。
他下令出现集结号,在悠扬的牛角号,所有整训中的骑兵、步兵迅速集结。
一大片覆雪的荒地,靴子与马蹄已经将雪踩成了冰,不断落下的雪花只能让积雪逐渐变厚。
由于一直在运动,人与马的身上基本无积雪,至多只有帽子上落了些。
雾雪中赫然出现肃杀之相!一名名战士,尤其是步兵们,他们将圆盾背在身后,将训练用木剑插回武装带,站得笔直如同红松,一身毛茸茸的样子却又显得像是一头站立的熊。
恰是他们保持立正的姿势,帽子、肩膀开始积雪。他们绷着脸并无明确表情、或是因为有些倦意无意交头接耳。
在此集结的军队足有三千人,当他们散落在正片场地,因雾雪模糊了身影并不能体现其人员众多,现在的集结立刻展示出赫赫军威。
三千大军尚未携带正式武器,仅以表现出的气势就已令看热闹的民众震惊,足够再与亲朋们好好聊聊。
但不足以令留里克感觉震惊。以本时代欧洲的标准,三千名装备充沛的战兵可为欧陆的一方霸权势力。
真的到了打仗之际,这些人都将装备成本较低的板甲衣、铁皮盔,手持的也将是低碳钢做的剑与矛,另有罗斯军队惯常大量使用的弓弩。
曾经部族时代的罗斯也有着大量仅着布衣、拎着生锈铁斧就与敌人对战的狠人。
如此战士充分满足了留里克对蛮族战士的想象,想来自己早早战死的叔父奥吉尔,悲剧的根源并非遭遇偷袭,而在于他没有好的甲衣才被一根粗制的铁矛戳穿了身体……二十年后的罗斯已经改头换面,最显着的转变正在于王***队。
板甲衣算什么?最精锐的战士还要穿戴整体冷锻的正面胸甲,如此甲衣只能被钝器砸变型,而内部的蓬松衬里将赋予足够缓冲,如此战士的要害部位是锐器钝器都不能破防的存在。
这样的战士威力强劲,实在适合抛弃圆盾,双手持武器杀入敌阵大杀四方,成就罗斯定义的
“狂战士”。能成为这种狂战士,先决条件必须是非常强壮与高大,要养活他们,每日的伙食都是一笔大额开支。
眼前的年轻人的最大问题就是他们太年轻,固然是未来可期,他们即将被自己带入战场,或许只有神能预见他们的表现。
留里克尚有些犹豫不决,注意到很多人坚毅的面庞索性横下一条心。他当众拔出剑,剑锋直指乌云密布的苍穹,引来所有人的注意。
士兵们站位足够密集,留里克扯着嗓子持剑呐喊:“现在告诉你们一桩大好事!你们所有人都渴望的战争!已经爆发了!”就怕部下听不清,留里克特意强调一个短语——战争爆发了。
战争爆发?它明明从未停息。动了心的战士们依旧保持着克制,毕竟他们一直在训练场忙于精进打斗的本事,还不清楚胡已经开始在城里疯狂传播的南方战争之事。
任何的战争都是建功发财的机会,关键在于谁能拥有出战的机会?留里克索性先不提具体的敌人,特别强调:“你们所有人!各骑兵队必须参战!还有你们,第八、第九、第十和第十一旗队。年轻的战士们!诸神给了你们参战的机会,我将带着你们立刻投入战场……”事态来得可谓非常紧急,现在便御驾亲征留里克也自觉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
奈何敌人不是别人,正是防备好多年的斯摩棱斯克势力。斯摩棱斯克人主动来犯,带头者又是那个逃走的瓦季姆。
如果说南方的那些部族是为了经济利益发动偷袭,瓦季姆主要就是复仇。
松针庄园被族灭,巨冢埋着数千人,当地成为极为晦气的存在,无人去那片已经开始长树的林地祭司,罗斯人、本地斯拉夫人也不愿去光顾。
甚至当地开始生长的松树、云杉和桦树,大家相信这些树是吸收了死尸的营养而生长,也自然吸收了死灵的怨气,用这种木材盖房子肯定房倒屋塌,造船就必然沉船。
毕竟十年前的平叛战争做得太绝,杀尽不臣偏偏有贵族溜走。当年的作战,由于瓦季姆参与到刺杀老奥托一事,气得奥托痛下杀手。
“敢行刺我爹?战场上击败你们,俘虏一个不留!”彼时的留里克与其他贵族的意见完全一致,便是字面意义的针对松针庄园
“杀尽俘虏”。导致现在做奴的人,也在没有松针庄园的遗民。换位思考一番,罗斯如此血腥处置反叛,如今瓦季姆得势,那家伙定要同态报复。
固然很多人还是瞧不上瓦季姆那小子。然而这样一个孑然一身的
“落魄王子”,十年时间就做了整个斯摩棱斯克社群的老大,这说明此人有着很强的权术能力,至于此人带兵打仗的水平如何?
情报指出此人佣兵五千,还有骑兵五百。能指挥得动五千人,并从斯摩棱斯克那个位置发兵进攻维捷布斯克,恰恰还是顶着风雪发动冬季攻势打罗斯一个措手不及。
基于这些情报,留里克无法将愚蠢或是鲁莽与那个家伙挂钩。说实话,留里克确实有了一丝畏惧感。
五千名听从瓦季姆指挥的部族军队,敢于向有着木墙和灌水壕沟的堡垒发动强袭……吃了亏的人会想办法在言语上给自己找补,而处于鄙夷就说敌人各方面都羸弱,以至于说法与现实很可能相去甚远。
留里克无法全信战争亲历者卡尔埃里克松的说法,此人较为年轻还自视甚高,固然是罗斯不可多得的人才,恐怕此人把敌人说得太蠢了。
瓦季姆和他的斯摩棱斯克大军是弱旅?恰恰相反,偏偏是一支恐怖的强军!
留里克不得不考虑一个,所谓维捷布斯克最终被他们吞没,得胜的军队顺手继续攻击罗斯王国在波洛茨克建立的据点,再迫使当地人向斯摩棱斯克臣服。
留里克觉得自己的推断有证据——敌人有皮甲。斯摩棱斯克人的皮甲如何?
留里克已经第一时间见到了实物,就手感而言它轻便而坚硬,用钢剑砍下去虽有明显痕迹,砍断它几乎不可能,唯一的手段就是钢剑突刺,靠着强劲的力道贯穿它。
可是,在真正的实战中敌人往往不是杵着如靶子让剑士去突刺。大概是牛皮充分浸泡了树脂,造成了这种特别的皮甲。
其实这种甲衣并不稀奇,罗斯一样有能力去做,但罗斯掌握着大铁矿,得以以低成本制作海量的渗碳、淬火处理的铁片,对着预留的孔,以铆钉铆接在皮革上,就兼具了柔软与刚硬,可比什么劳什子的硬化皮甲更有效。
关键问题在于,那个卡尔埃里克松援引战俘的说法,所谓斯摩棱斯克军不但有兵五千,几乎人人穿皮甲。
这种事情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留里克可不敢拿自己好不容易训练的新兵去赌。
他再注意到,当自己宣布所有人都要立刻投入作战,一张张木讷的面容突然因狂喜而自发呐喊。
他们在有节奏地呐喊
“乌拉”。这就是留里克的恶趣味,罗斯传统的维京战吼诸如
“哈呀”、
“吼哦”,凡是接受过整训的常备军与公民兵,呐喊尽为
“乌拉”。
“不错,这才像是罗斯军队。”留里克对他们的气势很满意,现在则需好生花费一番口舌去告知他们敌人的强大。
“斯摩棱斯克有五千战兵,每个人携带一根铁矛,一面模仿我们的木盾,甚至人人都着甲!”
“敌人由瓦季姆指挥。记住这个名字!瓦季姆!十年前的叛乱者瓦季姆!”
“这个瓦季姆野心极大,他带兵侵蚀我们的领地,有意杀死见到的任何活人,甚至连女人孩子都不放过。他的目的就是杀人,一切仅仅是满足他的复仇。”
“战士们,这就是你们的敌人!将他们全部消灭,保卫我们的领地,保卫我们的家人。更是讨伐叛逆!”
“你们的敌人非常强大,因为仇恨,他们会向你们全力进攻。我不许有任何人怯懦,因为懦夫和逃兵不死于本王的军法,就是被敌人抓住后被活生生剥了皮。”
“现在,我们最尊贵的老国王奥托,他已经将罗斯最尊贵的剑交付我的手里。剑名为毁灭者,本王就要带着你们,将瓦季姆和他的军队彻底毁灭。”
“你们都是罗斯的孩子,流淌着勇士血脉。通过这次突如其来的战争,你们将成为真正的男人,这样本王才放心带着你们去西方与更强大的对手作战……”留里克一直骑着马置身于军阵之中,使得他一连串的鼓动性话语得以为大家真切听到。
只有击败强敌才能证明自己更加强大。敌人作战目的不是掠财夺地,竟是为了杀人而杀人?
!年轻战士们的心被深深触动,他们捶胸顿足得暴怒,恨不得立刻上战场厮杀。
或许国王所言都是事实,真正见过大世面的两位资深骑兵队长菲斯克和布罗迪不觉得敌人真的强劲。
两人注重于敌人有五百骑兵的信息,果真如此,罗斯骑兵就必须将之歼灭。
因为这片广阔世界,只允许罗斯骑兵一家独大。于是,作战被赋予正当性、正义性。
得益于练兵场的战前鼓动,所谓敌人是谁、兵力如何、目的何在,最精确的消息迅速传遍城市。
遂当卡洛塔与斯维特兰娜带着孩子们吃饭相谈之际,斗志昂扬的留里克已经懒得吃晚饭。
他随便吃了点干硬的面饼块垫垫肚子,就将高级军事人员于本城的罗斯杜马内集结。
四位骑兵队长:“秃头”菲斯克、
“擒拿者”布罗迪、
“八字胡”卡尔和
“猪鼻子”斯温。四位新晋步兵旗队长:塞德里克、奥拉夫、特里格韦和托斯蒂格。
另有国舅、诺夫哥罗德总督梅德韦特在场。大家其乐融融斗志昂扬,没人对作战行动本身有任何质疑,现在聚在这里就是连夜充分讨论一个作战方案。
大家的态度完全统一,各队长皆自信于所带队伍能够在战场上立功。
“我们必胜。那个瓦季姆我们让他多活了十年,本来我军现在没工夫针对他,想不到这个鲁莽家伙居然带重兵主动来犯。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我有必要集结大军作战。不要再说自己如何强劲,你们当然非常强劲。这一次我们不会再犯错,那个瓦季姆……今年光明节就用此人脑袋祭祀奥丁。”留里克的主张引得大家一致赞同。
最大的问题也显而易见。梅德韦特问道:“国王,你打算带兵多少?我军骑兵有限,步兵如何前进?莫非在雪地行军?”
