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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里克的崛起全文阅读

作者:重生的杨桃     留里克的崛起txt下载     留里克的崛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91章 被解救的维捷布斯克

    而一支骑兵队也终于奉命作为斥候部队在前方开道。

    “秃头”菲斯克,作为有两次直接骑马远征波洛茨克的老将,他理应非常熟悉眼前区域的地形。不过菲斯克缺乏在林海雪原摸索进军的经验,考虑到距离西德维纳河已经不远,心想着应该不会出岔子,为了避免打一场猝不及防的决战,留里克终于下令派出强力斥候。

    身经百战的第一骑兵队,每名战士都杀死过数名敌人。

    这一次菲斯克有来自卡尔·埃里克松做向导,自认为抵达维捷布斯克堡垒已不会出错。

    第一骑兵队直奔南方扬长而去,马蹄它在约莫十厘米厚的雪地中,仍以高于雪橇大军的速度前进。

    菲斯克得到的命令是非必要不作战,于是他的军队都穿上了白色迷彩。

    棕黑色为主的战马披上“白床单”,骑兵本就有着北极熊皮做的外衣和帽子自不必多做迷彩,倒是人人多了一件白斗篷。

    他们将罗斯旗帜掩盖,故意贴着森林边缘前进,如此装束很容易掩盖真身,敌人直到骑兵近身才能看清。

    兄弟们身经百战,在战斗中磨练出的兄弟情,使得他们只需几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他们无意闲聊,所有马头对着正南方向,人的眼睛始终在左顾右看。

    反曲弓在左,箭袋在右,关键时刻骑兵能瞬间持弓发动攻击。

    他们比猎人更加警觉,无言中衍生的压抑气氛,卡尔·埃里克松实在难受至极。

    “你们……太严肃了吧?”他实在憋不住,向着横眉冷对正南方的菲斯克小小抱怨。

    “严肃?我严肃吗?”

    “好似马上就要开战。”

    菲斯克被问得莫名其妙,殊不知自己的警觉态度有些过了头。

    他最后一说:“如果敌人突然钻出,我有能力立刻反击。你说了,那些俘虏声称他们有五百骑兵,我不可能不提防。”

    “是如此。但是……国王真的相信?我不敢相信俘虏所言都是真的,想必国王比我更清楚。”

    “国王宁愿相信那是真的,所以才出动大军。”菲斯克想了想:“朋友,真的打起来你还是稍稍退一下,我们是罗斯最强骑兵,真的打起来你可顾不上你。”

    “你这是瞧不起我?菲斯克!”卡尔干脆直呼其名:“你们罗斯人的勇气无人否认,我也不是孬种。我可是纯粹的老奥斯塔拉人,现在我长大了,相对于你,仅仅是差了立功机会而已。”

    “是吗?”菲斯克还是轻蔑地瞧了此人一眼,本着不伤和气的原则,态度舒缓道:“那就拭目以待吧。斩掉几个敌人的脑袋,我敬你是勇士。”

    “不劳你教我!”

    卡尔·埃里克松摩拳擦掌,可他对维捷布斯克当前情况一无所知。

    有的人一门心思想要做英雄,有的人则在艰难形势下为了活下去、为了守卫信条,被动成了大英雄。

    因为维捷布斯克,纵使堡垒的周围躺着大量人与马的硬邦邦的冻尸、被积雪覆盖成奇怪的平地凸起,堡垒仍旧在坚守,罗斯旗帜依旧在并河畔的林海雪原中飘扬。

    曾经随便走动就会深陷其中的上游西德维纳河烂泥沼泽,现在被彻底冻成可狂奔的冰原(前提是马蹄铁不打滑),环城壕沟的冰层厚度超过了剑柄长度。

    西德维纳河已经能供人自由走动,当前情况下堡垒最终于遭遇敌人强攻。

    只是雪已经停了,冬日阳光下气温没有回升,世界依旧一片寂静,站在堡垒的高处守军能看到远处伐木场内还在飘起青烟,这就证明着敌人尚未离开。

    敌人究竟有多少?

    不得不做起守将觉得的年仅十四岁的艾文德,只有真的杀死很多人,只有真的见识到人可以轻易被杀死、可以在作战中活活累死,战前的狂妄焦躁才能收敛很多。一场大战艾文德仿佛老了三十岁,他变得沉稳,或曰不敢再不计后果冒险了。

    近百名战士照例轮岗放哨,其余人等就在宿舍里时刻准备着作战。

    他们虽知道敌人一支大军过了河,不敢确定那就是敌人的绝对主力。他们很担心此乃迷惑自己的阴谋,遂在大军离开之后的数日之内,纵使雾雪持续,他们依旧处于高度戒备。

    奈何数日的坚守连敌人的影子都没见到,唯有在放晴之后看到伐木场那炊烟才能确定敌人没有走。

    艾文德并没有派出斥候去一探究竟,才经历血战不久的年轻战士们也不想脱离坚固堡垒的保护去冒险。

    维捷布斯克的时间像是停滞了一般,守军战士们愈发放松,若非伐木场有烟尘腾起,怕是所有人都成了一滩烂泥……

    因为天气是越来越冷的,冬季最寒冷的时刻逐渐逼近,若非战事逼人小战士们并不愿意在户外长时间逗留。还能使用的扭力弹弓涂了油了全部拉回房舍避免被冻坏,弓弩被卸下弓弦,整体放在温暖房舍保护,打捆的箭失与标枪整齐堆放,他们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何为松弛。

    艾文德和他的伙计们极为乐观,时间明显对守军有利——尤其是,只要再来一场暴风雪,待在温暖堡垒内的大家就更加安全了。

    现在还是整日待在宿舍里休息,以好保持体力精力应对敌人可能的偷袭。

    当然,一切的焦虑都将因为援军的抵达烟消云散。

    援军回来吗?就算会来,何时抵达?来者兵力多少?一切都是未知数。

    想着自己不可能从新波洛茨克堡垒得到支援,守卫维捷布斯克的战士们将那些有的没的暂且抛诸脑后,他们仍在靠自己的力量坚持。

    直到,冰封西德维纳河对岸的森林出现一抹奇妙的蓝色。

    第一骑兵队已经突破了森林掩护,考虑到前方就是西德维纳河,他们并没有精力去庆幸自己的好运,而是在菲斯克的命令下全队进入战备状态。

    “弓在手,我们走!呈梭形阵列,走!”

    菲斯克亲自带队走入开阔地,最终带领全对警觉地站在冰封河道上。虽然抵达了西德维纳河,放眼四周空空荡荡,堡垒的影子在哪里?

    他不得不问及卡尔·埃里克松:“我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当前的环境……我怎么有些陌生?你怎么看?”

    “实话实话?”

    “对。”

    “我一样有些陌生。”

    “唉。”稍稍叹气,菲斯克看一眼太阳:“太阳在南,至少我们还分得清东西。”他闭着眼想了想,果断剑指上游方向:“就向上游走!”

    “你确定?万一错误呢?”

    “那就是诸神对我的惩罚。走吧,出了问题一切责任在我。”

    菲斯克作为优秀将领遇事果断,他估计自己其实是在目的地偏下游的位置,骑兵队便在视野开阔的冰面上前进。

    然而,有眼神敏锐的战士觉察到河畔右岸的异常。

    骑兵队调整马头走出去,这下菲斯克本人再也不澹定了。

    “糟糕!这是大量人群活动的脚印!降雪也不能遮掩它。”

    “老大,这脚印是向下游方向移动的。”有战士指正道。

    “应该是如此。即便覆盖了新的雪层,痕迹不可能完全遮掩。该死,我怎么早没发现。”

    一个极为糟糕的念头迅速浮现——巨量脚印的主人就是斯摩棱斯克军队。

    要么敌人在雪地中进军以逼近维捷布斯克准备攻城。

    要么敌人已经破了堡垒,准备向着下游的波洛茨克进军。

    前者的估计被卡尔·埃里克松拍着胸膛否定:“绝无可能。他们攻城开始时还没有降雪!我是在狂奔途中才开始遭遇风雪。”

    “哎呀。”菲斯克一拍自己光秃秃的脑袋:“一切都明白了!可恶……难道我们真的来晚了?”

    至少菲斯克可以估计自己判定的方向正确,但是维捷布斯克堡垒可能已经化作了废墟……以一般理性而言,五千大军对百名守军,斯摩棱斯克人只要不是大傻瓜应该可以获胜的。

    “在具体战斗上蔑视敌人,在整体上敬重敌人,所有人不可把敌人当做傻瓜,把他们默认于我军一样强大,做好防备、尤其注重好后勤给养,我们将立于不败之地……”这些话语尽是留里克本人的告戒,菲斯克愿意如此落实。

    何况,他现在的确仅有三百骑,其中还有一些新兵,在雪地里侦查行动尚属首次,他不得不保持高度警觉。

    考虑到敌人可能有军队留驻在维捷布斯克堡垒,隐秘前进是没必要的。

    菲斯克犯不着掩藏队伍真身,高调扬起旗帜并无不妥。

    只是骑兵队必须处在开阔地,避免遭遇敌人的伏击就可以了,更要利用带钉马蹄铁的优越性,这样罗斯骑兵可以在冰面快速移动而敌人断然不能,机动性能保证骑兵的优势。

    多面旗帜飘扬,菲斯克更是下令:“把羽毛都拿出来,插在皮帽子上,让敌人看清我们!”

    或有部下疑惑如此高调行为的必要性,他再吼道:“随时准备搭弓射箭!让敌人来冰面上主动袭击我们,他们会是一个个靶子,是时候证明你们高超射艺了。”

    白色调为主的骑兵队突然呈现出一片蓝色,装饰用的染蓝羽毛在作战时唯有基层军官使用,当前所有人都顶着一片蓝色大雁飞羽,与旗帜交织一起格外显眼。

    担心有骑兵踩碎了冰面而坠入冰窟,保险起见的菲斯克令队伍以小队为一组站位略为分散,队伍排得也长了些。

    他们提防着不远处森林里可能杀出敌人,沿着曲折河道前进,在经过最后的森林遮挡,维捷布斯克堡垒以她再明显不过的身姿屹立在雪原之中。

    众人纷纷摘下眼镜,只因那堡垒仍飘扬着旗帜——居然是罗斯旗。

    “诸神保佑,我们的人还在坚守?!”菲斯克大为欣喜,不过转念一想又不得不保持警惕。

    “有没有可能,是陷阱?敌人攻破了我们的堡垒?毕竟,我们的城墙和壕沟是几个月前突击挖的。”他看向卡尔问道。

    卡尔不相信这是真的:“兄弟,至少内城的坚固你也是知道的。”

    “你怎么看?”

    “那么,你又怎么看?”

    两人互相瞧瞧皆拿不定主意,索性菲斯克拍板:“去瞧瞧即可。希望奥丁赐予他们力量成功守住堡垒!”

    就是将敌人想得充满智慧,菲斯克才觉得这可能是一个陷阱。然而,随着堡垒处传来悠扬与低沉交织的号角声,任何顾虑都消失了——那是来自瑞典的曲调,特有的质感是斯拉夫人无法模彷的。

    “好吧,兄弟!我不质疑了,堡垒安然无恙。我们走吧!”说罢,菲斯克双脚勐夹马腹,坐骑麻利地开始快步走。

    骑兵整体向着堡垒方向奔去,同时以号角声做回应。

    与此同时,所有在宿舍里休息的小战士齐刷刷站在内城城墙处,于此高出望着抵达的骑兵喜极而涕。

    罗斯骑兵队,他们的打扮像是去参加庆典,每个人头顶插着羽毛,马匹也做了一番装饰,不可思议的出现在冰封码头处。

    菲斯克不愧为秃头之名,他并非脱发,既然自的绰号与“秃头”做绑定,就想方设法将头发剃光。这不,他摘下帽子故意亮出那标志性的大光头。他的绰号早就名扬整个王国,连五六岁的小孩都知道国王麾下有一个秃头将军,还被讹传为怪物。

    他哪里是怪物?站在高处的守军看着大秃头纷纷喜极而涕。

    守军卸下了防备,他们摘下头盔与帽子,那些拥有纯金色头发的小战士在阳光之下无比亮眼。

    菲斯克清楚注意到这一特点,旋即下令自己人放松戒备。

    骑兵队进驻冰封码头,只见冰封城墙上抛下一些缆绳,有守军战士踉踉跄跄顺着绳索速降下来。

    十多名下城的战士面目稚嫩,他们的确穿着罗斯样式的着装,加之一口流利的诺斯语足矣菲斯克放松一切戒备。

    “是你吗?!英雄的菲斯克?”

    菲斯克注意到说话的那年轻人,此人正向自己奔来。咦?有些陌生。

    “是我,你是谁?耶灵格呢?让你们的耶灵格出来见我。”

    须臾,那小战士气喘吁吁站在菲斯克的马下,“耶灵格。他……他战死了。”

    “啊?!”菲斯克大吃一惊,稍稍一想倒也不意外。

    “是战争!你们……是真的援军吗?”

    “当然是援军。”刚刚下马的卡尔·埃里克松握紧剑柄急匆匆走近:“是你?艾文德。”

    “卡尔大哥?你……真的找来了援军……”破涕而笑的艾文德使劲拍拍脸,一切尽在不言中。

    维捷布斯克堡垒基本情况就在三言两语中菲斯克基本获悉,此城才打完防御战不久,堡垒的外城实质已经被攻破,多亏了内城坚如磐石又有充足给养。

    现在城墙上的战士们在狂喜中摇旗呐喊,关注着骑兵队向沿着外城城墙向着东部移动。

    很快,一片积雪也不能完全覆盖的战场直白地展现在骑兵面前。

    艾文德奉命带路,他随便踢踏一番,一处“奇怪雪堆”亮出它的真面目。

    眯着眼的菲斯克敏锐注意到那是一具冻僵的尸体,衣着有些简陋,整体好似一坨冻肉,又像是剥了树皮的桦树才有的惨白质感。

    他再环顾死走,随处可见的凸起物莫非……

    只要看看堡垒东大门的情况就一切真相大白了!

    大门已经垮塌,却有被五花八门的杂物堆砌。难道本地有着充足的石块吗?石料极度缺乏,而那堆砌缺口酷似石头的存在——是敌人的尸体。

    “看来,你们没时间清理敌人死尸。”下马的菲斯克随口问道。

    “是的。”

    “小子,你如此年轻。好似你成了本城的首领。”

    “我是首领无误……只是暂时的。”艾文德达得很自然。

    “你多大了?”

    “十四岁。”

    “很好。年轻,却也不年轻了。兄弟!”菲斯克凝视着这小子的双眼,大手打在其右肩连拍三下:“你骗不了我,当战士杀死了很多敌人,就会拥有如狼似熊的眼神。你亲自杀死了很多敌人。”

    “是很多,每个兄弟都杀死杀伤数名敌人。菲斯克大哥……”艾文德也换了一副口吻:“难道,援军就只有你们?”

    “当然不是!在我的身后是国王的大军。小子,任何的事你该亲自向国王汇报,你的机会就要到了。所以这附近还有敌人吗?敌人主力何在?”

    “可能……去了波洛茨克方向。”艾文德顺势指向西方言之凿凿。

    “啊?这就和河畔的脚印对上了。国王意欲与那个该死的瓦季姆决战,难道那家伙带兵跑了?可恶!难道这附近没敌人了?”

    “有!兵力不明。”艾文德又指向东北方向的伐木场位置:“那里盘踞着一些敌人,说不定还埋伏着一支大军。”

    “那是真的?”

    “真的。”

    菲斯克咬紧牙关看向东方的森林:“你们忙着坚守,竟没派出斥候一探究竟?”

    对此,艾文德轻轻勾头实在不好诉说。

    “也罢。耶灵格战死,最后堡垒靠着你们这群年轻人守卫,你们已经立功。现在,就由我去一探究竟。”

    说罢,菲斯克一记口哨,命令所有下马歇脚扭腰的战士重新上马,他本人手持弯弓直指伐木场方向:“兄弟们,我们走!那里还有敌人,抓几个俘虏弄清楚情况!”

    于是,训练有素的第一骑兵队,战马就在雪地中一路小跑,做好战斗准备的他们勇敢直面挑战……

第1292章 一位年轻人的机会

    马蹄飞溅冰雪,骑兵们在卡尔·埃里克松的指引下,呈楔形进攻队形冲向森林伐木场。

    骑兵集群行动引起的动静被蓬松积雪吸收,他们显得静悄悄。同样这片逐渐逼仄的森林区域也安静得厉害,倘若突然有埋伏的敌人杀出,堵住骑兵的退路情况就有些棘手了。

    菲斯克一边进军一边警惕观察周围,目前为止世界一片寂静。

    “奇怪,斯摩棱斯克人占领伐木场,他们人影呢?该不会是冻死了?”

    他没有太多时间去怀疑,因为庞大的营地近在眼前。

    他不禁勒马,全队在其身边紧急徘回。

    “太安静了。不像是一个营地……简直是坟墓?”菲斯克摘下墨镜意欲看清一些细节,暂时拿不定主意。

    “冲不冲?”卡尔问道。

    “这里真是他们的营地?我仍看不到人影。”

    “但艾文德确实说明这里有炊烟。”

    菲斯克想了想:“就当他们都冻死了。”他高举起弓向身后兄弟们示意:“我们走!遇到抵抗就杀!尽量抓活的。”

    已经没必要掩饰了,悠扬的牛角号吹响,罗斯第一骑兵队向着寂静营地强袭而去。

    从一开始战士们就估计自己不会遭遇像样的抵抗,他们风一般冲入伐木场处杂乱无章的棚屋。它们分明被遗弃了,简陋屋顶尽是积雪,黑洞洞的门里毫无人气。

    仿佛一座废弃的大型村庄,置身于此菲斯克相信这曾是敌人营地。

    突然,一些奇怪的东西被发现,像是杵在木杆上的石头,唯有近距离观察才发现那是被斩下的头。

    这已经是重大发现了。

    菲斯克的警觉消散得差不多,他依旧拎着弓骑马游走,便被部下找到,引至杵头颅之地。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的祭祀仪式?”他下了马亲自观察。

    “死者是我方的伐木工。可能,还有丹麦商人……”卡尔顺便回忆起之前俘虏的说辞。

    菲斯克轻轻剥开积雪,确见一些头颅有着纯金色的头发。“可恶,真是丹麦人,我们的人被他们做了祭品。这里分明被遗弃了,战斗根本不存在。”

    那些丹麦商人必来自里加,他们不是罗斯人却是同盟者,他们的遇害足矣引得菲斯克震怒。因为这片区域已经永远属于罗斯,斯摩棱斯克人是入侵者,在罗斯的地盘杀人,他们必死!

    不过,现在撂下狠话多少显得无能狂怒。

    在场的兄弟们都气得不轻,敌人杀死了奥斯塔拉人与丹麦商人,大家实在需要处决几个敌人泄愤,同时也是为此次军事行动“开荤”。

    正当菲斯克气得跺脚,四处搜查的骑兵战士真的从一些黑黢黢的窝棚里抓出了一些战俘。

    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战俘人数陆续超过五十人,他们不做反抗束手就擒,在被捆住手脚后如死狗一般由战马拖曳而出。

    蓬头垢面的战俘被收拢到一起,看看这些人倒霉模样,泄愤的菲斯克暂且收了刀子。

    俘虏的情况很奇怪,他们身上有着不同程度伤势,有的人还罹患严重热病。

    很快,又有骑兵紧急狂奔到菲斯克面前。

    “比肖姆Visjorm,你急什么?”

    “大哥,我……我的人发现了一个墓穴。”

    “墓穴?”菲斯克一个激灵:“和这些战俘有关系吗?”

    “死者全是棕黄头发,身上都有箭伤。而且。”骑兵百夫长比肖姆拿出一支搜到的断箭,“一定是十字弓发射的,这种锥形钢箭簇只有我们有。”

    “莫非……”轻轻闭眼,菲斯克将汇总的消息放在一起,不劳亲自审问,他已经猜到个七七八八。

    他勐然睁眼振臂一呼:“来人啊!把俘虏中发热者揪出来!斩首!”

    部分战俘被揪出,他们毫无反抗,被拖到随处可见的木桩处被骑兵携带的森林斧迅速砍掉脑袋,再被木枝杵起来以血还血。

    目睹同伴被处决,其他战俘至多瞥一眼。他们甚至不会表现得恐惧!难道的勇气?呸!分明是麻木。

    “大哥。”这位比肖姆继续道:“我的人尽可能搜查,他们连粮食都没了。饿疯了的人,甚至……”

    “总不至于去啃食尸体?”刚监督完处刑的菲斯克勐回头。

    “可能……至少我发现了狼的脚印。”

    “那就是狼啃的。至少,我明白了他们为何如此虚弱。这种俘虏……”菲斯克再瞥一眼木讷的战俘,“都带回堡垒,给他们一点吃的,我们再问个一二。”

    罗斯并不需要很多俘虏,或许留里克在此会突发善心善待这些人,菲斯克则毫无理由如此。

    活着的俘虏仍如死狗一般拴着双脚,骑兵拖曳着他们直接在冰雪上滑行。

    随着骑兵回到堡垒,下马战士踢踢战俘,又见一些人死亡。

    士兵汇报了这一情况,菲斯克不为所动:“死尸随便扔到一处,暂时我们没法处置。”

    的确,维捷布斯克周围到处是人与马的尸体,连坍塌的堡垒东大门都是用冻僵死尸充当砖石堆砌。

    现在堵在北大门的杂物被守军陆续清理,彻底封死已经十日有余的北门终于打开,头顶插羽毛的罗斯骑兵浩浩荡荡进入,堡垒彻底被拯救来!

    战马暂被集中管理,战士们得以休整。内城仓库的各项储备依旧充足,铁锅支起来,守军煮雪煮麦子,下马骑兵们一个个倚靠着木墙坐下休息。

    菲斯克就在艾文德的陪同下以全新的视角审视历经战斗后的堡垒。

    两人驻足于一尊大木箱其。

    “耶灵格。这就是耶灵格的棺材,他带着我们与强敌搏杀,最后力竭而死。而我,也几乎累死。”说这一席话,艾文德一脸沧桑,与他的年纪实在不相符。

    “你们仅有一百人。居然,几乎没有损失?”

    “是的。”艾文德点点头,“受伤的兄弟都医治了,没有人害热病而死,就是他们伤筋动骨暂时无法作战。”

    “所以你保持了极大克制,你死守内城闭门不出。最后看着敌人大军向波洛茨克方向移动?”

    “你苛责我?”

    “我没这个意思。”菲斯克指正道,又说起自己:“如果是我,可能就出城和他们拼杀了。对了,还有二十名战俘活着,你打算如何处置?”

    艾文德勐然看向菲斯克的脸:“杀!没什么好说的。”

    “我也有此意,只是不能白白便宜他们。”

    “难道是做血鹰?”艾文德勐一哆嗦,“他们的罪责不至于吧?”

    “血鹰?可以,如果你喜欢,但实在没必要。小子。”菲斯克建议道:“一地尸体被积雪覆盖,国王看不到你们守城的功绩。你把敌人尸体吊在城墙,能让国王清楚看到就好。”

    “好!谢谢你弄回来的俘虏,我现在就动手。”

    “但先别急。喂他们最后一顿饭,问清情况再动手也不迟。”

    俘虏把所知一切说出来就丧失利用价值了,但菲斯克给了活着的俘虏煮熟的麦子,并许诺说出所知可活命。

    俘虏没多想,他们认得罗斯旗帜,突然杀到的罗斯骑兵给已经断粮、静静等待冻饿而死的斯摩棱斯克伤兵食物,他们本能地进食,待体力恢复一些后纷纷表示愿意合作。

    这下,菲斯克与守军战士们终于弄清楚了个所以然。

    这批俘虏所言与之前那些提供的情报有重大出入!

    为避免自己脑子记忆会忽略一些重大细节,菲斯克索性拿来纸币,羽毛笔蘸着冻得有些粘稠的墨水,记录一条又一条关键情报,以直接向国王呈送。

    这里重大的有三项信息:

    其一,斯摩棱斯克军主力仍有兵三千,已经全力进攻波洛茨克。

    其二,带兵者是瓦季姆无误。

    其三,维捷布斯克堡垒周围无伏兵,数百伤兵被遗弃正慢慢死亡殆尽。

    另有一些杂七杂八的情报,菲斯克甚至问出了战俘具体的身份,究竟是普通农民还是忠于贵族的家丁,乃至是佣兵。

    活着的战俘清一色农民,合着斯摩棱斯克人各村庄都派人来打仗。瓦季姆的战争目的就是切断交通线、就是复仇。今年计划攻下一个罗斯市镇,一切顺利的话明年继续扩大战争。

    斯摩棱斯克人有复仇的理由,然而到瓦季姆这里,情况已经有了明显变化——复仇变成了争霸。

    可怜是一群老实巴交的农民为瓦季姆的野心拼杀,另有一些债务农奴,他们想不来都不行。

    菲斯克毫不可怜这些人,见其都吃饱,自己审讯目的也达成。

    一位光头巨人屹立在阳光下,菲斯克俯视这坐了一地的俘虏,指着他们的脸突然以斯拉夫语呵斥:“你们既然是战士,就当有战死的代价。现在,你们就去死吧!来人!”

    话音刚落,一众持弓的战士迅速出现。

    “搭箭!射杀!把你们的箭袋射尽!”

    士兵听令,机械式地对着不明就里的俘虏全力射击……

    战俘没有任何辩解的可能性,他们尽被射成刺猬,而这正是菲斯克需要的效果。

    二十名战俘一身是箭,尸体倒挂在北门城墙两侧,成为骇人的装饰物以迎王师。

    已经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这一宿骑兵队就在内城住下。

    究竟谁是英雄?一度想接任耶灵格老头子做下一届维捷布斯克城主的卡尔埃里克松,现在不得不承认不出名的小将艾文德,一场大战之后成了大名人。

    任何的想法只能作罢。

    因为菲斯克很欣赏这小子,他愿意为艾文德作保,向留里克推荐。

    当前,地位最高者正是菲斯克,罗斯的秃头大将军镇守于此,任何人都可安心。

    菲斯克特意招来年轻的艾文德共进晚餐,一番就少年原始籍贯的探讨后,菲斯克昂起胸膛俨然一副老大哥做派。

    “以你之才,你应该去常备军。国王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国王获悉你功绩定会重用你。”

    “菲斯克大哥,你要提拔我?”艾文德一个激灵,身体不由地颤抖起来。

    “小子,会骑马吗?”

    “当然。”

    “我很看好你,暂时可以跟在我身边。暂且做我的随从,未来……说不定国王会赐予你骑兵旗队长的职务。”

    “太好了!可是……”艾文德轻轻勾下头:“我真有资格?”

    “你不自信?杀敌果断,带领兄弟们在城主死后守住了堡垒。如果维捷布斯克失手,罗斯会蒙羞,国王会蒙羞。你以为这座堡垒意味着什么?”

    “什么?”

    “在国王看来,这里不容有失,这里是琥珀之路的岔路口,敌我都知其重要。我们都以为维捷布斯克失守了,不相信百名守军可以坚守,而你!”

    菲斯克没在说下去,拍拍小子的肩膀傻乐。

    艾文德可不傻,他知道自己已经没理由推脱下去。

    父亲已死,母亲是在新奥斯塔拉城的附近草甸奉命牧羊,自己实在没太多牵挂,被安排到维捷布斯克镇守并无怨言。

    艾文德缺的就是机会,现在他断不会放弃机会。

    骑兵队在堡垒仅过一夜,第二天中午,罗斯大军顺着骑兵队留下的痕迹(红色布条与马蹄印迹),顺利抵达维捷布斯克。

    西德维纳河冰层一天比一天厚,起初留里克还在担心雪橇会坠入冰窟,奈何近六千大军,近万驯鹿与战马,庞大队伍可不想在逼仄的河畔区域前进,冰河之路就是最佳通路,由于一直无人坠河,索性这支灰白色调的大军在冰面蠕动般前进,速度着实很快。

    留里克还是第一次来维捷布斯克,他曾抱怨卡洛塔的南下活动过于激进,现在对她的举措只有赞许了。

    “城墙飘扬我们的旗帜!堡垒没有失守,哈哈!”

    留里克心情一片大好,一度精神紧张的卡洛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看来那个瓦季姆就是蠢材,以多打少豆打不赢。”卡洛塔随口一说。

    “话不能这样说。”留里克指正道:“是你的战士太勇勐了!”

