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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木子     寒门凤华txt下载     寒门凤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一十五章 菊花蜂蜜

    对于柳阿婆来说,他们青阳县的张明府已经是天大的官了,什么太宗皇后的母族,是完全没有概念。

    柳氏和刘青海则要好一些,他们一个教书,一个读书为了科举,多少知道一些,一听和柳文苏定亲的未婚妻,是太宗皇后母族的娘子,虽也是一惊,但想着柳文苏如今已是七品京官,也算是配得起,毕竟太宗皇后的母族贵是贵,可太宗皇后到底作古百八十年了。

    只是等到后来反应过来,这位李娘子还是皇长孙的表妹,皇长孙现在正在外面等着拜访他们,就彻底懵了。

    皇长孙意味着什么?

    在他们民间,乃至一些权贵高门,都是嫡长子继承制,这也是正式写进了本朝法律的。

    都知道女皇的儿子死的死,废的废,如今就只有一个女儿和孙子辈还是好好的。

    在没了儿子的情况下,皇长孙可就是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这一想,柳氏他们都慌得手脚没处放了。

    自家人了解自家人,刘辰星多少知道家人们在想些什么,可又没法直接告诉柳氏他们,另外一个时空上下历史五千里,据统计,真正因为嫡长子继承制当上皇帝的,十根手指都数得过来,所以沈仲夷即使是女皇的长孙,更大的概率应该会成为下一任皇帝的垫脚石。

    不能这样直接了当的安抚他们,刘辰星只好脑子一转,另外道:“魏王为了避免麻烦,此次来洛阳乃微服,我们若是太毕恭毕敬,暴露了魏王的身份,可就不好了。而且魏王现在过来拜访,也是因为其舅家表妹和阿舅定亲之故,以亲戚晚辈的身份来的,阿婆你们就把魏王当寻常晚辈看待就是。”

    女皇的长孙,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怎么可能当普通晚辈看待!?

    头一次,柳阿婆和柳氏,乃至刘千里这个女儿奴阿耶,都有大吼刘辰星一声的冲动。

    就是这样乖巧又出息的孩子,又有谁舍得吼呢?

    大家看着刘辰星一阵无语,但也让这股情绪给缓解了心中的紧张惶恐,开始正视刘辰星的话了。

    魏王是微服,不想让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所以他们得装作不知道其乃皇长孙魏王。

    柳文苏已经定亲的未婚妻,是魏王的表妹,所以他们也跟着魏王沾了一点拐弯亲戚。

    想到他们的姻亲还有皇长孙魏王,柳氏他们既有些不真实又有些别样的感受,就像当初张明府来他们农舍用饭一样。

    模模糊糊地,心里开始有一个念头了,他们家大概真的已经改换门庭了,不仅县令要巴结,往来的人也不再是左右乡里乡亲,而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贵人们。

    今天有皇长孙魏王微服拜访,也许去了长安之后,还会有更多这样皇亲贵戚往来。

    有了这样的认知,等刘辰星领着沈仲夷进来的时候,柳氏和刘千里夫妻,带着侄子刘青海,虽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地局促站在一旁,却好在还算是镇定,能在沈仲夷看来时回个笑脸。

    柳阿婆是长辈,就只有坐在窗口了,看见沈仲夷进来,她下意识地就要起身行礼,好在被外孙女一句话抢白了,“郎君,香房狭窄,您就将就坐窗口这里吧。”

    听到外孙女说坐,这才想起外孙女之前交代的,她只要坐着就行。

    沈仲夷凤眸瞥过一眼就能看完的香房,屋子里又站了五六个人,几乎就把整间香房挤得水泄不通,遂回头看了一眼跟进来的熊远。

    这间香房对于熊远而言,确实有些憋窄。

    熊远会意,当下颔首退出房外。

    沈仲夷这才在靠近门口的窗边坐下。

    窗边一张长案,左右各铺了几张草席。

    沈仲夷这一坐下,就和柳阿婆成了对案而坐,二人面对面了。

    柳阿婆这下又慌张上了,忙不迭手忙脚乱地翻开案上扣着的竹杯,给沈仲夷倒了一杯,递过去道:“您,您喝茶。”近来路上这一个月,都是操着一口官话,柳阿婆说得也顺溜了。

    沈仲夷听明白了,但见柳阿婆递来的竹杯,却是一怔。

    竹杯虽是才翻开的,杯子外壁却被打磨的极为光滑,杯口还有些略深的茶污,显然不知道有多少来往的香客用过。

    刘辰星没注意到竹杯这些细节,前世可是看过不少古装宫廷剧,皇室中人防范意识强,入口的东西都是要先经底下人试过的,即便真实的皇室没有电视剧演得夸张,肯定也要排查,或者干脆自带饮食器皿。

    就像在现代,她在外用餐的时候,也会下意识用茶水或白开水先烫一下碗筷。

    一些有小孩的家长,出门更是锅碗瓢盆一应带齐。

    听说沈仲夷刚出生就被女皇抱到身边养了,从小在宫中长大,肯定比一般皇族还要讲究。

    刘辰星没想到自己才打断了柳阿婆给沈仲夷见礼,一转头柳阿婆就把寺院里的野菊花水倒给了沈仲夷,这对柳阿婆来说可谓跨出了很大一步,如果能和魏王这样身份的人往来过,以后去了长安,柳阿婆也能更有底气和人交往。

    这会儿若是让沈仲夷拒绝了,只怕柳阿婆又怯懦上了。

    柳阿婆温柔又有耐心,这么好的阿婆,刘辰星不愿意柳阿婆就只和自家人来往,人得有社交才活得更有精神,她忙不迭绕绕过长案,坐到柳阿婆身边道:“阿婆,外面太热了,这杯水我先——”

    话未说完,伸向竹杯的手就是一滞。

    沈仲夷接过竹杯,到唇边抿了一口,道:“菊花性甘、味寒,有散风热之效,正适宜现在饮用。”

    看见沈仲夷接了自己倒的水,还似乎十分满意,柳阿婆简直受宠若惊,“您也喜欢野菊花泡的水呀!”

    大概没想到皇长孙如此平易近人,再一看沈仲夷容止都雅,不由生了好些喜爱之心,话匣子也就打开了,“阿星和青山读书辛苦,这夏天尤其难熬,但是生井水可要不得,所以每年野菊花开的时候,我就会采上很多晾干,等到春夏时节,大清早就泡上一大罐子给他们凉着,再加上一大勺子蜂蜜,甜丝丝的,他们什么时候渴了,都有现成的菊花蜂蜜水喝!”

第三百一十六章 老少闲话

    “难怪柳补阙和两位刘进士能年少成材,原来是有柳老夫人照顾日常,让他们都无后顾之忧。”沈仲夷放下竹杯,回应道。

    柳阿婆很早守寡,曾受夫族人逼迫,常年关门闭户得过日子,时间一长性子也越发内向不自信了,听到沈仲夷这样身份贵重的人夸赞,柳阿婆简直又惊又喜得没法,心里却也随之多了一丝自信,整个人就好像喝酒一样,满面红光,口中却还是道:“您别这样夸我,是他们自己用功。”

    说着,就又慈爱又骄傲的看向身边的刘辰星。

    “尤其是阿星,一个小娘子,比她阿舅和青山还要用功!从开始读书起,大约五岁的样子……”柳阿婆拿手比了一比,“才这么一点儿高,鸡鸣五更就起了。那时家里穷,笔墨纸砚消费不起,她阿耶就用竹子和兔毛做了毛笔给她,夏天天亮得早,她便拿着那笔有时在沙地上练字,又时在石板上练字。冬天天亮得晚,练字伤眼睛,她就背书……不论那一日天气好坏,她重来也没有中断过一天……”

    “有时候我看着都不忍,那么小小的一个在寒风中练字,劝她算了吧。她却说她要当女进士,我让她休息,是害了她,也就只好由着她了……村里闲言碎语多,说一个小娘子读那么多书做什么,到来头还不是要嫁人!?”

    “后来还有人说,她成天去村学读书,来往都是男学生,这名声是坏了,为此我背地里不知哭了多少回……有一回就正好让阿星瞧见了。我本来不打算说的,可这孩子聪明,三言两语就问出了原由,于是就安慰我说——”

    说到这里,柳阿婆顿了一顿,看向刘辰星的目光越发怜爱,眉梢眼角尽是慈爱的笑意。

    柳阿婆好笑地说道:“她说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也不知道哪儿想出这些话来。”摇头失笑了一下,“还说等她成了女进士,挣了大钱,不愁没人上门来求娶!不过她才不要嫁人呢!她要买很多房子和地,当个包租婆,一个人潇潇洒洒一辈子,永远当我阿婆的小心肝!”

    “您说,这可不是童言童语么?”

    “别看已经是女状元了,其实要下月才满十五呢,也就一孩子,心智还小呢!就这次回来,我们祖孙说话,她还说她已经有两套房子了,离她当一个潇洒包租婆的梦想更近了一步,我当时还以为她说笑,结果,昨儿就又在洛阳买了一座宅子!”

    “阿婆也喝杯水。”

    刘辰星额头冒冷汗,她重来不知道阿婆有这么健谈,还是对一个头次见面的生人,这都要把自家的家底全部交代出去了。

    柳阿婆只是顺口说到舅甥仨全靠自己努力用功,刘辰星又是舅甥仨最努力的那一个,谁知这话匣子一打开,就喋喋不休把刘辰星的事儿从小说到大。

    又看刘辰星已经是亭亭玉立的一个少女了,自己刚才又说到嫁人的事,估计多少是有些害羞了,也意识到自己话说得有点多,柳阿婆便停了话,接过刘辰星递来的水杯,有些局促又不好意思地道:“让您见笑了,听了这么多家常。”

    闻言,沈仲夷看了一眼对案而坐的刘辰星,勾唇一笑道:“刘娘子小小年纪就可以成为殿试第一名,许多人,当然也包括我,都很好奇,今日听柳老夫人一说,才知道刘娘子原来如此刻苦,天道酬勤果然不假。”

    柳阿婆喝了一口野菊水,听沈仲夷这样一说,不觉又来了谈性,也是想着沈仲夷是皇长孙,便又夸道:“阿星不但刻苦,也最是孝顺了!”

    “他们刚分家的时候,就住那塌了半边的茅草屋子,外面下大雪,屋里下小雪。为了挣钱修房子,她阿耶去深山打猎,又去县城里做短工,十天半月都回家不到一次。为了给她阿耶补身子,把攒下的钱买了没肉的棒子骨,又去河里抓了螃蟹,一起熬汤给她阿耶喝……买不起羊肉,就买羊下水,也不知小脑袋瓜子咋那么灵活,捣鼓出了去味的办法,把羊下水洗得干干净净,就着骨头汤煮了一大锅……”

    “每天就这样给他阿耶熬汤熬羊下水的补,生生把她阿耶太过辛劳有些亏空的身子给补起来了!也就一个月,肉眼可见得胖了。”

    “也不知可是小时候没吃好,阿星从小就喜欢捣鼓吃食。这烹饪的吃食,既新奇又色香味俱全,比我和她阿娘强!原以为这也就是多些贤惠名声,谁知阿星又弄出什么麻辣火锅来,听说生意在长安好得很!”