“此事,并非问题。”留里克扫视一眼在坐的大家:“驯鹿比不上马,好在我们手里的驯鹿极多。本来光明节之前,当沃尔霍夫河完全冻结,就有大量人员向都城移动,靠的就是雪橇。现在大湖和洛瓦季河尚未结冰,却不是问题,河畔区域的积雪足矣使得雪橇快速移动。”
“可是,我们有足够雪橇吗?如果不够,我就立刻征召全城雪橇。”梅德韦特再道。
“那就有劳你了。而且这一次你的斯拉夫旗队一定要参战。”
“嘿嘿,我还以为自己开始老了就会远离作战,你还是记得我也是战士……”留里克微微一笑,拍拍自己大舅哥的肩膀:“那可是该死的瓦季姆!讨伐他岂能少了你?我还需要你快速整理出一些军资,需要你调动整个城市的生产。”
“任何吩咐我都会做好。”梅德韦特使劲拍打一番胸膛:“多少驯鹿、多少雪橇、多少粮食,给我一个数字,我今晚不睡觉就开始安排。”
“不必这么着急,你若有意连夜安排也可。此事确实我们好好探讨,正好大家都在这里……”作战行动中一些细枝末节的问题往往是些可以克服的小问题,然大量小问题交织在一起搞不好就能酿成***烦。
毕竟将是大规模雪地行军,这种事罗斯过去当然做过,考虑到此次作战颇为急促,动员军队将必然突破四千人。
十人坐一辆雪橇,各类辎重全都放上,再有御夫一名,由四头驯鹿驱使。
为了确保运力充足,如此雪橇当集结四百辆,使役的驯鹿也当又两千头。
骑兵虽是四个旗队有兵一千二百名,为了确保妥当,当再有三百匹马作为驮骡参战,且行军之际骑兵要卸下甲衣,爱护马力可以和坐雪橇的兄弟挤一挤。
这只是最低限度,雪橇和驯鹿可以更多,至于能超额凑够多少雪橇,就看总督梅德韦特的本事了。
他旋即给了大家明日与后日仅有两天的准备时间,将在大后天开拔!除非突降暴风雪阻挠军队行动。
计划中的四千兵马中新兵数量极多,好在还有一批身经百战老兵存在,留里克较为放心。
这仅仅只是罗斯王国的本部兵马,另要算上奥斯塔拉军队,固然其兵力非常有限。
罗斯还有一些实力不容小觑的外援部队,长期驻扎罗斯的佩切涅格外交人员与今冬客居的马客,以及基辅社群来的马客。
这些友军的参战属于锦上添花,罗斯完全可以不找他们协同作战,考虑到彼此的情谊,邀请他们参战是有益的。
与格查尔、努尔格、瓦迪斯拉夫三人探讨一个联合出兵问题,这是明日之事了。
留里克觉得需要一晚上的时间发酵,他知道消息传得全城人尽皆知,这些客人就该考虑一个是否出兵的问题。
“你们一定会主动要求出兵。毕竟瓦季姆这小子如何恶毒手段就是把路堵了。你们为了做生意,肯定要跟着我联手把堵路的敌人做掉。这样我就能做到五千对五千。哈哈!瓦季姆,这下可别说我欺负你。”留里克如此想着,对作战充满期待。
第1285章 危机下的新波洛茨克
在南方的维捷布斯克堡垒,积雪覆盖大地,仿佛一切战争的痕迹都被掩盖。
空旷地带突兀地隆起一些如同雪堆的存在,只要拨开积雪即可看到一具又一具冻得坚硬的死尸。
堡垒东大门的缺口现在为各色杂物堆砌堵上,尤其是敌人的尸体,被当做
“石块”来使用。在春季化雪的翻浆季节之前所有尸体都不会腐烂发臭,恰恰也是要到那个时候,守军才有功夫挖掘土坑掩埋尸体。
因为堡垒旁的西德维纳河正在似乎永不停歇的雾雪中快速冻结,本是多淤泥的区域被冻得愈发瓷实。
当前挖掘土坑的工作变得愈发困难,而战后疲敝不堪的战士们顶着高度紧张的精神,实在没有力气再做杂事。
被推举为临时城主的年轻人艾文德数数手下的兄弟们,百十号弟兄倒是有主动出击的能力,就像大家的先祖,纠集十多个兄弟划着一条船即可展开偷袭活动,但大家有命令在身,所谓堡垒真的失守,不仅是对不起为守城战死的兄弟,如此奇耻大辱就没有再活下去的资格了。
守军选择了完全意义的守势,再将断裂的东门封锁、抛出斥候去附近的林地谨慎探查一番后就完全撤回堡垒。
因为他们的确在被在占领的伐木场发现斯摩棱斯克军队营地,当地仍旧有驻军存在。
“说不定是个陷阱,引诱我军出城袭击,敌人再从意想不到之地突然杀出。我和兄弟们人手太少,我没有放手去赌的资本。”艾文德如此想着,为自己的
“怂”找理由。当然他的伙计们在获悉敌人仍有掩藏的驻军,也愿意相信一切尽是一个阴谋。
罗斯旗帜与奥斯塔拉旗帜依旧在堡垒飘扬,抓紧时间修善坏损的扭力弹弓,将所有能用的箭矢、标枪整理一番,守军之后的日子并非无事可做,他们将大把时间用于修善武备预备再战。
至于不远处的、驻扎在新波洛茨克堡垒的兄弟们,大家只能祈祷那些人能得到诸神庇护。
因为人们有理由相信,就在维捷布斯克眼皮子底下强行渡河的瓦季姆大军,他们攻击堡垒吃了大亏,多半是要去波洛茨克找回自信,以及那至关重要的给养物资。
另一方面,当战争爆发伊始,被放出堡垒遣散掉的丹麦商人、波洛茨克民夫,带着有关注战争的恐怖消息,划着船漂回了波洛茨克。
一位青壮年男子被卡洛塔任命为新波洛茨克城主,他的名字叫维苏恩德Visundr。
此人虽是格兰部族出身,随着格兰人十年前就与奥斯塔拉完全融合,他早已无所谓自己的旧出身。
公国正在用人之际,任何拥有着纯金发色的男子皆有被公爵大人重用的机会。
放在平常时期,像是维苏恩德这种人或许要以普通部族男子的身份过一辈子。
时代给了普通人巨大机会,而他与其他男人一样并非庸碌之辈,不过也没人觉得这样一位男子能作为多么伟大事业。
卡洛塔给他以及当地驻军的命令极为简单:守卫好我们的新波洛茨克城,保持武装戒备,谨防本地人起事。
就算把旧贵族的小孙女接走,就算与本地人做了一番通婚,卡洛塔还没有天真到以为因为血腥战争酿出的血海深仇一笔勾销。
罗斯王国杀了他们上千人,就算是因战争而死,依旧是上千人死亡。迫于王国强大的军事威慑他们不敢起事复仇,而卡洛塔目前只能寄希望于时间去慢慢冲淡这份仇恨。
或是到了第三代人降世,仇恨才会彻底化解……然而,情况正向着她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着。
新波洛茨克堡垒与沿着波洛塔河畔兴起的波洛茨克村庄联盟,双方分在河道两侧,彼此有着不长不远的距离。
倘若本地人有意反叛,他们就必须先渡河方可向着故意建设在开阔地的堡垒进军。
卡洛塔留有更多的后手,譬如人质。那些娶了本地女子的年轻奥斯塔拉战士,无论他们是真正的北欧移民之后,亦或是后期加入的伊尔门湖斯拉夫小战士,而今所有人的身份就是奥斯塔拉公国士兵,更有资格对外宣称:我是罗斯人。
已经不必纠结于血统,战士们彼此间因共同远征而塑造的战友情已然超越了血统认同,那些年轻的斯拉夫战士也以瓦良格战士自居。
正所谓当一个男子打扮成瓦良格人模样,张口就蹦出诺斯语,崇拜奥丁、托尔等北方诸神,那么他就是个瓦良格人。
无论是自由的爱情,还是强行婚姻,波洛茨克本地的女孩们在这方面丝毫没有选择权。
她们的婚姻相当于和亲,在这个冬季,女孩们不得不带着铺盖搬入新兴的新波洛茨克堡垒。
至于女孩们的父母兄弟,倘若他们愿意移民,也可带着细软划船过河。
显然一批嫁女的家庭如此作为,分明就是以实际行动向同乡们证明一件事——我们已经彻底投靠了这些罗斯来的瓦良格征服者。
“这是可耻的背叛。既然你们如此选择,以后我就不认你是亲戚。”话不能明着说,然波洛茨克社群的分化已经是再明白不过的事。
生活还要继续。那些被强制拉到维捷布斯克的民夫究竟要遭遇怎样的待遇?
真的会如那个女贵族许诺的
“妥善对待”?民众不可知晓,而且现在的波洛茨克本地人失去了自我武装的资格,征服者们承包了防卫,更多的瓦良格人从里加湾向内陆区域活动,本是非常排斥他们争夺自己生存空间的波洛茨克民众,不得不仰其鼻息保持隐忍。
在新波洛茨克堡垒内部,情况又是另一回事。那些嫁女而移民的农民家庭,当他们通过木门进入堡垒,身份就变成了
“自己人”。毕竟奥斯塔拉公国已经与斯拉夫人混居了超过十年,接受新的波洛茨克斯拉夫人入伙并不障碍。
就在城主维苏恩德的指挥下,包括他在内的所有十二岁至五十岁男子,都有拿起武器守卫堡垒的责任。
像是女孩们发老父亲,这些农民万万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被当做正儿八经的瓦良格士兵对待,不得不拿起圆盾,将头发与胡须梳理成奇怪的辫子,乍一看去的确像是一回事。
堡垒内有着充足的食物,由于这座堡垒独特的地理优势,使得它成为里加湾来客的得天独厚之驿站。
有的里加的丹麦社群商人索性就在这座堡垒停下脚步,他们意欲一直待到明年春季恢复航行。
并非阿猫阿狗都可以进驻这座堡垒,这些商人有着首领斯特坎德颁发的凭证,乃至罗斯的萨列马岛伯爵、伟大探险家斯普尤特提供的信物,他们才能将带着武器将货物搬运到堡垒内并住下来。
有了这些凭证,原则上客居的武装商人就是在向罗斯王留里克效忠,倘若有战争,他们完全又资格参战。
他们的存在大大疏解了新波洛茨克的防御压力。因为又三支长船商队在此客居,从船上下来的男人女人充满野性,尤其是那些丹麦裔女子,梳着丰富的发辫,穿着干练,脸上、脖子往往有刺青,怎么看都是彪悍的女战士。
至于那些男子更为彪悍,个别人士故意续的胡须梳成辫子,其长可及肚脐。
有八十余人自带食物、武器涌入堡垒。他们极具战斗力,对于他们,城主维苏恩德有着一百个放心。
就在堡垒内,一座木桩被砍砸成抽象的人物半身像,它被做了一些化妆,在其
“右眼”位置则被烧红的铁条狠狠戳出烧蚀痕迹。此物不是别的,正是大家临时树立起的奥丁塑像。
无论是罗斯人、瑞典诸部,还是散落在波罗的海周边的丹麦移民,大家信仰上的最大公约数就是奥丁。
在光明节祭祀奥丁是各势力的保留节目,至于祭祀的方式千奇百怪。按照城主的计划,从村里牵来的牛将作为祭祀牺牲。
牛就是掠夺而来的,现在天天饲喂其干草仅仅确保其不饿死冻死罢了,大伙儿也没想着一定要吃掉此牺牲,只想着祭司之日牛血将木神像浇灌成红色就万事大吉了。
于是,新波洛茨克堡垒的居民突破了五百人,被厚实木墙包围的堡垒内部空间相对充裕,如此人员住在一起并非显得拥挤。
驻军、强行指派任务的本地农民,以及客居武装商人,堡垒守卫者兵力膨胀到三百。
但无人考虑到今冬有战士,大家心照不宣,如此驻军实在是防着人口众多的波洛茨克社群居民起事。
显然,如果当真正的严冬降临他们还没有起事的苗头,那么今冬必将安然度过。
持续的雾雪天气弄得各地居民慵懒,村民们宁可如熊一般躲在较为温暖的家里睡大觉,在新波洛茨克堡垒,没有什么大事人们自然是蛰伏休息得好。
武装商人们带来有北欧棋牌游戏,下棋成了解闷的手段。另有持箭投壶、对着木靶扔小飞镖的室内竞技游戏。
倘若麦酒有限,怕是很多人要在闲极无聊中将自己灌得酩酊大醉。危机,就在一片其乐融融的
场面下突然降临。
那是在河面上冒着降雪快速漂行的船只。长船先在波洛茨克最大村庄的码头将强征的民夫卸下,有冒雪劳作的村民注意到挂着一面小小的罗斯旗帜的船只抵达,还不懂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一些男人下了船慌慌张张向村庄跑去。
从其瘦弱的姿态来看,他们根本不是罗斯人。居然……是村民?!强征的民夫绝大部分都回来了,奈何还是有人未归,稍稍闻讯一下村民得到的就是族人的死讯。
杀死村民的并非驻扎维捷布斯克的罗斯征服者,竟然是来自斯摩棱斯克的庞大军队。
消息在添油加醋一番在全部的十个村庄疯传,战俘曾吹嘘的五千大军,到了逃回来的民夫嘴里摇身一变成了万人大军。
“森林里杀出无数的战士,他们见人就杀毫不留情。他们为了复仇而来,有意杀死见到的一切瓦良格人。我们的同乡被他们误杀。他们在进攻罗斯人的维捷布斯克,那座堡垒坚持不了多久。斯摩棱斯克大军不惧寒冷,他们在毁掉上游的堡垒后,就必然进攻我们这里的堡垒。所有人,你们要早做打算呐!”撤回的民夫尽说着相似的话语。
斯摩棱斯克军队真的有一万人?不知道。民众更原因相信自己族人的话,他们说有一万人那就是有了。
在如此危局之下,波洛茨克当采取怎样的立场。雪中,一双双眼睛凝视着河对岸不远处的、飘扬着罗斯旗帜的堡垒,他们默然得做出自己的主张——迎接正义之师。
丧失了村庄的精英,新的精英群体就在村民中自发被推举出来。当前没有人振臂一呼自称全新的波洛茨克大首领,大大小小的家族推出各自的头面人物,冒着雪聚在一间小屋,就商量好了接下来的举措。
“不管怎么说,斯摩棱斯克与我们路途遥远,我们彼此没有明确仇恨。大家说着相同的语言,信仰相同的神,任何的事都可以好好谈。唯独罗斯人和其他的瓦良格人,蛮横地闯入我们的领地,或是掳掠人口财富、或是过境不给钱财,现在我们又被他们彻底征服。凭借我们自己的力量无法摆脱罗斯人的统治。显然斯摩棱斯克军队在有意杀死那些瓦良格人,他们会拔掉罗斯人的堡垒,可能他们的一万人大军也能击败未来的罗斯军队。斯摩棱斯克人会帮助我们摆脱罗斯人的统治,一切都会好起来。”一夜之间他们就研究出这样的结果,头头脸脸们一厢情愿的认为瓦季姆的斯摩棱斯克大军就是拯救者。
至于有人揣测,万一他们也如罗斯军队一样残暴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如此问题过于烧脑,再说
“万人大军”一定会向波洛茨克进军,大家根本无力和那些人谈条件。还不如就寄希望与他们就是拯救者的好。
于是,十个村庄决意不设防,同时也不再试图与河对岸的新波洛茨克堡垒做任何的联系。
让那些五花八门的瓦良格人,以及背叛村庄的家伙们都见鬼去吧!必要时刻,波洛茨克村民有意向他们自认为的斯摩棱斯克友军提供粮食和住处。
他们愿意相信,当友军击败罗斯人,波洛茨克以后便不再向罗斯纳贡,罗斯的打手奥斯塔拉公国以及那个叫卡洛塔的颇腿女魔头,就只能待在北方不敢南下。
但在新波洛茨克堡垒,情况完全是另一个极端。敢于千里闯江湖的丹麦裔商人吃过见过,一些人曾在东罗马的地界乱窜,能让他们感觉畏惧的东西并不多。
这一次,归来的商人在堡垒里大谈敌人的强劲。随着商人提到了一个名字
“瓦季姆”,这下城主维苏恩德完全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因为十一年前讨伐反叛的松针庄园,彼时还是个少年的他就已经编入了所谓奥斯塔拉军队,以罗斯公国的同盟军出战,即便彼时的奥斯塔拉军规模小到尽可作为女公爵卡洛塔的卫队罢了。
军队规模虽小,象征意义极大。维苏恩德知道有个逃跑的叛逆之子名叫瓦季姆,后来随着草原人抓来的斯摩棱斯克俘虏,从其嘴里获悉那个瓦季姆摇身一变成了斯摩棱斯克大首领。
还能比这更离奇的吗?有!就是现在!