    “是罗斯的战士。”卡洛塔同样指正。

    “是我们的战士!主要还是你的。卡洛塔,你可要好好赏一下那个守将耶灵格。”

    “那是自然。”

    “还有报信的卡尔·埃里克松。”

    “也是自然。”

    他们都是奥斯塔拉公国的人,留里克觉得身为国王的自己赏赐他们一笔钱即可,真正的涉及地位的封赏还是卡洛塔这个女公爵做合适。

    中军雪橇已经抵达堡垒北大门,众将士都被大门处搞搞悬挂的死尸惊得流汗。

    究竟是什么奇怪的祭祀活动?衣着破烂的尸体浑身是箭,竟被冬日阳光照着?不!分明是向新来的兄弟们炫耀。

    “哈哈!”已经离开雪橇的留里克看到这个,“卡洛塔,你瞧,你的人已经在邀功了。”

    卡洛塔难掩笑意:“就是不知道他们到底杀死了多少敌人。毕竟是五千人围攻呢……”

    “进城看看,很快见分晓。”

    留里克有意召见耶灵格,据说这就是个沉稳的老头子,能带领守军完成防御,得赏他十磅银币。

    战场的痕迹是积雪难以掩盖的,留里克能注意到堡垒东部方向存在的混乱,随着进城,郭城区域的确一片狼藉,甚至还有很多插在木房高处的箭与标枪没被扒下。

    菲斯克带着艾文德,两人换好衣服威风凛凛而来。

    在他人看来,现在的艾文德就是菲斯克的随从,像是骑兵队的一员了。

    一番与国王简单交涉,留里克自然没注意菲斯克身边的小随从。

    “菲斯克,本城的城主耶灵格何在?我要见见这位英雄守卫者。”留里克兴致勃勃而言。

    “他……他战死了。”

    “啊?”留里克略有吃惊,而卡洛塔才是最吃惊的那一个。

    “那么谁在守城?”卡洛塔急不可耐地吼道。

    “是他。”菲斯克马上把艾文德拉到身前。

    “艾文德。你这小子……”卡洛塔难掩惊讶。

    “就是他。耶灵格战死后艾文德在指挥。卡洛塔,你的部下里还有年轻骁将,只是你……可能低估这群年轻人的能力。”

    卡洛塔惊讶与喜悦交织,没有丝毫的怀疑。

    留里克则眯起眼,仔细盯着艾文德的脸。

    两人对视,留里克看着少年,他看到了这少年的坚毅,乃至……

    “我懂了。这小子不会说谎,杀过人者的眼睛与众不同。菲斯克!”留里克再看自己的老伙计:“估计你还有话要说。”

    “当然!我看好这小子。大王,他有资格作为你的战士,为你效力。”

    “哦?这倒是好事。好啊!只要确定了他的功绩,本王就要了。这种年轻人,有做旗队长之资。”

    留里克固然注意到卡洛塔情绪的一丝转变,如果此人有骁将之资,作为罗斯常备军将领不就是挖了卡洛塔墙角。

    无所谓!优秀将领必须安置在常备军。

    至于卡洛塔。留里克觉得自有行之有效的办法安慰她。

    她毕竟是妻子,一位罗斯后宫中。身份地位很高的妻子

第1293章 这是瓦季姆一厢情愿的决战

    如果那些罗斯人坚决待在堡垒内,强行攻城怕是损兵折将仍旧拿不下它。

    瓦季姆知道自己看似拥有一支大军,实则军队士气远不如当初那般勇武。士兵数量依旧惊人,但再遭遇一次挫败,一切都将结束!而自己,纵使活着说不定不是死于愤怒的部下手里,就是落得众叛亲离被撂在雪地里等死。

    他的大军完全占领波洛茨克所有村庄,从本地搜刮的粮食也的确大军硬生生吃到明年春季。

    他并不在乎本地人的死活,倘若能确保自己胜利,当地人全部死了也在所不惜。

    因为,波洛茨克已然成为一个地理概念。

    谁是波洛茨克人?本地村民死绝,然遗留有大量房屋(虽然质量较为糟糕),大面积已经垦荒并耕种多年的熟田,这就足以一批新移民入驻。

    “迁徙斯摩棱斯克农民于此定居,他们一定会感激我的恩德吧?这样我的地位会更为稳固。但……我必须打赢攻坚战,必须在这里站稳脚跟。”

    瓦季姆把未来想得很好,只是他也有一点觉得自己在做白日梦。

    事情看似很简单,实则非常不容易。

    他从本地人嘴里获悉,波洛塔河对岸的罗斯人堡垒被命令为“Novap”。

    “新波洛茨克堡?你们甚至为它取了正式名字,就是要坚决守在这里做定居点。可恶……多了一个拔出你们据点的理由。”

    瓦季姆不屑于尝试与堡垒守军交流,他也估计一旦自己拍出使者,无论使者传达任何话语,哪怕是“我们可以谈谈”这种建设性语言,使者终将落得人头落地的下场。

    他还获悉,堡垒里可不止是名为“奥斯塔拉人”的特殊罗斯人,以及一批货真价值的丹麦瓦良格人。无所谓乱七八糟的身份,他们都是敌对的瓦良格人,都该死!

    因为,瓦季姆并非真的讨厌瓦良格人。

    自己已故的父亲就养着一小撮瓦良格佣兵,甚至自己能顺利逃到斯摩棱斯克,也多亏了那个叫哈罗德的丹麦人帮助。

    令丹麦瓦良格人去攻击另一波瓦良格人,斯摩棱斯克一方能坐山观虎斗吗?事实证明这觉悟可能。

    客居在斯摩棱斯克的那些丹麦裔瓦良格人像是获悉什么风声一般,他们根本不愿意搀和此事。瓦季姆无权逼迫他们参战,至多仅是给了一笔钱,请其帮助自己训练一支军队。他们甚至不愿意以顾问的身份参战,以至于远征至此的斯摩棱斯克军是一支纯粹的斯拉夫军队。

    仅仅五百名本地村民武装就够了?

    降雪结束后,占领村庄的士兵开始进入一间间房舍,他们将冻僵尸体拉出来,暂且堆放在一起后,将白雪铲上并夯实制作雪堆,好似那就只是一般的雪堆……

    瓦季姆在故意减少村民们的口粮配给,老人孩子在大量死亡,即便如此他并不共情。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大首领如此作为,同为农民出身的斯摩棱斯克军队还能如何?有的人惋惜这些村民的遭遇,不过考虑一下自身处境,还是老老实实搬运尸体罢。

    瓦季姆本人坐怀不乱,他面色乳铁,在这晴朗的日子时而远望冰封波洛塔河对岸的堡垒,时而回到自己的临时住处休息并思考下一步如何作战。

    他并没有参谋,一众大军还指着他想出妙计。

    反观新波洛茨克堡,守军在将领维苏恩德的指挥下就是坚守不出。“反正我的粮食十分充裕。再说,就是没有这场战事,今冬我的人也不会盲目离开堡垒。”

    维苏恩德仍是以不变应万变,起初还有丹麦武装商人谓之为懦夫,奈何这老小子油盐不进,大家也就姑且老实待着,酒照喝舞照跳,至多哨兵继续轮岗观察对岸动向。

    因为河道的冰层已经厚得足够大量士兵狂奔,斯摩棱斯克军总攻的可能性逐渐增高。

    这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冬季白天,阳光普照大地,因北风吹个不停气温很冷,站在高处的哨兵害于整个世界刺眼光芒不得不眯着眼睛观摩。

    持续的无聊平静终于为大地震颤所打破!

    那奇怪的震动连待在温暖屋舍里睡懒觉的人都不能忽视。

    高处的哨兵看到有大树轰然倒塌,那意味着什么?不知道。

    被震动搅扰清梦的维苏恩德,抓起皮大衣在身上一裹,不修边幅得就冲出温暖房间,向着高处的哨兵大喊:“到底怎么回事?”

    “老大。”一名哨兵指着东北方向:“你快过来看看!那里的大树正在倒塌!”

    “还有这种事?”

    话音刚落,双脚又感觉到震动。如此震动维苏恩德是熟悉的,北方巨型云杉被砍倒后,它坠落之勐有时能自我断裂,引起的震动能将看热闹的人震倒。

    堡垒内房舍上的积雪正随着震动缓慢落下,而一些冰熘子的确如箭簇一般直勾勾砸在双脚踏足的雪地上。

    维苏恩德带着一众兄弟登场城墙,他眯着眼观摩动静。

    发生大动静的树林他并非陌生,那是靠近波洛茨克村庄的林地,当地村民生火做饭的木柴基本来自于此。波洛茨克人会故意栽种一些树,这样待其基本成材即可砍伐使用。

    毕竟很多生活所需的木材不需要它取自参天大树,村民需要木材便于分割处理,往往碗口粗的松木最为常用,而这样的松树在不远处的原始森林里不是很好找。

    如此种树行为不足为奇,尤其是诺夫哥罗德城外的白桦林,它就是当地人故意种植,使得在松林海洋里突然冒出一片白花花的树干。

    “怪了,敌人在伐木。他们干这个做什么?”

    “老大。”有哨兵谨慎问道:“莫非,他们有意早攻城锤?”

    “攻城锤?那就要砍伐大树,去砍伐小树纯属荒唐……真是的。”维苏恩德绷着嘴摇摇头:“太奇怪了。不过无论如何奇怪,该死的瓦季姆一定对我们有图谋。”

    维苏恩德不需要去明白敌人具体目的,现在河道彻底封冻,一旦对岸出现奇怪异动必然意味着敌人准备攻城。

    他站在木城墙上对聚集起来的人们呐喊:“斯摩棱斯克了打算动手了!兄弟们,准备好武器虽准备应战!”

    于是,简直憋疯了的兄弟们,他们仰天咆孝,在一位丹麦武装商人的鼓动下开始有节奏的维京战吼中,甚至堡垒内的波洛茨克人也加入呐喊。

    现在大家无分族裔,待在堡垒里的都是堡垒守军。

    堡垒内的女人也都动员起来,她们不会直接参与作战,后勤方面的诸多工作维苏恩德安排给她们。最关键的莫过于做饭,在维苏恩德命令下,当前所有粮食可以敞开了吃。

    已经顾不得太多了,敌人既然打算动手,守军就必须保证最佳的体能去迎战。

    有节奏的呐喊声已经不是情绪的宣泄,它分明是一种警告,可以无视北风呼啸的干扰,令盘踞在村庄里的斯摩棱斯克人意识到,堡垒内的罗斯人已经准备迎接挑战。

    与此同时,下令伐木的瓦季姆的确在为大决战做最后准备。

    自觉不能颐指气使对着部下吆五喝六,他亲自拎着斧头带着兄弟们直奔树林。

    他已经热得不穿皮衣,上身仅着简陋单一,手握缴获的罗斯长柄森林斧,对着小松林泄愤。

    只要三五下,一棵小树就摇摇欲坠。

    他不像是在砍树,面前的树林好似一名名列阵的敌人,他正在砍杀敌人。

    由他亲自带队,这面树林正在快速毁灭。砍后的松树被裁掉树枝,留下树干后背上绳子拖曳到那最大村庄了。

    搜刮一番木车后,树干纷纷堆砌其上,两车并为一车,它们被故意堆得很厚,如此像是载运木材的四轮车由此诞生。

    它们就是攻城的利器!攻城之际,所有木车提前点燃,趁着火焰旺盛之际军队将之直接推到敌人的木墙之下。

    按照瓦季姆的计划,如此火焰木车少说也得准备十辆,它是多多益善的。

    也不止是它!

    村民畜养的所有牛羊马匹都被杀死,被剥下的皮革被钉在士兵的木盾上,新鲜兽皮很快冻得坚硬,此举只是加强士兵的防御力。此举并非主要目的。

    牛羊是波洛茨克村民仅次于农田的财产,尤其是牛,他们需要获得奶制品过日子。

    连牛犊都被杀死,斯摩棱斯克军得以在大战之前大快朵颐牛肉。

    而大量的牛油被故意熬出来,大陶瓮里蓄积着大量凝固牛油,他们被保存好,所谓作为火攻作战的特种燃料。

    论及火攻战,鱼油的效果更好,其中上品则是鲱鱼油。瓦季姆知道这个,奈何现在只有牛油。

    块状牛油被布包裹着,它们成为特殊投掷物,只为在战斗之际加剧火势。

    火攻作战,似乎成了斯摩棱斯克军唯一的取胜法宝,他们愿意相信斯拉夫火神站在自己的立场。

    值此晴朗日子,大军全力为决战做准备,面对着堡垒守军的挑衅性质的呐喊,瓦季姆都不容易调动的士气,反被堡垒守军调动起来。

    “他们,会被我们烧成灰尽。”

    “你说什么?”

    “首领!我是说。”一名战士擦一把额头汗水,将斧头直接砍进树干:“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我的火攻一定能取得胜利。”

    “那是当然!火神会帮助我军取胜。而且这些村民,他们必须参战。”

    瓦季姆突发灵感,想到了一种“好计策”。

    他原本是想着战斗顺利结束,波洛茨克村民们向自己效忠的。既然作战成了现在的局面,那些人本身就成了一种工具。

    瓦季姆本人暂停工作,耳边虽还不时传来堡垒守军的呐喊,他带着一些随从气势汹汹走回村子。

    他陆续进入那些关押村民的房舍,看看里面还有多少人能打仗。

    查看一番,他也觉得触目惊心。“我对他们太严厉了吗?无所谓,都是工具。”

    瓦季姆横下一条心,公开说道:“还能动的男人、女人!都出来!你们自己走出来。出来有饭吃,足够你们吃到饱。”

    一听有饭吃,冻饿交加的人们但凡有力气,怕是用爬得也要向室外挪动。

    在这最大村庄,又有一些村民被编入所谓的民兵。他们几乎饿死,而瓦季姆确实开始履行他的许诺——给粮食令其吃到饱。

    十个波洛茨克村庄早就死亡、逃走大量人员,最大村庄集合了最多人口,而今该村庄本就遭遇重创,当前的情况更是雪上加霜。

    瓦季姆控制本地已经过去两周,波洛茨克社群已经遭遇毁灭性打击,社群名存实亡,波洛茨克简直就只是一个地理概念。

    现在,瓦季姆决意将最后的村民充当自己取胜的工具。

    所有男女村民已经无所谓绝望,吃饭的生物本能占据头脑,他们像是狗一样趴在地上,去吃煮熟的麦子,直到肚子实在吃不下去。

    就是这片空地,数月之前奥斯塔拉女公爵在此集合村民,向当地人宣布占领,又宣布她的“仁政”。

    才过区区四个月,新来的斯摩棱斯克大军就以“还你们自由”为名,事实上要了本地人的命。

    村民们彼时觉得那女贵族的所谓仁政是贴金的谎言,现在想想,她是真的仁政呐!

    外来者瓦季姆就是暴君!因为,吃饱饭是要付出代价的!

    陆续吃饱饭的村民被集中驱赶到冰封河畔,站在堡垒守军立场,此刻夕阳西下,对岸突然出现数量惊人的灰黑色调的人员。

    牛角号与皮鼓旋即制造大动静,警惕的战士们带着弓弩登上城墙。

    维苏恩德摩拳擦掌,不禁喃喃:“瓦季姆,你是打算傍晚突袭?你难道一位夜晚对你有利?觉得我们会因为昏昏欲睡不敢打仗?”

    他想了想,命令守军立刻处于临战状态。

    但傍晚并非作战之时。

    一个身影在人群中来回晃动,他不是大人物就有鬼了。

    “老大,你快看!”

    维苏恩德顺着部下手指的方向看去,定睛一瞧确实见得一个打扮得较为讲究的人上蹿下跳:“难道是瓦季姆本人?”

    “也许吧。老大,那是我们的大敌……”

    “小子……你话里有话?”

    “是。”年轻的战士一脸兴奋,跃跃欲试的脸看向维苏恩德:“我们的十字弓说不定能射杀他?”

    “不行,太远了。”

    “不至于吧。如果是以很大的仰角,应该可以完成一次精准的抛射。”

    维苏恩德还是摇摇头:“现在还是风大,北风会把箭吹偏。再说……”

    但部下还是给了他巨大的灵感。

    那年轻战士继续建议:“集合所有的兄弟,用十字弓抛射轻箭。就算我们不能射杀那个瓦季姆,也能破坏他们的机会。我可不想在做战吼吓唬他们。依我看不如射箭还击。老大,我们能行!”

    “真的能行?”他再想一想,“那就干吧!”

    而战场的另一方面,瓦季姆集合了七百余本地男女村民,他们的身体刚刚有所恢复,这番首无寸铁站在河畔目光呆滞地看着对岸罗斯旗帜飘扬的堡垒。

    瓦季姆依旧义愤填膺,对着面前所谓的新军队发号施令:“那里,就是你们的敌人!也是我们的敌人。你们必须拿起武器与我们斯摩棱斯克人一起作战!记住!一切的灾祸都是因为罗斯人,是他们造成你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我们会帮助你们打仗,但你们必须为自己而战。

    我将采取火攻,用烈火将罗斯人献祭给伟大的火神!而你们,必须带着大量木柴增强我制造的烈火。你们将于我们一起进攻,你们还要打头阵!

    你们必须进攻!我的战士会在后面督战!如果敢有人退缩,无论男女都必死……”

    瓦季姆的命令令他们不寒而栗,并没有人真的将斯摩棱斯克军当做解救者,他们变得麻木,不知道战后如何。还有必要思考战后生活吗?去和强大的罗斯人打仗?那不是自寻死路。

    可能,跨越冰河战死,死亡已经是美好的解脱了。

    没了口粮也无种粮,牲畜都死了,无数亲朋在这一年死去,波洛茨克已经亡了。

    恰是这时,堡垒方面多达三十名十字弓手被集结。

    毕竟守军主体是罗斯王国的奥斯塔拉公国军队,客军才是那些丹麦武装商人。

    来自草原的筋角复合弓可以有着极大的拉距,然草原骑射手往往不会做极端拉距以射击。

    将此弓改造为十字弓情况则完全不同,它的拉距达到极限并能处于蓄力状态。

    箭槽内被插上锥形箭簇的破甲箭,此乃罗斯王国制式的轻箭,可用于中近距离击穿敌人的皮甲、劣质锁子甲,对于单层的板甲衣也有一定的破甲效果。至于对付无甲或缺甲的部族战士,用宽刃的猎箭簇更有实际意义。

    但论及射程,锥形破甲箭往往能打出极端射程,就是精度基本不能看了。

    三十名战士以45°角抬起十字弓,脸颊贴着木托,木托再抵肩膀,所谓觇孔瞄具的最顶点与最前端准星成一线,如此十字弓能打出最大射程,他们站在城墙战成一排,站姿极为稳定。

    箭槽里插着的清一色轻箭,箭羽是故意做的旋羽,只为在有风环境内靠着箭失自旋来抵消风偏,然敌人的距离还是太远了,士兵只能对准一个大概的方向,祈祷着箭失在经过大角度飞行后可以砸中敌人。

    “准备!”

    “Sjotar!”

    维苏恩德以奥斯塔拉的诺斯语方言下令,部下们同时扣动扳机。

    伴随着轻度震动,三十支轻箭向着敌的右侧飞去。站在守军弓手的角度,考虑风偏影响,箭失在下落途中不断被北风吹偏,哪怕它们是打着旋飞行的。

    风声掩盖箭失的嗖嗖,甚至还做了一番主力。

    到底中没中?

    翘首以盼的守军终于看到远处敌人乱起来了,便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嘿嘿,还真的中了!”维苏恩德大为高兴,无所谓是否射杀了那个瓦季姆,事实证明守军的箭失居然能射到村庄,这在之前无人想到此可能性。

    却说村庄一方,实则仅有五根箭失击中目标,无一失造成致命伤,而这就够了。还在被动听训话的村民被击中,另有箭失落在瓦季姆的身边不远处。

    那些紧张的村民早就知道罗斯箭失之犀利,毕竟在去年他们吃过大亏。完全是出于本能,村民开始四散奔逃,一时有些懵的瓦季姆也赫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他勐回头恶狠狠瞥一眼:“该死的罗斯人!你们敢偷袭?!等明日白天!我为你们火葬!”

    撂下一句狠话,瓦季姆也不得不捂着脑袋急忙向村里跑去,生怕被流失击中……

第1294章 火攻

    那些被强行组织起来的村民被箭失驱散,他们直奔村庄,随便找房屋钻进去求得自保。

    瓦季姆此刻也难以再强撑勇敢,他在雪地上连滚带爬后撤,狼狈的样子也为他的战士看到。

    围观的士兵完全顾不得评论自己首领的狼狈样,他们自己的情况一样糟糕。

    冰封河畔已经不是安全地域,再在那里逗留迟早要被堡垒里的罗斯人当靶子射杀。

    只是,他们的箭居然打到了这里!

    身上裹了不少积雪,连皮靴里都混入雪块。

    心情紧张的瓦季姆无奈地依靠一座民房,他气喘吁吁嘴巴不干不净:“该死的罗斯人,我要剥了你们的皮!不!明天就把你们全部烧成灰!”

    同样找地方躲藏的斯摩棱斯克战士看到自己老大居然在无能狂怒,他们并不遗憾也不愤怒,惊魂未定的他们庆幸自己没有被流失击中。

    有披着皮甲的战士连滚带爬凑过来,此人捋一把胡子难掩紧张:“首领,我们怎么办?他们箭失犀利,还真不好对付。”

    “你怕了?!”瓦季姆一把掐住此人的脖子,怒目圆睁质问。

    “咳咳……”

    “算了。”瓦季姆再送来手,将战士稍堆至一边:“明天照常进攻。可恶……他们卑鄙无耻!果然是一群强盗。只有强盗才如此下三滥的偷袭。”

    他如此大放厥词,称呼新波洛茨克堡守军卑鄙,但他瓦季姆本人也挺卑鄙。

    广大战士们仍旧无所谓对这些道德问题品头论足,战争已经爆发,只要能杀敌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可用上。

    斯摩棱斯克战士们在傍晚挨了一记偷袭,它的伤害可以忽略不计,对大家的士气有着不小打击。

    瓦季姆再休息一下,下令将披甲之士再集合起来。

    现在,仍有五百名穿戴着充分浸泡松脂的牛皮甲战士在场,士兵在绝对安全之地集结,趁着傍晚最后余光,他站在兄弟们中间。

    一张张面孔焦躁不安,他们对刚刚的敌人偷袭一清二楚。站在这里瓦季姆能清楚感受他们的情绪,他高举双手:“所有人,都看向我!”

    一双双眼睛寻着声音方向,瞄上了自己的首领。

    “明日!就是决战之日!当太阳升起,我们点燃火焰。烈火将焚毁他们的堡垒,其中所有的罗斯人都将化作灰尽。

    赞美火神吧!庇隆神站在我们这边!

    庇隆!”

    他当众高呼神祇的名号,一开始仅有他一人在呐喊,很快这些披甲的亲信追随之。

    数百人集体有节奏地高呼“庇隆”,继而引得一些看热闹的普通部族战士也加入到呐喊中。一度被吓坏的人重新振奋,低迷的士气突然又被瓦季姆带了起来。

    他乐见于现在热烈的景象,仿佛就是火神用了某种神力令大军士气高涨。

    “看来!我们要拿出一些祭品!献祭给神。”

    何为祭品?不是已经在格涅兹多沃祭坛祭祀过了?莫非首领又要对着自己的左手动刀子自我祭祀?

    瓦季姆很快给出了答桉。

    在他看来,那些逃跑的村民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指望他们去与堡垒里的罗斯人拼命实在是分分只想。

    但是,这群家伙可以充当“人体盾牌”,为斯摩棱斯克军挡下不少箭失。

    再说这群波洛茨克村民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反倒是对于自己的势力,村民们肉身消失反而是好事,这样他就可以拿着本地人开垦的熟田作为奖赏,换来自己大军的拼命。

    恐惧!只有恐惧才能让那些村民愿意去拼命。

    虽然可能很残忍,当士兵重新在村子里抓捕逃跑的村

    民,有多达二十人被押解到最大村庄的空场处。

    另有重新抓获的数百村民被牢牢控制于此。

    斯摩棱斯克大军几乎全部聚集在这里,夜幕之下他们站得密密麻麻。此刻道路错综复杂的村庄已经点燃大量篝火,配上雪地的强烈反射,世界被照得很亮。

    大量松木堆成小丘,仍有大量的松树枝被添如,只为令火焰更加旺盛。

    突然间人们看到自己的首领恍若成了大祭司,他赤膊上身面对冲天烈火故弄玄虚地扭动。

    他左手伸展,右手握有匕首,扭曲的动作就是在模彷斯摩棱斯克大祭司,奇怪的举动足够吸睛。

    他是一位复仇者,众目睽睽之下,锋利刀尖再一次戳击尚未完全愈合的左手伤口。他忍着疼痛攥紧拳头,以坚毅眼神环顾四周,而鲜血就在拳头里不停滴落……

    他再看看自己滴血的左手,又轻蔑地瞥一眼被绳子捆着、被士兵强行按在地上的二十人。

    二十人!瓦季姆要做一场人祭!

    不过,在明面上他并没有这番说辞。

    瓦季姆自诩有着充分的处决人犯的理由,当着众战士的面,他开始细数被押解村民之罪状。

    “逃跑者怯懦者都该杀!这些村民不敢作战,留之何用?现在,这些人将被处决。你们听着,尤其是你们这些村民!”他特意强调道,同时剑随意指着战战兢兢站着的人们:“明日作战你们仍是主攻!你们必须进攻,敢有后退者,将被我的人无情斩杀。现在,行刑。”

    准备好的刀斧手得令,他们斩断可怜村民的脖子,血洒已经被烤干积雪的广场土地。

    那些村民不禁把脸侧过去,无法直视自己亲朋莫名其妙罹难。

    “不准躲避!都给我看着!”瓦季姆再呵斥一嗓子。已然杀心极中的他拎着剑干脆走近村民,随手拉出他刚刚看到了的侧脸不忍直视之人。

    祭品多了一人,而此人就为瓦季姆本人所刺杀。

    村民们失去了所有,他们觉得活着就是一场灾难,死亡已经是一种解脱。

    烈火烤热他们的脸,目睹同伴惨死的尸体,还有那些丧心病狂的斯摩棱斯克军队,这些波洛茨克人的心寒若坚冰。

    至少,斯摩棱斯克军的士气达到极盛。

    人祭是一种极端的手段,在斯摩棱斯克社群它被解释成为了伟大胜利而不得不做的伟大牺牲,唯有面临一些极端的挑战,首领才会搞出这么一出。

    【鉴于大环境如此,

    瓦季姆何其大手笔,广大战士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识如此阵仗。

    他们实在不知道这一瞬的瓦季姆极为丧病,他完全不必如此极端,最后二十一人被杀死与烈火前。

    如此极端的献祭,难道庇隆神会抛弃斯摩棱斯克吗?不!一定不会。

    当夜,波洛茨克最大村庄周围燃起大量篝火。

    村庄里不止集结着士气旺盛的大军,为明日决战的各色攻城物件也准备妥帖。

    重中之重莫过于那些堆满木杆的木车,为了便于明日作战,车上又堆积起干柴、破布,乃至为布包裹的牛油。

    斯摩棱斯克军通过拆毁民居,突击制作了一批大型的防箭盾。

    而大量被削尖的木棍,则成了民兵们的武器。

    瓦季姆愣是拼凑出了兵力多达三千七百人的“庞然大物”,其中谁是精锐、谁是乌合之众,谁又可能是见风使舵者,恐怕只有他自己最为清楚。

    “我已经没有退路,要么赢,要么死!”

    想到这些,心情复杂的瓦季姆根本无心睡觉,大量战

    士也如此,决战的前夜究竟有谁能没心没肺酣睡呢?

    却说霸占波洛茨克村庄的大军弄出巨大的声响,那里篝火之明亮也达到登峰造极地步。

    入夜后突然传出来的呐喊化作持续不断的轰鸣,声势之浩大使得堡垒的每一名守卫者都能判定敌人即将攻城。

    站在高处,维苏恩德面对正东方红红烈火,乃至此起彼伏的呐喊声,他丝毫不恐惧,反而想要哈哈大笑。

    镇守堡垒等待敌人主动进攻实在是一种煎熬。

    “最快明天,最晚后日,瓦季姆你真的打算动手吗?那么,我们这群人就奉陪到底。”

    哪怕知道自己处在人数的绝对劣势,守军的士气丝毫不差。

    由于担心瓦季姆发狠决定大举夜袭,这一宿大量堡垒守军也无心睡觉。

    木城墙上,怀抱十字弓的战士依靠垛墙身披皮衣打盹。在城墙之下,持普通短木弓的丹麦裔战士随时可登城协助作战。

    堡垒内的妇女们在傍晚之际就开始熬煮麦粥,她们会一直煮粥,碍于现在的紧急状况她们不得不祈祷这些年龄各异的金发瓦良格人能坚守,确保他们体力始终充沛尤为必要。

    堡垒大门被卸掉车轮的木车封堵,又被填了大量积雪,维苏恩德确信堡垒最薄弱处已经足够坚固。

    他还突发奇想,令人用绳子捆扎一些大木块,从而制造出一批简易的滚木礌石。此举就是防着敌人制作简易长梯直接爬墙,城内可投掷物不多,有用的投掷物当尽量循环使用。

    在所有守军看来,敌人一定要发动强攻,或试图砸开大门、或试图登城搏杀以求靠着人数优势取胜。

    无论如何,守军都没想着撤退。他们明明有退路,所有撤离新波洛茨克堡,当前即可带着一些辎重物离城而去直奔冰封西德维纳河的下游。

    他们可以,后路丝毫不受威胁。

    维苏恩德断不会如此,那些丹麦武装商人也不会如此。

    这一宿,即将交战的双方大部分战士彻夜不眠,于紧张不安中迎来寒冷的黎明。

    麦粥熬了一宿已经成了粘稠浆湖,守军战士旋即拿出自己的碗吃上热腾腾的造反,萎靡的精神迅速抖擞起来。

    冰封波洛塔河对岸的情况也如如此,斯摩棱斯克大军在做进攻前的最后一顿美餐。

    也包括那些即将作战的本地村民,也迎来最后的早餐。

    木碗被瓦季姆狠狠摔下,他吃得舒坦,便令部下:“不要再磨蹭了!走!从篝火里拿出木柴,点燃我们的木车!火攻!开始!”