    话一说下来,柳阿婆又忍不住为炫耀起来,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她孙女有多么本事出息。

    刘辰星已经默默望天了,根本阻止不了自家阿婆说话的**,把她的家底交代完了。

    “不过大家如今只看到她风光的一面,可是女状元和麻辣烫生意背后,吃了多少苦,又有多少人知道?”柳阿婆到底还是更心疼外孙女,说着眼眶就泛红了,“真的太心疼了,如果让我选,我宁愿她小时候多出去玩一会儿,能吃饱饭……”

    看着柳阿婆这样心疼自己,就是无奈柳阿婆向沈仲夷这个逆臣把底全透了,刘辰星也生不起一点儿气来,只握住柳阿婆的手,软软糯糯地道:“阿婆,读书是乐趣,烹饪也是乐趣,阿星不觉得苦。再说就是苦,现在也苦尽甘来了,阿婆以后就跟着阿星享清福吧!”

    该听的已经听了,而且是再准确不过的消息。

    沈仲夷又看了一眼刘辰星,除开一身布衣略显寒酸,容貌气度不输任何一位贵女,尤其是眉眼之间还透着自信的英气,唇红齿白,双目晶晶,仿若明珠白玉,当是富贵中长大的小娘子,谁知有这样的幼时。

    沈仲夷凤眸略深,探究和意外之色一闪而逝,却不及发现,他已看向看外面的日头,随之对柳阿婆安慰道:“刘娘子如今深受皇恩,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后面必定还有更好的日子,柳老夫人勿要太过感怀过去。”

    如此一句,沈仲夷起身道:“时辰不早了,牡丹园比试应要开始,柳老妇人可一同去观赛,还能遍赏白马寺花开最盛的牡丹。”

第三百一十七章 谨慎如斯

    柳阿婆和沈仲夷一老一少闲聊了不少时间,当然主要是柳阿婆说,沈仲夷就时不时抛个话题让柳阿婆继续说下去。

    且不管实质如何,就从柳阿婆聊得红光满面,两眼亮晶晶,至少二人看上去是十分相谈甚欢。

    这样一谈下来,出香房时,周边香房的人已经走了大半。

    过去的路上,一老一少再边走边说几句话,尤其是走到牡丹园的山径上,沈仲夷居然是一个懂花的,柳阿婆又是一个骨子里有小情小调的,喜欢侍花弄草,每惊奇山径旁的一朵牡丹,沈仲夷就可以言简意赅地介绍一番,这样等到了比试的半山腰,四下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大群人。

    沈仲夷站在人群外,眉头微皱了一皱,道:“人不少。“

    刘辰星看了一眼沈仲夷,想说你再介绍一会儿牡丹花,她那四贯钱的报名费估计就白给了,不过想到柳阿婆上山径一路专注欢喜的样子,还有他二人悬殊的身份,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还是皇室这种特权阶级,她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遂只微微一笑,笑而不语。

    特权阶级的好处还有一个就是,沈仲夷不过略说了三个字而已,随侍一侧的熊远已经会意,动作迅速地挤到人群之前。

    其实也不用挤,就熊远比普通男子好宽阔一倍余的肩膀,以及高出一整个头的身高,还有那一副我不好惹的样子,就让围观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

    就在刘辰星和刘青山对看一眼,兄妹二人准备挤进去打看情况之时,熊远已经悄无声息地去而复返,叉手一礼,禀告道:“郎君,比试已经开始,现在正是第一轮,琴棋书画四位参赛者也已就位。”

    话音甫落,只听“咚”地一生锣鼓骤响,四下随之一静,琴声就响了起来。

    敢花两贯钱报名费来参赛的,自然有两把刷子,一曲调子可以不间断地弹奏,但这样高雅的音乐艺术,别说在教育普及的现代许多人听不出好坏,在读书都是奢侈的当下就更别别指望多少人能欣赏。

    至少刘辰星这个前世大学生,这一世的女状元,就只认为能把一曲完整弹完都是很了不起的事了。

    如是,刚静下来的四下,又渐渐有了悄然说话声。

    熊远也继续禀告道:“刚才因为郎君和刘娘子未到,所以让第二位报名的人先比试,现在若过去的话,下一轮即可参赛。”

    顿了一顿,念及来时路上,刘辰星兄妹悄声谈过报名的事,又道:“另外,现在还有丹青和书法,各有两个名额可以接受报名。”

    听到还可以报名,刘青山有些心动,但想到自己琴棋书画只有书法可以一试,原本以为免费报名,他也就报书法看看,可是现在要两贯钱,显然就不合适了。

    就是不和其他参赛者比,他也比不过刘辰星,给两贯钱去参赛,等于就是白白捐出去了,想想他现在还身负的巨额账务,当个看客就好了。

    “阿星,拿个书法第一回来!弥补一下损失!”摆好了自己看客的身份,刘青山转头就对胞妹道:“阿兄我就不参赛了,不然都让我们兄妹把牡丹花赢走了,也太不好意思了,总要给别人机会不是?走,我给你呐喊助威去。”

    比试已经开始,周边围观的声音适当小了,刘青山的嗓门又有些大,这样大言不惭的话一说出来,周边的香客不由转头一看,见兄妹二人虽然生得不错,可一个二十样子的小子,一个更是十四五岁的小娘子,还想书法第一简直是笑掉大牙。

    “哈哈哈,书法没有十年的功底,也敢来参加比试。”当场就有一个穿白袍头戴幞头的中年文人已经嘲笑了起来。

    “啪”一声,一旁的同伴手中折扇应声打开,摇头道:“这样水准的人也参加,早知我二人也当报名了。不过他们参试,也并不是没有作用,可以给我们徒增笑料,还能给疠人坊和悲田养病坊添点收入,也算是善事一桩。”

    “这位仁兄所言甚是,我们快让路,让他们去参赛吧。”

    .......

    世人就是这样,常不乏以貌取人者,所以也才会出现很多打脸的事。

    周边的嘲讽声纷至沓来,刘辰星却好似什么也没想到,只看着看客们让出的那一条路眼睛一亮,回头对柳阿婆他们道:“有人让道了,我们正好上前去。”

    刘青山也是对这些质疑声见怪不怪了,也没当作一回事,甚至还期待阿妹一会儿给大家打脸,科举这一路上,这种事可是没少发生,他也就笑眯眯地道:“阿妹你快去,我护着阿婆和阿娘跟着。”

    每一轮比赛只有约五分钟的时间,琴棋书画四位参赛者一起上场。

    现在也有一会儿了,刘辰星不再耽搁,正要迈步,又想起沈仲夷也报名了,而且报名费还是自己的出的,压下肉痛之心,含笑看向沈仲夷。

    “你脾气倒是好,被人这样奚落,也不置气。”沈仲夷一步当先而行。

    虽有看客让路,但为防太过接近有人趁虚而入,熊远仍旧亦步亦趋跟在一旁,双臂张开,避免人群碰到沈仲夷。

    刘辰星抬头看向很有现代明星被保镖护送架势的沈仲夷,想回一句,虽然人言可畏,但若一直活在别人眼里多累,再说她若生气不是趁了这些看热闹人的意?

    她何必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呢?

    话到了嘴边,又一想柳阿婆今天说的太多了。

    她本来和沈仲夷其实并无交集,结果今天相处不过一个时辰,自己的老底都被交代一空了,她还是少说少错,这样最好就是不说话。

    如是一念,刘辰星就向沈仲夷一笑,依旧笑而不语。

    沈仲夷从小在宫中长大,身边又无父母在,就只有女皇这位皇祖母,察言观色几乎已和呼吸一样成了本能,见刘辰星如此,略一思索,便知何意。

    谨慎如斯,一如他料。

    沈仲夷薄唇微勾,掠过一丝笑意。

第三百一十八章 牡丹园比试

    第一轮琴棋书画四位参赛者,是三男一女,其中女子为琴试者。

    茅亭内坐着一位六十多岁的大和尚,看上去慈眉善目,面色红润,应该是白马寺的住持觉远。

    在茅亭外面左手边有三位并排而坐的僧人,他们都是五六十岁的年纪,和觉远住持一样,身前都有一张长案,上面摆着笔墨纸砚。

    正对茅亭而坐的的四位参赛者,琴者倾情弹奏,棋者执白棋冥思苦想,画者浓墨重彩绘丹青,书者奋笔疾书。

    当茅亭右侧的香烧断丝线,“咚”地一声锣鼓敲响,第一轮比试也随之结束。

    而在此之前,琴试的分数早已打出。

    不过才一结束,小沙弥已经将四位评审打分的宣纸收了,并统计出来,告诉立在茅亭右侧的僧人。

    那僧人跟前有一个木板架子,板子上挂了四个木牌,上面写着四位参赛的者的名字,僧人得了小沙弥的汇报,直接执笔琴者的名字下打了四个打错“x”。

    也就是,琴者在四位评审处,皆不通过。

    接着是棋者的成绩,更为简单判断,残局棋盘一个棋子未改变,自也不过。

    然后是画者,约五分钟时间绘了一幅牡丹,只是尚未着色完成。

    在刘辰星看来,这绘画技艺简直一绝,以为此人至少也是通过,谁知名牌下,是两个“△”,竟还有两个“x”。

    按规定三个“△”为通过,是以照样被淘汰。

    最后一位是书者,刘辰星站在一边着重看了一下,是狂乱的草书,大概见识过老师姜墨的一手狂草,再看这位书者的字,就觉得一般了。

    其实即使没有老师姜墨的字对比,刘辰星也钻研书法十年了,从习字的那一天开始,除了为沈仲夷挡箭昏迷期间和醒来后的前几日没练字,从未断过一天。

    就她看来,这位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其字花哨有余,笔力却不够,不由微微摇了摇头,果然书者下面的木板上画了四个“x”。

    第一轮琴棋书画四位挑战者,也就这样全军覆没了。

    刘辰星因为过来的还是晚了一步,第二轮参试者已经交了木制的名牌,所以刘辰星和沈仲夷被安排在了第三轮参加比试。

    第二轮的琴棋书画四位参赛者,其中琴者应该颇有些来头,是一位二十七八的青年男子,这位男子也是白袍幞头的儒生常见打扮,但男子身材颀长,皮肤白皙,生得很是眉清目秀,才一到位子上坐起,四下已经有声音尖叫起来。

    “天啊!是玉郎君!”

    “玉郎君不管什么时候看上去都这么俊朗!”

    “不仅人生的俊朗,所弹奏的琴音,也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啊!他怎么就这么才情出众!”

    ……

    能这样左一句夸一个男子俊朗,右一句还是夸俊朗,一般也只有女子会这样夸赞。

    听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刘辰星忍住掏耳朵的冲动,继续看着眼前的古代追星一幕,余光再瞥过一旁的沈仲夷,心里就存了几分看好戏的念头。

    她也是和虹仙子有过交往的人,一看就知道这玉郎君多半也是出自倡门,从小学声乐的,而且还凭此闯出了一番名堂,可见其琴技造诣不凡。

    至于沈仲夷,应该是从小就享受最好的教育,其授课的先生估计也是当世大儒,但是一个人精力有限,沈仲夷又野心勃勃想上位,如何会花太多心思和精力去学琴?

    当然沈仲夷敢报琴试,估计沈仲夷在琴技上也颇有天赋和造诣。

    但是她相信一句话,不要拿别人的专业和你的业余对比,所以她很看好这位玉郎君。

    想到沈仲夷被压下去了,刘辰星嘴角愉悦的翘起,脸颊上也露出了两个小酒窝,加之周围的大媳妇小娘子都一声又一声地喊“玉郎君”,心中一动,只作自己也欣赏这位玉郎君,跟着叫了几声:“玉郎君!”

    刘青山已经护着柳阿婆他们过来了,才到就听到刘辰星这样一叫,不由大惊失色,道:“阿星,为兄知道你喜欢好颜色的,可怎么能是这个类型!?瘦得跟竹竿似的,一点男子气概也没有!”