“鲁莽的瓦季姆带着五千大军正在围攻维捷布斯克,你们一定要保持戒备。我们打算继续向里加漂去。请你们放心,我们不做逃兵。我们要告诉老大斯特坎德,相信老大能组织一些兄弟支援你们。”归来的商人撂下这些话根本不敢停歇,拿到一些补给品后又开始冒着风雪顺流而下。
维苏恩德佩服这种义气,而整个堡垒守军并无大敌当前的紧张,恰恰相反的是由于敌人头目是瓦季姆,大伙清楚任何人杀死这个头目都将是大功一件。
只是碍于守军实力,以及波洛茨克村民那被打断脊梁的羸弱模样,维苏恩德可不信就凭手下兄弟就能援助维捷布斯克。
再说,商人还送来的维捷布斯克守将耶灵格刻在木板上的简信,它只有一行短语:坚守新波洛茨克。
还能怎么办?期待来自里加的援军吧!相信耶灵格和他的伙计们就在维捷布斯克堡垒耗死敌人。
对于自己,人部分男女全部动员!整顿武器、检查食物给养,坚守堡垒做好最坏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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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6章 暴起中的里加湾援军
从新波洛茨克堡垒至里加海湾,即便船只在尚未冻结的西德维纳河上漂行,最终漂到里加想必也要消耗六到七天的时间。
时间已经到了十一月份,持续的降雪令住在广大区域的人们慵懒而无聊。
里加城市中的丹麦社区,人们一如在老家那般,在储备好过冬的各种食物后就开始蛰居在家。
因为从十一月中下旬开始,西德维纳河入海口的冰层将变得可以供人徒步行走,海湾也将快速冻结,可能一场暴风雪后人们即可在冰层上自由移动。
生产生活几乎就此暂停,本地的拉脱维亚部族民众与丹麦移民,很愿意待在家里等待春季。
随着大河流凌结束,生活才能继续。所以从维捷布斯克堡垒逃出来的丹麦商人,他们不敢在新波洛茨克堡逗留,将战争警报告知驻军后已经是仁至义尽,至于当地人是撤是守全凭他们的意思。
逃脱战争的商人佩服那些守城者的勇气,斟酌一番后,大家不得不重新确定自己的立场。
“和斯摩棱斯克的首领战斗?我们是商人,得活着把钱赚了。我们冒这河流冻结也要回到里加,把消息告知首领,一切就由他来定夺……至于参战,再看看情况。”逃亡商人无法确定自己的首领斯特坎德会组织兄弟出兵。
只怕真正的情况是他会碍于与罗斯王的情谊主动出兵,却不能说服广大民众跟着自己去干。
至于那些拉脱维亚人就更不能指望了。那群家伙在绝大多数时候将防卫都外包给了侨居的丹麦人,他们甚至不愿意为自己的家园打仗,以为提供财物、女人就能买到一切,就遑论为受难的罗斯人打仗了。
除非……那位掌握海军的罗斯人伯爵能知晓消息并组织他们罗斯人进军。
一条长船冒着风雪继续漂行,大部分桨叶收回,唯有两支桨充当方向舵。
人们裹上蜷缩成一团,皮帽遮盖整个头基本仅露出双眼。他们一动不动,身上都落了一层雪。
好似死寂了的船只拨开碎冰,在白雪皑皑的世界中与墨色河道中逐渐抵达了他们的出发地——里加。
此时,地势舒缓的滨海滨河之地整齐摆放着大量船只,即便是拉脱维亚渔民也将船推上岸,避免冻结后膨胀的海平伤害自己赖以为生的工具。
直到西德维纳河在流凌之后河道真正疏通,船只才会退下岸。渔业工作已完全暂停,宝石和皮革贸易更是提前终止。
现在,里加的各色商人手里囤积着大量的琥珀、蜜蜡,以及其他的宝石品类。
甚至,是足以鱼目混珠的彩色玻璃,此物的数量最多,由于本地人都已清楚这些难以称之为宝石的
“罗斯宝石”的缘由,销售的价格自然谈不上高。除非将彩色、透明玻璃珠子卖到更为南方的保加利亚、罗马不懂行的人赚上一笔,就只能薄利多销了。
输送这些玻璃珠子的不是别人,正是有着伟大探险家之称的斯普尤特。
也恰是他的
“波罗的海执法船队”可以充当运输船的供能,带着一众兄弟离开萨列马岛,就近在里加过冬。
今冬,他带着儿子乘坐武装货船漂至港口,他们无谓风雪,船只抵达近岸处便抛下铁矛,大伙儿带着货物释放小船全部登陆。
有人会质疑,难道把大船晾在海水中,冻结的海冰岂不会毁了它?绝不可能!
登陆的斯普尤特一伙儿二百多人,陆续搬下过冬给养后,纷纷抵达此地已经兴建完毕的罗斯商铺。
好歹斯普尤特是国王册封的伯爵,比起萨列马岛的环境,里加城市一切都更为优越。
遂站在本地拉脱维亚族人的立场上,罗斯人与那些丹麦人没啥区别,是新一批来此定居的瓦良格人。
有别于丹麦的重商,罗斯人不但注重商人更加好战。他们是整片海洋的霸主,斯普尤特其人是本片海域的伯爵,被罗斯王赐予了先斩后奏的权力。
千万不要招惹这种角色,恰是与他一起办事,大家都能畅快地喝酒吃肉。
里加的罗斯商铺、或曰萨列马伯国的伯爵新居所实在842年即今年夏季建设完毕,新的罗斯移民社区也应运而生。
曾被各路部族流放的卧龙凤雏一改他们海盗的身份,而凶悍狡猾心性不改,若非有斯普尤特父子管理者定然要闹出一些乱子。
在里加,基本的习惯法依旧被奉行着。盗窃者斩断手指,欺辱同族者遭遇体罚再流放,恶性作乱者斩首……在法理上,里加这座城市归入罗斯王国,斯普尤特本人充当起城主。
他无力将城市管得面面俱到,现实正是一切照旧,城里的大商人、丹麦社区佣兵头子、附近村庄的首领,他们依旧掌握着权势。
随着罗斯势力参与到贸易中,来自罗斯的各种商品开始倾销,再加上收取必要的贡品,斯普尤特在这里一直稳赚不赔。
人数最多的拉脱维亚部族并没有亏,交出贡品买来的是更强劲的罗斯军队的安全保护。
消息向周围区域占领,在过去的842年温暖区,临近是瑟隆部族、立窝尼亚部族,纷纷派出运货商人前往里加,卖货是目的之一,打探情报才是最大目的。
当这两个部族获悉里加的繁荣依旧、罗斯征服者没有做盘剥之能事,他们安了心,也在这个冬季不得不考虑自己在新时代的立场。
计划在里加过冬的罗斯人,就与隔壁而居的丹麦族裔兄弟们高谈阔论共襄盛举。
斯普尤特与斯特坎德把酒言欢,他们的儿子也互称兄弟。罗斯旗帜在此高调飘扬,它意味着里加完全成为罗斯的城市,更是向一河之隔的瑟米加利亚人宣示自己的存在。
是一种挑衅,更是一种战争威胁。因为就在这大雪纷飞的日子,聚在一起的斯普尤特、斯特坎德两人,乃至他们的伙计们,因为吹牛吹得太过火,似乎真的需要打一仗来证明谁才是真正的战士。
双方断不会内战,甚至赤膊在雪中摔跤也不至于。至多玩一番在北欧尤其是丹麦颇为流行的
“抢陶罐”这种原始版橄榄球的游戏。双方真正在策划的是一种可能性:我们主动去袭击瑟米加利亚人的领地。
主动进攻河对岸的人们?本地的拉脱维亚人不愿冒这个险,长久以来他们做防守之势,指望客居的丹麦人帮自己摆平威胁。
当然,这就要支付这群北方佣兵更多的钱财物资,避免他们跟着愿花重金是瑟米加利亚人跑了。
随着里加彻底被罗斯拥有,本地居民的这种顾虑荡然无存。因为,罗斯军队做佣兵去打仗,可不是阿猫阿狗能花钱请得动的。
除非罗斯军队判定未来作战有大利可图。在这里的斯普尤特动了这种心思。
他们就在温暖屋舍里探讨着极为现实而露骨的战争话题。斯普尤特痛饮的不是别的,实在就是珍馐的葡萄酒。
终于他如何弄到的,也令在场的诸位讶异——是货真价值的拿骚产葡萄酒。
无他,从法兰克归来的船队带着奇诡的战利品较为低调的返航,军队主力仍旧驻扎在莱茵河口,指挥军队作战的蓝狐带着小型船队才抵达萨列马岛不久,卸下少量货物就又全速向都城进发了。
此事实在给了斯普尤特巨大的震撼。以他这位叱咤海洋二十年的老家伙看来,远征军就是取得了大胜,法兰克都城地定然被洗劫一空,还因为意欲扩大战争肆意抢掠,军队主力根本不愿意回来。
这很好理解,毕竟出征的尽是流淌着老罗斯血脉的新老狠人,简单的战利品已经无法满足。
斯普尤特实在心里痒痒呐!只好要来一桶葡萄酒来里加了……
“如果,我们主动出兵掠夺他们的粮食、皮革、人口岂不是能打发一笔财?罗斯王很需要奴隶为他的矿山增添一群两条腿的牛马。”斯特坎德不觉得这位老伙计喝醉了,他得以畅饮葡萄酒,沉醉于它独特的甜味与酒味,趁着酒劲诉说起自己对瑟米加利亚人的认知……斯特坎德说了一大通,也不知眼前的兄弟听进去了没有,观其颤动的眼神,大抵是动了心思。
“你能召集多少兄弟?”突然,斯普尤特问道。
“啊?难不成你明年春季就打算动手?”
“完全可以。而我……能召集三百个凶悍的兄弟。你们丹麦人能如何?”