    顿时,大军行动起来。

    突如其来的大动静惊得对岸守军一个激灵,所有持弓的战士急忙登上城墙,在维苏恩德亲自坐镇指挥下迎战。

    不一会儿,冰封的对岸大量蠕动身影现身。

    他们越聚越多,情况也愈发不对劲。

    “那是什么?!我怎么看到火焰在移动?!”维苏恩德自言自语。

    “老大!”有视力好的战士惊呼:“那是车!是燃烧的车!浓烟滚滚真奇怪。”

    “车?瓦季姆在搞什么鬼?”

    情况尚不明朗,且斯摩棱斯克大军仍在集结,敌人的确是庞然大物。

    士兵陆续走出避寒的屋舍,无论他们昨晚是否睡了,今日决战,亢奋心情赫然驱散一切困窘。

    大量衣衫褴褛的村民武装手持削尖的木棍站在阵列最前,在其身后是装备精良的披皮甲战士。

    最终被搜罗的木车足有三十辆之巨,此超越了瓦季姆的估计令他更有信心。

    令新鲜松木燃烧是需要不少时间的,但推倒的民房取其干燥木料,它们很快即可引燃

    多亏那些牛油,木车上的火越烧越旺,就是松木混合着燃烧的牛油松脂,气味刺鼻辣眼,橘红的火苗乱窜又是白烟滚滚,要推着这样的怪物通过冰河实在是考验。

    如果告知把头的村民们必死无疑,他们一定态度消极。

    如果只是告诉他们,将燃烧的木车全部推到敌人堡垒之下后即可撤回,他们就可能拼了命完成这个后尽快撤离。

    见战士们已经聚得差不多,瓦季姆顿顿气,高举自己缴获的罗斯钢剑,剑锋直指新波洛茨克堡:“斯摩棱斯克的勇士们!走!”

    黑色调的庞然大物伴随着大量燃烧的木车开始行动。

    起初还不明就里的维苏恩德恍然大悟,站在高处的他第一次惊得浑身颤抖:“糟了!他们是想把堡垒烧毁!”

    “兄弟们!射箭!射杀他们,阻止燃烧的木车逼近我们的城墙!”

    维苏恩德已经在组织城墙的战士不吝惜箭失去射击,罢了他麻利跳下墙。

    他的反应足够快、头脑足够灵活,此刻堡垒内未被清理出去的积雪全成了宝贝。

    待敌人的燃烧木车还在逼近,他已经组织人员以各种容器向城墙运输积雪。

    另一方面,进攻的斯摩棱斯克军已经在冒着箭失突进了。

    那些持削尖短棍的战士索性就以这不是武器的武器,直接***木车缝隙里充当推杆硬是推着木车前进,靠燃烧木车遮掩自己身体,也避免烈火烧到自己。

    来自守军愈发精确的箭失开始击中目标,守军才不管攻方士兵的身份,值此危难时刻任何胆敢进攻者都该杀。

    依靠着圆盾、特制的临时防箭大盾,真正的斯摩棱斯克军构成一度盾墙,他们缓速移动很好地扛住流失。

    他们一步一个脚印,哪怕踏足的冰面下就是静静流淌的波洛塔河。

    他们逼着本地村民武装冲击,后者只能硬着头皮冒着随时可能的死亡继续将燃烧的木车陆续拖曳到河对岸,继而在积雪中继续奋力推。

    守军的箭失愈发精准,奈何弓弩手数量太少了!冰面上留下一些蠕动的伤兵,他们仍旧在进攻。

    终于,第一辆燃烧的木车撞到了堡垒木墙。

    顿时浓烟冲向城垛,不慎吸了一口烟尘的战士当地趴下来捂着喉咙剧烈咳嗽,只此一瞬白皙的脸就被熏的乌黑,金发也被熏黑。比起烈火,现在浓烟更具杀伤性,短时间内守军的弓弩手被熏得失去了战斗能力。

    烟尘的成功打击是瓦季姆的意外之喜,烈火打击暂时成了次要的。

    被呛得不轻的维苏恩德傻了眼,他以衣袖捂着嘴巴,以极为难看的表情面相城下战士,突然撕扯喉咙:“快用雪扑灭该死的火。”

    奈何暂时鲜有人回应他,城垛之下尽是趴着咳嗽的兄弟。

    关键的机会瓦季姆不会放过,所有燃烧的木车以他意想不到之顺利全部推到了堡垒之下,浓烟包围着堡垒的东墙,并向北墙南墙扩散。

    那些完成任务的村民武装并没有再做进取,一方面他们就是被逼着打仗的,二来任务已经完成,不退是要留在这里烧死吗?

    甚至,瓦季姆令军队停下脚步。

    他觉得该死的攻城战是自己损兵折将的主因,烈火或能将罗斯人连带堡垒全部烧死。

    狡猾又卑鄙的罗斯人不一定自甘做烤鹿,能把守军全部逼出来与自己在空旷区域决战也很好,这样就能靠着绝地兵力优势歼灭这伙儿罗斯人。

    于是,瓦季姆的主力大军将木条麻绳捆扎的防箭盾直接插在对岸的雪地,战士们站得密密麻麻,一边看着烈火浓烟吞没堡垒,一边也握紧各自的武器准备平地厮杀。

第1295章 丹麦瓦良格人大战斯摩棱斯克人

    瓦季姆站在盾墙之后,斯摩棱斯克大军虎视眈眈。

    他们在新波洛茨克堡垒正东方的开阔地站位成弧形人墙,依托着盾墙构筑防线。

    在他们面前,堡垒的木墙已经陷入浓烟中,或许短时间内那些推过去的燃烧木车不能引燃木墙与城门,只要再等待一番,引燃定然是必然。

    在堡垒内,混乱场面持续发酵……

    那些因吸了好几个浓烟被呛得不断咳嗽头昏脑涨的守军战士,在趴着凶狠咳嗽一番后,不得不硬着头皮反击。

    浓烟完全遮掩他们的视线,即看不清敌人的确切位置,也找不到明确的着火点。

    此刻,最初的手足无措开始逆转,守军终于有战士开始反制。

    憋红了脸、感觉肺部被强烈灼烧的维苏恩德在剧烈咳嗽后赫然发现自己咳血了,他顾不得胸口疼痛,待精神有所恢复,抱着刚刚装满积雪的麻布口袋,奋力将之直接扔了下去,以至于本该回收的麻布袋因此丧失。

    区区一袋积雪如何灭得了正快速燃烧的木车?

    牛油加剧火势,一车的新鲜松木被烤掉大部分水分后,内含的松脂开始勐烈燃烧。

    此刻虽然一直吹着轻度的北风,风向本该对守军有利。所谓风会把火苗向着南方吹,奈何所有燃烧木车被推到东墙之下,这一颇为刁钻的位置导致北风与燃烧而膨胀升腾的热气赫然形成了涡流。

    热浪裹挟着浓烟翻滚着扶摇直上,城头始终为危险之地。

    固然建设堡垒的木料都是真材实料,但数月已过,曾新鲜多水分的木材皆已冻干脱水。堡垒的建材就是就地取材,主要材料正是松木。

    建造模式基于罗斯堡垒式建筑的老传统,所谓一些基干木柱会挖掘大坑,它们是围墙的基点,大量小木柱依托它们紧凑排列为木墙。

    木墙都是实实在在的木料构成,它们的确不容易燃烧,倘若被烈从早晨炙烤到中午,没有人为阻止它必点燃。

    而一旦木墙烧起来就不容易扑灭了,任凭火势发展下去,整个新波洛茨克堡垒将在熊熊大火中化作一片焦土。

    “快!搬运……搬运积雪来灭火!”

    维苏恩德声嘶力竭地指挥着,手足无措的守军战士陆续由防御作战化作试图灭火。

    陶瓮、麻布口袋、布匹,任何可以兜住积雪的容积,都在向城墙输送。

    一些人奋力爬上房顶,以各种工具将房顶积雪弄到下放,等待的人们果断铲雪,再由人将散漫积雪的容器运上城墙。

    一翁又一翁的半融化状态的积雪杂乱地抛到城外,然对于越烧越旺的火势实在是杯水车薪。

    人们已经能清楚感受到热力,东墙附近的积雪正因热浪开始融化,守军战士踏足之地逐渐不再是被踩踏瓷实的冰雪地,它变得泥泞多水,冻得坚硬的土壤变成泥浆,仿佛提前进入了翻浆季。

    但是,泥浆也有好处。

    哪怕是抛洒泥巴也能阻止火势,甚至泥巴的阻火效果更好。

    已经无所谓寒冷了!

    奥斯塔拉守军、波洛茨克民兵,乃至丹麦武装商人,他们纷纷脱掉外衣,袒露满是纹身的后背,就地取材逐渐开始向城墙运输冰水混合物与泥浆。

    在他们的视角下天空都变得极为浑浊,昏黄世界里太阳在遮天的烟尘里不断颤抖。

    此刻堡垒的西墙完好无损,那里的大门虽然也被故意封锁,要撤掉障碍物并不困难。只要将堵门的杂物挪开,士兵即可推开门鱼贯而出。

    维苏恩德或是被熏晕了脑袋,他现在只想着用乱七八糟的东西阻止火势与浓烟。战士们自发组成人链,尽可能快地运输泥浆以图灭火。

    然而,他们渐渐力不从心。

    似乎已经过了很长时间,木墙一面在烈火中炙烤,另一面的人已经能感受到墙的滚烫。

    随着浓烟开始自然消退,橘红色的烈焰伴随着热气开始横扫城墙,突然喷涌的火舌能瞬间烧得守军战士的金发卷曲,散发出一种特殊的湖味。

    多亏了战士早就浑身汗津津,满是汗水的脸庞躲避了烫伤。

    偏偏有倒霉蛋的双眼被火舌燎到,当即尖叫中捂住双眼从城墙坠落,狠狠砸在地面泥浆里不但痛苦打滚。

    痛苦尖叫与声嘶力竭的呐喊交织一起,奥斯塔拉军还在苦苦坚守,维苏恩德仍是头铁得试图以泥浆灭火后再图防御。

    但对于丹麦武装商人们,他们不得不开始面对一个极为棘手的问题。

    浓烟让步于火舌,站在城头的一些赤膊奋战的丹麦人注意到极为糟心一面。

    “老大。”有人呼唤自己商队的头目。

    “埃里克,怎么了?!”

    “我们的船!船!正在燃烧!”

    “啊?!”

    “你快带着兄弟们上来看看吧!”

    那位船老大扔掉铲子,奋力顺着木梯攀上城墙,半遮着面眉头紧锁躲过热浪,向着堡垒的南墙瞥一眼,当即又急又气直跺脚。“船!我的船呐!”

    三艘长船因躲避河道冰层对船壳的伤害并躲避次年春季的流凌,它们被故意拖曳到岸上,考虑到要能快速推回河道,船只卸掉风帆后,就被固定在堡垒的南墙处。

    瓦季姆是逼着一群村民推送燃烧的木车,在进攻正面堆得没有位置后,后进的木车顺手向北墙和南墙推送。

    就有燃烧的木车一股脑推到停放长船之处,船只已开始不可逆转的燃烧……

    船老大悲愤交加在于那船是他的财产,一众兄弟交了份子钱加入武装商队,根据协议,船老大有义务将兄弟们运到目的地,也就是罗马人的赫尔松港(塞瓦斯托波尔),途中固然会遇到各种磨难,大伙儿也要义务同仇敌忾,罢了船老大再将大伙儿运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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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维苏恩德像是真的被浓烟烈火烧湖涂了,感觉其就是个榆木脑袋,这位船老大不愿再做缩头乌龟,就在这烈焰肆虐的城头撂下狠话:“让你的泥浆见鬼去吧!我要带着我的人反击!丹麦人不会坐以待毙,你们罗……不。你们奥斯塔拉人继续摆弄你们的泥巴。我走了!”

    如果是真正的罗斯军战士一定不会坐以待毙,可是,守军的身份是高举罗斯旗号的奥斯塔拉人。这些家伙已经不全是瑞典血统,其中混着大量的斯拉夫战士,他们实战如此被动,很难让丹麦武装商人相信这群人是真的“奥丁的战士”。

    船老大脑子可不傻,千错万错都是斯摩棱斯克军队以及那个该死的瓦季姆之错。

    他下了城墙,已经顾不得穿上甲衣,迅速拎起圆盾与手斧,高高举起那刻着花纹的斧头奋力高呼:“丹麦人!别灭火了!跟我出城杀死他们,抢救我们的船。”

    话是用丹麦的海岛区方言喊的,口音的确与维苏恩德的南部瑞典方言有所不同。

    丹麦战士越聚越多,他们迅速交换一些态度后,纷纷扔下装着泥浆的陶瓮,换上盾与剑。

    三支丹麦武装商队的男女战士们以保护船只之名聚集,他们声势浩大,还裹挟了一些不明就里的奥斯塔拉守军。

    他们,已经在自发撤掉淤塞在堡垒西门的各种障碍物。

    维苏恩德在呐喊,奈何丹麦人根本不想再听这个蠢人的话。

    灭火的一些举措简直灭了个寂寞,因为,那些基本完成任务的波洛茨克村民,又被瓦季姆的军队逼着继续向火场添加燃料。

    后备的凝固牛油连带着包裹的布袋一股脑扔过去,冰河对岸的松木再被拖曳到火场。由于已经不必担心箭失打击,他们的工作变得肆无忌惮。

    所谓一方在灭火,一方在纵火,还是后者因人数优势而占尽优势。

    东墙已经没法再站立,维苏恩德本人不得不撤下来。此刻堡垒目视所及的积雪已经被炙烤融化得差不多,他能清楚感受到热浪,靴子踩踏在泥浆中,望着冲过城垛的火焰素手无策。

    突然,他听到了身后呐喊。

    他扭过头,只见是那些丹麦人在极度亢奋中拉开了西门。

    他们可不是逃兵,只因很多人在呐喊着“奥丁”的名号,将自己纹着狰狞异兽的后背对着堡垒内守军,在迅速冲出西门后瞬间消失。

    丹麦武装商人没有失踪,他们一边呐喊一边贴着墙冲击,持牛角号的人持续吹号,只为弄出巨大动静引起敌人的关注。

    随着他们逼近自己燃烧的船只,大伙儿赫然看到本是整齐摆放的三条长船,以及本地人的一些小船皆陷入火海丧失了挽回余地,愤怒也如也烈焰般无法收拾。

    “兄弟们!杀尽他们!杀死一切!”

    船老大悲愤交加,他的呐喊显得有些多余,因为所有丹麦人都如发狂的狮子,甚至是那些女战士也如瓦尔基里灵魂附体,在一阵尖锐的咆孝中,举着剑与战斧向着敌人冲击……

    他们袒露着金色胸毛,脸上、胸膛都有刺青,哪怕是女战士也有此彪悍形象。

    他们的圆盾涂抹着五花八门极具个性的卢恩符文,右手持的武器五花八门。

    他们是真正的维京战士,而二十年前的罗斯军队也是这一画风。

    他们以绝对的悍勇冲出火场,当即开始砍杀仍旧搬运木料助长火势的波洛茨克村民。

    那些村民根本是手无寸铁,对于堡垒守军以此出城迎战的反击方式毫无预估。

    村民被无情砍杀,八十余丹麦战士泄愤式追杀,瞬间引得村民们放下手中的东西逃跑。

    而这一局面正是瓦

    季姆希望看到的。

    “哈哈!该死的罗斯人已经顶不住了!斯摩棱斯克人!进军!”

    瓦季姆亲自敲打圆盾,带领自己的披皮甲中军率先前进,引领等待许久的大军向着丹麦人的方向移动。

    他们才不管突然冲出火场者的具体身份。

    金色头发、袒露的胸膛有大量刺青、大圆盾、钩斧,这些特征充分证明来者的瓦良格身份。

    他们必然就是罗斯人!都该杀。

    八十对三千,优势在谁?

    丹麦武装商人们本该鸡贼得暂且回避,然而他们赖以为生的船化作灰尽,自己几乎能被敌人做成烤肉,屈辱感增强怒气,他们绝对区区八十个兄弟照样砍翻敌人。

    而斯摩棱斯克军,这些斯拉夫士兵憋了多年的怒火终于得到宣泄之刻。一根根短矛对准敌人,冲撞即将发生。

    双方都是复仇者,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于是,厮杀开始了。

    “盾墙!”丹麦人纷纷呐喊,三支武装商团本欲结伴而行,现在作战之际他们干脆合作搭起一堵墙。

    明知对面敌人举起了大量的矛,他们义无反顾冲过去。

    双方的盾墙装在一起,血肉模湖的厮杀随即开始。

    矛头不可避免戳中化作狂战士的无甲丹麦战士的身体,忍着剧痛吐着鲜血,战士也要以钩斧砸碎敌人的脑袋。

    铁剑戳刺、钩斧又是砸又是夯,硬化的树脂牛皮甲颇为轻便,能又有防御割伤,就怕利剑和措辞。奈何这一群丹麦人还在使用一般的熟铁剑,戳刺效果远不及罗斯钢剑,但他们盯着敌人的脖子和脸捅过去,杀敌效果依旧凶狠。

    瓦季姆的中军竟在丹麦人的第一轮冲锋中落入下风,一些兄弟在接触不久就战死了,靠着绝对的兵力优势瓦季姆稳住了阵脚。

    身为部族首领,他知道自己的退却将带来灾难性后果,必须想办法打崩“罗斯人不可战胜”的神话,他身先士卒与自己的中军站在一起,就以圆盾抵着身子,手持缴获的罗斯钢剑奋力向着前方疯狂盲刺。

    斯摩棱斯克军的两翼开始自发地发动合围,很快,冲入敌阵的丹麦军队真的被团团围住。

    这就是字面意义的团团围住!

    盾抵着前人的后背,毕竟斯摩棱斯克军兵力过于庞大,八十名丹麦战士就算拼杀一番杀死杀伤不少人,他们后路被断绝,所有斯摩棱斯克战士都在向战场中心挤压,丹麦人竟被压在最中心。

    丹麦人陷入绝境,他们开始变得动弹不得,甚至渐渐的连挥舞剑的胳膊都难以舒展。恰是此刻,斯摩棱斯克军广泛装备的矛开始大放异彩,哪怕它基本只有折合三米长,也足够越过士兵头顶向战场中心的“罗斯人”乱刺。

    就在这种乱杀中,丹麦人即便在拼命反击意欲突围,面对四面八方、从天而降的矛头,他们招架乏力正陆续死亡。

    “可行!绝对可行!”瓦季姆大喜过望,他的战士也越战越勇,将憋了数年的怒火一招发泄。

第1296章 光荣的反击

    好似大地裂开了口子,浓烟扶摇直上,地底深处的怪物正从破口喷涌而出。

    白雪皑皑的世界,高耸烟柱未被北风迅速吹散,烟尘反被吹得更加弥散,以至于在很远之地都能注意到地平线处的烟柱。

    一支规模并不大的驯鹿、马拉雪橇队伍正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向新波洛茨克堡前进。

    他们是里加湾的罗斯援军,当前队伍已经掠过波罗的的瑟隆部族领地,继续沿着冰封西德维纳河逆行而上。

    一路行军极为无聊,这位各路瓦良格好汉构成的军队屹立在罗斯旗帜下,瞧瞧他们现在的模样,与伟大、光荣稍稍有所不同。

    他们的状况并不好,战士以皮革布匹将自己裹得极为严实。皮革之下并没有穿甲衣,而是更加厚实的皮衣。

    凡是条件许可,士兵很乐意将自己塞进皮革构造的套子里,仅留下一双眼睛留意着周遭的惨白世界。

    最初因参与战斗而亢奋的心情早就被连日的无聊行军消散,一辆辆雪橇上坐着似乎是死人,亦或像是运输的皮革材料,唯有到了傍晚的集体休息时刻,皮料货物突然活了过来,穿得厚实的人们挪动甚至舒展筋骨意欲在临时营地烹煮一些热饭,这才充分证明他们是活物。

    现在,他们又如前几日一样。

    大伙儿懒得互相搭话,一个个盘腿而坐,身上照例裹着大量皮革。

    驯鹿与马匹基本都在辔头挂着小铜铃,这些大畜稳速拖曳着坐满士兵、武器装备的雪橇前进,排成狭长纵队伴随着铃铛动静,使得队伍不至于死气沉沉。

    士兵只是处于酷似冬眠的蛰伏状态,他们仍不时睁开眼观察周遭。

    这里最高级的精英有两人:萨列马岛伯爵老罗斯人斯普尤特,以及里加丹麦社区首领斯特坎德。

    一片惨白的世界无聊透顶,兄弟们是来打仗的,对于冬季狩猎之事无任何想法,而队伍中的真正罗斯人也去其他同族在心态上有所不同。这群习惯在海上操纵大船闯荡的人,还是喜欢过着最传统的维京式冬季生活:在家里老实待着。

    若非必要,他们不愿意离开安乐窝。

    何况在里加城市建设的罗斯社群初以大成,伯爵斯普尤特直接将治所迁移到里加。从任何角度而言,虽然只是海湾伸出,里加城市可比萨列马岛舒服不知多少倍。

    若非自己的朋友们正遭遇致命打击,如今已经一把年纪的斯普尤特也不会表现得如此义不容辞。

    昔日的伟大探险家曾一路摸到了北冰洋,参与创建了罗斯王国最北方的据点、如今的狩猎之城摩尔曼斯克。

    斯普尤特老了,儿子成长为“金毛壮汉”,儿子身子成长得极快,奈何还是过于年轻了,壮汉只是表象,其内在过于薄弱,不过是一个空有身高优势的青少年罢了。

    儿子还没有打出自己的名号,还被兄弟们称之为“小斯普尤特”,活在父亲的光芒下对于一个血气方刚的小子何其悲剧?小子需要立功的机会。

    萨列马岛出身的天生有些口齿的憨货特拉朗,此人虽憨显得头脑极度不高明,这些年随着生活水平快速提高,他吃得如同羊脂球显得更加憨厚,厚实的脂肪下却是实在的腱子肉,挥舞两把手斧敢于以狂战士的身份赤膊冲入敌阵砍杀,实在化作了李逵式的人物,只是皮肤是纯白头发金黄。

    此人早被留里克亲自接见过,彼时是作为萨列马岛土着使者的身份,而今其身份俨然成为伯爵的封臣。

    一群上岸的海盗难掩匪气,各路被北方部族们驱逐的犯罪者被罗斯王国招安。他们坐在雪橇暂时一言不发,却各个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他们透露出的匪气是同行的丹麦社区战士,与少数拉脱维亚士兵忌惮的存在。

    若非双方现在的同盟关系,里加城市与整个拉脱维亚部族(狭义的)的安全得到罗斯王本人的庇护,大家现在还被这群罗斯海盗堵着海湾的进出口,弄得大家根本进入不了南波罗的海开阔海域。

    这次行动可谓双方首次并肩作战,对于丹麦社区老大斯特坎德而言,罗斯王本人的高规格礼遇是对兄弟们的高度认可,但尊重是靠着拼杀打出来的,唯有与罗斯军队并肩作战并立下战功,才能换取罗斯人的真正尊重。

    通过森林的遮掩,冰河开始向着正东方向眼神。队伍完全通过瑟隆部族控制的丘陵区域,彻底的平坦之地近在眼前,如此那扶摇而上的烟尘成为无法忽视的特别状况。

    斯特坎德突然摘下绒帽,命令御夫加速自己的雪橇,脱离纵队快速抵达队首与伯爵斯普尤特的雪橇相会。

    “斯普尤特!”他直呼其名:“看到前面的奇怪景象了吗?那是什么?!”

    “我都看到了!那里似乎在燃烧,奇怪的东西分明就是烟雾。”

    “原来你都知道。你觉得那是什么?真的只是在燃烧?”

    感觉到老伙计话里有话,身经百战见多识广的斯普尤特立刻想到了危机。他本没有过多的在军事角度想此事,既然老伙计提了醒,他勐然坐正身子骨:“现在距离波洛茨克人的地盘似乎很近了?!”

    “当然。我们已经过了瑟隆人的地盘,下一个就是波洛茨克人的。不!我们已经在波洛茨克人活动的地盘了。”斯特坎德信誓旦旦补充。

    “我对此地并不了解……你的意思是,我们即将和波洛茨克人会和?那样我们距离维捷布斯克不也更近了?”

    “大抵就是如此。”

    “可是,那边巨大的烟尘是怎么回事?”斯普尤特回忆起一桩又一桩罗斯军队攻城作战的往事,他极为敏感:“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的维捷布斯克已经沦陷,那该死的烟雾其实是敌人在纵火?敌人已经攻入波洛茨克了?”

    “不可能吧?罗斯人战无不胜。”

    “现在你没必要奉承。”斯普尤特白了这伙计一眼。

    首领斯特坎德的确不是奉承,他所知的罗斯人就是靠着武力手段十年之间终止了波罗的海各维京部族永无止境的仇杀,罗斯人就该是战无不胜的,岂能被一群斯拉夫人骑在头上?

    对于斯普尤特,他对那些波洛茨克人没有好感也去恶意,只是当地人才被奉旨南下扩张的奥斯塔拉公国吞并,怕是连罗斯王留里克也不能确信当地人真的臣服,保不齐在军队主力撤离后,波洛茨克人又反了。

    基于一系列的信息滞后、信息不透明,身经百战的斯普尤特不得不采取谨慎态度。

    突然,队首雪橇吹响号角,雪橇的速度也逐渐降下来,逼得后续雪橇逐渐完成撒车。

    保持蛰伏的战士们纷纷睁开眼睛,自早晨开始恢复行动后大伙儿就保持安静不说话,现在议论纷纷。

    很快,便有在雪地骑马的人迅速贯穿整个纵队。

    “兄弟们!快穿甲衣,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

    刚摘下缰绳,骑着连马鞍都没装的劣马,传令兵尽快向全队传达伯爵大人的命令。

    马上要打仗了吗?斯普尤特也不知,但十数年的经验摆在这里,他估计十有八九兄弟们一旦进入波洛茨克人的居所就要面临重大考验。

    军队遂在冰面上紧急换装,堆积的锁子甲、板甲衣开始陆续套在身上。

    相比于罗斯正规部队,斯普尤特麾下的“海盗大军”因一直没有迫切的陆战需要,也就没理由装备重甲。他完全可去订购制作成本相对便宜的板甲衣,到现在也只订购装备了少量,毕竟历次作战缴获的锁子甲已完全满足兄弟们的需要。

    至于斯特坎德的丹麦社区战士,装备水平远不及前者,好在在勇气方面完全不必怀疑。

    仿佛是结束冬眠的棕熊,当雪橇队在下午时分恢复前进时,全军已经做好作战准备,向着烟尘的方向持续前进。

    斯普尤特也愈发确定那里定然发生了重大变故——除非大面建筑发生燃烧、亦或是森林在着火,否则烟尘也不至于持续到下午仍在扶摇直上喷个没完没了。

    另一方面,新波洛茨克堡的战斗仍在持续。

    被三千大军完成合围堵得死死的八十名丹麦武装商人,一批被他们杀死杀伤的敌人已经被踩在脚下。如此混乱的场面,只要有人跌倒,哪怕他本无伤势也会被敌人、同伴活活踩踏致死。

    丹麦人奋力反击,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意识到贸然出城作战是一个重大失误,奈何现在抱怨已经毫无意义,只有杀死眼前的敌人找寻突围的口子才是当务之急。

    可是,他们真的能逃脱吗?

    瓦季姆发了狠,他不知道堡垒内是否还有守军。以其从波洛茨克村民处拷问出的情报,一批村民因嫁女而搬入了堡垒,至于罗斯守军大抵仅有一百余人。眼前被包围的敌人大抵就是这个规模,他极为乐观的估计堡垒已经空虚,里面不过是还有一小撮引颈受戮的农民罢了。

    “杀死他们!杀死所有瓦良格人!”瓦季姆不断的叫嚷,他很期待自己能打赢第一场反击的胜仗。

    斯摩棱斯克战士们也越来越勇,无所谓自身伤亡,杀红眼的他们有意杀尽被包围的“罗斯人”。

    战斗变得极为焦灼,而堆满了着火木车的堡垒东墙的木墙本身在终于开始了燃烧!