    话音未落,“咚”地一下,刘千里就一个暴栗子赏了过去。

    刘青山抱头“啊哟”了一声,还不及耍宝卖惨,柳氏也低声斥道:“你阿妹大了,不许这样败坏你阿妹名声。”

    他果然不是亲生的,刘青山哀怨的看着自家重女轻男的耶娘,一声还没说,周边已有其他人跟着讨伐了:

    “长得跟碳一样黑,居然还说玉郎君是瘦竹竿!”

    “人丑多作怪!”

    “这人就是嫉妒玉郎君!”

    ……

    拥趸者,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有强大的战斗力。

    刘青山一句话,显然成了周边大媳妇小娘子的公敌。

    作为好兄妹,这个时候怎么能不帮着解围呢?

    刘辰星一手肘就是捅向刘青山,带了一丝看好戏的心思道:“阿兄,不想被唾沫星子淹死,你赶紧学着点!”

    说着,刘辰星就双手做成喇叭在唇边,喊道:“玉郎君好俊!”

    刘青山无语,恨不得自打嘴巴,没事去惹刘辰星做什么,典型偷鸡不成蚀把米,再看一边愤恨盯着自己的大媳妇小娘子们,居然听到他们兄妹的谈话,表示非要听自己喊。

    心中一塞,知道又被妹子坑了,索性脸面一抛,大声喊道:“玉郎君好俊!”

    也在这时,香烧断丝线,第二轮比试开始。

    一声琴音响起,一旁酒窝少女眼睛蓦然一亮。

    沈仲夷与刘辰星站在一起,自是将刘辰星的神情看在眼里,心知刘辰星多半是盼着自己被这位玉郎君的琴技压下去,但念及刘辰星现在兴奋的神情,耳边不由想起兄妹二人打笑嬉闹的话,凤眸也就多看了一眼玉郎君。

    好颜色吗?

    沈仲夷不置可否。

    不过瘦竹竿倒是像。

    这刘青山虽不如其妹刘辰星才学出众,却眼力不错,而且二十岁的进士,也算是有才之人。

    刘氏兄妹,若再加上柳文苏,应该是舅甥仨都非泛泛之辈。

    沈仲夷凤眸微深。

    而被沈仲夷不在意的玉郎君,此时也一曲毕,赢得满堂喝彩。

    三个“○”,一个“△”,高分通过!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上场

    评分标准分为三个等级,第一个等级为“○”,第二个等级为“△”,第三个等级,也是最次为“x”。

    玉郎君得了三个“○”,只有觉远住持给了一个“△”,可谓离满分只有一步之遥。

    那么,沈仲夷想成为琴试的第一名,只有获得四个“○”的满分。

    至于满分......

    刘辰星满面笑容,“啪啪”热烈地为玉郎君鼓掌,随众不断高声喝彩,“好!”

    一声又一声叫好此起彼伏,那兴高采烈的样子活像获得高分的人是自己,沈仲夷眉毛微挑,凤眸淡淡一瞥,语气如常道:“看来刘娘子对琴也颇有见地,如此高兴。”

    刘辰星拍掌的手一顿,继续奉行沉默是金,又让人挑不出不敬之错,虽是听不而语,却向沈仲夷礼貌地点头一笑,然后就转头看向玉郎君,和周边的所有大媳妇小娘子一样,一边热烈鼓掌一边高声喝彩。

    对于自己唱独角戏,沈仲夷也不在意,也随之将目光投向了比试现场。

    玉郎君就靠一手琴艺名扬洛阳,对于自己的琴艺也十分有自信,一曲罢抬头看前方的评分板,发现竟然还有一个二等的“△”,神色微微一僵,但听着四面八方的喝彩声,尤其是右方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娘子,虽年纪小,不施粉黛,可他眼力不错,仍看得出来小娘子五官生得实在姝丽,又因眉宇间有一丝英气,不会让人觉得艳俗,反而有着别样的风姿。

    饶是他美人见多了,也不禁眼前一亮。

    这样的小娘子都为自己又是鼓掌又是喝彩,可见自己琴艺出众,玉郎君脸上又恢复了原来的笑容,然后起身对着四下一众拥趸微微颔首致谢,待目光掠过那个小娘子时,不由多看了一眼,眸光灼灼,笑容温和。

    如是一眼,玉郎君方才又一派斯文有礼的走下比试场地,退到一旁等着观看下轮比试,直至比试结束,他夺得琴试第一名。

    被古代男爱豆翻牌是什么感受?

    刘辰星深深地打了一个激灵,她一直有注意保护眼睛,所以视力还不错,如果没看错的话,这位玉郎君似乎抹粉修眉过的,这种花样美男是不错,可是她还是欣赏柳阿舅那种自然的冷白皮,外加清秀的五官,再不济像她父兄那种又壮又黑也行。

    不过有她阿兄刘青山这个前车之鉴,刘辰星在感受到周边大媳妇小娘子看过来的目光时,忍住恶寒的冲动,脸上的笑容增大,小酒窝跟着加深,一派为玉郎君看来而高兴的样子。

    这样虽然算不上一个合格的拥趸,但勉强也还能过关,拥趸们也就没再将目光留在刘辰星身上,毕竟刘辰星冷淡点也好,不然岂不是让刘辰星专美于前了,这怎么可以!

    感受到身上的视线少了,刘辰星心下一松,脸上的笑容也随之加深,余光再瞥过站在另一旁的倒霉阿兄,哈哈更是一乐。

    有酒窝的笑脸多有些甜,他们就在站在一起,沈仲夷便是不去看,凤眸也能注意到刘辰星因为玉郎君甜甜地笑了,还越笑越开心,即便心中断定刘辰星高兴是因为玉郎君取得了高分,很可能让他败北,却也不由再看了一眼站在另一端的玉郎君,目光淡淡一瞥,已然摇头收回,低头看着刘辰星,道:“油头粉面,刘娘子看人的眼光还需磨砺,便是其琴艺也炫技过多,流于匠气。”

    知道刘辰星如今已打定主意不言,沈仲夷话一说完,也不等刘辰星回应,就径直向琴试的比试场地走去。

    第二轮比试已经结束,这一轮琴棋书画四位参赛者的综合素质比第一轮参赛的高,除了琴试者玉郎君高分通过,还有画试者得了两个“△”和两个“x”,算是刚刚过了及格线。

    刘辰星被安排在第三轮参赛。

    这一轮参赛者除了沈仲夷琴试,还有一名五十左右的男子参加棋试,以及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参加画试。

    大概接连三轮,除了第一轮有一位三十岁的娘子参加琴试,其余皆是男子参赛,乍然一见刘辰星这样一个小娘子坐在了书法的比试位子上,俨然是要比试书法的,当下嘲笑声四起,和刚才人群外侧嘲笑的差不多,无非是看刘辰星年纪小,还是一个小娘子,竟然要参加书法比试,认为是没有自知之明的胡闹。

    更有些围观的老学者见状,只感一派世风日下之慨,接连叹气摇头,“现在女子越来越无法无天,成天穿着男装在外面跑,这不心都跑野了,字都没有认齐,居然还想参加书法比试,可笑啊可笑!”

    不说柳阿婆为了外人诟病刘辰星不知道哭了多少回,柳氏和刘千里都是心疼女儿的,刘青海更是刘辰星的小跟班,如何听得下去这四面八方传来的奚落声。

    刘青海正是叛逆的年纪,冲动易怒,最是忍不住,双手已经握成拳,恨不得跟奚落最凶的人打一架,可是想到初来洛阳时被堂姐教训的话,少年郎不断呼气吐气,尝试着让自己冷静。

    好在这时,香终于烧断丝线,“咚”地一声锣鼓敲响。

    奚落刘辰星的声音,尚不及因为第三场比试开始而消音,只听“铮——”地一声琴音划破喧嚣。

    紧接而来的就是一阵阵沉闷的声响,仿佛黑云压城,令人感到压抑、窒息。

    许是受琴声影响,也许是比试开始了,四下的声音静了下去,落在刘辰星身上的注意也随之移开,转向了弹琴之人的身上。

    和玉郎君一样皆是一身白衣,只是此时的琴者是一身名贵的锦衣,非布衣科比。

    因是面向茅亭,背对着围观的香客们,大部分人无法看到琴者的相貌,但见琴者跪坐在琴案之前,背脊挺拔如松,双手拨动琴弦之时,只有如云的水袖浮动,双肩依旧不动如山。

    如此规范的坐姿,还有阳光下隐约有金光闪烁的白色锦衣,香客们多少察觉了琴者的身份不一般,却不及猜测琴者的身份,或是好奇琴者的相貌,已然被琴声又牵动了注意。

第三百二十章 广陵散

    让人窒闷的低沉琴音骤然一变,悭锵有力的旋律,犹如云开月朗,有一种搏击黑暗的勇气和争取光明的力量奏出。

    听琴至此,懂琴之人,已经知道所奏的曲目,也相继有人发出感慨道:“这为郎君所奏,乃是《广陵散》。”

    听到四下感叹的声音,玉郎君脸色微微发僵。

    刘辰星跪坐在案前,研墨之余,也听到《广陵散》三字。

    她对音乐是一窍不通,却也听过《广陵散》的大名。

    《广陵散》正是一首琴曲,以战国时聂政刺韩相为题材的叙事曲。

    战国聂政的父亲,为韩王铸剑,因延误日期而惨遭杀害,聂政立志为父亲报仇,入山学琴十年,身成绝技,名扬韩国。韩王召唤他进宫演奏,聂政终于实现了刺杀韩王的报仇夙愿,自己毁容而死。

    后人也根据这个故事,谱成琴曲,并由三国时期的竹林七贤之一的嵇康演奏,此曲自此成名,广为流传。

    此曲也是一首具有戈矛杀伐战斗气氛的乐曲,全曲贯注一种愤慨不屈的浩然之气,更透着一种反抗精神与战斗意志。

    这是后世之人对《广陵散》的解析。

    刘辰星虽然不懂音乐,更不懂琴声,但她音乐是舒缓还是激昂,这种最为基本的判断还是有的。

    沈仲夷所弹奏的这首《广陵散》,的确曲调慷慨激昂,隐然有一种气势宏伟之感。

    而音乐的最高境界,她曾看过一句话,即是融入演奏者的真实情感,这样才能真正打动于人。

    许是今天听了沈仲夷坦露了野心中的冰山一角,一个和女皇不同姓氏的“沈”字,让她在听沈仲夷所奏的《广陵散》时,总觉得琴声中就像后人分析的一样,透着反抗和战斗的愤慨不屈。

    这又是一首表达为父报仇精神的曲目,听说魏王的生父德怀太子容貌俊秀,举止端庄,才思敏捷,深得沈氏高宗皇帝喜爱,却也因此被女皇所忌惮,以谋逆罪名废为庶人,后来于流放之地,被崔相的人逼迫自尽。

    但是坊间又有传闻,德怀太子其实就是被女皇逼死。

    虎毒不食子,可天家亦无父子,即使德怀太子不是女皇下令逼死,其英年早逝也是女皇一手造成。

    沈仲夷将这首《广陵散》弹得如此动情,便是她这个对音乐不懂的人,也能感受其琴声传达出来的力量,若是没有情感融入怎会弹得这样情真意切?引人入胜。

    念头闪过,刘辰星又觉不对。

    女皇是何般人物,岂会不知道养虎为患这个道理。

    若是沈仲夷有仇恨女皇之心,女皇难道不会察觉吗?这样又怎么可能如此器重沈仲夷。

    祖孙之情吗?