“这……至多二百人吧。如果从本地拉脱维亚人处招来一些勇士。”
“勇士?”斯普尤特不禁笑出声,捋着胡须大放厥词:“他们也配?甚至不懂得打群架。”
“也看也是。那就让他们多拿出粮食来,助我们打仗。我也看出来了……”斯普尤特顿顿气,真诚看着兄弟的眼:“他们就是怂。我们丹麦人和他们在一起,怎么搞得好琥珀贸易?之前河上游的波洛茨克人霸者河道,向沿途的商人收取好处费。那些拉脱维亚商人有意卖琥珀,明明自己遭遇不公的盘剥不敢反抗,每一次都得跟着我们丹麦商队一同行动,真不知道谁是主谁是客。”
“嘿嘿,当然我们是主。现在,我!”斯普尤特使劲敲打一番胸膛:“我就是这里的主人!是你们都该尊重的首领。”
“这倒也是。”再喝上一杯酒,已经胡须花白的斯特坎德不禁想到未来:“我还能记得我的丹麦出生。但是我的儿子、孙子,乃至后裔们。只怕他们只会记得自己是罗斯人了。”
“你有些遗憾吗?”
“无所谓。罗斯王得到诸神庇佑,我们整个社区效忠罗斯,自然也得到诸神庇佑。”
“对!”斯普尤特一拍大腿:“这就需要我们斩杀一些敌人血祭奥丁,向诸神证明自己的勇气。”
“顺手……也是掠夺罗斯急需的挖矿奴隶。”推杯换盏间两人喝醉了,连带着他们的儿子与朋友们一样喝得神魂颠倒。
所以瑟米加利亚何罪之有?有罪。罪就罪在他们存在于罗斯王国控制区的边缘,但没有遣使臣服。
因其不臣,并对罗斯的附庸未来有动武的趋势,与其被动应对袭击,那还不如提前动手打服。
不过里加的罗斯人与丹麦人不必提前练兵,各路人本就是海上豪杰,拿起剑盾迅速即可集结成一支数百人的维京军队。
积雪掩盖了杀意,里加似乎依旧平静。直到那艘船只冒着被冻结的风险抵达码头……消息晴空炸裂般搅和得罗斯商铺不能安宁,消息瞬间传到隔壁的丹麦社区,继而连里加居住的拉脱维亚人或多或少都知晓了消息中最关键的部分——斯摩棱斯克大军在进攻波洛茨克地区的罗斯人。
本地人没工夫了解维捷布斯克堡垒和新波洛茨克堡垒,只知道那是罗斯人的据点,由此控制整个波洛茨克。
东方的强大势力集结大军冒雪进攻罗斯?怎么想都是匪夷所思。可报信的商人不会莫名地发出战争警报。
距上次喝酒没过两天,户外的风雪持续不断。震惊的斯普尤特不得不组织各路豪杰在罗斯商铺新设的罗斯杜马议会庭里谈论此突然的军国大事。
只有神直到战争究竟到了什么地步。户外颇为寒冷,室内尽是穿着裘皮的人,木墙挂着的油灯不多,显得这尚未好生装潢的议会庭显得冷清简陋,最糟糕的正是光线昏暗。
一切皆由冒死报信的商人起,现在也必由商人说明其所知的一切……在一番情不自禁的添油加醋下,斯摩棱斯克军队的实力进一步强大。
斯普尤特也不敢一拍大腿勃然而起指着其人说:“你胡扯。”因为,商人提及了一个关键名字:瓦季姆。
事态的性质已经彻底变了!那不是一般的袭击,分明就是
“逃亡的瓦季姆”举大军寻仇。
“瓦季姆!冬季寻仇,你可真会挑时候!居然趁着我们兵力薄弱出手,真是卑鄙……”斯特坎德有些讶异:“这个瓦季姆?何人?看你暴怒的样子。兄弟,你们罗斯与他有大仇?”
“当然。此人是罗斯王必杀之人,真是想不到……”显然现在再去讶异、抱怨已经于事无补,作为伯爵的斯普尤特完全相信商人的说法。
同样他也做了一个保险,威胁道:“我愿意相信你,不过万一你谎报情况,你的罪责足够我罚你做血鹰!”而商人面对极端刑罚的威胁面不改色,当着众人的面拍打胸膛:“我把财物和大量物资放在维捷布斯克。你们罗斯人的堡垒可能支撑不住,倘若你们的那个耶灵格战败,下一个遭殃的必然是波洛茨克。他们得逞,对我们所有人都是灾难。”
“如果是斯摩棱斯克人截断了商路,我们有意卖到罗马的琥珀就要滞销。”斯特坎德作为丹麦社区老大怒不可遏:“既然你见证了很多。兄弟,就有你来做向导。”说罢,他再看看难以平静的老伙计斯普尤特:“看来,你计划袭击瑟米加利亚人的想法要向后放了。你一定会去上游救援你的罗斯亲人,而我们整个丹麦社区会集结全部青壮协助。甚至,我要立刻下令集结。”
“那就干吧!我们并没有多少时间。”于是,萨列马伯爵斯普尤特愤而起身,猛然拔出自己的钢制佩剑,剑风嗡嗡实在吸睛。
昏暗油灯下它剑指东方:“我不管斯摩棱斯克人是五千军队还是一万军队,在冬季我们罗斯人就是无敌的。瓦季姆那个蠢货,杀了此人是大功一件,罗斯王会赐予他巨额奖金赏赐。我们携手进攻,今年光明节就用他们的血祭祀诸神。”罢了,众人纷纷站起来。
本是想看戏的拉脱维亚本地部族也不情不愿的站起来以表心态。里加做出了决断,一支人数规模较少但实力强劲的军队现身。
斯普尤特所处的时间节点非常微妙,他早于留里克在诺夫哥罗德的集结令与大军开拔,在得知消息的第一天就下令作战,全面的战备在第二天开始,而里加的战备时间仅有一天。
遂到第三天,集结本地的马匹、驯鹿来拖曳雪橇,勉强能带上三百名战士行动。
不错,正是三百人而已,不多,却也不少。一旦在严冬因冰封河道海湾导致北方人失去内河航运的速度优势,退而求其次就只能依赖畜力拉雪橇了。
但里加这里驯养的冬季使役牲畜不多,七拼八凑而来的畜力雪橇也就能勉强运载三百人。
斯普尤特实在顾不住了,哪怕途中还有可能遇到暴风雪的袭击,此事任何的风险都得冒。
这不仅仅是增援,全军同仇敌忾士气旺盛。因为断然财路如杀人父母,斯摩棱斯克大军的行动已经令里加感觉到了生存危机,暴起的反击源于此。
他们,更多的是为扞卫自己财富之路而战。
第1287章 一群恶鬼在波洛茨克
雪终于停了,但太阳并没有高高挂起一直大军在灰蒙蒙的天空下踏雪行军,他们不得不自发排成狭长的队伍,后队踩踏前队的足迹,尽可能顺利地前进。
绝大多数战士还不清楚前路将之何等的艰辛。他们以矛为仗,临时制作雪橇拖曳起自己的物资,浩浩荡荡在滨河的雪地中挪步。
并没有人去过波洛茨克人的村庄,只知道沿着河道向下游走去,一定能抵达目的地。
如果不跟着首领走就是背叛!叛徒将被处决。更多的人也没想着要逃亡,攻击该死的堡垒损失很多兄弟却无功而返,比起继续作战,当前大家的生存已经面临着严酷挑战。
既然首领瓦季姆说波洛茨克人手里有充足粮食,就相信这一说法吧。不然还有什么可相信的呢?
雪地行军中的人们秉持着一种信念——我军可在波洛茨克村庄顺利过冬。
然而才到第一天结束行军宿营之际,战士们才纷纷意识到自己遇到了何其尴尬的窘境。
一棵棵小松树被砍倒,他们靠着特别储备好的干柴艰难钻木取火,废了一番力气才点燃第一摊篝火,继而河畔森林中,斯摩棱斯克大军终于得到烈火烘烤得享一宿的温暖。
他们不得不将靴子脱下,烘烤自己的脚丫。将雪水融化后,在陶瓮里煮一些麦子,撒上一点盐充当自己舒服的晚餐。
很多人已经出现了冻伤情况,最糟糕的莫过于双脚。西德维纳河上的简陋浮桥效果不好,冰冷河水侵入靴子,以至于大家在最初阶段恍如双脚踩着冰在行动,知道后续行动身体暖和起来情况才好转。
他们继续呵护一番冻伤的脚,将靴子烤得干燥。于是,在广袤的无人森林,河畔的一隅之地出现一片篝火区。
才是第一天行军就如此艰难,未来还要走多久?瓦季姆和他的战士们一道忍受艰辛。
“或许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我真应该在明年发动行动。可我已经没有回头路,现在我连无功而返的资格都没有了……”瓦季姆不敢将自己的忧虑展示给他人,而他披着皮甲的精锐战士们一片默然,然不是投来的眼神就是无声的质疑。
终于又兄弟耐不住压力谨慎走来,整理一下皮袍子坐在瓦季姆身边,摊开双手做出一番烤火样。
“有事吗?让我猜猜,是问我行军究竟要多久?”来者楞了一下,急忙道:“既然首领都知道,我也就不多问了。”
“还是问问吧!兄弟们一定都想知道。”
“那么,还有多久?很多兄弟冻伤,双脚难听使唤。一只只耳朵开始肿胀,最糟糕的是我们的粮食真的不多了。”瓦季姆不敢叹气,他昂起胸膛:“让兄弟们忍一忍!只要到了波洛茨克,一切都会好起来。”
“那么,到底还要行军多久。至少,您得给大家一个念想,不然我担心士气崩溃。”
“三天!”瓦季姆果断伸出三只手指面相这位兄弟:“再过三天应该就能到了。”
“啊?还有三天?这!这……”
“如何?你何必惊讶?”
“时间太过漫长,就怕兄弟们现在就泄了气。”
“那就让他们鼓足勇气。”瓦季姆发狠道:“看看现实吧。撤离只会意味着冻死在雪中,即便是我,命运也与你绑在一起。只有去了波洛茨克才能活命,趁着还有粮食,我们实在等不得。但愿大家能快点行动,我相信三日之内一定能抵达。”换言之,瓦季姆并不确定三日之内全军一定能抵达目的地。
来谈口风的兄弟灰溜溜撤离,他并没有将现实情况告知其他人,只是代首领声称:三日之内我们必到。
这是一个足以令人崩溃的时常,好在斯摩棱斯克军队能忍耐,其中对罗斯人有着大仇的战士,他们将仇恨化作力量,既然首领给了明确的时间,那就不必再多想。
全军士气有所回升,来自于他们对行军时间终于有了明确概念,还在于烤了一夜的火,疲惫身子得以恢复。
最关键的莫过于脚,因为烤火,一双双脚丫从冻伤坏死的边缘拉了回来。
乐观情绪在蔓延,他们以平均每小时三公里的速度在雪中跋涉,实在谈不上快速。
殊不知,等待军队的滨河路径,可是长达一百三十公里呢!维捷布斯克堡垒至波洛茨克村庄的直线距离虽只有八十公里,倘若知道明确路径,大军走直线全力冲刺两天就能到。
奈何瓦季姆和他的大军并不知捷径,只要以最笨的方法沿着曲折的西德维纳河前进,旅途被迫大幅拉长。
搁在温暖期如此行军大不了是耗费脚力弄得腿脚酸痛,而今冬季踏雪行军,全军有丧命途中的风险。
白昼时间已经很短了,他们几乎用整个白天行军,如此终于能勉强达到一日行进三十公里的
“高速”。但是,还不够。唯一的好消息是消失许久的太阳终于现身!哪怕是冬日阳光,照在一张张冻得麻木的脸上也感觉到无比温暖。
白茫茫一片的世界里,一支身穿皮衣黑压压的队伍在已经冻结的河流右岸行进。
最大的坏消息正是三日之期快到了,一度乐观的情绪正快速变成悲观。
直到现在还没有发现定居点的踪迹,莫非首领骗了大家?但行军途中经过了一处村庄废墟,一度引人担忧。
考虑到那就是个小型村庄,对比庞大的波洛茨克社群根本不值一提。毕竟是一座置身于雪地中的废墟,它的存在被人们认为不吉。
终于约定的日子已到,太阳落山,璀璨星空伴随皓月,洁白大地强烈的反光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篝火照例点燃,疲惫的战士们停下脚步。首领失言了。没有哗变,也没有大声抱怨,一切尽在不言中。
因为绝大多数战士很清楚,现在就算找到首领抱怨也于事无补。不少兄弟粮食已经吃尽,还有存粮的人不得不将粮食分给缺粮者。
这算是危难中救命之举,可对于即便有粮者,就算他晚一天吃完粮食又有何意义?