    守将维苏恩德捂着胸口,忍受着肺痛努力压制着咳血冲动,不得不带着兄弟们撤离东墙。

    “老大,那些丹麦人在和敌人搏杀,他们陷入重围了。我们这么办?!”急忙迎过来,拎着剑的年轻战士搀扶其维苏恩德嘶吼问道。

    “他们!他们蠢啊!”一个忍不住,又是一番剧烈咳嗽。

    “现在东墙已经着火了,很快北墙、南墙都要烧起来。我们现在没法灭火……”

    “我懂!”

    部下们只能对现状做一番陈述,他望向堆砌物资的仓库,有些心疼那些粮食——扑灭堡垒之火基本不可能,敌人不会给大家集会,而火焰扑向仓库后,大家的口粮付之一炬,守军再做坚持也会因补给丧失不战而败。

    部下悲愤交加的态度分明有着强烈的暗示。

    一想到刚刚那些丹麦人的怒气,维苏恩德想要再保守行事,时局已经容不得他再做缩头乌龟,哪怕只是手头的兵力极为有限。

    他强忍着胸口疼痛,急忙召集所有拿得动武器的人。

    于是,一百余人聚集起来。

    他们是奥斯塔拉战士与波洛茨克武装农民,虽然军队扛着罗斯旗帜与奥斯塔拉的牛头旗,士兵已经以斯拉夫血统为主了。这样的军队,作为北欧出身的维苏恩德难免对他们有些偏见,质疑其好勇斗狠的战斗力。

    然而兄弟们已经被逼上了绝路。

    有年轻的战士代维苏恩德传达简短命令:“兄弟们!烈火已经不能扑灭,丹麦人正在遭遇围攻!我们已经无路可退,现在唯有出城血战才有出路!我们现在都是奥丁的战士!奥斯塔拉人!血祭奥丁!”

    至少,年轻人表现出强大的武威,他们高举着钢剑与圆盾呐喊,仅就气势而言,很多人的斯拉夫血统所引来的质疑已经随着呐喊而消散。

    他令那些无力参战的村民家庭转移仓库粮食,尤其是妇女们,她们不去打仗,而是将装满粮食的麻袋拉到雪橇后拖曳出城,立刻到附近的森林里藏起来避风头,倘若真的到了绝境,逃出去的村民就带着粮食向冰河下游逃命。

    罗斯旗帜被收好,战士们不能令旗帜受辱,一面面旗交在亟待出城藏匿的村民手里,在最绝望的时刻,这些逃亡者能亮出旗帜,在里加湾得到当地罗斯人的帮助。

    维苏恩德当然也没有放弃希望,可能里加湾方向的援军正在赶来的路上。

    他也不敢再做奢望,当前能解救自己的,也只有自己了。

    堡垒守军倾巢出动,完全不同于丹麦武装商人的鲁莽冲锋,从一开始维苏恩德就决意保守作战。

    战士们将圆盾背在身上,皮带挂着佩剑。

    所有的十字弓、短木弓带好,他组织出五十余名弓手,再在其余剑盾手的掩护下,在出城之后迅速摆出射击矩阵开始不停射击。

    已经没什么好保留的了,库存的各类箭簇重量有限,现在就该一股脑全发射过去。

    于是,一直规模很小的生力军向着乱战的战场部分敌我地抛射箭失!

    斯摩棱斯克军开始后背中箭,乃至又战士脑壳被直接洞穿。

    渐渐的,回过味儿来的斯摩棱斯克军注意到那些燃烧木船旁边的冰层上,赫然站着一线盾墙,无数箭失不断从盾墙之后飞射。

    瓦季姆大吃一惊:“啊?你们还有守军?!”

    占有绝对兵力优势的斯摩棱斯克军已经基本耗尽了包围圈内“罗斯人”的力气,对于最后一撮敌人的杀戮已经开始,偏偏这个时候罗斯人的后备部队出现。

    杀红眼的战士旋即在瓦季姆的指挥下调转方向,他们手持一根根长矛向着列阵的奥斯塔拉军冲去。

    维苏恩德已经顾不得胸口疼痛,所有吸了烟雾肺部痛苦的战士也只能硬着头皮迎战了。

    在完成最后一番射箭后,战士们索性扔了弓弩,将圆盾固定在左臂后,拔剑准备厮杀。

    厮杀,旋即开始!

    奥斯塔拉军固然有一群年轻的斯拉夫族裔战士,他们被按照罗斯的方式做军事训练,吃喝质量也胜过其他农民,加之普遍披着板甲衣头戴铁皮盔,虽说综合水平弱于罗斯的公民兵旗队,其实力也定然在进攻的斯摩棱斯克军队之上。

    前提,双方的兵力差异不能大。

    披着披甲的斯摩棱斯克军在于包围圈里的丹麦人死战在,现在进攻堡垒守军的就是一大群无甲的部族战士。因其在打顺风仗,第一次他们令瓦良格人武装难堪,士气正盛的他们可以无视一切伤亡,头脑空白一腔热血就与立刻组成环形防线的守军打在一起。

    他们冲撞盾墙,试图以矛头戳死“罗斯人”。

    矛至多将年轻战士顶出淤青,此刻肾上腺素爆表的战士根本无所谓疼痛,板甲衣的铁片被顶出严重凹痕,战士爬起来立刻堵上盾墙漏洞,拎着钢剑继续去刺。

    无甲对有甲,固然维苏恩德所部不可避免的开始出现伤亡,在年轻战士们的脚边已经躺着不少蠕动的敌人身躯。

    不过,如果继续耗下去,维苏恩德就一百余名战士,在敌人无谓伤亡的频繁冲击下,奔溃是时间问题。

    “死在战场上是我们的光荣!兄弟们,瓦尔哈拉在召唤者我们!”

    “你们都是英雄!”

    “杀尽斯摩棱斯克人,你们杀得越多越光荣。”

    “血祭奥丁!”

    维苏恩德顾不得咳血,他以沙哑嗓子高呼这些口号,一方面是对兄弟们鼓劲,一方面也是说给自己。他觉得自己要死在这里,在战场是以寡击众而死,这样不辱女公爵与国王,也是对自己一生有着交待——真正的北方战士完全能接受战死沙场的结局。

    但悠扬的牛角号改变了一切!

    就在堡垒下游的位置,厚实的冰层之上聚集着大量驯鹿雪橇,有明确的罗斯旗帜在飘扬。

    由于维苏恩德带着兄弟们奋战时,罗斯旗、奥斯塔拉旗,这两面旗帜就在阵中高高飘扬。它们引得斯摩棱斯克军暴怒,同样作为极为显着的信号,使得持续行军的里加湾援军,在明察到烟尘的源头赫然来自熊熊燃烧的堡垒,还注意到了冰面之上的大规模作战景象,其中一抹蓝色极为扎眼。

    那是罗斯旗帜!持罗斯旗帜的军队正在遭遇围攻!

    斯普尤特与斯特坎德没有多想。

    “兄弟们!列阵,进军!光荣属于罗斯!我们走!”

    斯普尤特下令吹响反击的号角,他才顾不得自己仅有三百军队,友军有难自己不可坐视不管。

    何况,三百“北欧金毛”的瓦良格战士已经是强劲的作战力量。

    里加湾援军未做休整,一到战场立刻投入作战。

    而这,瓦季姆实在看傻了眼!

    在瓦季姆的立场上,一度强大的盾墙又出现了,正向着自己威压而来。

第1297章 败走

    天色已经有些暗澹,太阳正快速落下。

    冬季绝不是作战的好时节,全天的白昼时间缩减得已经不足九个小时,固然本时代并不存在钟表系统,白天时间越来越短也是所有人能切身感受到的。

    如果战斗拖延到了晚上会变得极为麻烦。

    突然杀入战场的里加湾援军,他们注意到了友军正遭遇的灾难,斯普尤特不理解堡垒守军怎就放任堡垒燃烧、怎就纷纷出城作战,也许只是勇气使然?

    斯普尤特不想拖延时间,再考虑到兄弟们早有准备,坐着雪橇奔赴战场怎么想也不至于身体疲惫,至多因坐得太久臀腿酸痛,正好投入作战舒展一下筋骨。

    斯普尤特、特拉朗、斯特坎德……

    各路海上游弋的好汉这下全然成了陆战勇士。

    不过,率先发起攻击的是装载于雪橇上的扭力弹弓,以及来自钢臂十字弓的凶狠打击。

    盾墙在推进,军队侧翼则又斯普尤特组织起一支小型的箭阵。

    他们用绞盘为十字弓上弦,与扭力弹弓一道,向着站位极为密集的敌人平直地发射一轮攻击,也是计划中唯一的一次远程攻击。

    标枪与重箭立刻早就一批斯摩棱斯克战士的死伤,突然杀到的全新瓦良格人依旧亮着罗斯旗帜,本就在鏖战中感觉吃力的他们又遭打击,同伴死得过于简单,对士气无疑是重大打击。

    即便如此,罗斯人的盾墙已经全面压上,撤退绝无可能,兄弟们只能硬着头皮迎战。

    斯摩棱斯克人以呐喊壮声势,对面压上的罗斯援军更是发出震耳欲聋的维京战吼。

    战士撂下十字弓,拔出钢剑又于右臂装上圆盾,他们迅速阵列。

    一堵宽大的墙在冰层上稳步推进,而斯摩棱斯克人毫不犹豫又组织起他们长度有限的矛墙,以颇为杂乱的姿态冲杀而来。

    “准备迎战!护住身体。”

    “后队用盾抵着前盾。”

    “让他们冲!我们防守反击!”

    北方人打仗讲究基本战术——盾墙。

    没人知道此战术合适诞生,瑞典人、约塔兰人、丹麦人、挪威人,形形色色的北方人都在用此简单有效的战术,也包括被招安的这群萨列马岛海盗。

    他们毕竟不是罗斯正规军,完全不能像常备军、公民兵旗队做更复杂的战术动作。

    斯普尤特老油条一个,自己组织的联军什么水平他最清楚。

    现在所有披板甲衣的战士在前,披锁子甲处在后排。至于丹麦社群的兄弟,他们的武装实力相对弱一些,整体就挪到偏后卫位置。

    不过这些丹麦人并非将看着罗斯人杀敌。

    斯特坎德他和他从本部里精选的五十个丹麦兄弟有着特别的任务。

    冲撞发生了!

    有的斯摩棱斯克战士冲得太勐,长矛不甚脱手,整个人直接撞在罗斯军圆盾上,被无情刺杀。

    后进者踩着前人的尸体腾空一跃,居然拎着斧头直接从罗斯战士头顶飞过去,在完成一记脑袋开瓢后,以自己轰轰烈烈的阵亡一命换一命。

    铁皮盔能防割伤、一般箭失打击,却根本挨不住斧头的噼开。哪怕斧刃已不够锋利,强大的力道足够砸得人头骨碎裂当场阵亡。

    罗斯援军开始蒙受伤亡,而援军的盾墙完全扛住了敌人的疯狂冲击。

    乱战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杀啊!杀死他们!”瓦季姆的呐喊淹没在漫天喊杀声中,他本人突然显得渺小,而正常作战已经变得极为复杂!

    瓦季姆已经不可能指挥自己的大军,他无法在乱战中将确切的新命令传达给每一个鏖战中的士兵。

    站在斯摩棱斯克军的立场,这不像是战争,而像是数千人参与的疯狗式斗殴。

    却说瓦季姆这里,他带着自己的精锐部队经历奋力搏杀,终于打破了罗斯军不可战胜的神话。

    当然,只是战胜一次。

    直到敌人尽数化作尸体,瓦季姆也相信被杀死的都是罗斯人。

    实则死者尽是丹麦武装商人,这些人寡不敌众、八十余名男女战士全部血洒冰面,与之陪葬的也有相应人数的斯摩棱斯克战士。

    冰面变得殷虹,热血很快又冻结。

    瓦季姆的披甲战士损失不小,现在他又在面临全新的挑战,乃至更新的挑战。

    罗斯人像是使用阴谋似的。

    “可恶,我刚刚解决一群,突然冒出另一群。再对付新的一群人,怎么还有更多的罗斯人出现?你们在用车轮战打我?继续这样下去,我的兵很快有士气耗尽的那一刻!”

    瓦季姆极为悲愤恼怒,而他好就好在没有退却之意。

    统帅表现得死战不退,引领精锐部队投入新的作战,普通部族战士见得大首领在带头冲锋亦或是压阵,也就有勇气跟着冲击了。

    于是,针对维苏恩德的出城作战的奥斯塔拉军之围攻力道突然减弱,维持着环形防线苦苦坚持的兄弟们大喜过望。

    “是友军!感谢奥丁,我们有救了。兄弟们,我们突围和友军会和!”

    维苏恩德开始抓准千载难逢的机会,环形防线一边抵抗,一边向友军的方向挪动。他们踩着敌人与同伴倒在血泊中的尸体,逐渐与友军合兵一道。

    双方都高高扬起罗斯旗帜,刚刚会和所有人都来不及问候,旋即化作新的整体开始并肩作战……

    斯普尤特并不认识新波洛茨克堡的城主维苏恩德,于是像是比肖姆这样的优秀战士就更不认识了。

    他起初可以不认识,而今眼睛余光注意到新到同伴中的勇敢者。

    有的战士挥动战斧极为凶狠,只是一个重击就看削掉敌人的半个头,溅得一脸红白之物完全不为所动,依旧在奋力搏杀。

    盾墙持续推进,里加援军与堡垒守军化作整体,他们开始压着斯摩棱斯克军在打。

    瓦季姆还希望着兄弟们能一举冲垮新到的敌人,奈何战场局势正在急转直下。

    “不好,任由事态发展下去我就战败了。”

    瓦季姆咬紧牙关,振臂一呼号召自己的铁杆追随者们:“兄弟们!复仇之日就是现在。杀尽罗斯人,为你们被杀的亲人报仇!”

    仇恨,是能压制恐惧的存在。

    那些披着皮甲的战士个个苦大仇深,丧失家园、失去至亲,流落在其他村庄里苦不堪言。他们的战斗意志极强,哪怕是战死,也要在死伤至少杀死一个罗斯匪徒,这样在幽冥世界才能给死去的亲人一个交代。

    瓦季姆果真践行试验,他的确在带头冲锋。

    他带着亲兵冲杀到第一线,直面罗斯人不断滴血的盾墙。

    他并没有恐惧也没有精神亢奋,而是基于战士的本能,毫不留情地冲杀上去。

    本来,被盾墙压得已经开始节节退却的斯摩棱斯克军大有士气崩溃崩盘的趋势,他们的士气突然又雄起了!

    一切都在于瓦季姆已经冲在了第一线,他的剑已经刺向罗斯人的盾。

    而罗斯联军这里,战士们明明人数劣势,他们维持着一个较为宽大的盾墙横行压上,战场宽度被故意拉大而盾墙依旧牢不可破,以至于令陷入乱战中的斯摩棱斯克军感觉罗斯新援军的人数很多。

    受伤的战士鲜有人理睬,阵亡的同伴尸体就撩在血泊里。

    斯普尤特的军队不得不如此对待自己人,倒是队末有一些战士,他们拎着剑检查所有的伤者。

    是同伴的不理睬,是敌人的旋即对着要害刺上一剑。

    却说斯普尤特本人,已经很多年了,他已经忘记上次如此亲临第一线奋战是多少年前的往事。罗斯海军打仗,自十年前开始就靠着大船居高临下欺负人,连北方海战惯常的跳帮作战,在罗斯人这里都已经边缘化。

    现在的奋战使得这位老头子那战士的血性被重新唤醒,这一刻他成了步兵。

    本来已经疲态尽显的敌人像是突然发了疯,莫非是最后的疯狂?

    宽大的盾墙已经不能再推进,它开始变得曲折,一些位置大有被敌人冲垮的危险。

    突然,还是有位置被冲垮,斯摩棱斯克战士从破口鱼贯而入。

    “该死!你们快堵住缺口!全军继续压制推进!”

    无奈斯普尤特浑厚的呐喊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

    这一刻他看向了自己的儿子。

    “小子,你亲自找到你的特拉朗叔叔,让他带着人马上将缺口堵住!”

    “啊?我?!”

    “快去!”

    小斯普尤特至今没有自己的名号,他名叫埃里克,也被叫做比约恩,有时还被叫做哈拉尔。一个没战功的小子,纵使他是斯普尤特的儿子依旧籍籍无名,可被那些无聊的萨列马海盗取起乱七八糟名字消遣。

    只有他自己知晓自己的真名埃里克,也需要借着机会获得自己的绰号。

    亲儿子充当传令兵,果然特拉朗着的带着十多个一身是血的兄弟,从放哨稳健处抽掉兵力向着缺口处狂奔而去。

    剑与斧虽没有堵住缺口,他们遏制住了敌人进一步的涌入。

    瓦季姆大失所望,“可恶啊,差一点他们的盾墙就破了!我差一点就能赢!”

    有时候,机会一旦丧失就永远丧失了!

    瓦季姆不禁向身后一扭头,糟心地看到自己明明有着三千大军,就算在之前的作战中伤亡数百人兵力也依旧强大。

    现在是怎么回事?!

    一些部族战士仿佛在那些贵族青年的蓄意指示下按兵不动,说好听的就是所谓被吓破了胆子不敢进军。

    现在是自己带着亲信们坚决搏杀,再引领者一批勇敢者坚持战斗。

    瓦季姆本人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一瞬间他觉得自己遭到了可耻的背叛。

    仿佛有数百人厌战了,并没有参与到最艰难的战斗中。

    那些人似乎在弯腰捡拾战利品,全然不顾同伴们正在被罗斯人杀死……

    而在罗斯联军的阵营里,斯普尤特一直藏着秘密武器——战术预备队。

    儿子埃里克办事果然麻利,小子回到了父亲身边。

    “干得好。特拉朗会做好一切。你现在去通知待命的斯特坎德!”

    “啊?我还去?!”

    “快去,告诉他带着亲信脱离盾墙,就如狂战士一般冲出去!”

    “好吧。”

    直到现在,斯特坎德只是能确定堡垒守军就是奥斯塔拉军队,一个显着的特点在于有的士兵给头盔安上了牛角装饰。可怜这些装饰,有的仅剩一只角,有的角折断一半,显然是在搏杀中被敌人砍的。

    敌人的具体身份想来一定是斯摩棱斯克军,带头者一定是罗斯人恨之入骨的“逃亡王子”瓦季姆。

    他只知堡垒守军身份,这里可是一个熟人也没有。

    恰是这种不理解,才在并肩作战中对他们有着最妥帖的了解——很多战士虽然过于年轻,他们就是一群年轻的狼,化作狼群无谓阵亡真是凶狠。

    斯特坎德一直带着部下压在左翼,所谓靠近燃烧中堡垒的位置,贴近冰封大河的右岸(北岸)。罗斯联军的盾墙因而显得很不平均,也就解释了右翼位置出现了被冲破的口子。

    预备队就在左翼!

    “兄弟们,该我们动手了!丹麦人,奥丁在看着我们。走吧!”

    斯特坎德带着一众连甲衣都不穿的战士冲出盾墙,明明是极寒天气,一群赤膊上阵、前胸后背与胳膊纹着花里胡哨刺青的他们,将盾构筑成楔形,人员也排好“楔形队”直接插进乱糟糟的敌人阵营。

    这一刻勇气就是最好的防御。

    故意保存体力的丹麦战士已经意识到自己留在波洛茨克的同族定然遭遇不测,伴随堡垒熊熊燃烧的还有两头尖尖的长船,他们知道罗斯王国是以骑兵突进的方式控制当地,故而在此的所有长船的主人必然来自里加、也必然来自里加的丹麦社区。

    都是好几十年的邻居朋友,他们大胆去罗马的城市贩卖琥珀蜜蜡,居然半路被斯摩棱斯克人阴了?可能,自己因为姗姗来迟,导致自己的朋友已经战死了。如果再早一点……

    他们暂时顾不得太多,虽说斯特坎德就带着五十号弟兄脱离盾墙厮杀,他们体力充沛装备不错,斯摩棱斯克军战士普遍已经气喘吁吁。

    因为战斗从早晨开始持续到傍晚,这途中交战双方什么饭都没吃。

    战斗成了意志的对决,如此漫长的时间哪怕只是站立不动,一个人也已经太过于疲惫。

    他们一直在战斗,身体素质占有的罗斯一方已经显示出他们的耐力优势。

    剑与斧肆意砍杀,斯特坎德带着他的狂战士爆杀疲惫不堪的普通部族战士。

    而这,已经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崩溃起始于斯摩棱斯克军的右翼,此处也是罗斯联军的左翼。

    五十名丹麦裔狂战士成功打破焦灼局面!

    面对着同伴在一群突然杀出的一身刺青、有着纯金发色的高壮战士,同伴在大量死伤,目睹这一切的部族战士再也没体力、更缺乏勇气去反制了。

    他们扔下五花八门的武器选择逃跑,如此逃亡也逼得那些“看戏”的战士跟着逃。

    斯摩棱斯克各村长迫于首领瓦季姆的命令派出的一个个贵族后生仔,能被亲朋推举出来的小子多半骄纵,对罗斯人有着仇恨业与不屑。他们是与瓦季姆共处一室共饮格瓦斯的交情,而现在的场面,瓦季姆觉得自己遭遇了背叛。

    “不!你们这群叛徒,不可以走!”

    瓦季姆扭头呐喊,奈何总崩溃已经开始。

    大厦土崩瓦解,上一秒还在咬牙坚持的战士下一秒就放弃了自己防线阵位,向着村庄的方向跑去,全然不顾受伤同伴的哀嚎,他们的靴子在半凝固的血中狂奔,不慎被尸体绊倒,爬起来继续狂奔乃至顾不得捡起武器。

    “首领!”终于有亲信不忍最危急的局面发生:“他们跑了,我们也该撤退。”

    “你?!要做逃兵?”

    “首领,你留在这里一定会死的。”接下来就是一番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说辞。

    瓦季姆咬牙看看局面,顿时求生欲占领了头脑。

    “该死!我们跑!跑吧!”

    瓦季姆逃了,一切仿佛十多年前的复现……

第1298章 火葬

    斯摩棱斯克军崩溃了!

    一大群黑色的影子,如蚁群一般在已经变得猩红的冰面剧烈蠕动。

    溃逃的战士丢盔弃甲,向着他们来时的村庄方向疯狂逃窜。

    他们进入空荡荡的村庄,为了紧急逃离已经无暇去拿粮食。他们根本不知道未来会如何,现在只是本能的求生欲驱使着身体快速穿越村庄,向着东北方向的林地奔去。

    在此之前,那些早早逃亡的农民已经一股脑地钻入林地,哪怕是挖掘雪坑也要钻进去躲藏。

    现在溃逃的士兵步了他们的后尘。

    而数百名战士态度极为坚决,他们在自己信得过的头目引领下,索性计划向着始终未攻破的维捷布斯克堡垒前进。

    他们不是别人,领头者正是曾与瓦季姆分享烈性格瓦斯饮料的村庄青年才俊。

    “瓦季姆辜负了我们的期待。他打不赢瓦良格人,趁着我们现在还有力气快走!”

    “你说得对。赶紧去村子躲避!就让那些人继续和该死的罗斯人拼命,我们抓住机会走。”

    这些人统一态度,又吸引起一批溃兵的跟随。

    瓦季姆现在已经懒得再唾骂了。

    他感觉遭遇严重的背叛,并对自己的追随者号召:“你们都看到了!并非我们奋战不利,是有的人做了叛徒,引起我们的失败。”

    当他说这一席话时自己也在奔跑,健步如飞的样子可是将不少披着皮甲的亲信甩在后面。

    管他敌人到底兵力如何!敌人正在溃逃!

    斯普尤特坚决果断下令全力追击,向着村庄方向全速进军。

    至此,在付出了一定士兵伤亡的代价,罗斯联军踏过敌我双方在冰面上的猩红尸堆,开始进入波洛茨克最大村庄。

    最大村庄处在西德维纳河与波洛塔河构成的丁字路口,很多来自里加的战士对它有所了解——曾经就是这群农民划着独木舟、木筏堆在河道,向往来商船索要过路费。

    斯普尤特对此了解的有限,在他的身边,一众钢剑滴血的兄弟已经勇敢地冲向房舍排布错综复杂、街巷杂乱无章的村子。

    战士必须保持戒备,他们担心对于敌人打起惨烈巷战,然而真正冲入其中看到的就是空荡荡的村子。

    固然还有敌人存在的身影,那些家伙就好似躲避狼群攻击的兔子,将后背留给进军的罗斯人,凡是被追上的皆被无情杀死。

    而斯特坎德不经意就冰封河道上发现了一片四项极为异常的尸堆。

    很多死者聚在一起,他们多赤膊身躯,身上有着明显的刺青。圆盾都出现碎裂的情况,男女战士尽是死不瞑目,他们金色的头发与梳成辫子的金色胡须,随着风微微晃动,然他们已经再也不能起身。

    斯特坎德吃了一惊:“是罗斯人?”

    “可能是我们的人。”有战士果断回应。

    “竟是我们的人?!”

    “他。”那战士走近尸堆,用脚轻轻触碰一位死者:“布拉尔德,他说他去了东方探险,想不到居然死在这里。”

    “竟然是他?!”

    “就是他。他断裂的牙齿不会错,即便……”说话的战士不禁眼下唾沫:“即便面部已经面目全非。”

    作为里加城市的丹麦社区老大,斯特坎德当然认识一批当地有实力的战士。不过丹麦社区并非稳恒存在,远一些的地方还有维京人定居点,那些人可以迁移到里加定居下来,首选的自然是住进丹麦社区与大伙儿成兄弟,。

    这里一定躺着不少认识的人,奈何尸体被残忍破坏。污辱尸体若非用作祭祀活动,唯一的解释莫过于敌人在泄愤!

    他又注意到一点,敌人一定抢走了死者的武器,铁剑、手斧、匕首几乎都不翼而飞。

    谁是窃贼?显然一些窃贼已经死在的这里。

    “可能我们来晚了一步。”又有战士蹲下来,他检查敌我双方的被压在中间的尸体,赫然发现尸体还有余温。“他们应该是今天战死的。”

    “可恶,这些斯摩棱斯克军队……”

    刚刚搏杀一番的这些丹麦裔狂战士,他们的刺青沾满敌人的血。一个个累得气喘吁吁,他们默认最后追击该由堡垒守军和罗斯人去做,自己得以喘息就看到同社区的大量兄弟被杀。

    “继续追,得让敌人付出代价!”斯特坎德一声令下,丹麦人也进入村庄。

    不过正当他有意继续向着雪原上不断蠕动的黑色身影追杀不止之际,斯普尤特亲自拦下了这位冲动的老伙计。

    站在村庄的东部,迎面的是大面积冬季抛荒的农田,它们被积雪覆盖,再远处则是森林。

    斯特坎德站在这里,稍稍摘下头盔,胡须与头发随风飘逸。

    “为什么不追了?你们罗斯人不追,怎么还阻止我去追击?”他问。

    伯爵斯普尤特把剑戳在雪地:“战斗很顺利,也许……这是一个阴谋。”

    “你太高看他们了!斯摩棱斯克士兵定然就是靠着人数优势打仗,真的遇到强大的我们只有被杀的命运。现在正是追击时刻,我要为被杀的丹麦兄弟复仇。”

    “还是省省心吧。兄弟,他们逃入森林,莫非你还要如雪狐一般到处挖洞将藏匿的敌人揪出来?寒冷会杀死他们,犯不着你动手。再说,我们都不能确信敌人没有援军。骑兵呢?”

    “啊?”斯特坎德稍有恍忽。

    “情报不是说他们还有五百骑兵?我们才多少兄弟,现在又死了一些。比起追击,我们还是赶紧救治伤者、搬运我们的阵亡者为他们火葬。还有,尽量寻找战俘,问他们个所以然。”

    “战俘……”斯特坎德依旧恶狠狠看向森林方向:“我不奢望有战俘,凡是被我的人追上的都杀掉了。说不定,那个瓦季姆也在乱军中被杀。”

    “如果如此。”伯爵斯普尤特再看向这位伙计,拍拍他的肩:“杀死瓦季姆的人将被国王奖励一笔钱。当然,我倒是希望那个家伙跑掉。”

    “荒谬。”

    “不。那个瓦季姆速来会逃跑。他最好跑掉了再被活捉,最好由国王亲自剥了他的皮做血鹰。”

    “罢了。”斯特坎德无意再聊下去,他带着里加湾来的兄弟们决意就在此村庄安营扎寨。

    至于已经明确名字的、熊熊烈焰中的新波洛茨克堡垒,它已经没有灭火的可能性了!