    女皇的所有儿子,死的死,废的废,这些都是女皇一手造成,又岂会对一个孙儿手下留情?毕竟要说孙儿,女皇的亲孙子可比儿子多多了,少一两个怕是比少一个儿子心里上容易过多了。

    如此一个念头,刘辰星发现自己一开始以为的有些不对,可现在又不是思索这些的时候,而且不论她以为的对错与否,有一点可以肯定,沈仲夷绝对有争皇位之心,即使他不想争,皇长孙的位子也让他不得不争,所以这样的人照样得躲远点,什么从龙之功,她没有任何一点想法,机遇和危险是双刃剑,不到万不得已,她还是想哪怕走慢一点,也要走得更平稳安全一些。

    琴弦在沈仲夷手指间流沔出的弦音变化万千,时如海浪击岸,时如喁喁私语,继而是悲壮、凄凉的哀调,连这四下的牡丹花似乎也在为之呜咽。

    刘辰星深深闭上眼睛,让自己不再受沈仲夷的琴声所影响。

    先前玉郎君所奏,她听着已觉琴声琤崆,听之犹如一种享受。

    然而沈仲夷所奏,却能牵动人的思绪,让人的情绪和思维跟着他每一个音符跳跃。

    二人谁更甚一筹已然不言而喻。

    本来还想看沈仲夷的热闹,总不能沈仲夷的热闹没看成,倒成了她灰溜溜地败北了,刘辰星不急于落笔,只让自己清空脑袋,将沈仲夷的琴声隔绝于耳外。

    当时间过去了三分之一,香客们也能将思绪从琴声种剥离一二,注意到刘辰星一字未落,不由摇头,继续沉浸在沈仲夷的琴声当中。

    终于在时间过半之时,刘辰星认为自己心彻底静下来了,她这才开始挥毫泼墨。

    楷书是一种最基本的字体,也是练习书法最开始学习的一种字体。

    可能在比试现场,楷书远不如草书、隶书等字体更引人瞩目,也更能彰显书者其品貌,不过与其强行写自己不擅长的,还不如就写好自己会的。

    刘辰星就选择了楷书这种四四方方的工整字体而书。

    不知可是受沈仲夷琴声所影响,加之此处又是佛寺,刘辰星想到曾经看到过的一句禅语,是她十分认同的,于是写下:

    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

    心不动,万物皆不动。

    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寥寥三十二字,约不到一分钟便已写完。

    刘辰星停笔放下。

    立在一旁的小沙弥似乎没想到刘辰星迟迟动笔而书,却又早早地停下笔,他愣了一愣,有心提醒刘辰星多写几个字,后一想书法比试又没规定写多少字,哪怕一个字也行,只是近年来的参赛者为了通过机会大一些,往往不到结束的锣鼓敲响,不会停下笔来,仿佛字写得越多,取胜的机会越大。

    小沙弥也不知道到底字多字少哪个好,反正规定是随意写,而现在刘辰星已经写完了,他就该把宣纸拿去给各位师祖品评。

    不再胡思乱想,见刘辰星面前的墨迹已干,小沙弥这就拿起宣纸,却不及呈给评审,琴声抢先一步停下,三位评审当下执笔评等级。

    刚才那位玉郎君琴声与满分一步之遥,这位郎君所奏似乎不相上下,小沙弥立在一旁好奇看去,果然见三位师叔祖没有一丝犹豫地皆在宣纸上画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差别对待

    与此同时,沉浸在琴声中的游客们也纷纷回神。

    他们中有懂音乐或者琴的,也有像刘辰星一样对音乐一窍不通的,但每一个人都有最基本的审美和判断,沈仲夷这一曲《广陵散》是好是坏一目了然。

    尤其是前面有玉郎君才高炫技能的表演了,大家也知道何为好,再一听沈仲夷的琴声竟然还能牵动自己的情绪,即使是玉郎君的拥趸也不好说沈仲夷不好,当下四面八方已然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懂音乐懂琴之人最为难以自持,他们不比玉郎君的拥趸逊色,叫好声此起彼伏。

    看来沈仲夷赢得琴试是十拿九稳了。

    刘辰星听着周围的阵阵掌声,这也算是她代付的两贯报名费没有白出了,随之转头看着小沙弥将她写的字递给了三位评审,不一时三位评审便相继点了点头,在各自面前的宣纸上打了等级。

    虽隔了一定的距离,看不见三位评审宣纸上的是画“○”还是“x”,仰或是“△”,但是从三位评审的神情和和执笔而书的动向判断,应该是“○”。

    练字十年功,日复一日从未间断,刘辰星对自己的正楷还是有自信的,老师姜墨也认为她的一手正楷可圈可点。

    刘辰星心中本就有底,现在又估计三位评审应该也给出了好评,她这两贯报名费也至少稳了八成,接下来就只等白马寺觉远住持评断了。

    就在小沙弥拿了她的书法呈给茅亭独坐的觉远住持时,“咚”地一声第三轮比试也应声结束了。

    刘辰星等琴棋书画四位参赛者随之起身,各自退回一旁等待公布成绩。

    沈仲夷估计对自己非常有自信,不过谁听了这样久久不断的掌声,都会对自己信心十足,遂从位子上起来后,沈仲夷径自走向一旁。

    刘辰星是没有沈仲夷这份淡定,站起身后还是第一时间下意识地望向打分板。

    沈仲夷是第一个最先完成比试的人,成绩也是最先出来的,僧人此时就正在写有“沈大郎”三字的名牌下公布成绩。

    一个“○”,两个“○”......四个“○”,一如所料,比玉郎君琴高一筹,也只有满分通过了。

    看到沈仲夷的最后成绩,四下又是一阵更高的欢呼声,后面的琴试者几乎已经可以不用比了,琴试的第一名已经有了。

    当然若后面还有参赛者在琴试可以取得满分,到时候就又有一番龙争虎斗,二人再争高低。

    不过有了玉郎君,又有了这位不知道身份的神秘贵公子,大家也知道后面多半不可能再有琴艺更高的了,毕竟玉郎君已经属于极高水准了,一手琴艺名扬洛阳,并数次被请到长安演奏。

    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玉郎君知道自己已经输了,无缘琴试第一名,脸上一片灰败,即使勉力克制也无法掩去。

    一众拥趸者见了自是为玉郎君难受,但见了沈仲夷转身后竟是一位完全不输玉郎君的年轻郎君,又听了其琴声的确不差,虽为了玉郎君惋惜,也没有为沈仲夷鼓掌喝彩,却也说不出什么难听或为玉郎君打抱不平的话。

    现场都是为了沈仲夷欢呼的人,刘辰星他们余下三位参试者还站在场上就多少没意思了,又见公布成绩的僧人低下头统计去了,刘辰星也就收回目光,转身跟着沈仲夷后来走回一旁站着。

    才走了四五步,四下忽然一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刘青海已经一脸惊喜地叫道:“阿姐!满分!你快看啊!你也是满分!”

    闻言,沈仲夷脚步不着痕迹地一滞,意料之中的通过了,又意料之外的竟是满分。

    看了一眼在茅亭坐着的觉远住持,沈仲夷方才一步向前,走到了熊远侍立之处,尔后转身面向考试场地,也这时方看向评分的木板。

    刘辰星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判断,三位副评审打的“○”,那么主评审觉远住持应该就不可能有“x”,听到堂弟惊喜的叫声,是以并不意外,只是看玉郎君和沈仲夷的比试成绩,觉远住持应该评分颇为严苛,她以为自己多半会得一个“△”,没想到也是一个“○”。

    其实练习书法十年了,练字到今日,她自己很清楚自己已经到了一个零界点,需要有所突破,所以她给自己书法的打分都不是满分,总觉得差了一丝什么,看来回到长安后,还得静心跟老师姜墨习字,老师最擅长的草书也只有相应推后了。

    念头适时闪过,刘辰星脚步却没停,也一两步走回到刚才站着的地方,然后转身一看,写着“刘大娘”三字的名牌下正是四个“○”,当下眉眼弯弯,笑得一脸欢喜。

    周围的香客们见“刘大娘”下面是四个“○”,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场面也就是一时沉静了一下,但刘青海手舞足蹈的样子,还有那大嗓门的声音,就知道自己没有看错,可是这怎么可能!?

    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娘子怎么可能得满分!?

    一时间,哗然四起。

    “四个‘○’,是不是弄错了?一个小娘子满分,这不是笑话么!“

    “我看一定是写错了,别把这位弹琴郎君的成绩当成小娘子的!”

    “对!不是写错了,就一定是哪里有问题!荒唐,她这才多大年纪,练字才几年,怎么可能得书法比试的满分!”

    .......

    大概听周边围观的香客都在质疑,又见统计成绩的僧人辩驳没有弄错,其余参加书法比试的又如何肯认了刘辰星这样一个小娘子是满分,他们纷纷接连出声抗议:

    “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这让一个小娘子夺得书法比试,不是明晃晃的作弊么!?”

    “在下练字二十余年,却只得了一个‘△’,余下全是‘x’,但让她得四个‘○’的满分,让在下情何以堪!?”第二轮参加书法比试者愤怒地指向刘辰星。

    “觉远住持和三位大师,都是德高望重的高僧,我们相信你们不会有偏颇。但现在明显有问题,还请觉远住持给我们一个说法。”比起大声质疑,这一位显然高段多了,直接向主办方白马寺主持觉远声讨刘辰星的成绩。

第三百二十二章 一叶障目

    刘辰星身上的质疑声,从来到牡丹园时就没断过,柳氏一众自己人虽听得气愤,但多少有几分麻木了,又出于对于刘辰星的信任,反倒希望白马寺的人给个说法。

    刘青海少年人能忍到现在已经不易了,这会儿听着又一声又一声让白马寺的人给说法,他当下一个忍不住,转头就对一众围观的香客呛声道:“我阿姐是有真才实学的人,让大师们给个说法更好!我阿姐才不怕!”

    说完,一个大幅度转头昂首,简直骄傲的不得了。

    哼!

    若不是知道堂姐为了低调行事,不想暴露自己就是今科女状元,他一定要把这事说出来,看不把这些人下巴都惊掉!

    幻想出大家吃惊的样子,刘青海不觉有些遗憾。

    一旁的书法比试者,却被刘青海的态度惹怒了,实在太过大言不惭,不给点教训怎行?

    提出讨说法的中年男子,这就一声冷笑,嘴上的三羊胡须都被吹得一飞,“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

    说罢,就看向四位评审,道:“白马寺的诸位大师,他们自己都这样说了,若不给个说法,如何服众!?”

    有了刚才讨要说法的铺垫,加之刘青海的嚣张态度,等候参加书法比试的中年男子这再一要求白马寺的人给个说法,就是一呼百应了。

    “对!不给个说法,难以服众!”