前路如何无人得知,反观首领瓦季姆,他依旧绷着脸好似对大家的处境漠不关心,张口闭口还是
“继续行军”的说辞。于是,饥饿的战士将队伍里最后的马匹杀死,分割马肉,连马内脏也扒拉出来烤食,即便腥气太重捏着鼻子也就吃了。
擅作主张者本就是斯摩棱斯克本地贵族的子侄,也只有他们敢如此不经首领同意做此事。
他们本想着瓦季姆得知后会暴跳如雷,正巧借此机会好好问他个所以然。
不曾想瓦季姆分明是默许了此事。只见这位尊贵的首领在一双双警惕的眼神注视下走近一处杀马现场,还在分割马肉递给围观的饥饿同伴的人,竟丝毫不理会首领来了。
“你来干什么?难道要斥责我杀了你的马?”持刀者猛回头,口气有些粗鄙。
“没什么,也分我一块吧。骑兵已经没有意义,最后的马匹没了也就没了。”这话说得,杀马者突然不知道如何接话。
此人撂下刀子缓缓站起来,当着一众围观者的面索性质问首领:“瓦季姆!兄弟们陪你走了一路,三日之期已到。你的承诺呢?你并没有履行承诺。”但瓦季姆不想认错,也没有用大声叫嚷来震慑。
他知道兄弟们都憋着一股气,恐怕自己操作不当自己就会如此马被割得七零八块。
他想到一番说辞:“其实我们真的快速行动,三天时间也就够了。奈何我们雪地行军速度慢,大家的粮食也不多,没有充足体力就走得更慢了。我并没有说错话,而是我军行动太慢。”
“啊?结果还是我们的错?”
“谁都没有错,错在敌人。听着!”瓦季姆环视一番越聚越多的人群,张开双手试图平息聒噪,再公开宣扬:“已经是临门一脚了!兄弟们,你们再坚持一下。不要担心没吃的,现在,你们把所有的马匹杀死,挑选一切能吃的部位。再坚持一下,到了波洛茨克,那里有你们想要的一切。”就算瓦季姆可能又要食言,还有什么办法呢?
后退等于自杀,还不如现在将最后的战马吃尽,去赌食物彻底耗尽前能抵达目的地。
的确,斯摩棱斯克大军距离波洛塔河畔的一众波洛茨克人村庄已经不远。
与此同时,另一片小世界。厚实的木门关闭之后,龟缩在新波洛茨克堡垒的奥斯塔拉守军就过起了坚守不出的无聊日子。
雪终于停了,河对岸的人们似乎也没有恢复生产生活。明明有战争警报,然好多天过去整个世界安静得厉害,令人觉得所谓的警报是一场闹剧。
“不像是闹剧。如果不是战争,那就是女公爵的演习。不管任何情况,我还是无懈可击。”守将维苏恩德估计着。
很多人精神松懈,多亏了堡垒屹立于白雪皑皑之地,哪怕有敌发动偷袭,躲在堡垒里的军队仍能占据优势坚守。
即便雪停之后大河支流的波洛塔河冰层覆盖全部河道,它尚不能供人徒步行走,强行破冰划船尚可,河面上空空荡荡,那些波洛茨克人已经不再来了。
河对岸堡垒守军并不清楚那些村庄民众做出了自己的主张,他们一厢情愿认为斯摩棱斯克人是解救者,但考虑到路途遥远,连日以来一点动静都没有,大家不得不去想:他们可能根本不打算来。
他们爱来不来吧,生活总要继续。波洛茨克村民只在本村内部活动,做得最多工作莫过于从自家柴房取出提前储备的干柴,用以取暖与烹饪。
渐渐的他们对所谓的斯摩棱斯克军队不再抱有念想。仔细想想,就算那些人猛攻罗斯人的据点,得手之后是有多大胆子强行在雪中漫长行军到波洛茨克?
渐渐的,很多人对此事已经毫不关心。恰是这时候,一支庞大的饥饿大军,在极端狂喜的状态下发现在自己脚下踩着的是货真价实冬季抛荒的麦田,而在正西方向隐隐约约出现的,不正是一片村庄?
瓦季姆也难掩自己的欣喜。他与其他兄弟一样饥肠辘辘,贵为首领忍饥挨饿,现在正是履行诺言之际,自己也定要大快朵颐一番。
人们聚集在瓦季姆身边,之间此人摘下帽子,剑锋直指远处的村庄。
“兄弟们,那里就是波洛茨克。拿走你们所要的一切!拿走本就属于你们的财富!”除此之外已经无需再强调什么,尤其是维护军纪之类的要求。
如何才能维持军纪?当前的局面恰恰是纵容部下抢掠,唯有如此才能令濒临崩溃的大军恢复状态。
至于此举会苦了波洛茨克人……那与斯摩棱斯克何干?反正又不是同盟者。
突然间,村庄之外出现低沉轰鸣。不知发生什么的人们纷纷出村,就在村口看到黑压压的人群呐喊着冲来。
“不像是斯摩棱斯克人。是敌袭?”
“不……莫非真是那些东方的家伙?他们不是朋友!”……一切的妄想终化作妄想。
三千只饥饿的狼带着武器冲杀而来,他们的确不是为了杀人而来,抢掠食物才是真。
当然若有村民妨碍其劫掠,就会毫不留情杀人。而杀人行为在大军冲入村庄后立刻发生。
斯摩棱斯克大军冲入民居立刻开始搜罗食物,那些护着粮食的人无论男女皆遭遇暴力。
村民往往用村里公用的粘土大烤箱批量烤制一些巨大面包,将之切割一番后任其风干成木板一般坚硬且极端耐储的食物。
吃的时候就再砸成面包屑放在嘴里慢慢嚼,亦或是与储备好的干蘑菇、一些可吃的干菜混在一起熬成浓粥吃。
等这些吃完了,就是煮燕麦。要吃掉干硬的面包并非易事,饥肠辘辘的战士顾不得太多,牙齿撕扯拒绝,口腔被食物划出口子流血也无所谓。
正巧有的村民家庭在煮麦子,美餐旋即进了冲入民居者的口,而房屋主人的尸体就躺在灶台边……到处是喊杀声、哭喊声。
处在支流与主河道交汇处的规模最大的村庄自然成了斯摩棱斯克军强攻的目标,这里人口最多、所拥有财富也最多。
危急时刻的村民纷纷逃亡,有的向北部的友邻村庄逃难,还有的索性聚集在河边的码头,开始强行渡河之举。
逃亡是本能,至于是否能得到河对岸的堡垒守军的帮助,暂时不是大家要考虑的。
奈何现在的冰层说厚不厚说薄也不薄,顾不得太多的人们强行在冰面行走。
还别说,有身体轻的女子带着孩子踉跄走到了对岸。还有不少人非常倒霉地跌落冰窟,在极寒刺激与溺水的双重打击下迅速死去……冰窟越来越多,试图徒步过河的举措被迫暂停。
困在河畔的人们不知所措,不过他们完全成了被遗忘的存在。毕竟斯摩棱斯克大军是鼓足最后的力气,倘若他们搞不到食物,最后的强袭就成了大军之绝唱。
由斯拉夫农民构成的军队最了解另一波斯拉夫农民,于是有的村民家庭互相抱在一起,看着闯进来的异乡人啃面包吃干肉,当其闻讯哪里有吃的,房屋主人指了指,待其找到食物,就只好惶恐地继续看着其吃饭。
第1288章 瓦季姆治下的波洛茨克
终于饥肠辘辘的瓦季姆吃到了面包、吃到了干酪,乃至吃到了鲜肉。他带着精锐部下直冲本村明显较好的建筑,首当其冲即是抵达村庄的广场,只因这里有着一座厚重的有围墙木堡,好巧不巧这堡垒还悬挂着一面小的罗斯旗帜。
由于旗帜是白底蓝纹的,那对角线缝合的蓝色布条实在与蓝天相呼应,白色的底子又与白雪融为一体,饿疯了的大军实在没注意这个。
军队反正已经冲入村庄,既然此堡垒刮着罗斯旗,想必这里还有罗斯人守卫?
他带着军队轻易破门而入,持剑持斧的战士做好了搏杀准备,真的进入其中却发现空空荡荡。
再仔细检查一下,人人都嗅到很浓重的松脂气息。瓦季姆拎着剑四处检查一番,不禁莫名其妙:“奇怪,这是新造的建筑吗?什么陈设都没有,居然挂着他们的旗帜。”瓦季姆和他的伙计在离开空荡木堡,旋即找到村里其他的大型建筑。
村中的公共粮仓为他占领,全村唯一的拥有粘土大烤箱的面包房也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面包房的烤箱不会轻易熄火,闷烧的窑里烘烤着多个面包,它往往要烤制一整天的时间才能烤透。
这一炉面包是清晨才放入烤箱,不曾想中午时分一支大军杀到。负责烤面包的女人蜷缩在一般,正当瓦季姆的目标有意动手,却被瓦季姆呵止。
“杀了这个老太婆,谁给我们做饭?”质问非常现实,部下也就收了手。
面包不过是外层熟了,内部还是一团生面,好在外层部位集合柔软与酥脆。
饥饿的瓦季姆塞了一肚子面包迅速觉得充满力气,罢了又搜罗一番别的食物颇为满足。
村中富户的宅子被洗劫一空,圈舍的牛羊被牵出来,士兵就在曲折的街巷宰杀牛羊,将最好的牛腿割下来放在火上烤。
瓦季姆暂且没想太多,这便拎着部下递过来的滴血羊腿,随意剥了皮后直接仍在取暖的炭盆里,无所谓表层羊肉烤得黑黢黢,羊肉半生不熟还裹着大量碳灰,他照样大快朵颐全然不顾已经一肚子面包的事实。
村庄公共粮仓里满是麦子,得了它们大军就不用愁了。瓦季姆待在一户富户家里,而富户全家已经跑了个干净。
他们就跑吧!这样军队就能放开手脚劫掠。一时间瓦季姆不知道河对岸的情况,也不清楚沿河存在的村庄到底有多少。
他吃了个痛快,与二十多个兄弟聚在一座宅子里,随性躺在地上抚摸着圆鼓鼓硬邦邦的肚子,不禁困意上了头。
与此同时,一部分士兵逐渐聚集在河畔。他们的出现令本来惶恐无助的民众开始铤而走险,一些人开始试图冬泳,而这几乎就是自杀。
不明就里的斯摩棱斯克战士本无意杀死他们,现在看到村民居然在跳冰河自杀,那就权当看戏了……但令他们不能忽视的,正是河对岸不远处屹立着的一座大型堡垒要塞。
它的存在瞬间令这些刚刚吃了饭恢复精神的人们想到才发生不久、极为痛苦的回忆。
那堡垒有着该死的了望塔,木墙上还悬挂着罗斯人的旗帜。旗帜的存在是一种挑衅,比之前的那座堡垒人工挖掘的灌水壕沟,新的堡垒干脆有两条天然河流做屏障。
固然等冰层足够厚了了军队可以强攻,问题是一定要强攻吗?或者说,兄弟们真的要面临全新的堡垒与之拼命?
这一切完全超越大家的预料。而此刻,罗斯王国的奥斯塔拉公国在波洛茨克地区唯二的军事要塞,这座新波洛茨克堡垒已经是牛角号大作。
戴着铁皮盔的战士陆续站在城墙上,十字弓、反曲弓,乃至普通短木弓,守军带着这三种远程武器保持高度戒备。
就防御水平、守军装备而言,守卫新波洛茨克堡垒的将领维苏恩德不敢轻举妄动。
堡垒建成不久,惯常用的攻防兼备的扭力弹弓一座也没有,没有任何的重武器,甚至连弓弩数量都太少。
维苏恩德站在木墙之上,警惕地观察波洛塔河对岸的情况。
“老大,那里有很多人。他们在跳河自杀吗?”
“呸!小子。”他狠狠按一下不开窍的小兵:“你太年轻了,难道看不出来他们在逃命?”
“跳冰水逃命?要么是勇敢,要么是蠢。”
“是慌不择路了。唉……真是可怜。”
“我们怎么办?”另一位小战士紧张问道。
“还能怎么办?继续观察。看来突然杀过来的真的是斯摩棱斯克军队,恐怕我们东边的堡垒已经崩溃,我们要全力自保了。”一番自言自语,维苏恩德转身对着堡垒内空场里聚集的一众跃跃欲试的丹麦裔战士呐喊:“你们都别想着拼杀了!大门关紧,谁都别出去,也别让任何人进来!”