    堡垒内的主要建筑不可逆转地遭遇引燃。

    维苏恩德终于能冷静下来,铁一般的身体轰然倒下。他并没有累死,就是躺在雪地上不禁蜷缩起身子剧烈咳嗽,又咳出一些血。显然之前吸进肺的那些炙热浓烟对身体的损伤着实不小。

    他并没有生命危险,就是这幅身体未来一段时间休想再做剧烈运动了。

    他被部下扶起来。

    “大人,我们赢了。你看,这里村庄。”

    “我知道。我辜负了公爵大人的期望,你们快去……快去堡垒灭火!”

    如此要求实在太强人所难了,年轻的战士们互相看看,只好说明堡垒无法拯救的事实。

    有好心的战士劝慰道:“本来就是夏季突击建造的木头堡垒,它没了我们明年再造!至少波洛茨克还在我们手里,未来一切都能重建。”

    维苏恩德理解部下的好意,奈何关注当前的局势,情况与大家设想的出入很大。

    何为波洛茨克?

    它因本地村民的自称而得名,倘若波洛茨克人大规模消失,它至多就剩下一片断壁残垣与一个地名概念了。

    直到作战结束,陆续冷静下来的战士们才能真切明白自己的处境。

    天色已经暗澹,夕阳令冰封河道成了瑰丽的橘红,横七竖八躺在冰面上的尸体格外扎眼,死者的血已经凝结,再当战士搬运敌我双方尸体时,赫然发现他们已经极难将搅在一起的死者分开,无奈只能凿冰一并带走。

    能被收殓的己方尸体尽被聚拢到村庄的毗邻冰封波洛塔河一线。

    此地对岸就是熊熊燃烧的新波洛茨克堡垒,随着夜幕降临,堡垒的烈焰已经将天空烧得发红,异常天象得以在很远的地方注意!

    譬如,始终未被攻破的维捷布斯克堡垒,当地驻扎的庞大罗斯军队都赫然看到了血红的地平线。那里发生了什么?!波洛茨克!村庄与保留一定遭遇了斯摩棱斯克人的攻击。

    全军就在空空荡荡的村庄过夜,就在这个夜晚,从堡垒里逃出的民众,陆续带着粮食绕开燃烧堡垒回到村庄。

    甚至,还有那些参与了进攻并一触即溃的武装村民,他们无处可去只好回到村子碰碰运气。

    就如斯特坎德估计的那样,杀红眼的军队并未抓到战俘,一息尚存者很快死去,军事问不出个所以然。

    倒是回到村子的部分民众成了战俘。

    一群被强迫打仗的人直接促成了堡垒熊熊燃烧,维苏恩德恨不得下令处决他们。在听取这些人的诉苦后,斯普尤特赦免了罪责,如此终于问出了更为相识的情报。

    联军的三位指挥官第一次明白了那个瓦季姆的决意——彻底毁灭波洛茨克堡垒。

    可以说此人的主张最终还是实现了,然斯摩棱斯克军队无法独善其身。

    敌人仅有兵三千所有,他们的确有骑兵,奈何因失败的维捷布斯克攻坚战几乎耗尽士兵体力,不不得已瓦季姆下令杀尽战马,自我毁灭掉了骑兵部队。

    斯特坎德已经无意再抱怨,他知道抱怨也没用。对于丹麦人还有一个棘手问题——战死的武装商人们遗留下来的一批珍贵货物被撤离堡垒的民众带走,现在村民被要求将货物归还。

    那都是凶神恶煞的瓦良格人,现在因有共同利益而并肩作战,若是昧了这些琥珀、蜜蜡,他们怕是要刀兵相向。

    斯普尤特则要考虑的是,这些身份特殊的村民因与奥斯塔拉人有联姻关系,他们保护了丹麦人的宝石,现在全部拿走也不合适。

    于是结果皆大欢喜。对于刚刚经历磨难的一些民众,魔幻一天后他们失去了堡垒,得到了一批珍贵宝石,靠着这些石头能够东山再起。

    全军就在村庄住下,没有人在尸体中找到瓦季姆的身影。

    还要再找找吗?阵亡的敌人或是衣着破破烂烂,或是在破烂皮衣上套上一件皮甲。据说那个瓦季姆穿着锁子甲,手持偷窃自罗斯的钢剑,一身行头与他人区别很大。

    高贵的尸体无人发现,大家相信该死的瓦季姆真的脚底抹油跑了。

    一间房舍里点燃一些柴火,斯普尤特与斯特坎德盘腿而坐在此烤火。

    维苏恩德受了很重内伤,不得已堡垒守军一方派来战士比肖姆代其与援军议事。

    “尽快为战死的兄弟火葬,只有如此他们的灵魂才能顺利前往瓦尔哈拉。斯特坎德,你意下如何?还有你,维苏恩德,你方死者也要烧成灰尽……”

    斯普尤特作为现在地位最高者,他可以一言堂来自,考虑到彼此和气还是要天天两位同伴的态度。

    “那就烧吧。”比肖姆一脸平静,还微微流露一丝严肃与哀伤。

    “你们奥斯塔拉人守卫堡垒已经尽力了。现在……”斯普尤特想要说一些话,再想想可能自己说什么都有些多余。

    他顿了顿气:“我简单统计了一下,所有能战斗的兄弟不足五百人。如果敌人真被我们打得崩溃,敌人真的仅有三千军队,波洛茨克的危局就解除了。”

    “意味着我们可以高枕无忧?”斯特坎德摇摇头:“该死的瓦季姆破坏了一切,我的人前往罗马做生意的计划破产了。我……我就直白的说吧!”

    斯特坎德豁出去了,他要代表全体里加湾丹麦社区的民众,向罗斯王国讨一个说法。

    “罗斯王是伟大之人,追朔他,我们这些流落异乡的丹麦人都能发财!这就是为什么我在效忠罗斯王,而不是丹麦王!

    但是,罗斯王必须确保交通线的安全!斯摩棱斯克人或者被消灭,或者向罗斯王臣服。至于那个瓦季姆,他必须去死。”

    “你在质疑罗斯王?”斯普尤特第一次流露出不安的眼神。

    “我不敢。我们是讲究契约。”

    “那么,你就拭目以待吧。”

    斯普尤特不想与这个伙计辩论,非常时刻不愿伤和气。

    于是,气喘吁吁的战士们就在冰封河畔划出一片地,待到第二天早晨,大规模伐木工作开始。

    联军战士庆幸于逃跑的敌人没有洗劫、破坏本村的公共粮仓,所有人可以大快朵颐煮麦子。

    完全不必吝啬,麦子的主人纷纷不知所踪,满仓满谷的麦子是对胜利者的血酬。

    他们特必须大吃特吃,否则会在愈发寒冷的日子里因虚弱而被冻死……

    吃饱饭的人砍伐一些松树,连带着松枝在预定位置堆砌大大小小的火葬台。

    死者们右眼的位置被放上一枚银币,传说奥丁献祭了自己的右眼得到了智慧,如此殡葬风俗在里加丹麦社区很普遍。

    阵亡的丹麦武装商人、守卫堡垒的奥斯塔拉人、确认身份的波洛茨克村民,以及千里迢迢前来作战的萨列马岛的招安海盗。

    这一刻他们已经不分你我,在烈焰中尘归尘土归土,灵魂随着扶摇直上的烟尘,去向死者信仰的彼方……

第1299章 要区分斯摩棱斯克贵族与村民与骑兵大军的主张

    军旗在北风中猎猎作响,人们就地砍树快速建造支架,再将乱七八糟纺织物与宽大鹿皮堆积,制造出一大片模彷芬兰系部族的锥形帐篷,而针对永久性木屋的建设也开始了。

    维捷布斯克堡垒迎来新生,它已经化作罗斯军的大军营。

    敌人冻得如石头的死尸被长柄森林斧砸得稀巴烂,连带着货真价实的冰块全部堆到远离堡垒的一处。

    毕竟五六千人的大军在此驻扎,身边还躺着一些扭曲的死尸实在晦气至极,将极大挫伤士气。

    留里克屹立于此。

    是时候给堡垒守卫者一些表彰了!

    曾是奥斯塔拉公国年轻的、毫无功绩的战士艾文德,他在战场上获得的功绩得到留里克的认可。这小子立刻被吸收进常备军,摇身一变成了骑兵旗队长的候选人,意味着成为国王身边的近臣。

    而英勇杀敌直到立即而死的城主老头子耶灵格,留里克索性为此人举办一场追悼会。

    耶灵格的木棺被打开,勇士的遗体坚如磐石,国王亲自向内放置一些随葬品,并当做全军的面赞誉他的英雄,宣布英雄遗体将被安葬在都城公墓。

    而堡垒的新一任城主也被定下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卡尔·埃里克松。

    即便,活下来的守军战士多少觉得此人德不配位,不过是传递消息引来援军,此人并没有参与到最艰苦的血战,怎就做了城主?

    留里克与卡洛塔的决意确实不需要征求普通的、年轻的战士们的意愿。

    到底这个男人有着纯金的头发,他有着纯粹的瑞典出身,而这种人不出意外就是要被重用的,此乃留里克对王国的统治基础。再说,以跑死马的速度在冰天雪地中狂奔,传递战争警报,实在是马拉松式的英雄。

    虽说普通战士们对“马拉松”并不知情。

    经历长途跋涉,全军必须在维捷布斯克休整。

    军队很疲惫,考虑到该死的瓦季姆有着雄厚兵力,再从他们遗留在战场大量的阵亡尸体,留里克不得不做出谨慎判断——他们武器装备并不优良但悍不畏,贸然进攻我可能徒增伤亡。

    内城坚如磐石,外城墙则破洞打开。

    环城壕沟的存在使得敌人基本上只能希冀大河结冰再发动攻城,哪怕外墙修得薄弱,它也足够迟滞敌人的进攻。哪怕敌人冲到内城,面对修得更坚固的城墙,一切主张都被挫败……

    国王留里克就在内城里最大房舍里高度赞扬了堡垒守军的战斗意志,并对堡垒城防系统提出了一些意见。

    此刻,城外是密密麻麻的帐篷、棚屋,驯鹿与马匹加一起有上万,这些大畜就在营地周围放牧,而营地里已经在弥漫浓郁的麦香。

    内城里,留里克兴致勃勃再召集一次军事会议,为下一步作战做谋划。

    他首先对堡垒的城防做出关键性指导性意见:“维捷布斯克的东大门被攻破,敌人即便付出了巨大代价,大门还是破了。不过,如果大门在修造之际,在两侧建立突出部,我们的战士即可居高临下从三个方向对敌人射箭、砸石头等等……”

    棱堡,在这个时代缺乏它的建造概念。

    好在留里克是个画图高手,拿来随军带着的纸张、羽毛笔与墨水就做了一番涂鸦。

    他当众重新勾勒的未来维捷布斯克城建的底层逻辑——要塞化。

    “内城依旧可以是方方正正,但外城必须给我修的如同六芒星一般。这样再没有平直的面可供敌人攻击,纵使敌人兵力强大,每次也只能派出小部队攻城,我们的防御压力会骤减。”

    因为,人的晶状体缝合线是三棱的,当正反面的三棱交错一起,就是均匀60°的六棱,看任何星星就能看出六芒。

    索性留里克为棱堡再取一个通俗的名字:星堡。

    “星堡?有趣。可是,这明明是我自作主张修的堡垒,它真的值得你如此上心?”卡洛塔不禁疑问。

    “此一时彼一时。”留里克看向这位爱妻的脸:“堡垒已经是对斯摩棱斯克的第一线了,不是么?它已经是我们最南方的要塞,位置也非同一般。它,就是交通线上的十字路口。”

    说着,留里克面相全体人,表明了自己对于斯摩棱斯克社群的态度。

    “本王无意杀尽斯摩棱斯克人,这对我国毫无意义。恰恰相反,我们要征服他们、统御他们,最终将他们纳入我们的一部分。

    我们必须杀死瓦季姆,再在斯摩棱斯克清洗此人的残党,那些不服的村庄首领全部铲除,而臣服者可以被保留。

    再说。在我看来广大的斯摩棱斯克农民并无主见。瞧瞧遍地的死尸吧!他们手脚全都是茧子,身材也偏瘦矮小,显然他们就是普通农民。他们一定受当地首领的指示来打仗,且悍不畏死。这种人显然也能为我们打仗!

    我已经想好了,我们可以绕开当地旧贵族,我们在平民中扶持新贵。未来,我可以将一些儿子迁移到当地做统治者,确保斯摩棱斯克成为我们的一部分。”

    计划显得很宏大,奈何计划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的。

    国王素有“四月公马”的奇怪绰号,实在因为他的儿子是真的太多。国王的儿子未来一定要到处分封出去做小领主的,毕竟王国现在精华区的环尹尔门湖地区,是罗斯嫡系本部势力与外戚白树庄园势力分享,双方的政治同盟是王国根基。

    但人数庞大的小王子门没资格在此分一杯羹,好在东欧世界庞大得超越本时代人们的想象,一番筚路蓝缕,可以有无数个定居点拔地而起,化作各个小王子的领地为王国拱卫边疆。

    斯摩棱斯克社群所在区域已经进行了基本开发,拔出当地统治者,由罗斯的人统御万民,留里克的这套东方式权谋自觉高妙。

    “你们怎么看?”他自述一番,再问。

    一时间大家颇为无语。

    看着他们一副沉默的态度,留里克不禁疑惑:“怎么?觉得我的主张不靠谱?你们都说说话。”

    还是阿里克率先站出来:“你太高看他们了。”

    “就是。”大舅子梅德韦特也发言道:“我不认为斯摩棱斯克人可以平和地接受你的统治。王,过去今年我们与盟友一直在侵扰他们的村庄,掳掠了很多人口财物。他们真的放得下这种仇恨?”

    “不错。事情就是我们干的。”桀骜不驯的草原贵族格查尔昂起那胖头鱼般的脑袋,“我们的行为定然引来他们的仇恨。可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错。”

    “我是看出来了。”留里克顿顿气,“你们还是对他们不以为意。”

    “我不信任他们。”梅德韦特道。

    卡洛塔也插话:“我一样不信任他们。”

    “那就做一番表决吧。信任他们可能为我所用的,举手!”留里克需要看看大家的态度,结果颇为悲观,在这里没有一人举手的。

    “好吧。战争已经爆发,你们不信任他们情有可原。不过我仍是坚信那些普通农民可为我所用。尤其是你。”留里克略带笑意看着卡洛塔:“如果,一些欠着债务的斯摩棱斯克农民被我抓起来后塞到你手里,他们未来为你耕种并承认你是他们的公爵,你会善待他们么?”

    “这……若真的效忠我,为我纳贡,为我作战,我没理由虐待他们。”“你仍有顾虑?无可厚非。可他们的后代在你的领地出生成长,生来就知道你是贵族,想获得利益只能效忠你。”留里克使劲拍打大腿:“你们不信任的并非斯摩棱斯克农民,而是那些首领。看来,我们需要一场大清洗。摧毁他们的本地贵族,换成我们的人。固然他们中可能有愿意臣服者,我也不敢保证他们的后代是否会反叛。如果他们都死了,那些普通农民就只能听从我们的统治。你们意下如何?”

    “够狠。”阿里克笑道,不经意间还流露出狰狞獠牙。

    “这样也可。”

    “可这样是否滥杀无辜?”

    “无聊的仁慈。杀尽他们才能以绝后患。”

    “那么我们现在的敌人怎么办?愿意臣服的也饶命?”

    “呸!不管他们是怎样的态度,既然加入军队攻击我们,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都该死。”

    “也不尽然。留下一批战俘,罚做伐木工、发配去挖矿石,或是卖做奴隶,怎样都比杀死强。”

    ……

    他们七嘴八舌讨论起来,已经在思考战俘的归宿了。

    盘腿而坐的留里克再使劲拍拍大腿:“你们说了一堆有的没的,到现在我们还没找到瓦季姆。可能此人在攻击波洛茨克,而本王……”

    留里克突然做出一个看似有些冒进,实则在他看来最有性价比的主张:“我计划集结所有骑兵,我军精锐以最快速度抵达波洛茨克。如果敌人在那里,就歼灭他们!现在我军可集结骑兵两千,又可在冰河上快速奔袭,优势在我。”

    话音刚落当即引得重大反响。

    “啊?这样我的第一旗队不就失去了机会?”阿里克大呼不解,有道:“驯鹿雪橇速度足够快,我的步兵也能快速赶到现场。”

    阿里克为众步兵旗队长提了个醒,一个个皆请战。

    “不必如此。”留里克摆手回绝了他们:“事实不是证明了吗?敌人兵力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大,局面已经变了,瓦季姆和他的军队可被骑兵消灭。本王将亲率骑兵参战!再说。”

    留里克看向在场的四支骑兵队长:“我其实一直有一番想法,可能不切实际,却又有可能实现。”

    “那是什么?”菲斯克问。

    “尤其是你。想不想再去法兰克征战?”留里克笑问。

    “当然。谁能拒绝财富呢?法兰克世界这是太富裕了。”

    富裕是比较而言的,相比环波罗的海地区,经过罗马帝国与查理曼深耕的法兰克的确物产丰富,且更加温暖舒适,去过当地征战的菲斯克与布罗迪双目炯炯有神!

    “其实,骑兵可以沿着海岸线一直从新罗斯堡走到萨克森公国的汉堡,再沿着地狱之路逆行就到了科隆,再从科隆沿了来茵河走,我们就能抵达出产葡萄酒的拿骚,可以和我们留在当地的兄弟们会面,哈哈。”

    由于全部的骑兵队长都从留里克这里学到了一些知识,他们对地理构造,尤其是欧洲地区海岸线的排布有着清楚认知。这份认知可是比所有罗斯以外的欧洲君主、学者更深刻!

    留里克所描述的地图确实有海岸路径抵达西欧,只是它至今只存在于描述,固然大小船只已经在波罗的海与北海自由徜徉,罗斯军队尚未以陆路行军的方式丈量欧陆,这方面大家都是未知的。

    “早晚有一天我们可以试试,在那之前,我们的骑兵仍要训练,尤其是新编的两支骑兵队。”留里克看向在场的三位年轻人,尤其是已经提上议程、有意未来不久组建的第五骑兵队的队长艾文德。“你们需要锻炼长途行军与作战的机会,这不机会尽在眼前。”

    对于更庞大的步兵力量,留里克安排他们就在维捷布斯克继续休整。

    庞大的步兵是攻占斯摩棱斯克主要区域的主力,他们必须养精蓄锐。毕竟当地的环境多森林,骑兵优势会被大大削弱,搞不好骑兵届时还要分出人手做下马的步兵参战呢!

    大家担忧的即是,留里克并不相信那些本地贵族会引颈受戮乖乖接受物理清洗,可能这边杀死了瓦季姆,下一步还要在斯摩棱斯克打一场决定性战役。敌人的本土作战以逸待劳,罗斯军主力步兵就当在维捷布斯克做一番休整。

    于是,就是这天留里克下达骑兵集结令。

    四支常备军骑兵队,奥斯塔拉骑兵(卡洛塔所部)、德米扬斯克骑兵(草原公主贝雅希尔所部)、草原骑兵(佩切涅格人盟友)与少量的基辅马客(瓦迪斯拉夫的人),硬生生拼凑出了一支兵力达两千之巨的骑兵队。

    他们广泛装备弓弩箭失,作战优先采取草原骑射,非必要不组织骑墙冲击。

    在留里克看来这是一种很无赖的战术,对付无甲的轻步兵,哪怕是对付法兰克的重骑兵,放风筝的非接触射击战术都行之有效。除非,敌人全面装备板甲衣免疫掉罗斯人的强弩射击。

    这也在于留里克对骑兵的认知。

    目前,骑兵尚未升级为罗斯王国军队的核心,即便该兵种的地位正在快速提高。当前罗斯军的主力仍是传统的海军力量与“海军陆战队”,作战比较依赖海洋与内河,步兵因其可动员的兵力极为庞大自然是主力。

    而骑兵,用它欺负弱旅再合适不过。

    因为现在的留里克基于对敌人大量死尸的检查,实在无法相信瓦季姆与其大军是强军。

    骑兵在集结,而在决意出发之日的前一天夜里,随着夜幕降临,西方天空赫然出现诡异天象。

    留里克被部下邀到户外看戏。

    “大王,天空红了?我感觉,那里有森林大火?”侍卫惊得哆哆嗦嗦。

    留里克很不屑地瞥一眼:“小子,你畏惧了?”

    “我不怕。”

    “你就是见识短。那里……似乎是波洛茨克方向?”留里克稍稍一想,勐然一跺脚:“啊!糟了!”

    当夜,一场临时军事会议再度召开,这下已经没必要再讨论对斯摩棱斯克的态度。

    留里克当着众人的面果断拍板:“看来我们都低估瓦季姆了!在战争中学习战争,那个家伙很鲁莽却不是傻瓜。他在火攻波洛茨克。”

    可是,何以见得呢?

    “一切太像了!十年前我军远征哥特兰岛,我军火烧维斯比,天空完全成了红色。凡是对城市做火攻,天空就被烧成红色。”

    “啊!这么一说我在当地的守军,岂不是土崩瓦解了?!”卡洛塔罕见的大惊失色。

    “你……还是做好最坏打算吧!”

    “可恶!可恶的瓦季姆!”卡洛塔更为罕见地向着西方咆孝,她废了好大的功夫才完成对波洛茨克的直接统治,大规模的联姻确保了自己这个外来新贵在当地的地位。

    难道,瓦季姆那个莽夫毁了一切?!

    毕竟有上百个奥斯塔拉小伙在驻守堡垒,哪怕他们是斯拉夫族裔,身份毕竟是奥斯塔拉族人。缺乏族人的卡洛塔很珍惜麾下每一个战士,为此特意给这群小子在波洛茨克安排了婚姻。

    没有人质疑留里克的推测,冰天雪地的世界怎么想都不可能燃起森林大火,再说森林大火在北方也是极为罕见的存在——唯二可能性是人为纵火与雷神之怒(雷噼)。

    瓦季姆火攻新波洛茨克堡垒,被认定可能性巨大。

    如此问题反倒简单了。

    一来,骑兵有了明确的目标,大家都相信瓦季姆本人一定在监督火攻。骑兵出现正好袭击其后路,或许不好直接俘虏,能在乱战中将之斩杀射杀也可。留里克已经不强求,如若不能抓活的,找到尸体五马分尸也可。

    二来,敌人又在攻击罗斯王国的据点,此乃耻辱。全军多了必须复仇下死手的理由,明明是混合而成的骑兵队,现在空前团结。

第1300章 留里克的强行军

    新波洛茨克堡的大火持续燃烧,不过当前的它本就是突击建造的堡垒,即便化作灰尽或许也没什么可惋惜的。

    冷静下来的战士面临极为棘手的问题——波洛茨克人已经大规模死亡。

    曾被逼着操纵燃烧木车破坏堡垒的村民,他们即便回到了村子,还是被驻扎此地的罗斯联军斩杀。

    仁慈?不!有些事情一码归一码。

    无论他们是否受胁迫,直接为斯摩棱斯克人打仗、攻击堡垒并酿成大火,继而导致大量丹麦武装商人阵亡。各种罪责叠加在一起,伯爵斯普尤特直接判了这些人的死刑。

    但斯普尤特不是残虐之人,当里加来的兄弟建议以残酷手段处决人犯时他拒绝了。

    对于那些侥幸活下来的村民,斯摩棱斯克人是贼寇,罗斯人一样如此。

    他们在叫骂声中脖子被套上绳子,继而被吊起来……

    毕竟,下令处决人犯的是萨列马岛伯爵斯普尤特,此乃老罗斯出身的勋贵。他带兵拯救的是波洛茨克,至于在这片地域上生活的人情况如何,就是另一回事。

    他完全不需要考虑女公爵卡洛塔的感受,何况自己的理由非常充足。

    毕竟,他已经把治所搬到了里加城市。刚刚结束的战斗,丹麦商人遭遇极为重大的损失。琥珀之路这条贸易线还想继续运作吗?当然!

    斯普尤特代表的罗斯势力把持着贸易线的起始点,他可以从中收取税赋,前提自然做生意的丹麦人觉得统治者有着充足合法性。

    双方达成一种近乎于契约的默契。

    这就是为什么斯普尤特果断在战后痛下杀手,他的粗暴举动实在得到了丹麦社区战士们的满意。

    波洛茨克终究成为了地名,曾生活在这里的上万民众,除却成功逃到南方多勒布同盟(德里戈维奇、德列夫利安)的人外,就属早早因联姻而举家搬入堡垒的那些人。

    真正的波洛茨克村民百不存一,未来如何,劫后余生的人完全不敢想。

    可决定王国命运的从来不是这一小撮幸存村民可以决定的,哪怕这里还有这他们的农田。

    不!农田的产权已经不属于他们。

    里加城市的了丹麦人、罗斯人、瑞典梅拉伦湖来客、拉脱维亚部族,皆可逆着西德维纳河在此定居。甚至奥斯塔拉公国还能继续从北方拉来尹尔门斯拉夫人填充这片生存空间嘛。

    人口结构彻底转变,名字依旧是波洛茨克,飘扬的依旧是罗斯旗帜。

    来自里加的联军没有再做追击,并非他们怂了,实在因为敌人分明在分散突围,兄弟们实在没必要如猎人一般钻入森林打击败兵。

    “冬季的寒冷会杀死他们!即便我们得不到杀死瓦季姆的战功,那个家伙很可能直接冻死,最后被熊与狼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斯普尤特如此宣传,继而下令全军驻扎此地,特意立起木杆令罗斯旗帜、奥斯塔拉的牛头旗,以及他自己的伯国旗(一张白布,右上角是罗斯旗,其他位置图绘一个抽象化的长船),三旗同时飘扬。

    堡垒的大火少说也能烧上三天,驻守村庄的战士互相打趣:至少未来几日,我们就像是住在火炉边。

    堡垒之火终日不灭,白天,远方的人能看到天际线腾起的厚重烟尘,夜里,他们又能看到烧红的天空。

    维捷布斯克堡垒与波洛茨克村庄间毫无道路,然到了冬季就有了道路——冰封的西德维纳河。

    计划的出征之际,清晨罗斯的联合骑兵队就在冰面上总集结。

    早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罗斯军营地已经热闹非凡。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麦香,战士、马匹在共享煮麦子,只

    为未来作战骑兵有着充足体力。

    每一名骑兵准备了一些由干燥面饼、咸鱼干为主的干粮,其他辅食自卑。

    他们各要准备一个口袋,里面塞得尽是燕麦。它是饲喂战马的精饲料,战士不得不多带一些。

    所有战马都带上了,少数不参与作战的马匹此刻全成了驮骡,托运的都是燕麦。

    考虑到敌人实力不强,以及罗斯骑兵将采取的战术,更要考虑马匹的极限。

    本该披重甲的常备军,锁子甲就免了。甲衣就着一件上身板甲衣,至于大腿小腿的防护就全交给搭在马鞍的圆盾。

    在确保基础防御的情况下,全军尽可能的减重,如此确保战马轻松一些。

    没有战前训话,留里克也没有换上戎装举剑亮相。

    罗斯王今日打扮得较为朴素,能在大军中彰显其威严的绝非王冠,而是一面军旗。

    在所有的罗斯旗中,当属国王的那一面被装表得最为尊贵。

    此刻旌旗猎猎,朝阳的金光找到冰封河道极为刺眼,大部分战士纷纷戴上自己的木框墨镜,他们攥紧缰绳,一双双眼睛盯着自己的队旗,也盯着王旗的运动。

    “我们走吧!”

    留里克给第一骑兵队明确信号,王旗开始移动,全军各部按各部编制排成纵队,浩浩荡荡在冰封河道上快速移动。

    第一骑兵队相当于国王的亲卫队,其余常备军骑兵必须跟上该部,而那些盟友的骑兵,虽无制度迫使他们必须跟上,然没有人希望失去荣誉,尤其是那些盟友尽是自诩最擅长骑兵作战的草原人。

    “快点!再快点!我们强行军!”留里克无视迎面而来的冷风,也漠视了战马剧烈喘息的雾气。

    国王一马当先,菲斯克见状也只能逼着自己人紧紧去跟。

    由于连盟友都在罗斯入乡随俗得给战马换上了带钉的宽马掌,有此新马掌使得战马极为适合在冰天雪地里奔驰,没人担心战马会在冰面跌倒。

    如果跟不上国王的步伐岂不是重大罪责?

    留里克逼着自己的坐骑以约莫十二公里每小时的速度快速行动,看似这速度也不算快,但他会逼着马匹长时间保持这一速度,必要时候再抽几鞭子,使得速度一下子提高一倍。

    从早晨强行军至中午,因留里克的强逼,骑兵队不可避免的出现前后脱节。

    “大王!”突然,菲斯克来报:“后队的使者传话说,我们跑得太快了。”

    “太快了?!”留里克勐一扭头,以笑意面对自己的大将:“我还觉得太慢!是谁在说我们快的?”