    到了这个地步,白马寺的人不给个说法不行了。

    坐在茅亭外的三位评审不由看向觉远住持,当首一人脾气应是不小,被香客们的质疑和叫嚣有些生气,直接道:“师兄,我等分明是秉公评比,却被如此质疑!这位女施主,年纪虽然不大,但笔力遒劲,初看时我也曾怀疑非其所做,至少当是一个刻苦专研书法十余年以上之人才可写出,可是大家都是亲眼所见,宣纸上的字正是女施主所书!”虽然不悦被质疑,却还是解释了一二,也将自己心里的感慨随之道出。

    这位也是白马寺德高望重的高僧,经常来白马寺的香客多少知道,如此一听解释,心中的质疑声不由消了一些,但一看刘辰星那还青涩的面孔,就又生出了质疑。

    觉远住持独坐在三阶之上的茅亭之内,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他摇了摇头,拿起面前案上刘辰星写有字的宣纸,缓缓站了起身。

    白马寺在洛阳是首屈一指的大寺,主持觉远更是在女皇跟前都有名望的高僧,在洛阳百姓心中也自有一定的威信。

    当看见觉远住持站起了,四下也相继安静了下来,等待觉远住持给说法。

    觉远住持却并没有立马说话,他缓步走下茅亭,来到一字排开放着四张长案的比试场地,方看向右侧边上站着的刘辰星,见到立在刘辰星身边的沈仲夷,目光微微一停,随即闪过一丝了然,难怪小小年纪就书法造诣不低,原来和魏王是一起的,又岂是寻常之人。

    但是到底也只有十四五岁,仍是十分难得,觉远住持看着刘辰星,慈眉善目的脸上不掩欣赏。

    “小友,纸上所书,可是出自尔?”觉远住持问道。

    觉远住持六十多岁,不论其身份如何,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对于长者,只要不是怀有恶意和歹念,刘辰星一般都是尽可能尊敬对方。

    如是上前半步,走了出来,叉手一礼道:“儿所写的这句话,并非出自儿,乃儿偶然在市上翻阅一本杂记所见,因为颇为喜欢,便记下来了。今日书法比试,场地又在佛寺之中,儿见这句话蕴含不少佛家哲理,故儿才择此句书之。”

    说着微微一顿,见觉远住持还想多问此句话的出处,索性又补充道:“至于这句话出自何处,总之不会是儿这样阅历浅薄之人,应该是一位深谙佛学的高僧,可惜儿也无缘认识这位大师,甚至连他的法号、任何消息也不知道。”

    听到刘辰星直白的道出并不认识那高僧,觉远大师脸上难掩遗憾。

    不过正如刘辰星所言,她这样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娘子,阅历浅薄,是说不出这种蕴含高深佛理之言的。

    虽然遗憾不能结识说这句话的高僧,但见刘辰星没有将这句话贪才名的揽到自己的身上,觉远住持脸上还是露出了笑容,道:“小友勿要妄自菲薄,你的阅历虽不足以写出此等蕴含佛理之言,但贫僧能从小友的字中看见,小友当是从此言中领悟了一番真谛。也正所谓字如其人,小友也应是心目豁然和坚定之人。”

    听着觉远住持的夸赞,刘辰星听而不语,只作谦虚之状。

    其实并非她从这句话中领悟了什么,而是她本就是如此想的,当初在网上看见这句话时,觉得完全描绘了她的心境,十分喜爱之下,才记了下来。

    她认为一个人活得好坏,掌握在自己的手上。

    若是当初父母离异后各自成家,她成了多余那一个,遭受左邻右舍还有亲戚的闲言碎语,她就自暴自弃,只会活得更可怜。

    后来她自己管自己,跟着爷爷奶奶生活,考高中上大学,乃至后来出社会工作,开始存了一间套一的最低首付钱,这一切一切都让她看到了希望,生活是有盼头的。

    只是幼时的经历,多而不少影响了她。

    但她认为这并没有什么不好。

    只要她心不动,万事万物都不会变,她也不会再受任何伤害。

    香客们看着一老一少你一言我一语,多少听出了一些苗头。

    觉远住持会如此礼遇李辰星,连“小友”这个高规格的称呼都用上了,都是因为刘辰星在比试书法的宣纸上写下了一句富有佛理的话。

    这句话甚至让觉远大师在得知并非出自刘辰星所言之下,还对刘辰星赞誉有加,大家不由得好奇这话到底是什么。

    就连站在侧后方的刘青山也好奇了,在其后悄声问道:“阿星,你到底写了什么,让觉远住持这么赞不绝口。”

    当然好奇之下,有些人就自以为找到了原因,当下混在人群中喊道:“这是比试书法,不是比试内容,不论写什么,字若是不好,也没有道理得这么好的成绩。”

    身为一个大寺的住持,又岂会在书法的比试上偏重内容?

    大家即使心里明白,却因为不愿意相信一个小娘子取得书法满分,他们也就下意识忽略了。

    一叶障目,不过如此。

    觉远住持看着仍旧叫嚣找理由的香客,再次摇了摇头。

第三百二十三章 不谋而合

    “圣人始置女科举十年,今年省试第一名,正是一位女子,年纪也不过十四五岁,且出身微寒。一个月前省试公布时,世人也是以表象取之,认为此女夺得省试第一名是科场舞弊。后来三司会审还其清白,圣人更增设殿试亲自监考,此女仍旧是独占鳌头,同时另有两名女子也位居前十。”

    说到这里,觉远住持微微一顿,问道:“都有十四五岁的女状元,为何不能再有十四五岁的小娘子赢得书法比试的满分?”

    洛阳和长安并成为两京,洛阳百姓富足不在话下,读书者更是众多。

    今天来到白马寺观看比试的香客们,多数是识字的,并且有一定的见识,早闻今年的科举第一名不过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娘子,而且还是农家出生。

    要说刚听到这个消息之时,说不怀疑听错了不可能,但听闻先是三司会审,又是女皇新增殿试监考,还是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的农家女夺得了榜首,他们也不再怀疑了,只是少不得感慨又震惊一番,至今这都还是他们洛阳城最为轰动的一件事。

    觉远大师这一问,不禁将大家都问住了。

    是啊,今年新科状元也就十四五岁的小娘子,那他们眼前这位小娘子为何不能赢得书法比试的满分。

    心中的质疑有了动摇之后,大家也不由开始正视刘辰星了。

    先前因为偏见下意识地忽视了,这认真一看之下,不由微微一惊。

    只见刘辰星长身玉立,虽然布衣男装,还不施任何脂粉,却掩不了姿容姝色,眉眼间又透着一股英气,光采照人,一看就和寻常女郎不一样。

    心里也就不由泛起了嘀咕,莫不成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他们还真遇到了一个书**底厉害的小娘子?

    一时间,围观的香客里有了不一样的声音。

    觉远住持听着大家又开始改变了口径,人云亦云起来,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再多说了,将刘辰星的书法作品交给身边随侍的弟子,示意展开后,道:“此乃这位小友的书法作品。”

    说时,这位弟子就高举起宣纸。

    刘辰星字写得不多,供书写的宣纸又颇为大张,所以字体她也就略写大了些许。

    觉远住持的弟子举起宣纸,已然足够站在前面的大部分人清楚看见,有人也就随之念道:“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沈仲夷站在最前面一排,凤眸扫去,一段话尽收眼底。

    逐字逐句在心里默念下来,与他一贯想法不谋而合,完全一丝不差地道尽了他的心境

    沈仲夷瞳孔微微一缩,目光刹那如电看向刘辰星。

    只在这时,看过宣纸上这段字的香客们,也不约而同地向刘辰星看了过去。

    在场几乎都是识字的人,都听过关于书法字体的一些话,所谓人如其字,心正则笔正。

    的确,宣纸上寥寥数十字,是最常见不过的楷体。

    任何一个初学者,第一次写字,就会写的一种字体。

    它是只要识字的人,都会写的一种最基本的字体。

    大概就是因为他们知道楷体,也都习过并会写,更能判断出这一段字的好坏。

    众人皆知,横平竖直、形体方正是楷书的特点。

    宣纸上的这一段楷字,毫无疑问具有楷书的一切特征,每一个字方正为楷,字间栉比,行间茂密,堪当一句“整齐划一”之赞。

    再细观其字,笔力劲健,几乎力透纸背,此非一日之功,更非刻苦磨砺不可达到。

    而其字的突出特点,也在其笔力沉着这一点。

    字以健力立骨体,敷以较厚之肉彩。是以,其字点画虽然瘦硬,但神采丰润饱满,尤其是向上挑笔出锋含蓄,形成圆转藏锋的特征。

    观之下来,该书法作品从形及结构,笔力之劲健无可厚非,并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字体看上去方润圆厚,实则暗藏锋芒,一点一画一撇一勾好似一个人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走下来,这一条路走得可能太过平凡不出色,却因为走得比谁都稳健,锋刃已出,就隐藏在那圆转之下。

    感受完其字,回头又看这一段蕴含佛学的话,不觉就生出了何为“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大概也只有唯心不动不变,才能无论外界如何风起云涌,依旧坚持自己,也才能写出这样雄强圆厚的字体吧。

    在第二轮书法比试被淘汰的中年男子最先感慨出声,“枉在下自恃一手草书不凡,实则最基本的正楷都还没练好,这位娘子得四个‘○’,在下心服口服。”说到最后一句,向刘辰星叉手一礼,以示敬意。

    刘青海少年心性,见状不由得意,也总算弥补了心里的那一丝遗憾,虽然还是想亮明自家堂姐就是今科女状元,尤其是在觉远住持刚才提及女状元的时候,他真是差一点没忍住。

    而有了第一个道佩服的人,紧接着风向就变了,一个又一个开始称赞起来。

    觉远住持却微微一笑,重新看向了刘辰星道:“小友,小小年纪,书法就有如此功底实属不易。但在贫僧看来,小友的字并不能达到满分,贫僧之所以打‘○’,乃是小友的字和其所书的这段话十分契合。琴者,人琴合一,书者亦然,小友的字正体现了你所写的这段话,因为意境上去了,贫僧才多给了一个等级的评分。所以,还望小友在书法一途上不要懈怠——”

    话突然一止,觉远摇头笑道:“人如其字,小友此等心境,不为万物表相所影响,不动如山。心智当是异常坚定,自然不需要贫僧提点你继续练字。”

    听觉远大师一席话,刘辰星总算知道自己为何得满分了。

    实力有之,运气亦有之。

    她的考运似乎一直都很不错,刘辰星笑出两个小酒窝,还有觉远住持出自善意之言,她得感谢,这就叉手一礼,道:“多谢觉远大师提点,练字非一日之功,儿会一直练字下去。”

    质疑的风波已经平息,刘辰星不欲再出风头,说完转身。

    却不防一回头,就和沈仲夷那双凤眸四目相交。

    凤眸灼灼,毫不掩饰。

    又太过意外相交,刘辰星微微一怔。

    这又怎么了?

    刘辰星心中警觉立马一升,然后只当一无所觉,泰然自若地一步走回兄长刘青山的身边,继续观战。

第三百二十四章 两株新品

    壮似未觉他的目光,人便视若未见地离开了他的视线。

    沈仲夷却并不在意,也没有目光随着刘辰星移动,他凤眸一抬,目光就落在了打分木板上悬挂着“刘大娘”三字的名牌上。

    凤眸微眯,只念及觉的评语。

    其字和所书的这段话十分契合......

    刘辰星也十分契合么......?