“胡说八道!我们就是想和断了我们贸易线路的敌人厮杀!”一位持长柄战斧的丹麦壮汉如巨熊般咆哮,武器也高高举过头顶。
一位左脸刺青的女战士也以她尖锐的嗓音叫嚷:“就把门打开,我们过河杀了他们。”一时间武装的丹麦商人喊杀声震天,恰好他们对作战如此热情,那些早几个月就进入堡垒居住的波洛茨克村民由慌乱惊恐迅速安定下来。
维苏恩德脑子一团乱,憋了一阵子继续咆哮:“我的本城的老大。丹麦的伙计们,先安静下来,等我们弄清情况再去厮杀也不迟。现在大门必须封锁。”话一刚落他便遭遇一阵嘘声。
堡垒的所有大门都被木杆顶住门闩,城门之上集结着大量弓手重点防卫,维苏恩德就是要以逸待劳弄清现实。
毕竟之前逃亡的商人声称敌人有五千之众,现在尚不知其真实实力,姑且认为此数字为真为妙。
就是看着一众强渡波洛塔河的村民,自从跳下河扑腾一番后逐渐没了身影,虽然痛心也只能干看着。
当然也有身体素质足够强的人,强行游过这条河后,顾不得暴露的后背其积水在冷风下快速结冰,踉踉跄跄向着堡垒奔来,因冻得已经说不出话,索性一直奔到木墙之下向城上人投来祈求的眼神。
“真是勇敢者。快放下绳索把人拽上来。”维苏恩德下令。成功过河的尽是较为强壮的男性村民,他们并没有与入侵者奋力厮杀,现在甚至抛弃了妻儿、抓着罗斯征服者递过来的绳子上了城墙。
有这样的人,他在进入堡垒空场内就蜷缩一团痛哭,在披上一张毯子递给他一碗热水恢复些许精神后,才愿意向其他人诉说遭遇。
原来,此人与家人一起强行渡河逃命。生怕遭遇入侵者羞辱与虐待的人争相恐后跳入冰河,此人的妻儿消失得无影无踪,大抵了冻死沉默在河底了。
他仍旧缩成一团,维苏恩德基本听懂其描述,顿时暴怒,抬起脚就猛踹过去:“懦夫!你是个男人,明明可以战斗。现在你的女人和孩子都死了,你却逃到了我们安全的堡垒。”那人仍旧蜷缩,捂着心脏只顾着干嚎。
“说,到底是什么人袭击了你们。”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另外的成功逃亡者终于道出一个大家都猜到的答案——斯摩棱斯克军队。
此刻到处是拎着圆盾、已经披上锁子甲的丹麦裔战士聚集于此,他们威风赫赫看起来刀枪不入。
反观不足十人的成功渡河者,怯懦模样好似亟待处决的囚犯。任何北方勇士对不战自溃的懦夫都无好脸色。
维苏恩德持剑指着他们:“既然真的是那些家伙。你们……可发现了一个叫瓦季姆的头目?”逃亡者互相看看,答不出一个所以然。
“算了,你们是一群被吓坏的兔子。你们抛弃家人只顾自己逃命,还配活着吗?”一位丹麦裔战士恶狠狠插话道:“兄弟,和懦夫废话太多余,他们留在堡垒里白白浪费我们的粮食。不如杀掉算了。”听到
“杀”这个词,逃亡者又是一阵强烈哆嗦。
“不必。”维苏恩德摇摇头,
“我会给他们一根矛,令其戴罪立功。”说罢,他又好好看向这些人,威胁道:“我们会反击,而你们必须打头阵。你们的家人死了,你们有什么资格活着?那些敌人在你们的村庄作威作福,而我们罗斯军队来的时候可没在你们的村庄到处杀戮,恰恰还得是我们帮你们解除危机。都懂我意思吧?”不管听明白与否现在先点头称是即可。
维苏恩德再呵斥:“听着,这里不养懦夫。你们在前战斗,我们在后督战。如果你们不奋力拼杀,我们就动手杀了你们。”波洛塔河并非宽阔,能忍着极寒顺利游到对岸的就只是一些青壮年男子。
冻死溺死的尸体会被河水推到西德维纳河主河道,那里的河面终于被薄薄冰层覆盖并在快速加厚,尸体就在冰层下为河水推运,冰层之外实在看不出名堂。
河对岸,斯摩棱斯克军队肆虐劫掠的村庄。刚刚睡着的瓦季姆被闯入的士兵唤醒。
“哎呦老大你果然在这里!”士兵慌慌张张地半跪在身边。猛然苏醒,瓦季姆下意识拔出匕首,见得是自己人又松了手。
“以后小心点,差一点我就杀了你。”士兵顾不得太多,直呼:“老大你快去河畔看看。罗斯人……该死的罗斯人居然在河对岸还有一座堡垒!”
“啊?!”瓦季姆勃然而起,困窘瞬间消失。他瞬间想起了毫无人烟却挂着罗斯旗帜的村内新宅,一时间觉得事情蹊跷,合着真正的罗斯人在河对岸吗?
他不希望事情成了这个样子,尤其是在自己综合实力薄弱之当下再与强敌交手。
他拎着剑,组织一些精壮战士抵达河畔区域,猛敲脑门大呼大意了。村民混乱的逃亡行动由他派兵阻止,跳河自杀的闹剧终于告一段落,而此刻的最大村庄已经损失了大量人口,无疑是一场浩劫。
瓦季姆本无意向波洛茨克人宣战,倘若事态再发展下去,那就是正式宣战了!
他有意对未来做长远打算,所谓自己在波洛茨克做得太过火,消息定然会传到南部的那两个大部族耳朵了。
瓦季姆有所耳闻,德列夫利安人与德里戈维奇人,在他们的一个祭坛多勒布搞起了同盟。
那些家伙一定知晓罗斯人在内的各路瓦良格人的作为,瓦良格人极为好战,若令他们认为斯摩棱斯克人也好战就糟了。
瓦季姆不希望那些家伙对自己的势力、尤其对自己有极为恶劣的初步认知。
“罗斯人。你们一群缩头乌龟,躲在堡垒里不敢主动攻击,还靠着冰河保护。暂时……我确实不能收拾你们。”瓦季姆恶狠狠地自言自语,瞥向不是很远的堡垒放下狠话:“亏得你们在这里。等大河结冰,我的军队能顺利过河,我会想办法把你们全部烧死!”因为,瓦季姆想到了一种早就想尝试的招数——纵火作战。
所谓在罗斯人堡垒的四周布置大量富含油脂的松,在提前点燃后,由战士冒死向敌城墙堆砌。
瓦季姆看到了这种战术落实的可能性,所谓天气越来越冷,敌人的清水很容易结冰,那就不要指望它救火。
想着自己本就有人力优势,现在已经基本完成对波洛茨克占领,动员本地民力作战想来也是可以的吧?
村庄联盟里最大的村庄完全成为斯摩棱斯克军队的大军营,士兵住进民居,那些畏寒的村民迫于生存压力不得不回到家,与这些入侵者待在一起。
最初的混乱已经结束,瓦季姆确立的全新的制度。他从村民中的一些老者嘴里弄清楚了为何波洛茨克会有罗斯人势力存在,原来罗斯人就是真正的入侵者呐。
瓦季姆集合本村的头面人物,告知这些根本没能力逃跑的老家伙们:“我是斯摩棱斯克首领瓦季姆,我是来解救你们的。我军全力攻击罗斯人,在你村发生了一切都是误会。我要你们支持我,拿出粮食确保我军生活,组织男子从军为我打仗。你们必须支持我攻击罗斯人,否则,就是敌人。”波洛茨克速来与斯摩棱斯克无冤无仇,由于之前为罗斯统治,这就有了冤仇。
在本村老者们看来,斯摩棱斯克人比那些罗斯征服者恶劣太多,他们才是真正的入侵者!
庞大的军队涌入进来,由于村民已经给罗斯征服者纳贡,剩下的粮食虽够大家吃到明年秋收,现在还有足够的粮食养活新来的三千人?
迫于斯摩棱斯克的压力,他们只能照做。最大村庄在手,其余村庄太小,轻易即可迫使他们臣服。
在度过一个极难入睡的夜晚,忙于备战的新波洛茨克堡守军注意到河对岸兴起的大量篝火,起初真的担心敌人兵力庞大,考虑到敌人也可能用篝火疑兵战术就自我安慰许多。
瓦季姆又不是单纯的莽夫,他在吃了亏后一定会有所总结。他的确在使用篝火疑兵战术,招数确实来自于罗斯军队,只是徒弟骗不过师父。
因为大冷天的,抱着大量房舍不住,究竟是何等蠢人会在冷呵呵的户外过夜?
除非他们想要夜袭。这一宿,堡垒守军轮流盯梢,丹麦人、罗斯的奥斯塔拉战士,大家甲胄不离身,挤在房舍囫囵睡下。
这一宿无事发生,第二天看起来也没有开战的意思。波洛塔河在冰层厚道可以安全走人之前都是实实在在的天堑,维苏恩德暂不担心他们强攻。
至于河流何时有足够厚的冰层,大抵要在五天之后,前提当然也是天气能持续寒冷。
河对岸的瓦季姆可没闲着,他获悉很多女村民的丈夫在之前反抗罗斯人的作战中死了,正好自己的部下很多与罗斯有血海深仇,身为男子还未婚,不如直接发生关系把关系坐实,这样对大家岂不是都好?
虽然都与罗斯有仇,并不意味着女村民就必须委身于另一群入侵者,再说罗斯人可能也没那么坏,至少不必斯摩棱斯克人坏。
瓦季姆的举措实在是适得其反,他倒乐在其中。全部村庄都派人抵达最大村庄,瓦季姆自然而然坐镇村里曾挂着罗斯旗的建筑。
据说,此乃罗斯的一个高级女贵族为自己搭建的居所,也是罗斯征服此地的象征之一。
瓦季姆大喜过望:“那么它现在就是我的住处。”瓦季姆占有了它,就在这里得到诸位使者的拜服。
还能怎么办呢?一年前的战争波洛茨克人损失惨重已经被打断了脊梁,而今又遭一场兵祸浩劫再度损失不少人口。
“你会对待我们好吗?就像对待自己族人一般?”有老者谨慎询问。
“当然。只要你们臣服我,就是我的族人,从此你们波洛茨克就并入我斯摩棱斯克的社群里。作为交换,你们也有义务为我打仗。我想好了,等河流完全冻结,我要拔掉眼前的堡垒,杀尽里面的罗斯人,帮你们波洛茨克复仇。”话说得道貌岸然,怎么想到时候村民们还得拿着武器去拼命,得胜又如何,波洛茨克届时还要死很多人。
而罗斯王一旦获悉波洛茨克举族反叛,怕是下一次他们再来……夹缝中的村民感觉怎么选择都是错的。
可是如果现在不支持瓦季姆,怕是整个社群都会被他的大军杀尽吧!集会的各村老者们没有办法,只好承认瓦季姆是首领以避免更大的浩劫了。
第1289章 留里克的最强援军
战士,他不能凭空诞生。
瓦季姆名义上完全占领了波洛塔河畔所有的波洛茨克人村庄,至于能否得到他们的真心臣服,他是缺乏信心的。
他有战兵三千,经历艰难跋涉抵达村庄之后,濒临崩溃的士气随着充足补给的恢复又回升不少。
他开始立刻就地征兵,以强制手段命令波洛茨克人从少年到老者全部拿起武器。
“我们不是入侵者,恰恰的帮助你们从瓦良格人的统治中解救出来。”
“以后,斯摩棱斯克与波洛茨克就是一家人。”
“把你们的女人嫁给我的战士,一切都会好起来。”
一系列的口号从瓦季姆的嘴巴里喊出来何其的讽刺。
对于本地人,拒绝合作是愚蠢的。毕竟这个瓦季姆有一支大军,看起来其规模无法计数。
斯摩棱斯克军队的真正兵力只有瓦季姆知晓,四千大军折损一千竟然没有崩溃,他明白并非自己多么有统御魅力,实在因为大家都不想无谓地死于饥寒交迫。
求生欲迫使大军硬生生走到波洛茨克,士气虽恢复,至于真的强大到敢于直接强攻摧毁本地的罗斯人全新的堡垒,这是不可能的。
前战吃大亏的经历谁能忘记?