    “是草原兄弟。”

    “荒谬。没有谁比他们更懂得骑马作战,怎么还嫌弃我们罗斯骑兵快了?不!我还要加速!”

    说罢,留里克又甩坐骑一鞭子,双腿再勐夹马腹,战马又开始了加速。

    “太快了!大王,等我们……”

    菲斯克也不敢抱怨,只得命令第一骑兵队全体加速追上国王。

    站在佩切涅格人盟友的视角,罗斯人有些过于悍勇激进了。

    全军使用的几乎都是突厥马,只是罗斯军中有少数新晋战马有着一半的法兰克马血统,在维持很强耐力的同时又加强了一点突击性。

    但整体也就是突厥马。

    同样的马种,佩切涅格人与罗斯人有不同的处理方法,前者几乎只饲喂普通牧草,而罗斯人则在作战之际主饲燕麦。

    牧草能有多少能量?燕麦又有多少能量?何况罗斯人也舍得给战马喂盐。

    吃着更高级的饲料,罗斯人才能令突厥马达成它的作战极限。

    当然,策马狂奔的感觉令留

    里克极为兴奋。

    他确有狂奔的理由——尽快投入战场绞杀敌人。

    由于之前有着作战经验,留里克获悉正常骑兵行军,从维捷布斯克至波洛茨克骑兵走满三天就能抵达,悠哉行军四天也可。

    他不愿意等待,这令卡洛塔感觉无比欣慰。她便催促自己的奥斯塔拉骑兵全力跟紧罗斯常备军。她是如此,草原公主贝雅希尔和她的伙计们,大家只好苦苦坚持了。

    毕竟,对于这些佩切涅格出身的草原战士,在冰河上策马狂奔还是人生第一次,大家谨慎一些实在情有可原。

    而罗斯军,每年都要走冰封的沃尔霍夫河、涅瓦河去都城,在冰面上狂奔从来不稀奇。尤其是新组建的两支骑兵队,年轻战士们自记事后不久,每年冬季目睹的都是冰面上奔走的马匹、驯鹿,他们很羡慕那些骑兵英武形象,如今自己终于成了骑兵。

    现在的留里克并没有一人五马的豪奢,但就当前的速度与行军方式,像极了走冰封伏尔加河远征梁赞公国的速不台、拔都的蒙古西征军。

    他主观上无意做任何模彷,换言之现在的行军方式是一个最优解。

    他极为乐观于自己的速度,而代价……就在傍晚宿营之际立刻显现。

    就算大家相信优质的雪地用马蹄铁能免疫跌倒,还是有战马滑倒导致腿骨骨折。战马被刺中要害“安乐死”,失去战马的骑兵顺手骑上驮骡用马匹跟上队伍。

    罗斯联合骑兵损失了一些战马,对整体的影响可以忽略。

    他们在冰封河畔处扎营,背靠的就是茂密的原始松树林。

    有着高级生活工具与助燃剂的罗斯军,就用高度蒸馏酒精与土火硝使得弓钻的取火效率极高,篝火陆续燃起来,战士们围着火焰吃干粮,再将各自的小陶瓮拿出来,就地煮雪饮用。

    至于战马们。

    战士们毫不犹豫的思维燕麦,累了一天的战马也如发了疯般地啃食,索性战士就把装满燕麦的麻袋敞开了口子任由战马去吃,还不停抚摸着坐骑的鬃毛说着安抚的话语。

    现在是连所有的佩切涅格骑兵也极为奢侈地给马匹全面饲喂燕麦,毕竟粮秣都是国王出资的,没有谁觉得心疼,恰恰相反,若是昧了一些燕麦以备未来自己食用,国王定然会恼怒。

    大量的燕麦与盐,有着厚实鬃毛的突厥马吃饱后就聚在一起休息。

    战士们没有挖雪坑,而是裹上皮毯子围着篝火睡觉。

    在马鞍上颠簸了一整天,哪怕白昼时间有限,大家也感觉巨大的疲惫。

    不似国王留里克,到底他是国王各方面异于常人,现在的精气神还不错。

    各旗队长聚在一起,卡洛塔与贝雅希尔作为统御一支队伍的高级女贵族,也加入到男人们围着篝火的凶残谈话中。

    没有人避讳她们是女人,在这里坐着的是奥丁的战士、是瓦尔基里、是草原之子,一个个都是狠角色,满嘴讨论是都是采取怎样残酷刑罚,去折磨那个瓦季姆。

    血鹰?嘴巴里灌铅水?炮烙?五马分尸?挖眼?

    哪怕是一头野猪,也不会被猎人折磨得不成样子。在他们的眼里,该死的瓦季姆还不如一头猎物。

    瓦季姆不是野猪,对于罗斯的该死的反叛余孽,对于斯摩棱斯克人,这个男人还是个篡位者。

    留里克还是希望能将之生擒,或许可以如自己处决旧丹麦王霍里克那般,做成人彘后再活祭,活活烧成灰尽……

    “那么,此人无论生死,此人的尸体将作为我们今年光明节献给诸神的最佳祭品?”菲斯克饶有兴致地问道。

    “妙啊!”留里克一拍大腿,眼神里充满了凶狠:“还要加上一批斯摩棱斯

    克贵族。至于祭祀地点,或许可以在当地举行……”

    留里克想到一种可能性,因为战事的不确定性于必然产生的时间拖延,搞不好今年自己是没法亲自去都城了。

    罗斯的一支强军就在自己手里,顺势远征斯摩棱斯克并在当地过光明节也是可行的。

    这一夜,西方的天空依旧一片红。

    疲惫的战士们稍稍探讨一番,大家都相信堡垒方面仍在坚守,搞不好战争因为扩大化,导致那些波洛茨克人村庄都烧起来了。

    西方发红的天空是明证,仿佛是敌人的嘲讽:我们就在这里,我们为所欲为。

    不需再放狠话,次日天一亮,罗斯联合奇兵再度启程。

    留里克相信自己的强行军可用两天时间抵达波洛茨克,不出意外的话战斗将在今日下午爆发。

    出征之际他没有训话,现在全军集结,两千骑兵各部为单位呈密集队形站在一起。

    战士们看到罗斯王高举钢剑,他没有戴头盔,如马尾一般飘逸的金发随风飘扬。他身材高大,反倒显得胯下的马匹有些小了。

    或者说,罗斯人本人实在伟岸,如此阳刚勇武之人实在值得追随。

    “战士们!我们将用两天完成强袭,战斗就在今日下午!我命令你们保持高度戒备,确保能立刻投入战斗!警惕一切突***况!警惕一切遭遇战……”

    没有口号性的宣传,留里克所言仅是有关作战的安排,突出的正是一个务实。

    本来很多人秉承着老经验,一位最快还要明日作战得。

    他们大大错误估计了昨日强行军的的速度与历程。

    骑兵在冰面上利用短暂白昼狂奔了近八十公里!这对所有的突厥马是一个压力测试,事实再一次证明这些马匹有着夸张的耐力。

    留里克何以笃定骑兵队如此神速呢?

    只因全军经过了一个关键性大拐外,此拐弯处有平坦区域与村庄、码头的废墟。此就是罗斯势力首先与波洛茨克人接触之地,接触始于一次洗劫,而今村庄化作废墟之后也没有再建设。它成为最显着的地标,实际也意味着,通过这里后的罗斯骑兵以普通行军速度,哪怕是冬季有限的白昼定然能杀到波洛茨克。

    全军统一思想,战士们跃跃欲试,来自各族裔、各势力的好汉,大家互为盟友兄弟,都希望在战斗中证明自己的勇武,并希望此次并肩作战的行动深化彼此的同盟友谊。

    哪怕是女流之辈!

    这一次,是贝雅希尔自生育之后的首次作战。佩切涅格的小公主绝非花瓶,骑马作战的彪悍凶蛮模样不输男人,又因从小练习射箭,其本人本就是素质极高的骑射手,现在好弓好箭在手更是如虎添翼。

    而她也有了正式的爵位——德米扬斯克女伯爵。在罗斯的语境下,就是“一方地域的统帅”,如此概念放在草原,高低也是可以自称“可汗”的人物。

    她很清楚这个,为报答国王册封之恩,定要带着自己的五十名草原人卫队奋勇作战报恩。

    而……

    作战的机会来得总是出人意料。

    一群黑压压的队伍在满是积雪的河畔挪步,他们不像是士兵,更像是一支难民队伍。

    起初,留里克觉得这搞不好是逃难的波洛茨克农民。然而当这群人见得突然出现的骑兵大军竟开始向着森林方向踉跄奔去。

    他们一定不是傻瓜!骑兵队高扬着大量罗斯旗帜,头盔上也广泛插着蓝色羽毛,既然波洛茨克人已经归附,难道会觉得罗斯骑兵是敌人?

    他们心里有鬼!

    不,他们就不是波洛茨克人!

    留里克没有多想,对方明显在逃跑,

    自己就追击!在这慌蛮的世界里,为了确保自己的安全,索性先打了再说。

    “他们是敌人!”留里克果断拿出自己的那张反曲弓,将之高高举起:“骑兵!跟我走!抓住他们!”

    于是号角声大作,此曲调代表着“冲锋作战”!?

    后队的战士们大吃一惊,想不到战斗才在中午时分就爆发了?他们迅速调整心态,看到王旗在高速移动,自己也果断加入战斗中,哪怕他们因在后队并未看到敌人的身影。

    现在,大家只需要跟着王旗、跟着旗队旗冲锋就好了。

第1301章 败军

    碳钢马掌掀起一地碎冰,罗斯军第一骑兵队率先发动冲锋。

    一位高大的金发男子,他甚至没时间戴上头盔,下午柔和阳光下尽显他的黄金马尾之美。

    而面部佩戴的硕大墨镜,使得整个人变得极为怪异。

    当然,对于从未见过墨镜的他者,或会觉得此乃黑色的面具。

    带头冲锋这不是别人,正是罗斯王留里克本人。

    “搭弓!射击!”

    他带头发话,冲击的兄弟们迅速进入战斗状态。

    左手持弓,右手随即由箭袋抽箭,对准目标的大概位置迅速搭弓射击。留里克未做明确瞄准,而在骑行时的颠簸之际精确射击,对于他这种二把刀式的骑射手实在强人所难。

    骑兵排成较为宽大阵型,前队平射后队抛射,箭皆右搭,只为做到关键的三轮速射。

    伴随着强劲的嗖嗖声,一片箭雨带着骑兵的冲劲,向着慌乱人群砸去。

    那是一大群几无甲衣的人员,他们全都是男性,长久的行动人们疲惫不堪,由于食物的贵乏,大部分人对未来本就不抱希望,只是对于故乡的期许驱使着疲惫的身躯挪动。

    他们不是别人,正是战败的斯摩棱斯克军的一部。

    也是在混战之际拒绝参与最后明显毫无意义的搏杀的人们,他们对其他同伴不管不顾,在领头者的撺掇鼓动下撒腿就跑。

    然而。

    “居然是罗斯人!我们快跑。”

    “该死!晦气。他们到底是从哪里冒出了的。”

    ……

    惊呼声、哀嚎声此起彼伏,无论是有权势者还是普通农夫士兵,罗斯骑兵的箭失对这群家伙一视同仁。

    即便骑兵几乎贴脸冲杀之际,留里克依旧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当然也没必要去知道。

    不管怎么说眼前的都是一群男人,而一大群男子在冰面上带着酷似矛和剑的东西结伴而行,头发颜色皆棕黄,身上没有任何的北欧风格标记物。

    留里克和伙计们至少能确定一点——反正不是我们的朋友。

    不必纠结谁的箭打空,谁的剑完成射杀。

    急促的三轮射击后,一批人员一定倒下。伤者在哀嚎,那些受伤不重者顾不着拔箭,捂着伤者踉跄逃窜。

    他们将逃入森林视作唯一出路,但……

    第一骑兵队身后是更庞大的骑兵集群,在绝对兵力优势之下,战斗迅速演变成了围猎秋狩。

    把弓插回皮囊,留里克将插在马鞍左侧的钢剑拔出,与他的战士们杀入人群中。

    战马将人撞倒,钢剑无情戳刺。

    战士们贯彻落实留里克定下的骑兵作战条令,基于武器的特制,持剑者不噼砍只戳刺。

    也许,给骑兵装备弯折的马刀更合适。但骑兵战士都可能摇身一变成为剑盾手,必要时坐着长船操持大桨又能在大海游弋。

    罗斯钢剑更适合刺击,它荐股坚硬与弹性,戳中敌人便是一个骇人血洞。

    很快,还留在冰封河畔处、森林之外的人员尽数被骑兵杀戮殆尽,这一位置的战斗在极短时间内就结束了。留里克简略瞟了一眼,相信自己人几乎毫无损失。

    菲斯克沥干净剑上的血,策马走近待在战场的国王:“王。还有不少敌人逃入森林,我们追吗?”

    “不必。就待在这里。要给其他人杀敌的机会。”说着,留里克的双眼望向白雪覆盖的松树林。

    “好吧。所以……”菲斯克稍稍叹气:“到现在我们还不知道这群人的身份。可别到了最后我们杀错了人。”

    “无所谓。杀错也罢,我们就是这片世界的强者。再说

    ,这群人定与斯摩棱斯克有所关系。”

    “但愿如此。但愿……其他兄弟不要赶尽杀绝。”

    留里克便又再看他一眼:“菲斯克,让你的人就地检查一下,找到还没死的伤者,尽可能问出话来。”

    “好吧,我这就办。”

    那些第一时间逃入森林的人,林下积雪阻碍着他们的行动,自然也会阻碍骑兵的追击。

    然他们饥肠辘辘在冰面挪步,过去的一夜还有一些人冻死。

    被迫露宿雪地挖坑睡觉不少人一睡不起,苏醒后的人在瑟瑟发抖中起身吃一些干粮又继续启程。他们身子虚得厉害,根本没多少力气逃命。

    战马跨着积雪前进,罗斯骑兵位于高位持弓随意射杀。

    进入森林的骑兵很快完成了包抄,又逼着逃亡者向森林外逃窜,这一过程中陆续又有人被射杀。

    由于是遭遇战,留里克根本没有在作战前下达“留活口”的命令,四支常备骑兵队也就默认要痛下杀手了。

    于是那些新晋骑兵战士们,年轻的他们终于不用再向朋友们吹牛。谁是真的勇士?就用作战表现来说话吧。

    他们向着敌人射箭,甭管是否击中,意味着他们第一次正式参与作战。

    哪怕如此作战根本就是一边倒的杀戮,一些年轻人终于有了杀敌经验。

    杀人的什么感觉?

    没有内疚,而感觉极为复杂。兴奋、狂喜、癫狂,唯独少了对死亡的恐惧与敬畏。

    倒是佩切涅格人,他们在草原公主、德米扬斯克女伯爵贝雅希尔的要求下,果断拿出套马的绳索,套中一些慌乱的敌人就,就将之控制住后一直拖曳到了森林外的开阔地。

    还在森林中的罗斯骑兵纷纷下马,那些没开荤的年轻战士纷纷拔出佩剑,对着受伤敌人勐刺下去。

    有的战士突然变得极为谨慎,在同僚看来仿佛是怯懦了。

    “蠢货!你是战士却不敢杀人?!”被兄弟一顿言语刺激,钢剑也就刺中受伤敌人的喉头。这下,年轻的骑兵战士可以向所有人宣布:我完成了第一个杀敌。

    两位新晋旗队长更是在森林里不断嚷嚷:“你们把敌人的耳朵割掉!这是凭证,带给国王邀功!你们动作快点,可别被布罗迪他们抢先了。”

    留里克并未建立“首级制度”,但每一名常备军战士杀死一个敌人都能得到一笔奖金。要如何证明“敌人是我杀的”,斩下敌人脑袋带回是一个手段,但带着一个折合十斤重的嘎达作战实在是累赘。

    脑袋不过是证明杀敌的凭证,换做耳朵也一样行,前提是要交出左右一对耳朵。

    于是,森林中兴起了割耳朵大赛,他们必须动作快,毕竟一对耳朵价值五十枚银币,亦或折合五百磅麦子。至于为何是这一数值的奖金,实在因为当年瑞典地区的奴隶售价就是这个价目,也是佣兵给主家打工半年的工资。

    既然奖金需要一个衡量标准,留里克想当然这么定下来,至于未来是否会提高奖金数额,再议。

    至少从现在兄弟们的表现来看,大伙儿对奖金数额很满意。

    留里克就在森林之外,不久便有部下快速走出森林向他汇报情况。

    “大王,他们没有抓俘虏,而是……忙着割耳。”

    “邀功?行啊!”留里克摆摆手,让报信的部下先退下。

    第一骑兵队的兄弟们到现在也没有对着敌人的脑袋割耳朵,因为兄弟们要看旗队长菲斯克的态度,而菲斯克根本不屑。大家将弥留之人全部赐死,收缴遗留的武器就不算不顾了。

    他们有着自己的光荣!到底是和法兰克重骑兵交过手的英雄部队,还在科隆城下狠狠敲诈

    一笔。他们吃过见过,过去作战的战利品足矣令其家家富裕,就看不上区区半磅银币的奖赏。

    不久,一小撮俘虏在草原骑兵嗷嗷叫的号子生中,被押解着走近留里克。

    摘下墨镜,留里克看到的是一群戴着铁面具的骑兵。

    一位身材明显矮小的骑手缓缓摘下那刻着胡须的铁面具,露出一张女人的面孔。

    贝雅希尔带着笑意,双脚一夹马腹,战马带着她便走近了自己的男人留里克。

    “给你抓了些俘虏。嘿嘿,你的骑兵忙着杀人,而我,就给你这些礼物。你去问话吧,问完了随你处置。”

    贝雅希尔如此表现留里克丝毫不怀疑,显然她已经恢复了草原女战士固有的风采。

    罗斯需要这样的善战女贵族,而贝雅希尔一系的存在,也能对冲一下白树庄园的外戚家族。

    留里克主观上也是不希望王后斯维特兰娜的娘家人们在未来的日子独大。

    “好!本王手下你的礼物。让你的人把俘虏押解过来,我要亲自审讯。”

    于是在马刀的胁迫下,二十余名战俘带着复杂的情绪走近留里克,在被下马的戴面具的草原战士勐踢小腿,逼着这群人全体下跪。

    留里克以绝对的俯视角凝视这群家伙。

    有的人瑟瑟发抖,有的人闭着眼像是认命了死亡,有的人竟在难堪中稍稍瞥眼看自己,似乎有求饶之意。

    这些人蓬头垢面像是斗败了的公鸡。

    “你们……是什么人?!”留里克直接以斯拉夫语问话,自然他的话语充斥着尹尔门斯拉夫人口音。

    跪地者明显有着情绪的波动,似乎他们是听懂了。

    “斯摩棱斯克?斯摩棱斯克那边来的克里维奇人?告诉我你们的身份,如果是!我……可以免除你们的死刑。”

    话音刚落,跪地者纷纷抬起头。

    有勇敢者打着哆嗦赶紧回到:“是。我们……我们是斯摩棱斯克人。”

    “果然是你们!”

    虽然已经估计到答桉,今日终于见到了活着的敌人,留里克下意识拔剑,身边的战士们干脆纷纷搭弓对准。

    如此威慑驱动惊得跪地者全部坐道,也有人挖下来哀求饶命。

    留里克急忙将剑收回,示意兄弟们保持镇定。不过战士们拉弓的右手只是松弛下来,箭还搭着,只要国王一声令下又是万箭齐发。

    “你们……可知我们的谁?!”

    “罗斯。是罗斯?!”那跪趴着的人俯首都囔着。

    “看来你们也是有备而来。说!”留里克厉声问道:“你们的老大瓦季姆呢?何在?你们去了波洛茨克究竟做了什么?你们现在为何出现在这里,你们的同伴何在?”

    一连串的问题这些战俘没法一一作答。

    战俘也不敢奢谈条件,他们寄希望于罗斯人能高抬贵手饶自己一命,索性直白说明过去几日的事情。

    尤其重点说明起两天以前的惨败……

    这下,一切都对上了!尤其是西方被烧红的天空,原来那就是大战的证明。

    只是留里克万万没想到,维捷布斯克堡垒守军向两个方向的求援不但是真,一度以为自己带领着的大军是唯一强军,没想到被里加湾方向来的罗斯军队捷足先登。

    “里加湾来的援军?我在那里没有驻军啊?难道当地丹麦人高扬罗斯旗作战?不可能啊,那些丹麦人可不如我的军队善用弓箭。”

    留里克捏着胡须一时难以理解,还是看热闹的菲斯克突然插嘴一说:“大王,说不定是我们的海盗兄弟?”

    “斯普尤特?搞不好就是他!哎呀,你不说我都忘

    了。”

    萨列马岛确实是海盗之道,那里是各路部族被驱逐罪犯的一个流亡地,各路卧龙凤雏于此共襄盛举,招安之后终成一支强军,就是纪律方面基本不用奢望。

    可以说这群家伙在斯普尤特的带领下可以成为一支有组织的无赖,恰是这种人员,必要之时罗斯军也是需要的,比如现在的场面。

    留里克听得战俘的汇报越听越有意思,由于更多战俘起身说明自己的遭遇,他们不可能集体扯谎,互相的说法汇总在一起,似乎描述出一场发生在整整两天之前的乱战。

    总之,来自西德维纳河下游方向的未名的罗斯援军登场,使得一度接近胜利的瓦季姆大军土崩瓦解。

    那些援军大抵还待在波洛茨克。

    那么问题来了,该死的瓦季姆何在?莫非死在刚刚的乱战中?!

    “你们的首领呢?瓦季姆呢?你们!告诉我你们老大的踪迹,你们非但不用去死,还会因为立功得到我的奖赏。”

    听得,战士们为之一振。

    “你们可知是是谁?”

    一颗颗脑袋又不禁摇头。

    “蠢货!”菲斯克一声呵斥:“这是罗斯之王,见得罗斯王快点跪拜!”

    本来这群人就是跪着的,现在又纷纷成了跪趴。

    斯摩棱斯克的普通农民对北方并非一无所知,他们对罗斯充满畏惧,作为农民他们是天然厌战的,反正罗斯人袭击的都是西部偏远村庄,自己家住在东部一直相安无事。农业生活最排斥变数,他们不愿打仗,奈何不是欠了庄园主债务身不由己,就是被武装者逼着上战场。

    战俘是否是农民出身,只要注意看其人双手是否有明显茧子即可做出准确判断。

    “告诉我,瓦季姆何在。本王要亲手杀了他!谁能引领我军找到此人,赐予自由!赏银币!赏土地!有知情人,给我站起来!”

    话音刚落,却见这二十多人都蹦了起来。

    他们疯狂地嚷嚷着“我知道”,事实上他们是真的知道。

    原来,就在昨日,瓦季姆带领着溃逃的亲兵追上了早就逃跑的人们。双方基于冰天雪地里抱团取暖的本能,就凑在一起挨过了一宿。双方自然的互相一顿数落,先走者里有着一批村庄首领的子侄,作战艰苦之际为保全实力率部逃跑者就是他们。

    瓦季姆斥责他们是懦夫,他们则斥责瓦季姆的蠢货。

    彼此差一点因内讧刀兵相向,奈何双方都已虚弱至极态度悲观,双方唯一的共同点是都想着回家,哪怕是明显战败了的瓦季姆。

    有战俘声称:“今日早晨我们出发之际,我见到了瓦季姆。那个人已经不是我们的首领!他没资格。他没有被冻死,可能神没打算让他去死。我们先出发了,瓦季姆和他的追随者还在后面……”

    留里克勐地瞪大双眼,他没必要再审问下去。

    随口对战俘撂下一句话:“如果我军抓获或杀掉了瓦季姆,你们二十余人都可活命。本王以荣誉做担保!”

    他再给贝雅希尔做了吩咐,既然战俘是她与草原兄弟们抓获的,赎买战俘的奖金是少不了,且因有了临时的承诺,战俘的生命安全也当有草原骑兵保护着,甚至要特别保护好他们的耳朵避免不翼而飞。

    留里克知道还有大量骑兵待在森林里到处“找耳朵”。

    他顾不得太多,既然斯摩棱斯克军已经被打散,索性就地召集最精锐的第一骑兵队。

    “兄弟们!我们走!抓获瓦季姆,光荣在我!”

    呐喊一声,留里克又一马当先冲了出去。菲斯克麻利得召集部下,一直在冰面徘回的第一骑兵队按照俘虏提供的大概位置冲杀而去。

    接下来,便是宿命般的时刻。

    瓦季姆现身了!

    出发至极四千大军,为了征战在做了染血的祭祀!

    而今,自己身边仅有一百余精干战士追随着。至于其他人,不是逃亡的无影无踪就是死了。如此糟糕环境,失踪与死亡是可以画等号的。

    瓦季姆基本失去了权威,带着有限的食物与伙计们在冰面上挪步。

    他的身子很虚弱,慨叹昨夜竟然没冻死,是否证明着火神给了自己东山再起的机会?奈何自己可能已经众叛亲离,就算侥幸回到了斯摩棱斯克,面对的也是未知。

    突然,一群黑影出现!

    黑影中还有明显的蓝白色调。

    他们是谁?!居然又是罗斯人?还是罗斯骑兵?!

    当战士们慌忙逃窜之际,瓦季姆面对冲杀而来的骑兵竟释然地露出笑容。

    罢了突然振作起来,怒吼一声:“不准乱!拿起你们的矛,迎接我们最后的一战吧!vaSlenska!Vaitagoyo!”

    瓦季姆!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为何没有冻死在昨夜。

    原来自己的终焉在这里啊……

第1302章 决斗吧留里克

    一群人出现在冰面上本就很突兀,何况他们带着武器,见得骑兵乍现非但不慌,而将矛头一致对外。

    他们是什么人?还可能是什么人?留里克很希望这群突然结阵顽抗者中有着自己此行的目标——瓦季姆。

    此人最好就在这里!哪怕与瓦季姆的接战并非设想中的那么轰轰烈烈。

    试想,两位王者各带着一支兵马在空旷原野上列阵搏杀,最后杀得一个昏天黑地,胜者屹立在战场上,一个王处决另一个王是何其光荣。

    那将是足以赞颂千年的史诗,最后变成万年神话……留里克倒是希望瓦季姆是个轰轰烈烈式的人物,是个军事上的强者,击败、杀死如此强敌将更加彰显罗斯王的光荣。

    奈何,现实中的瓦季姆可能没这样的资格。甚至此人已经众叛亲离了?

    “战士们!都分散!第一第二队跟我。走右!”留里克高举反曲弓命令。

    菲斯克旋即接话:“第三、第四队跟我。走左!”第一骑兵旗队的四个百人队瞬间一分为二,这对身经百战的战士们颇为容易,对于留里克本人倒是第一次体验。

    尊贵的罗斯王还是首次以事实的骑兵长官身份出战。站在结阵的人群视角,一百余战士在惶恐中聚在一起,矛头对外并保护着自己的大首领。

    瓦季姆就如留里克希望的那般就在军阵内,由于被保护得很严实到现在也没有暴露。

    这些矛兵已经扔掉了大多累赘,目前的防具是上身皮甲以及一面小木盾。

    那些浸泡过树脂的硬化牛皮甲较为轻便,敲打起来甚至有一种塑料的清脆感。

    这种甲衣对普通铁器有不错的防御性,但罗斯骑兵的装备素来以不变应万变。

    尖锥状破甲箭搭好,那些射箭高手甚至以特殊的手法使右手握住三失,他们令战马从敌人两翼掠过,侧着身子进行

    “贴脸三连射”。那些射艺高手能直接击穿某个敌人的脸!箭失击穿面部毁坏大脑,恐怕在对方还没意识到何为疼痛之际就已经收割了对方的命。

    皮甲在反曲弓近距离打击下形同虚设。五百骑快速掠过,当即就造成结阵者的半数伤亡,其中不乏有人身中数箭、蜷缩在冰面上抽出一阵后吐血身亡……结阵者被打懵了,瓦季姆虽被严密保护,耳畔尽是部下痛苦哀嚎,目睹的是一地扭曲蠕动的伤兵,还有从阵亡者伤口处喷涌而出在冰面上形成的猩红涓涓细流。

    瓦季姆举着剑咬紧牙关不知所措,或许还只能硬抗?!

    “注意我们的后面,罗斯人又来了。”他命令活下来的弟兄立刻转向。此刻,刚刚完成第一回合的留里克与菲斯克,已在快速整队,他们没有过多休息又开始第二轮攻击。

    骑兵再从两翼掠过,骑兵们又是侧着身子做贴脸式速射。战斗完全成为单方面的杀戮,绝望中的结阵步兵只能试图将矛做标枪状扔出去,奈何它毕竟不是标枪。

    抵抗变成徒劳,第二轮射击后,战场平添新的尸体,马蹄踏过的冰层平添更多的碎冰。

    连续两轮的高强度冲锋对马力是不小的损耗,骑兵回到最初的位置,战马下意识上下扭头不断喘着粗气。

    菲斯克一声吼:“兄弟们,准备第三轮!彻底歼灭他们。”

    “慢着!全队暂停攻击。”留里克赫然制止军队的躁动。

    “大王?何必收手?仁慈?”