    微微垂眸,脑海里浮现刘辰星的字。

    所谓字如其人,沈仲夷不觉又有了转头看向刘辰星的念头。

    他闭了闭眼,敛去此念,不给刘辰星过多压力,随之也只看着比试场地。

    质疑刘辰星夺得满分的风波已过,公布成绩的僧人继续统计公布,第三轮除了沈仲夷和刘辰星皆为满分通过,剩下比试画和棋者皆无一人通过。

    不知可是出了沈仲夷和刘辰星这两个满分,在接下来第四轮的比试中,琴试和书法比试的参赛者多少有些心理压力,又或是评委们看了沈仲夷和刘辰星的比试作品后,标准不觉提高,竟给第四轮的琴、书两项的参赛者皆打了“x”。

    有了这一出,余下的参赛者或认为自己根本不可能再夺得满分,或直接承认自己不能出二人左右,于是剩下的六名琴试和六名书试的参试者都放弃了比赛。

    如是,琴棋书画四项比赛,到比试进行了一半的时候,只剩棋和画两项比试。

    不过因为每一轮比试时间都约五分钟的样子,比试进度并没有加快多少,再加上每一轮还要公布成绩,直至半个时辰后比试才全部结束。

    大概所有的考运都被刘辰星和沈仲夷占了,接下来的棋和画两项比试中竟也无一人通过。

    好在第二轮比试的时候,有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画师以两个“x”和两个“△”过了及格线。

    也就是今年白马寺一年一度的牡丹园比试,有三人成功夺得上牡丹园山顶,带走任意一株牡丹花的机会。

    比起往年,今年出圈的人多了一些,往年有两个人顺利通过比赛也是少见,更多是无一人通过或只有一人通过、这两种概率对半发生。

    今年虽通过的人多至三位,但主办方白马寺并没有亏。

    这些年比试下来,白马寺牡丹盛名已经打出去了,而且每年的八十贯的比赛报名费,以及噱头之下,每年来看比试的香客们所捐香油钱,这两项收入早抵了今日的支出,何况今年的八十贯报名费和香油钱可也收得不少。

    觉远住持想到自家寺庙下的疠人坊,又收到了足够一个季度的咀嚼用度,不由笑得越发慈眉善目了,亲自领了刘辰星等三位获胜者去牡丹园山顶的花圃选花。

    在画试比赛中取胜的是一位画师,平时少不得要画牡丹,又是洛阳本地人,对牡丹自是有一定了解,才到了花圃很快就挑了一株牡丹,一脸兴奋地带着走了。

    刘辰星好不羡慕。

    那样子一看,就知道选得这株牡丹不说价值连城,至少是值回票价,比两贯钱报名费多得多了。

    刘辰星羡慕地看着那人往下山的山径而去。

    觉远住持在一旁看得清楚,捋须呵呵笑道:“小友无需羡慕,为了不破坏规矩,贫僧不能给你指说哪株牡丹名贵,但魏王乃懂花之人,小友可以问过魏王再决定要带走哪一株。”

    ……

    她目光就这么露骨吗?

    刘辰星默默收回目光,转过头来,礼貌而不失尴尬了一瞬,她也不是什么脸面浅的,下一瞬也就一派自若了,坦言道:“让觉远大师见笑了,儿最初来参加比试,的确是抱着赢一株名贵牡丹回去。但是自遇见魏王之后,儿已改变初衷。”

    既然觉远住持直接在她面前道出魏王的身份,那她也就没什么好帮着隐瞒了,包括她的真实身份。

    “魏王参加比试,是为圣人赢得一株大师今年培育的新品。儿不知道大师培育的新品有多少,如果不止一株,那儿也打算带一株新品牡丹献给圣人。”

    说到最后,刘辰星目光掠过觉远住持,望向茅亭那边——郑婉晴带了一男装侍女和一位四十左右的中年僧人从茅亭处远远走来。

    看见刘辰星的目光,觉远大师回头看了一眼,三人还有一段距离,遂收回目光,又念及刘辰星连郑婉晴也认识,心中已然更加笃定,复又看向刘辰星道:“小友可是今年的殿试第一名刘辰星,刘娘子。”

    语句是问句,语气却是笃定。

    已估计出觉远大师会猜到,刘辰星早有准备,丝毫不意外地点头认了,叉手一礼,告歉道:“儿正是刘辰星,只是女进士较少,若以真实身份参赛,难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故并未言及真实姓名,还望觉远大师勿怪。”

    见刘辰星果然是今年的女状元,一切就更说得通了。

    女状元前所未有,实是轰动,便是他这个常年不出山的老和尚也知道其事迹。

    女状元和魏王的流言蜚语不说,随着三司会省传得沸沸扬扬。

    拜当世书法大家姜墨为师,同样广为流传。

    姜墨他也有来往,能让姜墨收之为徒,其书法造诣自是非等闲,也难怪今日在比试上能写出这样的字来。

    觉远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一声,道:“小友无需感到歉意,只是贫僧今年正好培育了两株新品,看来都得被拿去了。”

    她运气真不是一般的好。

    还真有两株新品!

    这简直送到跟前的好机会,让她能在女皇面前刷足了好感。

    马上就要去当差,送给上司一份喜欢的见面礼,可不比少得一株名贵的牡丹差,刘辰星顿时笑眯了眼,再次谢道:“多谢觉远大师成人之美。”

    觉远看着刘辰星双目晶晶亮的样子,当真字如其人,爽朗心正,后生可畏也。

    习惯性地捋上自己白色胡须,觉远颔首而笑。

    如是,郑婉晴徐徐走来,就见觉远和刘辰星一老一少谈笑风生,沈仲夷在一旁注视不语,目光都落在了刘辰星身上。

    一如所料,身为姜墨唯一弟子,刘辰星果然参加了书法比试并取胜。

    郑婉晴美眸微垂。

第三百二十五章 奈何敌人太狡猾

    在刘辰星他们比试的时候,负责看守花圃的僧人已经给郑婉晴介绍了觉远住持培育的新品牡丹。

    郑婉晴这时候从山顶的茅亭走过来,就是掐着沈仲夷比试结束的时间来的,好告诉沈仲夷哪一株牡丹才是新品。

    所以说什么不能违反规定告知哪一株也就是说说而已。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让其他人提前介绍也就是了。

    有了郑婉晴,没有耽搁一点儿时间,就将觉远住持今年培育的两株新品牡丹给挑了出来。

    郑婉晴会做人,长袖善舞,听到刘辰星要将获得的名额选一株新品牡丹献给女皇,她当着沈仲夷和觉远住持的面也不可能拒绝,当下自是欣然接受,并表示一定会将刘辰星献花的事上表女皇。

    有了今年白马寺第一株盛开的牡丹,还有觉远住持新培育的两株,郑婉晴和沈仲夷身上的皇差算是完成了一半,接下来就是要快马加鞭第一时间送回长安呈给女皇。

    是以,郑婉晴拿了这三株牡丹花后,当日就得离开。

    沈仲夷不是主要负责带牡丹花回长安的人,今日来白马寺也不过得了女皇很随意的一句话,他顺道参赛帮忙罢了,没有硬性需求得今日立马回长安。

    如是,郑婉晴表明要走,请示沈仲夷可是要一起离开,得知沈仲夷还要在洛阳多留一两日,她也只得无奈先行离开。

    刘辰星可还记得午间茅亭内,郑婉晴和沈仲夷相拥在一起的画面,尤其是茅亭半垂下来的竹帘遮挡下,她首先看到的就是沈仲夷放在郑婉晴楚楚纤腰上的手,除此之外还有郑婉晴有别于平时不胜娇羞的神情,所以即使有郑婉晴出面解释了那一幕只是误会,但若说郑婉晴对沈仲夷没什么心思,那根本不可能。

    至于沈仲夷如何想?

    封建社会,又是皇族,几乎没有一个不是坐享齐人之福的。

    哪怕沈仲夷最开始没有想法,有如此才情出众的美人暗送秋波,怕是个男子也难以自持,至少她看得都心里砰砰跳了一下,唯一需要顾及的就是二人的身份。

    总之,秉持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座右铭,刘辰星为了和郑婉晴这位未来的同事至少处理好表面关系,不待郑婉晴先离开,她就表示家人在牡丹园下面等,他们一家老的老小的小,还得赶在宵禁前回去,这就抢先一步离开,非常有眼色的留给这对暂时不能曝光的小情人一点空间。

    果不然她这么识时务的一提出要走,郑婉晴本就悦然的笑容越发亲切了,表示期待不久后一起共事。

    刘辰星对自己如此有眼色很满意,向觉远大师和未来的小情侣叉手一礼,就火速地下了山顶。

    柳阿婆年纪大了,又逛了一天,不免累了,为了赶在落日前回去,刘辰星上山顶选花时,就让大家顾着柳阿婆,先行一步下山,她一个人脚程快,一会儿就能跟上。

    这话不假,他们的牛车和马都停在白马寺的南山门,原路返回南山门的一路上都是下山的石阶,柳阿婆到底上了年纪,又是上山容易下山难,等大家顾着柳阿婆脚程走得慢,到白马寺南山门脚下才没一会儿,也就刚把车马从交费看守的人那取回来,刘辰星也跟着后脚到了。

    大家都期待价值千金的牡丹花长什么样,一见刘辰星跟来了,五双眼睛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阿星,花呢?在哪儿,让阿兄欣赏一下,听说刚才那个画师拿走的牡丹花,至少得要五百贯,在洛阳偏点的地方都买个一进宅子了!你得了四个‘○’,比他分数高多了,拿的牡丹怎么也该比他的还要名贵吧。”刘青山一个翻身下马,利落地跳到刘辰星跟前,一边说一边再围着转一个圈,却愣是没发现有什么地方可以藏一株牡丹花的,心里顿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刘辰星本就平复下来的心,瞬间被刘青山说得又遗憾了起来。

    一株牡丹,一座洛阳城区的一进宅子,果然价值不菲。

    不过她不是为了自己没有得一株名贵牡丹遗憾,毕竟再名贵的牡丹也没有女皇的好感重要,就是可惜没问一下今年比试赢了,明年还可以再来参加吗?

    想想今年得了书法比试的满分,如果明年再来报名参加书法比试,她这名声估计也不用要了。

    刘辰星心下一塞,回头看了一眼白马寺古朴庄严的南山门,看来她和价值一座两京宅子的名贵牡丹是没缘了,只能望向刘青山和刘青海,给他们打气道:“我选了一株新品牡丹,将运到长安献给女皇。所以,明年四月的牡丹园比试就靠阿兄和青海了。”开了头,见大家一脸云里雾里,这就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女皇的好感和一座宅子哪头重要一目了然。

    包括柳阿婆在内,对此都无一句话可说,再一想刘辰星此举不定能更获女皇好感,当下简直是比刘辰星夺得第一名还要高兴。

    只是想到女皇,柳阿婆就想到自己在女皇的长孙跟前说了那么多话,颇有些后知后觉地心里发慌乱,拉着刘辰星的手,紧张问道:“阿星,阿婆今年在魏……”

    想到外孙女说过沈仲夷是微服,忙不迭又改口道:“……在郎君跟前说了那么多话……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阿婆就觉得郎君和你们差不多,让阿婆有说不完的话……可郎君到底不一般,阿婆这不会给你惹祸事吧?”

    担心的话才一说出来,柳阿婆又兀自摇头道:“不会的,阿婆就没见过郎君这样有耐心又好性的人。这相由心生,看郎君面相,就是体恤百姓的大好人。”

    听着柳阿婆这才紧张后悔起自己可能在沈仲夷面前说多了话,结果后悔也就几息的功夫,又为沈仲夷说上话了,溢美之词简直要溢于言表了。

    看着自己单纯善良的阿婆,还一个劲夸沈仲夷不迭,刘辰星心下只剩一阵感慨:

    分明是沈仲夷处处引诱,才让自家阿婆喋喋不休把底全部泄露了!

    这真是奈何敌人太狡猾,我方实在不敌啊!