不能再继续强攻了,必须想些法子。
于是,隔着波洛塔河,一方是冬日阳光下堡垒处高高飘扬的罗斯旗帜,以及站在木城墙上的各路瓦良格战士与剧烈反光的头盔。
另一方是占领波洛茨克最大村庄、以之为核心区的所谓斯摩棱斯克-波洛茨克联军,他们在河畔耀武扬威好不热闹,制造很大的动静偏偏没有强攻的动作。
双方进入到“静坐战争”的状态。
在堡垒守将维苏恩德看来,可能敌人是在等待波洛塔河与西德维纳河的冰层厚到可以自由跑马。
就在村庄一侧,瓦季姆费尽心思再纠集出约莫五百名本地人构成的士兵。
他们不是士兵,谓之为武装农民更为贴切。
民众早就见识过罗斯军队的厉害,也知道堡垒里还有一群里加湾来的丹麦商人。他们都是瓦良格人,这群家伙因为要求遥远之地做生意,考虑到路途风险极大,遂花费重金添置优质武器与铁甲,要和这种人对战,岂不是以卵击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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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村子开会后推选出了一批话事人,并未选出真正的大首领。乱局之下各村只想自保,更担心于僭越的举措会遭至罗斯王国未来的报复,当前那些话事人也完全闭了嘴。
既然东边来的瓦季姆有意做首领,那就让他做好了……
本地的一切头面人物没有谄媚得与之合作也没有拒绝,只想自保的他们还是没能逃脱瓦季姆的非分要求。
武装战士在曲折的街巷走动,无处可去的村民只能待在家里等待着未知的命运,而被士兵们揪出来,令其什么都不要带被扭送走。
那些胆敢反抗者的尸体都被扔进满是冰碴的河里,村民显得极为顺从,他们被集中驱赶到一些房舍里集中看管,等待着瓦季姆赏赐给的有限食物。
因为已经初步调查明确,十个波洛茨克村庄的余粮总量并没有瓦季姆想象的那么乐观。
“这些可恶的罗斯人,你们拿走大量贡品,简直是把大雁拔光的毛。现在我就只能拿到剩下的部分?我的三千大军真能顺利过冬?”
配给制并非什么高级发明,当粮食有限时,瓦季姆要确保自己的本部军队顺利过冬且有足够余粮得以支持走回老家。他要省吃俭用,为此战士们较为理解。
至于强征的本地人,给他们粮食就已经是巨大的仁慈。
至于关在房舍里无所事事的村民,他们陷入认为造成的饥饿中。
仅仅两三天时间,瓦季姆治下的波洛茨克,普通人基本连反抗的力气都没了。那些被迫与他的战士发生关系的女人,反而为了活命愿意委身于野蛮的战士,只因对方能拿出食物来养活自己,以及年幼孩子。
河面冰层逐渐增厚,波洛茨克村民陆续开始死亡。
因饥饿而虚弱,虚弱就会被冻死。上年纪与年幼者陆续开始死亡,如同囚徒般看押的民众反倒念起罗斯人的好。至少,那些北方来的瓦良格骑兵,以及那个女贵族无意陷大家于死地。
反倒是瓦季姆和他的斯摩棱斯克大军,拿走大家的余粮养肥自身,现在可好,明年春耕的种粮都被他们搜刮殆尽,纵使不死于今冬,到了明年春季如果还有这机会,大家都要举族逃难了。
还有人想着有逃离的机会,更多的人对前途已无念想,只是默默等待未知的命运。
危难时刻开始有人默默祈祷,并非是祈求神灵救苦救难,而是希望罗斯军队千里迢迢杀奔而来。
因为他们总不会坐看自己的新波洛茨克堡垒崩溃吧!
恐怕他们的援军已经在路上了。
只是即便有援军,他们能否击败瓦季姆的大军,他们真的能从遥远之地踏雪而来。
显然民众基于自己的眼界,低估了罗斯军队的行动力。就是踏雪而来!甚至是塌冰而来。
有两支军队正从不同方向直奔西德维纳河而来。
一方是来自里加湾的援军,三百混合着各路海盗人士、丹麦武装商人、少量罗斯战士、少量拉脱维亚战士,乘坐着马拉雪橇、驯鹿雪橇,尽可能快地沿着西德维纳河逆流而上。
等待这方援兵是颇为漫长的旅途,途中还要经历瑟隆部族的领地,更要考虑突遭暴风雪的风险。
斯普尤特和斯特坎德两人顾不得太多,多方利益交织在一起使得大家即便就集结出这点战士,甭管敌人兵力何其强大,大伙儿断不会因为这个就拒绝出兵。一个很简单的问题摆在眼前,尤其是针对里加湾的丹麦社区——还要近百个兄弟待在罗斯人的堡垒里越冬,他们可不能战败被杀。
白昼时间缩短到仅有九个小时,每一个夜晚对于冬季远行者都是巨大挑战,似乎只有驯鹿能无视这一切。
里加湾居民饲养的驯鹿不多,马匹虽是耐寒种,肩高太低使得难有骑乘的意义,用来拉车、拉雪橇尚可。
比起坐雪橇行动,斯普尤特还是钟情于划船,奈何大河正在快速封冻,想要划船增援的念想就此断了。
仓促组成的队伍缺乏冬季远征的经验,他们也不太清楚一个白昼时间能行进多远。
“我用七天时间应该能赶到波洛茨克,之后再用三天赶到维捷布斯克。他们的堡垒本就为过冬做了充足准备,只要不被攻破,就能一直耗下去……”斯普尤特做了一番盘算,希望自己抵达维捷布斯克之际,看到的会是依旧飘扬的罗斯旗,以及耗在城下苦不堪言的攻城敌军。
斯普尤特的期望只是期望,他的一些猜想倒是正确,但真实情况与其想象的差异巨大。
另一方面,有别于里加湾援军,留里克御驾亲征的大军俨然是另一个画风。
每一年,诺夫哥罗德都会组织规模庞大的驯鹿雪橇队,于冰封的沃尔霍夫河一路走到都城新罗斯堡。
由于漫长的冰面跋涉根本不稀奇,这番冒着降雪于雪地全力南下的行动,战士们并不觉得是严苛的挑战。
哪怕准备作战的时间较短,可大军早就在为明年的战争做备战。
距离光明节着实不远,诺夫哥罗德居民早早开始调教拉雪橇的驯鹿。本该是拉运大量人员、物资去都城的雪橇大队,驯鹿与雪橇被总督征用,摇身一变从成为运兵部队。
事情远比留里克想象得乐观!
由于是征讨逃跑的瓦季姆,诺夫哥罗德城内各路豪杰云集响应,纷纷拿出自家的雪橇与鹿帮助王师讨伐得胜。因为很多人年轻时饱受松针庄园的压迫,一想到逃亡的瓦季姆其目的是夺回环湖地区的统治权、继续在此地做首领,岂能让他得逞?
本地的经商环境非常好,罗斯王的免税令对各路人士都有效,何况即便未来开始纳税又如何,愈发繁荣的商业已经对冲掉了那点税赋。
甚至,支援这场突击的讨伐作战,提供物资的人们突击发了一笔财。
马匹已经长出浓密鬃毛,马蹄则安装了翻新后的宽大带钉蹄铁,使得有着更强抓地力乃至便于在冰面行动。
马匹依旧是非常宝贵的,即便罗斯讨伐军在大湖之南的新奥斯塔拉城得到了一次关键的补给,驻扎本地的佩切涅格人纷纷上马参与作战,乃至连贝雅希尔亲自带着自己的五十名卫队投入战争,奇怪的是继续行军并无人骑马。
马匹套着绳索,绳子拴在驯鹿雪橇处。
此刻,各个雪橇坐满了人员以给养。
大量即食干粮、单纯的草料、纯粹的麦子、士兵的锁子甲板甲衣,乃至数量惊人的搭帐篷的材料。
罗斯的正规军队素来重视后勤,得益于罗斯内陆统治区的核心在诺夫哥罗德,这座大城集合了绝大多数资源,要调配资源,留里克需投入的时间成本并不多。
尤其是关键的军粮,直接从仓库搬运即可!这几年留里克虽不收税,通过各个国营工厂销售所得,从农民手里购买粮食,就成了你好我好其乐融融的美事。所谓免除的是直接税,一来一去的工农业剪刀差,留里克还是从广大的斯拉夫农民手里换来粮食,正好投入这场突如其来的冬季战争。
明明大量粮食是为明年远征做筹备的,既然该死的瓦季姆自寻死路,就只好调整战略。
每辆雪橇立有木杆,其上一定悬挂一面罗斯旗帜。罗斯旗帜白底蓝纹,或许在白茫茫是世界不是特别显眼,可能换成黑布会因与松树干色调相似不显眼,基于现实考虑,各雪橇纷纷在木杆缠绕红布条。
那是研磨后的朱砂与松脂混在一起,白布深度浸泡之后就有了较为干硬的红布。因缺乏天然的红色植物性染料,如此做的红布显得过于珍贵,基本只能充当衣服的装饰物。
白茫茫一片凸显一抹红色,它是何其明显!
但凡有皮鼓和号角一定要用上,最好每辆雪橇都有能发出极大动静的物件。
红布条、旗帜、鼓声号角声,浩浩荡荡的罗斯远征军就靠着这些物件,确保没有雪橇意外掉队。
操纵雪橇的御夫监管着驯鹿行动,他们本该带着家里货物趁着光明节这一机会去都城好生赚一笔,现在他们为罗斯王打仗,高高兴兴拉着一雪橇的战士去南方。御夫不会直接参战,一路上人与鹿吃喝用度也有罗斯王支付,作战之后还能得到一小笔战利品。罗斯王必胜,参与其中怎么想都是大赚一笔!
于是,四支骑兵队的战士们坐在驯鹿雪橇上,守着他们完全轻装前进的战马。
格查尔、努尔格、以及少量的基辅马客,他们聚集在正儿八经的佩切涅格公主贝雅希尔身边,军队由公主指挥,如何作战,公主则要听罗斯王的。
大家一样坐着雪橇,守着各色辎重与轻装行动的马匹,组成所谓“草原骑兵队”。
罗斯人的五支罗斯步兵旗队、庞大的斯拉夫旗队、奥斯塔拉军队构成七个行军集团,每个集团都有指挥官负责,一名指挥官不必亲自管理五百号人,他只要管好手下的四个百夫长即可,而百夫长管好四个三十人长,管理权限最后落实到十人队长。而一个十人队一定要共享一辆雪橇。
如此金字塔型的指挥结构,使得罗斯军庞大却不混乱,行军队列虽排成一字长蛇阵,每个集团在队伍里的位置提前确定,只要后队老老实实跟着前队走,盯着旗帜聆听鼓声,连扎营之际队伍也乱,便根本不可能出现掉队。
起初他们冒着小雪前进,随着进军深入,天气逐渐放晴。
这不,购买到墨镜的人们纷纷戴上这雪地行军之宝物。一个个战士将自己包裹得颇为演示,本该露出的双眼又为巨大的灰黑色的木框墨镜遮掩,显得全军颇为怪异。
留里克与他的两位妻妾就坐在中军大雪橇了。
卡洛塔和贝雅希尔并非一般妻妾,以北方传统说法,两人就是人间的瓦尔基里。
女战士不稀奇,能统御大量军队的女战士就难能可贵了。
为了这一战,住在诺夫哥罗德地区的罗斯精锐尽出,留里克本预估自己集结了五千人的庞然大物,实际情况兵力比这个要多。
毕竟是讨伐野心极大的瓦季姆,搞不好这场冬季战争是巨大的机会,可以一揽子解决斯摩棱斯克问题。
既然如此何不组织大军呢?
阿里克在得知消息后,旋即组织公民兵构成的第一旗队强势要求加入,留里克也没理由拒绝老哥的好意,毕竟在他身后是一众跃跃欲试的老罗斯人。
一时间作战成了“上阵父子兵”,第一旗队老兵的儿子基本都在后续扩充的四支旗队中。
“我一不小心集结了六千大军,还没打过这么疯狂的仗……真是一场挑战呐。”
留里克的雪橇直接顶着固定式帐篷,他得以在其中思考作战过程,希望自己的这支大军冲到尚未被敌人攻破的维捷布斯克,之后直接与该死的瓦季姆决战。
第1290章 留里克在林海雪原
北方吹白了山峦,一座坚城屹立于冰封大河之滨。
大卢基,但现在正式的名字依旧是卢基霍尔姆。
城北的丘陵长满松树,它们尽化作白色,冰封的洛瓦季河河道在阳光下成为闪亮银带。
整个世界过于明媚刺眼,好在大量的罗斯军战士装备了木框墨镜这种技术水平一般而极为适合雪地行动的宝贝。
驯鹿挂着的小铜铃叮当响了一路,而今庞大的队伍干脆在冰封河道上前进了。
军队毕竟抵达了洛瓦季河上游,此地任何时候水流都非常舒缓,持续低温终于早就它在严冬又成了特殊的交通线。
连日行军,留里克带领大军拜访了奥斯塔拉公国沿河建设的一系列大小据点。它们的存在意义当前是驿站,未来就是新型城市的市镇中心。
留里克无疑在当地逗留,至多与留驻的人们说上几句话就匆匆离去。
庞大军队从“驿站”处擦身而过,留驻的人们带着复杂心情观望着大军浩荡离去,而在河畔的雪地上留下无数的雪橇辙印、蹄印,乃至黑黢黢的驯鹿粪与马粪。
大王这是要干什么?