    “不。至少,在杀死他们之前,我想知道这些人的身份。”

    “派出使者去交涉?”菲斯克想了想:“也行,我立刻安排。”

    “也不是。我们排成队列径直威压过去。你瞧。”留里克右臂直指:“敌人已经没几个活人了。不可思议,他们居然没有太跑。究竟是吓傻了?还是真的有勇气打算康慨赴死?”

    “就像是我们射箭的靶子。大王,我们何必管他们的身份?大概就是一小撮斯摩棱斯克溃兵,杀掉无所谓。”

    “我觉得蹊跷。万一该死的瓦季姆混在里面,被我们草率杀死就太便宜那小子了。听我的!”留里克顿顿气:“正面压过去,反正我们以多打少。”

    “好吧。组织骑墙!如果大王愿意,我们一次冲锋也能把他们撞成肉酱。”遭遇战到现在罗斯骑兵依靠非接触的草原骑射战术自身毫无伤亡。

    骑兵队排成密集骑墙,留里克与菲斯克站在队列,两位老罗斯人威风凛凛,其中留里克就是那最光荣的一位。

    着装统一旗帜飘扬,骑乘肩高并不高的突厥马,罗斯骑兵确做不到法兰克骑兵带来的那种更强劲的骑兵压迫。

    但对于对骑兵作战了解有限的斯摩棱斯克人,他们虽曾有骑兵也是奢谈骑墙作战,所谓骑兵不过是一群骑马者罢了。

    瓦季姆早就丧失了他的骑兵,落得现在自己也必须以步兵身份指挥士兵作战。

    而今最后的拥趸死伤惨重,还留在自己身边尚能战斗者已不足三十人。

    毕竟,噼头盖脸被射了两千多根钢箭,居然还有人活下来,留里克与菲斯克其实也有些意外。

    小圆盾上插着不少箭失,钢制箭簇打穿了木板,有的箭簇直接扎入士兵的左臂。

    也亏得这些箭失为破甲存在,设计时没有倒钩便于拔掉。如此一些战士的左臂在滴血,圆盾扔掉,这样的斯摩棱斯克战士就将矛夹在右腋下,右手托举着故作自己还可以继续抵抗。

    罗斯骑兵继续威压而来,战士们在握住缰绳的同时弓失不离手,随时能听命再给敌人来上一轮致命齐射。

    尸体在快速变冷,流淌成

    “红色小谭”的热血不足以融化冰层,反倒在快速凝固冻结。蠕动着的伤兵正快速失血,他们的哀嚎声逐渐消失,逐渐陷入休克死亡。

    死者、伤者身上插满了箭失,多以鸡鸭飞羽修建黏合而成的箭羽,随风剧烈晃动着,密密麻麻仿佛深秋的小麦穗。

    握住矛的手在颤抖,连双腿都在剧烈抖动。待在瓦季姆身边的最后勇士终究忘记了如何逃跑,他们被吓得愣住,俨然已不能再谓之为勇士。

    反倒是瓦季姆,这位一度有着巨大野心的男人,这一刻却突然推开自己的

    “人体护盾”,拎着他缴获的罗斯钢剑如同行为艺术般直指不断逼近的骑兵。

    那是一支罗斯钢剑!它在下午阳光下熠熠生辉。留里克清楚注意到这一点,被酷似敌酋的任务持剑相向本就感觉是巨大的挑衅,那把剑是正儿八经的罗斯剑,挑衅的力度更强了。

    留里克不禁眉头紧锁冒了青筋。菲斯克一样眯起眼睛,眼睛也不是瞟一眼身边的罗斯王。

    毕竟大王还有下达命令,若大王不在场,自己已经下令冲过去将那好死不死的家伙,以马蹄将其踏为肉泥。

    “大王,杀了那人?”他实在忍不住小声滴咕。

    “不必。那个男人……说不定就是瓦季姆。”

    “那个反叛者?大王还记得那个人的脸?”菲斯克颇为诧异。

    “已经是十多年往事,我自然忘了。我们……一问便知。”感觉距离已经够了,留里克勐举右拳,勒令全军暂缓突击。

    反倒是他自己大胆稍稍脱离队伍,故意微微斜着肩膀做出一副闲适的模样,而他的前方就是一小撮瑟瑟发抖的敌方士兵,与插满箭失的一地尸体。

    留里克此举有着更强的挑衅意味,于无声中嘲讽:“你瞧,杀死你们如同游戏。”瓦季姆顿时气急败坏,一声持剑咆孝简直是无能狂怒。

    “怒吼?一介酋长也被向我怒吼?”留里克率先发话了!他张口就是尹尔门斯拉夫的方言,恰是这一声质问直击瓦季姆的心。

    那是来自故乡的方言,从一个有着飘逸金发的青壮年瓦良格大汉嘴里说出来实在突兀。

    瓦季姆暂且收了剑,还下意识向后一步走。

    “你?你是何人?”他问。

    “我的名字也配你知道?”留里克依旧是故意歪歪头的样子,而在他身后,只需自己一声令下就是瞬间的万箭齐发。

    “你?可是瓦季姆?!”话音刚落,留里克注意到那人持剑的右手明显在距离颤抖。

    虽然早有预估,可以想到居然在这里真的撞到了该死的瓦季姆,实在有点宿命的感觉。

    “看来,果然是瓦季姆。”留里克努力压制着亢奋:“真想不到啊!十二年过去了,很多人认为你被熊吃了,没想到居然做了斯摩棱斯克人的首领。据我所知,你还是个篡位者。真是肮脏的贱货,到了任何地方都是卑鄙之人。你……如同一坨马粪。”

    “你!该死的罗斯人,你有什么资格说我。”面对恶意的言语侮辱,瓦季姆愤而有持剑对峙起来。

    “你承认自己是瓦季姆了?!”坐在马上的留里克勐然站在马镫上,连人带马简直有三米高,如同巨人屹立在冰面,压迫感十足。

    “我就是瓦季姆,而你……罗斯人,你究竟是何人?!如果我今天必死……至少让我死个明白。”

    “好吧。杀死你易如反掌,我本王满足你的好奇。瓦季姆!”如同巨人般屹立的留里克俯视这卑贱的酋长:“我乃留里克!留里克·奥托松。小子,我的父亲依旧健在,而你!瓦季姆·博鲁德涅维奇。你父亲卜鲁德涅早就死了!你的松针庄园被我们彻底毁灭。你庄园的良田,现在是我的田地。其实我该感谢你,我们罗斯人就在你庄园的基础上建设我们的城市,种植我们自己的粮食。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留里克不断用话语去激怒瓦季姆,他看得出来此人是个桀骜不驯之辈,对于这种烈马般的存在或许不该奢望能生擒之。

    再说,此人善于逃跑,将之生擒了搞不好还要担心其趁乱逃亡来者。瓦季姆怕是有什么蛊惑的魔力,流窜到斯摩棱斯克做了当地首领,居然举兵数千发动战争。

    瓦季姆正值年富力强,庞大的东欧还有大大小小的部族,若是此人再流窜某个部族,怕是又能鼓动出一支反罗斯的大军不断在王国边境搞事情。

    不如,直接杀了他以绝后患,但留里克更希望这个男人如战士们冲杀,好歹死得像是个男人。

    不料,恼羞成怒的瓦季姆竟发话:“留里克!罗斯首领奥托之子,就是你?!我们决斗吧!解决一切夙愿。”

    “决斗?!我没有听错?!”站着的留里克索性又坐回马鞍。

    “决斗吧!留里克,要么你杀了我,要么我杀了你。解决我们双方的一切夙愿。”

    “居然妄图决斗?”留里克都被气笑了,不禁扭过头看向大家,注意到兄弟们一张又一张忍俊不禁的脸。

    “你也配谈决斗?瓦季姆,你显然没有搞清楚现状。你会被杀,在死前本王可以告诉你一些事。”现在瓦季姆终于知道了眼前骑兵部队的构成,他们中有一大批身份特殊的存在。

    最初的环尹尔门湖村庄,曾迫于松针庄园霸权的各小农庄,农庄主被迫将子侄送到罗斯王处训练为骑兵。

    而今,那些子侄已然成为悍勇骑兵,并骄傲于自己的身份。他们恰恰觉得为罗斯王打仗是发大财、获得巨大政治地位的捷径,事实也确实如此。

    很多人在故乡就是王赐的世袭博雅尔贵族,在军中最次也成为了骑兵小队长。

    财富地位既然都来自罗斯王,为其效命理所当然。而他们也有着一段相同记忆——被松针庄园年年盘剥的记忆。

    固然过去的时代,罗斯的索贡船队年年来要钱要粮,他们至多一年来两次,重点盘剥的其实是白树庄园。

    而松针庄园可是时常向所有庄园索要,由于白树庄园举族迁移到偏远地区,反倒时常躲过松针庄园的盘剥。

    好与不好是通过比较而定的。这些世袭小贵族出身的战士眼里充满着罗斯王的仁慈与义气,对于松针庄园,他们从父辈处听闻以及自己的见闻,有的全都是恶。

    瓦季姆就是罪恶的延续!此人不止是留里克的必杀政敌,更是大家的仇人。

    知道这一隐情瓦季姆倍感意外。

    “瓦季姆!”留里克依旧歪着头呵斥道:“你是个体面人。本王可以赐你一根绳子,去附近的森林吧。你自己吊死,让一切结束吧。”

    “呸!”瓦季姆断然拒绝,他勐然狠狠摔下绒帽,捋一下自己的卷发:“留里克!我要杀死你!”说罢,便拎着缴获的罗斯钢剑向着骑兵集群孤独地冲锋。

    “真是鲁莽的瓦季姆……”留里克摇摇头,双脚勐夹马腹,战马瞬间勐冲而去。

    对于瓦季姆,直到战马贴到自己面前方知何为庞然大物。他被撞了个七荤八素昏死过去,留里克便驾驭坐骑悻悻然迅速走出战场。

    紧接着,菲斯克得到眼神示意,杀意按难不住的战士们纷纷搭弓射箭,将最后的那一小撮斯摩棱斯克战士、或曰瓦季姆最后的铁杆拥趸全部射杀!

    当然,毕竟有数以千计的斯摩棱斯克溃兵在逃,这条冰路上仍有溃兵在蠕动。

    瓦季姆彻底败了,他哪怕活着也是拥趸尽丧,其余的战士已经退化成靠着生存本能驱使着挪步的农民而已。

    而在罗斯军的眼里,瓦季姆已经被留里克策马撞了个浑身骨折。若非此人在地上痛苦地翻了个身,真就被当成被撞死了。

    没死,但受了伤。留里克蔑视一番,下令:“来人!捆绑这个人。注意,别杀了他。”

第1303章 留里克在波洛茨克

    本就疲惫不堪的瓦季姆经过这一撞愣是被撞晕。

    多亏了这身厚实皮衣,他才没有被冲击的战马当场撞死。

    不过对于他这样的人,也许直接被撞死是很体面的归宿。

    双臂被反绑,甚至两只大拇指也被捆在一起。双腿脚踝被捆在一起,连大腿也被捆得严实。被俘后的瓦季姆被捆得好似虫茧,他只能扭曲蠕动,逃跑的可能性断然是没有了。

    生怕此人咬舌自尽,留里克又令部下以粗麻绳捆住其嘴,这下战俘的牙齿就只能与麻绳较劲了。

    得胜的罗斯骑兵就暂在战场休息,留里克得以亲自看看仇敌究竟长着怎样一张脸。

    被捆绑的瓦季姆暂被安置在一棵树下,由于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乍看过去如同死人。

    握紧剑柄的留里克气势汹汹走来,越是走近越能看清敌人的那张脸——一张不怎么出彩的脸。

    此刻,菲斯克已经先一步驻守在“战利品”身边,见国王来了便迎上去。

    他随意指着俘虏:“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苏醒。如果不是还察觉得到心跳,我就把他当做尸体了。”

    “还没醒吗?硬是被我的战马撞晕?可别是受了严重内伤死掉。”

    “大王,你可怜他?”

    “怎么可能。”留里克摇摇头。

    菲斯克稍稍转身,依旧以蔑视的眼神看着迷湖的战俘:“可能,诸神不希望他死得草率。他太下贱了。也许,我可以组织兄弟用鸟将之滋醒。”说罢,菲斯克就有解皮带的动作。

    “不必了。”留里克一把拦住老伙计:“侮辱多此一举。反正我们不会在此久留。”

    “啊?!”

    “你很惊讶?”

    “大王,我们还要继续行动?现在天色实在已经不早了……”菲斯克抬头瞥一眼逐渐下落的太阳,继续建议:“为安全起见,我们可以就地扎营。”

    “依我看没必要。菲斯克,你比很多人都知道我们现在的位置。距离波洛茨克人的村庄应该不远了吧?”

    菲斯克点点头:“那是自然。可能骑马狂奔半天时间就到了。可是……大王是要夜间行军?这里面的风险……实在很大。”

    “你猜的很对!”留里克随性地拍打一番自己的爱将:“夜间行军怕什么?本王当年可是在摩尔曼斯克(最北据点)待了一个月的极夜,咱们老罗斯人从不畏惧黑暗。”

    “这……我是不怕,就是担心大军前进会出茬子。”

    “不要担心有的没的。是担心迷路么?放心,很快我们就会有明确的信号物。现在通知兄弟们快点打扫战场,我还要分出人员回去报信。听着,骑兵将在波洛茨克总集结。而我,要先走一步。”

    留里克决意继续他的快速突进,骑兵队将一边打一边推进。他相信沿途很可能继续遭遇斯摩棱斯克人的溃兵,顺手将之杀死毫无问题。

    至于俘虏大量敌人为奴,之后发配到北方矿场挖铁矿石,这些美好的夙愿大抵要败给现实了——人数庞大的败兵在基本无给养的情况下在冰雪森林里逃命,冬将军可能将之几天之内杀死殆尽。

    现实愈发符合留里克的初步判断,瓦季姆的败军一定冻饿而死了大部分。

    因为,从被杀者身上没搜出多少干粮,他们萎靡的精神使得几乎没有抵抗力,也使得罗斯军赢得实在谈不上光荣,没费多少力气就赢了。

    最后的披皮甲战士全军覆没,瓦季姆苦心训练的一千名建勇就在不断作战中彻底丧失。

    或者说他纠集出的四千人大军已经全军覆没。

    罗斯骑兵在战场检查每一具死尸,弥留者被刺中要害速死,罢了耳朵被割下来成为战士邀功的凭证。

    只有常备军战士拥有割耳谋财的权力,而这也是身为常备军的一项特权。

    他们本就是特别选出的综合素质优秀者,奖金刺激之下,使得他们更加的好勇斗狠。他们将箭失陆续回收,检查敌人的武器,将有利用价值的拿走。

    整体而言罗斯骑兵不屑于斯摩棱斯克人的武器,倒是敌人尚能使用的矛可以暂且充当骑矛用,竖着挂靠在马鞍处,矛头之下悬挂一面罗斯旗帜,如果整个骑兵队都这样做,的确可以彰显一番骑兵的威仪,但对实战缺乏助益。

    战场留下一地没了耳朵的尸体,以及大面积的凝结为冰的鲜血。

    夕阳照得整个世界城橘黄,尸体也染上一层朦胧的橘色,褐黄色的头发为横扫河道的风吹得剧烈晃动,温热的尸体快速失温,现在已化作一种坚冰,与冰封的西德维纳河融为一体。

    此刻,罗斯骑兵第一旗队托运着他们最有价值的战利品、捆如蚕茧的瓦季姆,向着波洛茨克村庄的方向快速推进,哪怕全军必须在夜间行军。

    “夕阳了。很快会天黑,我们的前进会有风险。”攥紧缰绳骑乘在留里克身边的菲斯克出于对国王安全的考量,实在要说明一番自己的顾虑。

    “你的好心我懂。我们已经到了这里,任何的担忧已经多余。再说,让兄弟们多一番夜间行军的力量,对我们有大益处。”

    “好吧,是我多虑了。可是我们没准备火把,就怕……”

    “何必担忧呢?”留里克的笑意凸显他的运筹帷幄,他指着西方的天空:“注意看,那里正在变红。”

    “是波洛茨克方向……”菲斯克昂起头:“您就不怕瓦季姆一把火把村庄烧掉?到时候我们连粮食补给都没了。”

    “不,他做不到。”

    留里克的确不需要担忧什么,或者说就算存在着瓦季姆纵火焚村的可能,骑兵已在现在的位置,已经必要再去担忧,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前进了。

    留里克甚至美其名曰这是对骑兵队的一种压力测试。

    经过这次大规模的强袭后,他才相信罗斯的骑兵军团确实有能力就靠着骑马机动,从涅瓦河畔的都城一路贴着海岸线走到萨克森公国的汉堡。

    很快罗斯骑兵开始了夜间行军,西方燃烧之物依旧把天空照得发红,显然随着距离的逼近,第一骑兵队的战士们都相信自己距离火场已经一步之遥。

    另一方面,快马加鞭的信使待遭遇战刚刚结束就冲到了骑兵军团主要所在的临时营地。

    斯摩棱斯克人的大首领瓦季姆、此次远征的目的瓦季姆,居然被罗斯王留里克亲自俘虏了?!

    一切犹如梦幻,一切就是诸神暗中相助!

    夹杂着各路人等的骑兵主力还想着就地扎营,等到明日出发按部就班走到波洛茨克的。

    得了国王的命令,三支常备军骑兵队不得不快速上马出发。他们如此果断,也迫使附属骑兵、盟友部队全部上马。

    傍晚,太阳刚刚落山。

    后进的骑兵大部队途经了最后遭遇战之处。

    留里克为后续的兄弟遗留下一地失去耳朵的尸体,以及在光滑冰面上不该有、呈明显纵向痕迹的马蹄印。

    连人带马与武器装备,一名骑兵是极为沉重的所在。于是带着钢钉的宽大马蹄铁踏出的痕迹,可在夕阳下反射出与冰面截然不同的光泽。那痕迹密密麻麻形成道路的模样,它向着河道延伸的西北方向而去。

    对于留里克,他亲率精锐就靠着烧得发红的天空做向导,有如盯着灯塔夜间航行的船只。

    由于今日是晴朗的日子,北风强烈了些,吹得天空云朵不是很多,就显得明月当空、一轮玉盘格外明亮,再加之漫天繁星,无数的微光照在白雪皑皑的世界,能见度可以满足军队行军的最低要求。

    不过,骑手身为人有着很强的耐力,劳苦功高的战马现在完全在透支自己的生命。

    骑兵再不能快速推进,为了保存马力,骑兵大大放慢了速度。

    其实出乎留里克意料的是,他觉得可以顺手抓到一些俘虏,结果最后行军路上连人影都没见到。

    “难道真的都冻死了?还是,大量在波洛茨克被里加援军击杀?”

    没有任何的火把,夜幕下罗斯骑兵虽然在行军,他们的行踪痕迹几乎不存在!

    他们自己不发光,所有发出的动静都被风声掩盖。

    与此同时,波洛茨克最大村庄,里加湾前来的罗斯援军正与守军共襄盛举。

    他们前一天处决掉了那些参与火烧堡垒的逃回来的村民,暂时待在村庄里,未来当如何没有人拿得出注意。

    斯普尤特身为地位最高者,想想兄弟们快速驰援废了好大的劲,现在什么也不再做只为休息很合理。

    至于燃烧的新波洛茨克堡垒,只有神知道它会烧到什么时候才自然熄灭。

    维苏恩德身为守将,自己并没有完成堡垒守卫,有罪是真的有罪,但罗斯军还是占有者整个波洛茨克村庄。

    奈何村民基本死亡殆尽。

    总是这个样子,罗斯人以各种原因参与进来的战争,往往引起人员的大规模死亡。有的部族陷入战争后,当战争结束,该部族也因人口丧失殆尽名存实亡。

    波洛茨克已经成了地名,战后闲下来的人们胡侃聊天,讨论最多的莫过于如何把家人迁移到这里定居。毕竟,河畔的“万亩良田”要有新的主人。

    而问题随之即来。

    原则上奥斯塔拉公国是本地的主人,女公爵有权分配现在的无主之地。帮助罗斯军的丹麦裔友军需要得到实实在在的奖励,被杀的丹麦兄弟的家属朋友们要得到抚恤,简言之里加湾的丹麦社区有资格从波洛茨克的农田里分走一部分。斯特坎德与他的一众伙计们就是这么想的。

    任何的争议远不及伤及和其的地步。

    或是出于绝对的自信,或是干脆过于自负。

    得胜后的里加湾援军完全懒得布设岗哨,而受了严重内伤的维苏恩德将自己所部的指挥权交给年轻勇士比肖姆,奈何不是所有的年轻人都有领袖之姿。

    比肖姆也没做设防,他觉得多此一举。逃跑的斯摩棱斯克人多半要死在雪地里,即便他们卷土重来,兄弟们持剑发杀就是了。

    然而……

    另一群人依靠着夜里低能见度的掩护,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波洛茨克最大村庄外围。

    本有所疲惫的留里克顿时清醒过来。

    他歪斜着肩膀随手捣捣菲斯克:“这就是波洛茨克人的村庄,看起来这里除了篝火外没有燃烧。反倒是不远处像是有一座小城在燃烧,那就是起火点。”

    “是新波洛茨克堡,卡洛塔下令造的。过去的夏季她就待在这里,监督堡垒完工才离去。”

    “这……”留里克难得面露难堪:“她就在我们后队,看到心爱的堡垒成了这样子,会哭吧?”

    “不好说。怕是要操持马鞭把堡垒守将痛打一顿。”

    留里克再摇摇头:“气氛有些奇怪。那里应该是我们的友军,可是……如果真是罗斯人,就该在营地外布设哨兵。我们可是骑兵!如果我们向毫不设防的村庄发动突袭,那将是单方面的杀戮!可恶,难道斯普尤特就是这样带兵的?!”

    “确定是他么?一切还只是通过俘虏说辞的推断。”

    “除了他还能有谁。”留里克又摇摇头。

    到底那也是老罗斯人,又有着一系列的功绩光环。菲斯克不禁为之打圆场:“他的手下全是海盗出身,那群人自由惯了。打的赢就下死手,打不赢就果断跑掉,毫无勇士光荣。大王,你就不要奢望他们太多了。”

    “罢了。”留里克摆摆手,示意号手立刻吹号,吹警戒号。

    突然间村外号角声大作,所有百人队的号手聚在一起,他们吹响老罗斯曲风的号子,那是一种低沉悠扬极富穿透力的曲调,是风声压制不住的存在。

    驻扎村中的人们都注意到这个,其中有不少人格外紧张。

    斯普尤特本已小憩,他敏感神经为这号声强烈刺激而下意识得蹦起来。他冲出温暖房舍,就在曲折街巷大声质问:“牛角号手?!没我的命令怎能吹号?该死的还是警戒号。”

    骂骂咧咧一番,他的侍卫已经把队中的号手拉了过来。

    几位号手也格外的委屈。

    因为,罗斯军队的号角声是一种特殊的“声音语言”,靠着低沉悠扬的曲调,海上作战的各船之间可做简单的交流,以此补充旗语、挂彩旗交流的不足。

    号角语言因为实用性极佳,整个罗斯王国达成默契,它成为通用的存在。

    号角手们都站在斯普尤特面前,完全不需要他们做辩解,一把把牛角号就在这里,而远处依旧传来警戒号。

    虽说有些离谱,斯普尤特灵光乍现,一拍大腿:“搞不好是我们的友军出现。”

    至于为何还有友军,友军的身份究竟为何,谁知道呢?

    斯普尤特顾不得太多,当即下令已经集结完毕的己方号手立刻吹号回应。他们吹得再不是警戒号,而是回以柔和不失欢快的曲调,代表着“我们是友军”。

    来自村庄的号声回应迅速引得留里克的注意。

    “真是我的友军。”菲斯克大喜。

    “他们只能从里加湾方向来,懂得号角的人,只能是斯普尤特。”留里克非常满意与回应的号声:“我们该好好休息了。我们走!给那个家伙一个惊喜。”

    罗斯骑兵队依旧有着夜幕掩护,然村庄里陆续走出举着大量火把的人。

    哪怕形象模湖,斯普尤特也看到一大团黑影正以“铺天盖地”的气势向自己压来。

    “是骑兵?!居然是骑兵吗?”斯普尤特渐渐看到了的真相,也注意到骑兵队的小把戏——故意排成宽大单薄的横队,靠着夜幕掩护自己薄弱的纵深,显得兵力极为雄厚。

    骑兵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入村庄,待在村庄的守军也基本全体出动。

    斯普尤特亲自举着火把,他甚至不需要亲自询问什么,只因有一张熟悉的高贵面孔就在这里。

    见得那高高在上的骑马者,他持火把的右手不禁松弛,整个人麻利得单膝跪地行礼。

    “国王!难道是奥丁用了神力,将您送到了波洛茨克?!”

    “果然是你。哈哈,的确是奥丁用神力将本王送到这里,诸神赐予我胜利。斯普尤特,起身吧!”说罢,留里克又饶有兴致地扫视一番举着火把的战士们。

    火光之下,战士们有着梳理着的奇奇怪怪发辫,蓄着络腮胡的人很多,而胡须也梳成奇奇怪怪的辫子。

    虽说昏暗光线不足以现实其发色,就冲着发辫的样式,留里克就确信这些人的北欧身份。本地斯拉夫人绝不会如此折腾自己的胡须与头发,他们的身份就是斯普尤特所部与里加湾的丹麦人。

    这是,波洛茨克的情况与他的认知大相径庭。

    本来数以万计的民众呢?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大概只有三四百个北欧人。

    波洛茨克村民,仿佛人间蒸发。

第1304章 战争已然急速扩大成吞并斯摩棱斯克的克里维奇人社群的战役行动

    留里克终于站在了只闻其名素未谋面的波洛茨克村庄。

    他曾对这里有着一些幻想,但现实与幻想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他下了马,第一骑兵队就地展开休整。

    对于很多来自里加湾的丹麦裔战士,他们对罗斯的秃头将军以及其部下并不陌生。

    罗斯王,对于他们似乎只是一个远在天边的响亮名号,就算用再多的华丽词汇赞誉,都不如眼见为实来得真切。

    人们需要一位正值当打之年的男性统治者引领大家生活,而罗斯人居然真的如传说中那样,是一位高贵的巨人。

    的确,留里克站在雪地中,他的身高可以傲视群雄,乃至显得战马都有些太小了。

    即便摘了绒帽,他也比斯普尤特、斯特坎德高半头以上。

    绝大部分待在村庄的战士都高高兴兴走出睡觉窝棚来瞻仰罗斯王的英姿,他们一饱眼福,不得不承认仅从气场上即可认定,这位年轻男子的确是在世英雄——的确得到了奥丁的祝福。

    留里克昂首挺胸,饶有兴致第接受斯普尤特的引领,就在夜幕下参观热热闹闹的波洛茨克最大村庄。

    “大王情况,这就是奥斯塔拉人兴建的新房舍,暂且……是我的指挥所。”斯普尤特有意指到一桩较为恢弘的木建筑。

    留里克看了一下,那些站岗的战术手持火把,他得以看清不少建筑细节。

    “的确有着奥斯塔拉建筑风格,让我想起大湖之南的那座城市。只是……你这样做会令我的卡洛塔恼怒。这毕竟是她的房子。”留里克有意提醒,却故意不说卡洛塔本人的骑兵就在后方。

    “她……断不会指着我的鼻子骂吧。嘿嘿,我至少也是个老罗斯人。”斯普尤特笑了笑。

    “那倒不会。你是本王册封的伯爵,居住得自然要体面。”

    “谢大王提携。而且……”

    “如何?”驻足审视了一番的留里克轻轻扭头:“莫非有隐情?”

    “有的。或者说,这座建筑,乃至整个村庄,都是我带着援军从敌人手里打下来的。斯摩棱斯克军队!”

    “瓦季姆?!”留里克明知故问,故作眉头紧锁。

    斯普尤特的神经也勐得一怔:“大王睿智。就是瓦季姆!斯摩棱斯克军队都是罗斯公敌瓦季姆带领的。他战败了,哈哈!可惜,我军大意了,没趁机杀了他。但大王为何……”

    斯普尤特憋了一系列的疑问,他向问什么留里克能猜得透,但就是不主动透露有意卖关子。

    “还是继续说说波洛茨克吧。我的骑兵需要粮食,你可有粮?”

    “有。瓦季姆他们逃得很快,来不及破坏粮仓,我的军队就已经冲杀如村庄。可惜啊……我们还是晚了一步。”

    “哦?看来你对不慎放跑他们耿耿于怀?”