第三百二十六章 冤家路窄

    从白马寺南山门出来的时候,已是下午向晚,西边的天空一片火烧云。

    洛水倒映着落日和霞光,金光灿灿,波光粼粼。

    河堤两岸,垂柳依依。

    一阵微风拂来,风中少了白日的炎热,多了一丝春夏早晚的凉意,吹在身上感觉十分舒服。

    宵禁鼓已经敲响,在山门下摆摊的小贩们该要收摊回去了,都想趁着最后这点时间把各自的货物卖完,四下都是卖力吆喝各种吃食物件的声音。

    因着是要收摊出清尾货,价格也被吆喝的十分美丽。

    洛北有北市,周边都是住的平头老百姓,北市里货物齐全,价格也相对价廉物美。

    现在时间晚了,去北市有些赶了,晚上还要去刘青山的新房子里庆贺,正好就在南山门外把暮食用得上的食材买了。

    白马寺是洛阳最大的寺庙,南山门外又挨着洛水北岸,估计遇到牡丹花期,今日又是白马寺一年一度的牡丹园比试之日,在这里摆摊卖货的小贩格外多,物品也是琳琅满目,几乎什么都有。

    买了刚从洛水里打捞起来的大鲤鱼、河虾和螃蟹,还有一只现成的熟食炙鹅,再捡十个鸡蛋和一把鲜嫩的野菜、一斤黄瓜、一些葱姜蒜买走,最后就一大坛子算是比较清的酒便够了。

    花了约一刻的时间,买好了这些食材,一家人就骑马、驾车或坐车,一路沿着洛水北岸往承福坊回去。

    时间踩得好,抢在最后十声宵禁鼓落下之前,回到宅子里。

    一家人都是有厨艺的,刘千里领着儿子和侄子开膛破肚宰鱼,清洗河虾再挨个去虾线,螃蟹也得刷洗干净。

    柳阿婆和柳氏更是有一手好厨艺,刘辰星当然也不逊色了。

    一家人手脚麻利又配合默契,也就半个时辰的功夫,一桌子丰盛的暮食就置办出来了。

    在刘辰星的影响下,一家子人都不喜欢吃时下最为流行的生鱼片,柳阿婆便将大鲤鱼和自家的腌菜一起做了酸菜鱼。

    柳氏就蒸了刘辰星最喜欢吃的稻米饭,顺手再把明天路上要吃的干粮做了,麦面蒸了松软的馒头,外加腌肉和野菜剁的馅蒸了包子,当然这些统一都称为蒸饼。

    刘辰星则不遑多让,成了今晚的大主厨。

    庆祝兄长有了人生第一座宅子,她这个阿妹自然要出力一番。

    蒜蓉蒸虾,清蒸螃蟹,两道河鲜菜就弄起了。

    老北京烤鸭味儿好,没有烤鸭,就烤鹅代替。

    肥滋滋的鹅肉切片,麦面就加水揉面炕上薄薄的面皮,葱和黄瓜切丝,配上自家的豆酱油,就是中古时期的“老北京烤鹅“。

    剩下的鹅架子也不能浪费,直接烧汤,最后起锅的时候撒一点细碎的葱花就行了。

    花了不少钱买了一坛子酒,不能没有下酒菜,干木瓜泡发了淖水再切丝,就和黄瓜丝一起凉拌,凉菜下酒刚刚好。

    就这样,一家人在刘青山的一进宅子里推杯敬盏好不欢乐。

    然后酒足饭饱就一个嗝,即使看着一桌子杯盘狼藉也不由一心的满足。

    还有回到自己的房子里舒坦,果然头上有一片瓦就是踏实,这宅子买得值!

    一家人在一起,日子也越过越红火,身上就好似有使不完的劲一样,一家人把一坛子清酒瓜分的一干二净,刘辰星可是喝得不少,还能和柳阿婆、柳氏一起把桌子碗筷收拾了,再臭美得烧了热水准备再洗一个澡,让刘青山和刘青海两兄弟看得一阵无语,不理解昨天洗了澡洗了头,为什么今天还要再洗,这不是纯粹瞎折腾吗?

    不过鉴于刘辰星得凶残程度,兄弟二人也就不多言了,任由刘辰星去臭爱干净吧。

    白天中午最热的时候爬山出了汗,晚上大餐一顿后,再加上饮酒的最高境界——似晕非晕的微醺状态,最后痛痛快快洗澡洗头,洗濯去一身的疲乏和尘埃,简直是不要太美好了。

    虽然这样一番下来,再等头发擦拭到半干不湿,已经是深夜子时了,但是到头就能睡着,睡眠质量极高,直接一夜无梦到天亮。

    一切如常,一家人第二天造就起了个大早,就是收拾东西离开去长安了。

    刘青山在自己的宅子里住了两晚上,大概也是因为自己在长安漂了两年了,总算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地方,就忽然舍不得出租挣钱了。

    这样少了找中介的麻烦,三下五除二不到半个时辰收拾完东西,就把两座挨在一起的宅子大门锁上,一家人便可以动身去长安了。

    洛阳和长安并称两京,之间的官道平坦又宽阔,一路上更是各种馆驿不断,远超过朝廷规定的十里一驿。

    快马加鞭地起早贪黑赶路,也就三日便可走一趟,如今距离刘辰星去户部报到还有小半个月时间,是以这一段路完全可以悠哉游哉的慢行,还能让柳阿婆他们好好看一下沿途的风光,感受两京之间老百姓富足安康的生活。

    以为接下来的旅途算得上是一种享受的自驾游,谁知才出了洛阳城,就是冤家路窄。

    在现代有一个很火的古装电视剧叫《康熙微服私访记》,也不知道古代的皇族可是厌烦了前呼后拥的生活,都喜欢这种微服出行。

    看着沈仲夷和熊远二人两马出现在洛阳城门下,刘辰星仰天无声一叹,和刘青山对视一眼,心里总算找到安慰。

    他们果然是一个娘胎出来的亲兄妹,在彼此眼里看到了麻烦和无奈。

    随之收回目光,接着一个翻身下来,一起来到沈仲夷马下,叉手一礼,“郎君。”

    沈仲夷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凤眸扫过这对出色的兄妹,最终落在刘辰星的脸上,似未见那姝丽中又不失英气的眉眼间有极欲隐藏的郁闷,他反是薄唇一勾,颇为愉悦道:“在外不必多礼,既然同要回长安,那就一起走吧。”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闻言,刘辰脸上维持的恭敬而有礼的笑容差点破功。

    看来他们舅仨真是被这逆臣给缠上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终于回到长安了

    从洛阳到长安的官道只有一条,双方出发地和目的地一样,即使没有说好一起走,也要成了同路人。

    刘辰星也只有认命的骑着她的小棕马,带着一家老小,和沈仲夷主仆同路回长安。

    估计沈仲夷当惯了被伺候的主,将甩手掌柜当得彻底,一人一马身上没有带任何东西。

    看熊远魁梧的外表,就知熊远是护卫一类的人物,也别指望像随从般打点好一路上的衣食住行,和沈仲夷这个主人一样什么也没有带。

    于是乎,在第一天中午打尖的时候,他们一家少不得要管了沈仲夷主仆二人的伙食。

    昨天买的十个鸡蛋,在早上出发前的朝食一人用了一个,还剩下四个白水蛋一起贡献出去了,好在沈仲夷还知道尊老爱幼,将鸡蛋让给了柳阿婆和刘青海这一老一少,以及柳氏和刘千里夫妇。

    荒郊野岭赶路,为了不让柳阿婆累着了,打尖期间的吃食多数不会让柳阿婆来做,一般就柳氏主厨,刘千里生火劈柴干些粗活。

    虽说沈仲夷表现的格外平易近人,其有礼的态度常让人忘记他是皇长孙魏王,可一身皇室中人的贵气在一举手一投足之间自然彰显,尤其一双凤眸生威,淡淡的看来也不禁让人紧张。

    没了沈仲夷在白马寺引导柳阿婆说话的刻意为之,柳氏面对礼貌寡言的沈仲夷不由慌乱了起来,张罗起吃食紧张之余就慌了手脚,锅碗碰得“咚咚”响,声音跟着一刺耳,人就又更为紧张,总之循环上了。

    刘辰星最怜惜的就是她江南美人似的娘亲,只得将主厨大任接手了。

    柳氏他们都知道刘辰星最擅长捣鼓新颖的美食,少不得一个劲暗示有龙子凤孙,这吃食差不得之下,刘辰星还得好好弄一顿打尖的便饭来。

    蒸米饭花费时间和精力,有昨天柳氏做的麦面馒头和腌肉包子,直接拿来做主食就行了,还因着这春夏中午的天气已经热开了,都不用再蒸热,很是方便省事。

    但还是得让阿耶刘千里架两三个火堆出来,好方便几个菜一起烧,节约时间。

    打尖休息地方有一条小溪,刘青山和刘青海便就地取材,逮了三四尾小鲫鱼。

    野生鲫鱼刺多肉少,不适合清蒸或烤了,烧汤却是营养最丰富不过了。

    也不等阿兄阿弟去腮刮鳞,刘辰星自己就把鱼处理上了,还大有把鲫鱼当作逆臣来收拾的凶猛。

    看着刘辰星一刀背把鲫鱼敲晕,又是刮鳞手上沾了不少鳞片,还将一双削葱般写得一笔好字的手伸入鱼肚,不一时就掏得一手淡红色的血,沈仲夷眉头不着痕迹地微微一皱,面上虽依旧面不改色,转眼却沉默地从一旁的草席上起身,走到至少一米开外驻足而立。

    刘辰星剖鱼的动作当下一滞,脸上随之愉悦地笑出两个小酒窝。

    再心中微微一动,就隐约猜到沈仲夷可能不是有些微洁癖,就是弱鸡怕宰杀活禽鱼类,却不及为发现沈仲夷的短处高兴,心下就是一叹,她也爱干净整洁,总不能为了把沈仲夷恶心走,就把自己弄得邋里邋遢,随时都秀一手宰杀绝活吧。

    晃了晃脑袋,不再多想,刘辰星继续大显厨艺。

    为了方便路上烹饪,今天大早起来就把野菌蘑菇木耳这些干货泡发好了,都是现成的食材。

    遵从长辈之命,好好款待沈仲夷这大佬,刘辰星索性做一个烧菜和炒菜。

    这个时代的确没有炒锅,蒸煮烤是主流,但没有炒锅和铲子,不代表弄不出来炒菜,一口大瓷锅照样炒菜。

    倒入亚麻籽油进锅,葱姜蒜切沫下锅,再来一大勺豆酱料,就用筷子和勺子左右开炒。

    将调料爆香后,切成一片一片的五花腌肉下锅,就是一阵滋滋烤肉的声音。

    五花肉炒得快干了,就下木耳一起翻炒,随之中古时期的简易回锅肉就出锅了。

    烧菜就做蘑菇烧肉,当然同样少不了锅加油烧热,加葱姜蒜,八角桂皮炒出香味,再把切成小方块的五花肉下锅翻炒,又加糖、豆酱油提色提味,最后把竹筒里的清水添上,倒入蘑菇,就等着煮熟食用吧。

    剩下的一味干货野菌子,则直接放进鲫鱼汤里,菌子的清香正好掩去鲫鱼的草腥味。

    如此,两菜一汤就好了。

    虽然八个人吃是有点少,可荒郊野岭能有这些就不错了,尤其是木耳炒肉和蘑菇烧肉都是大家没见过的新式烹饪,再一尝味道可不是比平时蒸煮烤的有滋有味多了,哪还嫌弃菜式太少。

    又顾忌沈仲夷和大家同锅吃饭,柳阿婆他们多少会不自在,刘辰星便将沈仲夷主仆的菜单独分了出来,这下彼此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大快朵颐。

    还是低估了沈仲夷的影响力,即使分成两堆人吃饭,便是刘青山早认识过冒名“李二”的沈仲夷,也多少有些顾忌,惊呼了几句刘辰星回老家前在西市买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香料,原来是为了做这些新吃食,接下来就是埋头进食。

    大家子六口首次奉行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沉默地进食。

    只是再沉默,也不禁发出一些咀嚼声,再看沈仲夷正襟危坐在他们家的草席上,行举如仪,下意识地跟着减慢速度,如此怎么能食得尽兴?