前些日子女公爵大人发了疯般一路向北搬救兵,究竟是怎样的敌人惊得大王要集结大军南下?留驻者中的年轻人不明就里,看着一张张年轻面孔手持利刃就要去南方立功,他们看得何止是心里痒痒。奈何责任在身,他们不得离开。
留驻的老家伙们渐渐失去了曾经的奋进心,目睹着过境的庞大军队,震撼与默然向交织。
他们感觉非常陌生,仿佛这根本不是罗斯军队。
唯独那各雪橇上高高悬挂的桅杆证明了罗斯军的身份。
经过最后一个“驿站”,只要一路向南很快即可抵达大卢基。等待留里克的是一条基本垂直正南的冰路,连日的行军大军亟待休整,大卢基就是旅途中最关键的休整地,也是唯一的休整地。
与此同时,由于奥斯塔拉公国已经总动员,本就有高度军事属性的大卢基城现在彻底成了兵营。
奉命驻守本城的将领、格兰部族出身的斯瓦尔加德,此人本是旧瑞典国王封的公爵,他虽然放弃了爵位,但在奥斯塔拉公国里正是仅次于公爵本人的大贵族。他依旧有着极强的号召力与震慑力,城中军队完全听从他的号令。
白雪皑皑的世界显得城墙上高悬的一面又一面旗帜非常扎眼。
城里的少男少女们一刻不敢耽搁,当户外风雪严重,他们就在室内忙着打磨擦拭刀剑,当风雪停滞,就急忙检查马厩为马匹增添草料。
总动员是针对所有人的,那些强制移民的来自尹尔门湖的斯拉夫女孩,只要没有怀孕或是带孩子,都有义务拿起武器,至于是否参与战争另当别论。至少,当男性战士大多离去,大卢基城还是需要一些人驻防。
站在坚固城市木墙上警戒的战士,他们日日巡逻,将环墙的木板平台清扫得干净,它毫无积雪完全不打滑,与外墙被积雪吹白的景象成鲜明对比。
一支庞大队伍首现其魅影,执勤的战士们浑身一哆嗦,接着便是吹响随身携带的牛角号。
“是援军!他们终于到了。”
亢奋情绪瞬间传遍整个堡垒,大门被彻底拉开,男女战士急忙冲出门向着远方眺望,并不断以号声鼓声示意。
斯瓦尔加德握紧剑柄,高高兴兴站在城门口。
“你们终于到了……”他自言自语。
援军当有多少?他有所估计,想着受袭的毕竟是罗斯的军事据点,国王定要派遣强军支援。
只是……支援的力度有些太大了吧。
大卢基当前驻军人数极为有限,他们站在一起看着援军大部队陆续在城外的河道冰面停下步伐。援军兵力远超大家的估量,不止是兵力、畜力庞大,士兵们衣着华丽装备精良,甚至还有心思在每辆雪橇上悬挂旗帜与特色的红布条。
一座如房子般的雪橇成为最显着的存在,它不止是大打扮得也格外华丽。
斯瓦尔加德知道那是什么——留里克本人的座驾。
年复一年,国王从诺夫哥罗德前往都城参与光明节祭祀,若非特殊情况就要乘坐这一房舍雪橇前去。它是一种象征,一旦它出动,就意味着国王对某事极为重视。
城外迅速兴起巨大营地,草甸被积雪覆盖,庞大雪橇队就以旗队为大单位,开始分组搭建营地。
他们从雪橇卸下支撑木杆,将打捆的帆布踢下,在雪地刨坑固定木杆,用麻绳将之捆扎完成帐篷框架,最后将帆布裹上,足够十人挤在一起睡觉的简易锥形搭帐就此造好。
军队扎营之事留里克犯不着担心,此乃军队训练的项目之一,即便是初次上战场的年轻战士也在诺夫哥罗德的训练场学习过如何扎营。
厚实的皮帘被卡洛塔亲自拉开,她一脸兴奋:“留里克,你走出去,好好看看你要我建设的卢基霍尔姆。”
“好的。透过玻璃窗我已经看到了,真是一座伟大的堡垒城市。”
“你太客气了。你还是亲自看看吧!他坚硬如铁,任何敌人都攻不下它!”
“我信你。”说着,起身的留里克弓着身走出雪橇,瞥一眼像是被冰冻结的城市围墙,随口一说:“伟大的卢基霍尔姆,希望维捷布斯克也一样坚固。”
“愿奥丁保佑,如果维捷布斯克真的坚固,我们……就会在城外与瓦季姆决战。”卡洛塔补充道。
“那样最好。希望我军能迅速解决战斗。现在,我们去看看斯瓦尔加德……”
留里克不但认识斯瓦尔加德,也清楚其人实在是一位勐将。倘若此人有着正儿八经的老罗斯部族出身,高低也得是一位旗队长,并非授权参与一系列的血战。
可惜,此人是自愿放弃爵位的男人,公平的说其出身的格兰部族从来也没资格与实力去充当一个公国,而今格兰部族彻底消融,却又以奥斯塔拉公国核心组成部分而存在,那些大大小小的“驿站”,以及两个南方堡垒的核心人物,都有格兰人的身影。
现在纠结血统问题毫无意义,斯瓦尔加德将结束驻扎,此人必须作为奥斯塔拉大将参与军事行动。
毕竟,罗斯军的摊子铺得太大了,只对自己的军事指挥能力是空前的挑战。并非军队数量多就一定是好事,为了军事管理更为顺畅,留里克必须将部分权力分配给将领。
于是,就在城门之外,留里克看到了已经在南方地域待了两年之久的斯瓦尔加德。
一番简单寒暄,留里克终于进入到他亲自下令建设的南方大据点——大卢基。
从现在开始,留里克正式在城市名称之前添加了“伟大的”这一前缀,正式成就大卢基之名。
持续行军的战士们在各自营地架起锅灶,毕竟扎营地是河畔的草甸区,它范围再大也只是草甸,人们随从附近的森林有选择地砍伐多松脂的小树,将自带的炭块、草团,在土硝助燃下迅速以弓钻钻出一团火,松枝被点燃,很快放眼望去罗斯军营地已经炊烟鸟鸟,就是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松脂烟气令人难受。
麻袋被割开,无尽的小麦直接丢进铁锅,战士烧雪为水,待麦子煮得半数,再将剁碎的咸鱼肉干、蘑孤干、冻硬的豌豆,以及其他奇奇怪怪可吃的东西扔进去。
他们都在熬煮湖湖粥,待每人盛一大碗后,再凭个人喜好放进诸如黄油块、果子干乃至蜂蜜体味。
每人得以饱餐一顿,而驯鹿们被卸下辔头鞍具后,就在这草甸开始它们最自然的扒雪啃草的吃食,仿佛就是另类的冬季放牧。战马则需特别照顾,有些大锅熬煮的只是燕麦,待煮得半熟就撇掉热水,待其温热直接送到马匹嘴边。
这一宿,罗斯军所有精英齐聚大卢基城内最大建筑。
温暖房舍充斥着肃杀气息,摘掉帽子,在昏暗油灯下展示的是一张张充满沧桑而血性的脸。
留里克身为王者,他特意将黄金桂冠由精致装潢的木盒里拿出,戴在头上不止是向众人展示高贵,也是向他们宣誓国王的决心。
大家在此自可舒舒服服吃上一顿热饭,在那之前留里克必须清楚本城的兵力情况,乃至进一步获悉敌人的情报。
“斯瓦尔加德,你有兵多少?”
“男女加在一起,我可出兵两百。而且……都是骑兵。”
“还有女兵?不。她们不必参战。既然你可出二百骑,岂不是可出战马二百?”
“是如此。”
听得,留里克的双目在颤动,喜悦之情是胡须无法掩饰的。
“很好,你出兵一百即可,我要最精壮的一百人!大卢基的战马,除却怀孕中的母马其余全部带走。”
“遵命。”
斯瓦尔加德答得很果断,目前为止国王的一切要求他都有所估计,故此毫无异议。
留里克再清清嗓子:“我军时间虽然紧迫,长时间的行军对所有人是巨大的考验。我计划!我军在大卢基休整一整天,明日所有人的任务就是睡觉,后日我军开拔!你们都说说话……”留里克再顿顿气:“任何的建议说出来。”
众人互相看看,各旗队长本着自己的身份懒得提建议,何况也确实没建议。
毕竟行军之事在出发之前就已经谋划了个面面俱到,本该最关心的后勤问题,现在看来从来不是问题,连战马、驯鹿都在大快朵颐,士兵们各个抓紧时间将肚子吃得好似硬球。
“还是我来说说吧。”斯瓦尔加德见众人不说话,估摸着从北方下来的一众兄弟就是因为过于自信,绝得一切事情都不必再谈。他决意说点可能不合时宜的:“未来的道路将没有大河做参考。我军只能一路向南。我们会抵达洛瓦季河真正源头的湖泊,会经过冻结的森林与沼泽,继续向南抵达维捷布斯克。温暖季节各种参照物我的人摸得清楚,但现在世界一片白,我很担心旧的参照物不再准确……”
“确实有风险,是担心我们迷路吗?”留里克问。
“是这样。”
“无妨。”留里克摆摆手,“至少任何时候我们都将一路向南,这就够了。再说,我们不是要经过湖泊群吗?白雪的世界它们将格外扎眼,我们断不会迷路!”
罢了,留里克继续看看大家:“诸神保佑,奥丁会赐予我们胜利。进军之事不必再探讨,我们……就等着麦粥熬好。今晚我们好好吃一顿,明天继续。还请你们回到各自营地后,告诉大家!今晚与明日可能是我们最后的好日子。所有战士做好心理准备!一旦我们抵达南方的维捷布斯克,极大可能就是与该死的瓦季姆决战。”
众人见国王如此自信,就皆称遵命了……
关于行军之事留里克不愿多谈,他其实有些担忧真的走错方向,奈何形势比人强,大军兵力约莫六千之众,盘踞在大卢基城,接下来没了洛瓦季河指引……
“不,我不会走错。哪怕有走错路的可能性,我也不可能走错。”
在另一个位面,大卢基到维捷布斯克的途中有一个名为戈罗多克的关键性据点,其名字本意正是“小要塞”,实际就是两地陆路交通线“驿站”。
罗斯王国并未建设这一据点,随着需求的存在,当陆路交通线被明确,留里克断不会再担心迷路的可能性。
当前他顾不得太多,只能尽可能靠着夏日清晰可见的参照物,靠着奥斯塔拉的向导,尤其是卡尔·埃里克松的带队前进。
至少留里克有着充分的容错余地——全军带的粮食足够多。
休整之日,全军上上下下真的在奉命睡大觉。
战士们将驯鹿皮裹在身子形成睡袋,任凭户外如何寒冷,有着帐篷遮风,一个个像是蜷缩在茧里实在舒服。
白天他们照样大快朵颐,闲来无事就聚在一起对未来的作战畅谈。
各旗队长要求大家保持警惕,做好一旦抵达目的地立刻作战的心理准备。
没有人对此紧张恐惧,恰恰相反这就是大家最渴望的情况。年轻的战士们听着父辈们打打杀杀的“纯爷们儿”的故事,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虽然战士们还没有杀敌经验,却已经在吹嘘“我面对敌人将毫不犹豫割断他的喉咙”,此类炫耀层出不穷,好似真就是从死人堆里爬出的狠人。
出发之日依旧阳光明媚。
伴随着号角声与鼓声,战士们迅速撤掉自己的帐篷,再迅速打捆扔回雪橇。吃过最后一顿丰盛早餐,留下营地的一片狼藉后,大军以旗队为单位陆续离开。
军队行军参差不齐是必然的,留里克不能强求各旗队一系列行动规制得好似一个整体。
他下令,率先前进的旗队不得高速前进,最后出发的尽快追上最近的前队。
雪橇辙印学蹄印依旧是显着记号,积雪在这方面意外帮助了罗斯军不太可能出现小规模迷路,除非整体偏移方向。
谁肩负起重任?一直想要立功的卡尔·埃里克松就是第一向导,若是他把队伍带偏,大抵自己要脑袋搬家吧!只要顺利带着军队抵达维捷布斯克,功劳不可估量。
随着卡尔找到了自己一段时间前留下的标记物,他的担忧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卡尔仍不敢掉以轻心,全军被他引到已经冻得瓷实的洛瓦季河源头之湖,继而南下又抵达冻得瓷实的南方湖群。
接下来还怎么走?只要一路向南就好了。
如何正确做到完全正南?而这就看留里克的本事。他坐在中军雪橇里捧着一碗水,赋了磁性的铁针漂在水面,靠着水浮法指南针他不断修正着中军雪橇的移动方向,继而带领整个后队的行动。
因为留里克的雪橇已经快速抵达了队伍的头部,一条巨蛇在林海雪原里前进,蛇头位置正是留里克。
对于后队,战士们只要沿着千人的雪橇辙印走就够了,进军反倒变得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