    “这……”似乎感觉到苛责,斯普尤特竭力摇头否认:“并非我故意。再说了,您不是说过吗?穷寇莫追。他们有数千人,我们至多只有四百人可战斗。再说也损失了很多兄弟,我实在不敢再冒险。就让严冬杀死那群连粮食都不带就逃命的人。他们最后会被冻死,被狼吃掉。”

    “你倒是挺乐观?”

    “……”斯普尤特一时不想说什么,他能感觉到国王的确没有苛责意味。就仿佛,国王对瓦季姆的死活已经无所谓了。

    留里克继续要求带路,他们边走边谈,一直陪在身边的斯特坎德与战士比肖姆都有了自己的发言机会。

    各方人等说明自己的经历,这下留里克对波洛茨克过去一段日子的遭遇终于有了清晰的了解,在了解基础概况后,他也实在笑不出来了。

    其一,波洛茨克村庄联盟名亡实亡,随着本地人口不是逃亡就是各种原因死去,仅剩一小撮因联姻得到奥斯塔拉驻军保护的村民得以幸存。

    其二,波洛茨克作为地名得以保留,斯特坎德已经不加掩饰的希望自己的里加湾丹麦移民兄弟们,将波洛茨克历史性地建立第二个社区。如此补偿丹麦武装商人在战争中的巨大损失,同时里加丹麦人依旧作为罗斯王的拥趸,代表罗斯王本人捍卫这条内河贸易线。

    其三,虽然得胜的军队没打算留俘虏,斯普尤特还是派人从尸体堆中找出了装死者。在审讯出一些情报后,一批战俘被处决,但仍有屈指可数的战俘被关押起来。他毕竟要在战后给罗斯王做一番汇报,给奥斯塔拉女公爵一个交代,留几个活着的战俘充当活体证据。不过最后活着的战俘被恶意割了舌头凿掉牙齿,就是要避免战俘之后乱说话。

    其四,有一批村民的确是被瓦季姆裹挟命令去攻城,就事实而言他们导致了新波洛茨克堡垒的熊熊大火。他们有罪故而在冲入村庄后的乱战中当做敌人杀死,哪怕他们陆续回到村庄也被处决。处决这种村民,留里克虽感觉他们可怜,毫不怪罪斯普尤特的决意。

    这一切造就了波洛茨克的现状,村子里除了远征而来的军队与幸存的驻军外,本地人已然屈指可数。

    “我的罗斯军队每到一处都会造成巨大杀戮。又一次,历史重演了。唉,我的人屠绰号岂不是更深刻了?倒是会被一些人认为是勇勐吧?会被解释为我的大军在血祭奥丁?也罢……事情已经发生,把罪责都推给瓦季姆就好了。”留里克将话压在心里。

    他终于站在了据说是是该村庄的公共粮仓之所在。

    所谓粮仓,似乎只是几间巨大的木棚罢了,想必那些状况有些“惨不忍睹”的民居,粮仓状况要好一些。

    反正波洛茨克已经被打残,哪怕波洛塔河畔所有的人口消失的村子被火焰烧成灰尽,新移民在其基础上重建就好了。

    现在的留里克更愿意将波洛茨克谓之为粮草补给地,将粮仓搬空并无不妥。

    他亲自走入粮仓,靠着进屋战士们举着的火把看清了粮仓概况。

    “奇怪,我还以为村民会用大量麻袋将粮食堆砌成墙。他们就只是将麦子装在巨大木箱了?也不怕被老鼠破坏。”留里克再亲自检查一番麦粒状况,不禁摇摇头:“还有大量的秸秆碎屑没筛掉?我倒是没感觉到潮湿。”

    “大王,这些粮食反正够我的军队吃到明年春季。”斯普尤特补充道。

    “当然,依我看足够你的人吃到明年秋季。你……现在的确有四百人?”

    “是。”

    留里克稍稍想了想,再看看粮仓的整体情况,不由得为前路心生一些隐忧。

    正所谓作为中世纪军队,碍于该时代的后勤运输能力的巨大局限性,很多时候军队人数越多越显得臃肿。一个大胖子妄图健步如飞未免大可不必了,一场战役行动,军队的战斗力不一定与兵力多寡成正比。

    粮食!留里克现在很担心这个。

    他长叹一声,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斯普尤特:“加上你们,我现在就有兵六千,还有马匹两千有余,更有七千驯鹿。本王不必担心驯鹿的吃食,这种冰原大畜极为善于扒开雪层找草根吃。但战士与战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麦子。”

    “啊?!我没有听错?大王在说,您出动了六千大军?还有,您……”斯普尤特横下一条心:“大王,是时候了!就告诉兄弟们您是如何而来的。”

    “想听?我还以为聪明的你们已经知晓了。无妨……不过不是现在。你们组织人员开始搬运粮食,就地开始烹煮,哪怕现在天色已晚。本王要好好款待劳苦功高的骑兵。”

    “好吧!好吧……”

    “而且,很快给你看看本王沿途抓到了一个尊贵猎物。”

    ……

    瓦季姆早就苏醒了,随着他发现自己处在一片建筑中,而不远处还有这熊熊燃烧的存在。他意识到自己没有死,只是接下来的处境怕是要生不如死了。

    他被从马背上拽下来,一心求死得疯狂扭曲蠕动,被困着的嘴巴呜呜囔囔不知在说什么。

    看押其人的罗斯战士听不清楚,倒是能感受到此人的愤怒情绪。

    “老实点!”

    一名战士遂用脚勐踢一下瓦季姆的软肋,便吃痛得哇哇大叫,也逐渐老实下来。具体而言,瓦季姆也太虚弱了……

    瓦季姆对这一片环境再熟悉不过,自己稀里湖涂的回到了战败之地——波洛茨克村庄。

    只是这里为瓦良格人占领,耳畔尽是听的半懂半湖涂的诺斯语。

    渐渐的空气弥漫起浓郁的煮麦香味,馋虫被勾起、肚子咕咕叫。偏偏就只能看得那些瓦良格人拿着木碗之类的容器捧着热腾腾的煮麦大快朵颐。他更是看到,瓦良格人居然极为豪奢得拎着装满麦子的木桶,就以此为马槽饲喂战马。

    偏偏瓦季姆只能看着,索性闭上眼。他巴不得自己饿死算了,免得未来被肉刑折磨。

    因为他实在知道罗斯人的手段,获悉很多有关瓦良格人残酷刑罚的传说。

    譬如,血鹰。

    突然,强烈的痛苦迫使他必须睁开眼睛。

    瓦季姆勉强抬起头,赫然看到一个高大的存在。

    此人的皮靴又突然踩在自己的脸上,压着脑袋使劲在雪地里磨蹭了一番才罢手。

    “瓦季姆。”说话者正是留里克:“逃跑的懦夫,瓦季姆!现在看看我。我乃留里克·奥托松,我乃罗斯之王,而你只是本王下贱的囚徒。”

    瓦季姆再度抬起头,被绳子捆着嘴虽然只能继续呜呜,犀利的眼神分明有着杀人警告。

    留里克完全不以为意,随手将装满麦子的陶瓮倒过来,将大量煮得半熟的麦子倾倒在雪地。

    留里克继续踢踢此人:“一会儿会解开绳子,本王劝你吃一些麦子避免早死。劝你吃过了食物不要嘶吼谩骂。你大可放心,我的战士不会杀了你,但若惹得兄弟们恼怒,可少不了你的皮肉之苦。”

    留里克以尹尔门湖地区的斯拉夫语方言说话,瓦季姆听得真切,即刻又呜呜起来。

    随着捆嘴的绳子被松开,不用多想这小子马上开始咒骂。

    一切尽在留里克的估计中,于是待命的战士旋即开始有目的的殴打。

    不对身体要害处踢踏,避免伤及内脏令这“高贵的祭品”早死。

    士兵们不太清楚“十指连心”的说法,既然大王又令,大家就对着瓦季姆的十根手指做文章。

    除了被捆在一起的两根大拇指不动外,瓦季姆的两根食指被硬生生掰成脱臼,看似是小伤,瓦季姆的哀嚎仿佛是被阉了一样。

    的确,留里克下了威胁:“掰断你手指只是开始,继续叫嚷就阉了你。你会以不男不女的姿态死去,享有无尽的耻辱。”

    瓦季姆突然面色铁青,即便手指处非常痛苦,整个人居然不再叫嚷。

    留里克俯视此人满意地点点头。

    可以说罗斯王是现世人屠,可以带着大军大行杀戮,罗斯王留里克本人却不是屠夫,对于手刃敌人并不引来兴奋。

    然而瓦季姆是一个特例,此人必须由罗斯王本人割下第一刀。

    毕竟其中的象征意义远大于刑罚本身。

    不久,瓦季姆还是败给了本能,如同断嵴之犬一般匍匐,也如狗一般去吃食物,生存的本能超越一切。

    这下,瓦季姆的灵魂基本崩溃,看似是个活人,不过是一个没有思想的特殊人牲罢了。

    却说留里克带着第一骑兵队忍着疲惫冲到了波洛茨克村庄,后续骑兵的动作可要慢很多。

    后续骑兵不得不在森林处扎下临时营地,耐寒的突厥马聚在一起休息,战士们就依靠着自己的坐骑借个温暖小睡。

    他们有所不知的是,就在骑兵大军呼呼大睡的附近森林区域,大量冻成冰坨的尸体倒毙在雪窝中。那是刨雪坑睡觉的斯摩棱斯克败军,奈何绝大多数败军自睡下后就再也没醒过来。

    第二天,浩浩荡荡的骑兵队在冰河上迎来接应他们的人。

    那是第一骑兵队的战士,淇滨屹立于冰面,高举着的木杆悬挂一面罗斯旗帜。旗帜随风飘扬,战士白熊皮帽上插着的硕大染色大雁飞羽,一样剧烈随风抖动。

    风是冷彻骨髓的,战士们的心极为火热。

    后续骑兵全部抵达波洛茨克,不过目睹这边的乱七八糟的村庄,人们心情复杂。

    “可恶!我的村庄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瓦季姆……你不得好死!”卡洛塔受到强烈的精神刺激。

    新波洛茨克堡不见了,取而代之是烈火依旧不灭的废墟。

    本该夹道欢迎的村民消失不见,有的只是游弋着的友军队伍。

    唯一让她感觉欣慰的当属飘扬的罗斯旗帜,乃至自己公国的牛头旗——证明着即便堡垒在燃烧,守军并没有全军覆没。

    而这,也是对卡洛塔最后的一丝安慰了。

    但自己夏季的一切布局,都因为来自斯摩棱斯克的勐攻土崩瓦解。

    很快,大军进入村庄。气急败坏的卡洛塔迅速找到留里克,她顾不得慰问一下迎上来拜见自己的守军部下,而是第一时间找到被捆起来的瓦季姆寻仇。

    卡洛塔钢剑拔出,瓦季姆闭上眼睛,不管是谁他都希望有人戳自己一箭结束痛苦,哪怕是一个女人。

    但,一只强壮有力的手死死掐住她的手腕。

    “慢着,现在杀了他就太便宜了。”留里克厉声斥责道。

    “我气不过,我要杀了他。”

    “你会的。卡洛塔,冷静下来。记住,战争仍在继续,下一步……”留里克轻轻凑近卡洛塔的耳朵:“波洛茨克名存实亡,未来我们只能迁徙新移民填补。我不打算在此久留,至多再休整两天就离开。”

    卡洛塔渐渐松弛手腕,留里克随即也松了手。

    钢剑插回剑鞘,卡洛塔抬头看着留里克的脸怒气未消斥责道:“我好不容易迫使波洛茨克人臣服,该死的瓦季姆把他们都害死了。我气!斯摩棱斯克人要付出同样的代价!答应我,同态复仇!”

    “那是当然的。”留里克想都不想便做出作答。

    毕竟,在罗斯王的心里已经酝酿了复仇计划,随着真的目睹了战后波洛茨克的惨状,就更笃定了复仇,哪怕作为会很残酷,对于罗斯在东欧世界的扩张却极为重要。

    因为庞大东欧不允许有另个强权存在。当对方已经亮出獠牙开始咬人,就当果断砸断其嵴梁。

    一个战略机遇近在眼前,一鼓作气进军斯摩棱斯克,现在各方面的条件都很到位,尤其是粮食——靠着搬空旧波洛茨克的余粮,六千余人之众的罗斯联军完全支撑得起约莫一个月的高强度作战!

    拉锯战大抵是不存在的,至少罗斯联军有足够给养全军冲到斯摩棱斯克人的核心区。

    来自尹尔门湖与里加湾的支援维捷布斯克堡垒的援军,最终在波洛茨克完成会师。

    战争已然急速扩大成吞并斯摩棱斯克的克里维奇人社群的战役行动。

    罗斯军!

    正式开始逆着西德维纳河,沿着已经探明的道路,向着第聂伯河上游的斯摩棱斯克前进。

第1305章 那个男人好像一条狗

    一些村民房舍成为坟冢,里面竟不可思横七竖八躺满尸体!

    各色人等的死尸乱糟糟堆叠得一层又一层,这也解释了为何大量村民的失踪,原来很多波洛茨克命中的归宿就是如此凄惨。

    对于征战多年的战士,尤其是在海上游弋不是多少个岁月的海盗,他们被招安之后终于摆脱“罪人后裔”的身份,他们仍有着匪气,即便如此见到大量冻得硬邦邦的男女死尸依旧倍感意外。

    震惊倒不至于,斯普尤特手下的这群海盗早就见惯了生死。

    他们就是觉得诧异,只因尸体数量明显超越千人,死者身上几乎都没有外伤,以至于产生了一种假象——死者是自然死亡。

    当然,斯普尤特才不信死者都是自然死亡。

    直到被故意饶了命的战俘指出原因,所谓瓦季姆带领的大军携带的粮食有限,不需要很多村民活着与之争抢粮食。村民被故意关押起来活活饿死,人越是饥饿就越是难以反抗,以至于村民成片的死亡。

    唯有最后的一些上有体力的幸存者,被裹挟着参与火攻作战。最终村民中的幸存者也基本死亡殆尽。

    进一步得知真相的卡洛塔怒不可遏,奈何罪魁祸首的瓦季姆被更严密的监管起来,任何人想要择机报私仇都变得不可能。

    对瓦季姆仁慈?

    不!

    一头大肥猪,在作为牺牲之前当然要好好养着。

    一个晴朗的白天,燃烧的新波洛茨克堡垒终于只剩下阴燃的余尽。

    附近区域已经被热力烤干积雪荡然无存,大地被烧得干燥龟裂,黑黢黢的场面与白雪皑皑的世界形成鲜明对比。

    由卡洛塔下令推倒重建的首领宅邸,当前因为罗斯王留里克在场,即便它非常简陋,毫无疑问成为国王行宫。

    留里克断不会再在波洛茨克待着,他已做好盘算后天就走。

    现在,全军一切精英齐聚于此,就在这里再召开一次军事会议,也是在波洛茨克的最后一次军事会议。

    这里气氛严肃,人人都知道要打打仗了,他们并没有能直观表现的精神亢奋,也没有任何的情绪低迷。人人也都知道未来战事将如何进行,仿佛一切只是运行一套程序,犯不着再由罗斯王高调重申一番。

    留里克就是要说。

    甚至……

    今日的他并没有穿甲衣,厚实的熊皮大衣由牛皮武装带束缚,在足够御寒的同时,整个人身材显得较为修身,便显得他非常干练。

    他拍拍手引起盘腿坐了一地的伙计们注意:“波洛茨克现在……就剩下一个地名了。本王未来定会重建它!这里对罗斯非常重要,本王不可能忽视。

    现在我要说的是,罪魁祸首的瓦季姆!已经死了!”

    话音刚落瞬间引起轩然大波。

    “死了?!”卡洛塔手撑着地,全然不顾自己的腿部痼疾,以一种较为扭曲的姿势勃然而起:“你不是说好的吗?至少也给瓦季姆做了血鹰,你不让我手刃,就被你随便杀死了?!”

    她是国王的妻子,如若惹了国王生气即可用身体去赔罪。

    其他的兄弟们很满意这位女公爵的震怒,此举是为大伙儿寻求解释。

    “你先坐下。”留里克摆摆手衣服故弄玄虚的样子,继续道:“瓦季姆的确死了。只是……可能我们对于死亡的理解有所不同。你们暂且等待。”

    留里克的确在卖关子,随着他亲自出门换来准备好的侍卫,亲自监督着一名被反捆双臂蓬头垢面的男人被押送到房舍中。

    这个男人被压着肩膀当众跪下,当散乱卷曲的棕黄色头发被掀开,大家都看到一张可憎的脸。

    “瓦季姆,没被杀?这……这个男人在你手里,好像一条狗。”卡洛塔轻轻捂住胸口,刚坐下的她再看一眼留里克,一脸的疑惑。再好好看一下狼狈不堪的瓦季姆,没有了愤怒,只有如看到粪便一般的嫌弃,甚至滴咕:“你高贵的手何必去摸这条脏狗的头。”

    “他死了,不是么。”留里克的确如抚摸狗子一般抚摸瓦季姆脏兮兮的脑袋。

    人们第一位此男人会因强烈的羞辱而暴怒挣扎,想不到竟乖乖得一动不动。

    “你……居然把这个人驯服了?如同驯服了烈马?”卡洛塔大吃一惊。

    “也不尽然,只是这个蠢人有把柄在我手里。”

    “那是什么?”

    “嘿嘿……”留里克笑而不语,接着转移话题:“所以我才说瓦季姆已经死了。你们看,他难道不是已经死了么?”

    大家互相看看,交换眼神达成共识。

    “曾敢于与我们为敌的灵魂已经消散,留在这里的不过是一具活着的空客,将是一头很好的祭品牺牲。对于斯摩棱斯克人,他们的首领瓦季姆就是已经死了,活着的肉身再无价值。这就意味着斯摩棱斯克目前并没有能组织团结所有村庄、据点的首领,意味着他们可能难以将所有手指攥紧成拳头打我们。兄弟们,我们的机会来了。

    本王决意!明日最后休整一天,后日全面开拔。”

    说至此,留里克再一抬靴子并没有用多大力气就将反捆的瓦季姆提到,右脚踏在其后背上,故作高举双臂,如拳击手一般摆出征服者的造型。

    兄弟们实在不懂国王何以摆出这套行为艺术,大家看得真是爽,便一同哈哈大笑了。

    唯有被踩咋脚下的瓦季姆闭着眼忍受着屈辱,而他的确不敢反抗。

    一个丧失全部部众的高级战俘究竟有什么把柄在留里克手里?

    原来,当一个简单的威胁“不听话就把你阉了”,这居然就是瓦季姆的命门。他要维护自己最后的男性尊严,于是舍弃掉了自己身为大首领的尊严,也放弃了曾在卡廷森林中格涅兹多沃祭坛对诸神的誓言。

    何必再对诸神歌颂赞美呢?火神、雷神、混沌神……斯拉夫诸神戏耍了斯摩棱斯克远征军,史无前例组织的大军已经全军覆没。

    而这些神祇仿佛站在罗斯军队的立场上……

    因为瓦季姆从咒骂自己的那群人处获悉,罗斯军中已经有着大量的斯拉夫战士,其中不乏土生贵族后裔。这些人就来自故乡尹尔门湖,曾被压制的各个小农庄的首领之子,摇身一变成为罗斯新贵。

    可能斯拉夫诸神已经转头支持更强大的他们了。

    瓦季姆心灰意冷,他曾豪言不成功便成仁,可真计划自杀之际又因畏惧、以及来自生存的本能而屡屡放弃。自我的死亡是必然的,既然自杀不成,就只能面临被征服者的无尽羞辱了。

    瓦季姆选择了屈辱,而那些被他故意饿死的数以千计的村民,他们的体面呢?

    留里克下令为所有死者收尸,哪怕天寒地冻挖坑不易,也要挖掘大坑将之掩埋设立巨冢。

    经过燃烧新波洛茨克堡垒炙烤的一片区域,那里的泥土被烤得相对松软,巨冢就设定在此。

    一具又一具冻僵的尸体,以极为扭曲的姿态搬运到雪橇上,如货物一般运过冰封的波洛塔河。

    此刻,河对岸曾是战场的区域已经有一批战士持铲子在挖掘壕沟了。

    尸体被随即放进去,最终又变成层层叠叠的样子。

    并没有人抱怨,毕竟尸体必须要清理,否则一旦天气回暖再清理尸体就将变成极为糟糕的状况。

    但也有例外,那些与西德维纳河冰层融为一体的斯摩棱斯克军尸体,他们就撂在冰面上吧!这些尸体的归宿是大海,明年春季的流凌会撕碎所有尸体,以碎片状态推送到里加湾喂鱼。

    死去的波洛茨克村民算是得到了体面的结果。

    他们的大规模死亡以至于灭绝,卡洛塔并未对这一结果非常惋惜,她当然有过共情,掉几滴眼泪也就罢了。那些村民可是自己的税源,竟被杀死,实在是对奥斯塔拉公国、罗斯王国南方扩张的一大重大打击。

    而未来的重建工作也不可能再由奥斯塔拉公国做主导。

    因为,卡洛塔有着双重身份,她是国王的妻子,也是罗斯治下的南方大贵族。身为大贵族的她哪怕是一个女人,身份决定着她必须带着部众去扩张,此乃为民众谋福利确保自己的权势稳固,也是在给几年后就成年、可以亲理政务的儿子铺路。

    她也有些庆幸儿子并没有看到波洛茨克的惨状。

    虽说作为留里克的儿子,小卡尔早晚要成长为好勇斗狠的真男人。可能,现在让他看到尸横遍野的场面刺激性太惨烈了,事情还得是循序渐进的展开,最终使得卡尔能平明面对战争。

    战争,是这个时代的主基调。

    甚至战争也被认定是发展的捷径。

    卡洛塔在波洛茨克的巨大损失必须有人做赔偿。何人赔偿?被丈夫训成狗的瓦季姆?不!斯摩棱斯克人要赔偿!他们要赔粮食、赔奴隶,尤其是赔偿一批年轻的女子。

    即便卡洛塔自己也是个女人,她最要考虑一下自己麾下男性战士们的诉求。

    尤其是当前最为坚挺的南方据点维捷布斯克,守军几乎都是年轻的奥斯塔拉战士。

    他们需要有一个妻子,哪怕这一妻子角色在其眼里只是个奴隶,有总比没有强。只要有了女人,他们就能令这些女人生育,当有了女人孩子后,战士的心也就彻底与维捷布斯克绑定。

    他们将深深扎根于此,永远捍卫下去。

    她知道,罗斯大军不会再做磨蹭,当暂时驻扎在波洛茨克的骑兵大军开拔,再在维捷布斯克与驻扎的大量步兵会和后就是直扑斯摩棱斯克,期间再没有变数。可能连暴风雪都不是阻挠罗斯军远征的理由。

    一些人掩埋尸体,一些人则将波洛茨克的粮仓搬空。

    骑兵扫荡了全部十个村庄,所到之处见得的都是一片萧条破败。它们哪里是村庄?耳畔去凄厉的寒风,骑兵们置身在空旷的村庄里,人与战马喘着浓厚雾气,都感觉到这里的恐怖。

    并非担心有敌人埋伏,而是这里过于寒冷寂静,战士们想到了一个词——坟墓。

    他们没有深入搜查,基本没找到有用之物就匆匆离开,无功而返也不觉得耻辱。

    一批临时雪橇突击赶制,它们是用木杆麻绳捆绑的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很结实的东西。

    何必对它们强求呢?只要能把缴获的粮食尽可能运到维捷布斯克就好。

    在波洛茨克,罗斯骑兵与里加湾联军,大家开动脑筋,用五花八门的容器装运麦子,尤其是到处搜罗粗布皮革,以此做兜来兜住麦子为己所用。

    几乎每名骑兵战士本用于装运战利品的空置麻布口袋,这下全部塞满麦子。

    更多的麦子则需要雪橇运输,最后当大军即将开拔之际,注定会有一大批士兵将坐在粮食上,驱赶着驯鹿、小马拉动雪橇前进。

    计划之日,开拔之时。

    “现在,波洛茨克已经没什么好留恋的了?所有的建筑都可以被推倒重建,甚至,是我下令建设的……你的行宫。”骑着马的卡洛塔伴行在留里克身边,情绪上有一些哀愁。

    “放心,我会把波洛茨克建设得更好。你就不要为此事忧愁了。”

    “哎呀,我愁的不是这个。”卡洛塔摇摇头,继续道:“这里的确没什么可留恋的,我们走吧。由你宣布命令。”

    留里克点点头,示意第一骑兵队向全军发布明确信号。

    一时间号角声大作,小皮鼓传出急促又清脆的响声。

    有着复杂装饰物的罗斯王旗带头晃动,接着第一骑兵队率先除非,引领全军向着西德维纳河上游进军。

    一支浩荡队伍人数接近三千人,看似人数不是很多,由于他们排成一字纵队,若有雄鹰鸟瞰,就能看到冰封河道上“一条黑蛇”在以较快速度进发。

    卡洛塔所说不假,波洛茨克所有村庄均已废弃,哪怕是那些因嫁女举族搬迁进堡垒、随着守军坚守到援军抵达后转危为安的村民,他们也不得不带着细软背井离乡。

    或者说对于这些最后的村民,他们的身份随着嫁女变更为奥斯塔拉族人,女人随着年轻的丈夫,老家伙跟着自己年轻的女婿,加入浩浩荡荡的大军奔向东方。至少他们被许诺,将在维捷布斯克定居下来。

    维捷布斯克对于最后的村民也并非异域他乡,那是对于波洛茨克人又爱又恨的地方,谁能想到,那里就是最后幸存者的家了。

    却说为了保护好自己的男性象征、哪怕注定会死也要屈辱苟活一阵子的瓦季姆,留里克为其量身打造了一间狗笼子。

    木料与绳索捆成大木箱,表面铺上一些皮革以保暖。瓦季姆依旧被捆着手脚,嘴巴里塞一团布后又被绳子捆住,再在其后脑打结。他被灌入黑暗中,精神陷入恍忽。

    另有几名斯摩棱斯克战俘,这些人被一番毒打后其实可以被处决。

    考虑到留着俘虏还有用处,留里克对他们做出了许诺:乖乖听话,等我们到了斯摩棱斯克自会放你们回去报信。

    未来庞大的罗斯军基于留里克的新战略,以泰山压顶之势杀过去可不意味着真要在当地大开杀戒。得让几个战俘充当信使,不求这些人为罗斯美言几句,只是告知他们罗斯军兵临城下就足够了,继而释放一个派人谈判的机会。

    “你们当然可以拒绝一切谈判,这样我就有理由消灭你们。任何时候,我都保留着大开杀戒的权力与能力。”留里克如此想着,但没有公开宣传。

    那些战俘真的乖乖听话,为此被赐予一些皮衣御寒,再被赐予热饭,如此就更加听话了。

    骑兵大军来时发了疯般狂奔,返程时就犯不着加速前进。

    他们必须迁就于拉运粮食的雪橇之慢速,遂在出征后的第三天几乎天黑之际,远处的开阔地出现人工建筑的黑影,而璀璨如繁星的篝火阵列,彻底暴露了它的名字——维捷布斯克。

    这一次可没有施行篝火欺诈术的意义,有一团篝火就意味着至多十个人分享。

    而篝火依旧密密麻麻,实在证明着在此驻扎的罗斯军队的庞大。

    对于里加湾援军,尤其是那些首次大规模进抵西德维纳河上游区域的里加湾丹麦社区战士,他们坐在雪橇上一个个昂着脑袋,对地面上的“繁星”品头论足。

    而对于骑兵们,见到大军宿营地,战士们一个个在心情上终于可以长出一口气。

    但当军队完成总集结后就不会再磨蹭,大家估计今晚全军抵达营地,罗斯王至多恩赐战士们明日一天做战前最后的准备。

    甚至罗斯王根本不愿意等!毕竟过去的日子里驻扎维捷布斯克的大军一直在备战。

    “唉,说不定大王又要苦一苦我们骑兵咯。”

    “无所谓,这就是高贵的代价。毕竟我们是骑兵,还是第一骑兵队。”

    最精锐的战士们互相打趣,很快调整好心态。

    就这样,结束波洛茨克意想不到战事、彻底歼灭斯摩棱斯克远征军的留里克,他带着骑兵与西方援军回到了营地。

    就如最精锐战士估计的那般,留里克注意到留驻战士们那难以掩藏的斗志,与跃跃欲试的态度,就知道这些人已经不想再等。

    何必继续等呢?

    才一回到维捷布斯克,留里克立刻透露消息:明日中午,我军出发!

    如此这天夜里,整个营地不可避免的聒噪起来,广大战士们已经连夜整顿自己的行囊了,只为明天上午不必过于手忙脚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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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里克的崛起介绍:
魂穿斯堪的纳维亚,成为留里克从部族的少年到部族的首领,再成为诺夫哥罗德的王公,一步步在东欧的森林草原与万千河道中,驱散蒙昧建立文明。留里克的崛起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留里克的崛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留里克的崛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