    不过也就是这一顿了,两京之间官驿和私驿众多,接连两天一日三餐都能在旅舍用,大厅里旅人众多,沈仲夷就去了包间进食,他们一家人不讲究,自然大厅用食,这样分开之下,大家吃饭时又是欢笑声不断。

    大概沈仲夷也意识到自己若在,刘辰星一家人多有些不自在,第三日在旅店早起出发时,忽而说有事先行离开,然后就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列十人的骑士队伍,一起驰骋而去。

    旅店门口,柳氏他们看得一阵纳闷,刘青山代大家疑惑出声,“这些人何时来的?昨天半夜吗?”

    闻言,刘辰星想到沈仲夷每天早上出现时,乍眼一看和前一日所穿一样,皆是白色锦衣,实则锦衣上的银丝绣的纹路不同,显然是换过衣服的,而沈仲夷和熊远却未带任何行李,可见在他们不知道的暗处还有沈仲夷的人一起随行。

    但这些没必须要详说,刘青山也就随口一问,没人回答便抛掷脑后,重新踏上返京的旅途。

    按照原计划走走看看的而行,他们也终于在五日之后,农历四月二十九日回到了长安。

第三百二十八章 灯红酒绿的世界

    这时候的旅途,多是早上出发。

    刘辰星一行六人从洛阳到长安又不着急赶路,一路上又都是可以食宿的馆驿,他们抵达长安城的时间很好,不早不晚,临近午时。

    已是要快端午的天气了,天一日比一日热,天时也更加长了。

    长安东、西二市正午开市,相当于长安一天最繁华热闹的商业活动还没有正式启动,城门口拥拥推推全是等候进城的人们。

    只见巍峨的长安城门下,已经聚集了二三十支等候进城的骆队。他们队伍太过庞大,成群结队的骆驼搭着货箱等待勘验入城。

    就是骆队太多了,搭载的货箱又多又杂,每一样货物都是要逐一核对的,加之负责人又多是五官深邃的异国人,勘验免不得要仔细一些,进度也就慢下来了,排在后面的骆驼就懒洋洋地卧在地上。

    从城门口向外骆队回望过去,队伍长得尽是一眼望不到头,也不知道他们今天是否都能勘验完进城。

    这些从丝绸之路过来的骆队有很明显的特征,人数和骆驼都有不少,大家也不和他们打挤了,任他们占据了城门右侧的进城通道。

    与之相对的是城门左侧等候勘验的队伍了,也是排得老长,人也跟着繁杂了起来。

    有普通老百姓或背着竹背篓或挑着扁担,也有普通送货的车马一辆接一辆。

    天子脚下有钱人不要太多,不论男女,放眼望去似乎有一半的人都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他们多数都是极为时髦的,穿着时下最为流行的胡服,颜色很是明亮鲜艳,腰间再配上一把弯刀或者长剑,看上去就是极为富贵的样子。另有一些少数骑马的人,则穿着白袍头戴幞头,一派儒生的打扮,一眼就能认出是大批滞留长安过夏的科举考生。

    当然也有乘坐马车和牛车出行的,一般就是富商携着女眷,商人们多数都会参加商会,不少人认识,男的女的,或坐在马背上或坐在车内,彼此聊聊时下的时事热点,再说说近来的生意,很是热闹。

    要问为什么一看就知道这些人是富商,而不是权贵子弟?

    原因很简单,无论哪个时代都有特权。

    权贵子弟或是京官们,也就不用排队等着进城了,直接一个个鲜衣怒马,从城门中间一阵风似的呼啸而去。

    刘辰星和刘青山兄妹都还只是取得了进士出身,还不是官,一行六人也就只得老实的排队进城了。

    柳阿舅如今已是七品京官了,还属于要职,不像当初任校书郎时清闲得简直像白拿工资,半个月里去两次衙门都算是不错了,所以知道他们差不多近几日返京,也没见他人来接,估计是被公事绊住了脚。

    进城等待勘验的队伍走得很慢,刘辰星一人排在中间靠前的位子,又没有前来接风的人,柳阿婆他们第一次来到人人口中都无与伦比的长安城脚下,少不得趁着这会等候入城的功夫,睁大了一双眼睛看。

    刘青海少年人,心性最是不稳了,跟着二叔刘千里坐在牛车外驾车,看着城门外来来往往的人,已经不知道“哇”、“哇”地感慨了多少声,一双眼睛更是看得应接不暇。

    十三四岁的少年郎,又是朦胧地有些男女意识了,对面等候入城的骆队实在勘验进展太慢了,一群被贩卖过来的波斯舞姬,就身穿着红色的薄纱,在商队琴师的胡琴声中,翩翩起舞,不停旋转,这大概是顶着烈日枯燥排队过程中最美丽的一道风景线吧,也看得少年郎面红耳赤,却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

    有帮着阿娘柳氏看好阿兄刘青山的经验,面对堂弟那副少年怀春的样子,刘辰星笑眯眯地驱马上前,问道:“对面的波斯舞娘胡旋舞跳得不错吧,青海看样子还挺喜欢的,等我们过几日安顿下来了,阿姐就带着青海去酒肆专门看胡姬跳舞,一边喝酒一边看跳舞这才过瘾呢!”

    少年人有反骨,不如顺毛驴的引导。

    而且长安就是一个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青海之后还得进学堂读书,来往的都是长安这边的同学,不定就有同学带青海去见世面。

    这种好坏不知道的情况下,有她和阿兄刘青山先带着去一趟,也不至于被迷了眼。

    不知道堂姐是真有心带自己去见识一二,刘青海一下慌了,更加面红耳赤地连连罢手,“阿姐,我错了,君子非礼勿视,我再也不乱看了!”说着又忙不迭坐直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城门,再不敢多看对面的骆队一眼。

    她家青海,还是一个纯情少年,比她阿兄单纯多了。

    刘辰星看得一乐,不过少年人也爱面子,笑出声就不好了,在马背上干咳了一声,止住笑意道:“看跳舞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哪里用的上君子非礼勿视。这长安呀,一年宴会酒会不知道有多少场,都少不了找舞娘跳舞助兴。只要自己心思正,喜欢看跳舞没什么,你阿姐我都很喜欢看她们跳舞呢!回头空了,一定让你阿兄带你去长安的平康坊好好见识一下。”

    听到自家堂姐认真的介绍,刘青海听出了味儿,堂姐说得是真的。

    又念及堂姐那一句“心思正”就行了,和来之前耶娘耳提面命的话完全不同,什么不许去酒肆花楼,尤其是那平康坊更不准许去,心里本还有些好奇,这会儿堂姐都说要带自己去了,那好奇也不觉少了,随之转头看向对面的舞娘,因为从来没见过而生出的不好意思也跟着少了。

    看堂姐话里的意思,在长安这样穿着的舞娘就是司空见惯,他可不能表现得像没见过世面一样。

    这样调整好心态,回答了刘辰星一句知道了,就又好奇瞧上了来往的行人,对波斯舞娘们不再感兴趣地猛瞧了。

    这一次教弟颇为成功,排在他们后面的一胖商人却闲得慌,在马背上一边鄙薄的看刘辰星,一边借此教诲在牛车里的女儿道:“小娘子就该有小娘子的样子,你若敢去平康坊,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第三百二十九章 骄傲的阿星

    这样说完,还犹觉不够。

    为了显示自家人高贵,中年胖商人见刘辰星生得姝色,比起和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女儿好看太多,一下就有了话说,就重重一哼,对他的女儿补充道:“那经常去酒肆和平康坊混的小娘子,就没一个是良家的!你可得记住了!”

    世上从来不乏睁眼说瞎话的人。

    刘辰星虽然容貌偏姝丽,但是眉眼透着英气,整个人还有常年沉浸在书香中的文气,加之穿扮一看就是个女举子,如何也和不正经扯不上关系。

    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那就别叫。

    狗咬人一口,人未必去咬狗一口?

    刘辰星淡淡一笑。

    恰在这时,终于排到他们勘验了,刘辰星给家人一个稍安勿躁的表情,对胖人的话只作充耳不闻,更对周边人因为这些话看来的异样目光视若未见,然后一个翻身下马,从马背上搭着的白布袋子里掏出一行六人的“公验”递给了守门的卫兵。

    城门卫也听见了胖商人为了自抬身价去贬低他人的话,不过这又不关他的事,他也懒得多管,又见刘辰星一行人听了一句话都不回应,要不是看不起对方不愿多言,要不就是一个孬的。

    依他一开始看,多半属于后者,没想到竟然是一个女进士,甚至这一行里还有一个进士,以及一个七品京官的母亲。

    这一行人还真是深藏不露,大有来头。

    要知道金榜题名的女进士,几乎都是贵女中的贵女,眼前这一行人定是不一般。

    不对,这两位进士乃兄妹,又是今年的新科进士,还有这名字越看越眼熟——

    对了!

    今年的新科女状元不就是正叫刘辰星么!?

    城门卫猛地瞪大眼睛,一边看公验一边瞧人。

    女状元,有史以来第一位女状元,活生生的女状元就在他眼前!

    什么孬,这可是在女皇眼皮底下考试都还拿第一的人!

    还有亲自面圣,提出武举,得了女皇赏赐的一座长安宅子,这样的小娘子怎么会孬!?

    他刚才到底是什么眼神啊!

    城门卫看得一脸震惊,又难以置信开年以来最热门的人物就在自己眼前。

    刘辰星看得分明,她倒不介意自己被多瞧几眼,只是排队到现在已经正中午了,头顶的烈日火辣辣的,烤得她都快冒烟了,只得出声问道:“可是要检查我们的行李了?”

    脸上恰到好处的笑容和彬彬有礼的话,就和那些高门大族出身的文臣高官大同小异。

    没错了,这位定是全国第一名女状元——刘辰星!

    城门卫闻声回神之余,也确定了刘辰星的身份,这哪还需要盘查行李,甚至都委屈他们排队等这么久了,女皇身边未来的大红人直接进去就是了。

    眼见同僚还拿着长矛准备例行公事,要去他们那马拉的木板车上检查,他赶紧一把拉过了同僚,给刘辰星一行人放行。

    “......你要听阿耶的话,小娘子得爱惜名声,不然阿耶怎么把你嫁进读书人家?”

    胖商人见周边不少人看自己,估计是钦佩他严格的家教,心中得意之下,为了享受更多羡慕的眼光,又喋喋不休地高谈阔论道:“今年女皇增开殿试,所以今年的新科进士身份最是尊贵,你就等阿耶把今年的新科进士给你找了当夫婿吧......当然要找就找最好的,就找女状元的胞兄——哎哎!”

    话没说完,话锋就是一转,对城门卫喊道:“他们不是有问题,勘验了很久么!?现在怎么行李还有人都不检查一下,就让他们走了!凭什么!?”

    城门卫笑着送走了刘辰星一行,这才懒洋洋地看向那胖商人,漫不经心地道:“你女儿若是女状元,也不用检查,我也直接放行。”

    胖商人闻言下意识反驳道:“什么意思?刚才那个小娘子难道还是女状元不成了!?”

    另一个手执长矛的城门卫一听就嗤笑道:“你女儿不是要嫁给女状元的胞兄么?怎么看见了女状元都不认识了?哈哈哈!”话才一说完,就和同僚哈哈大小,再一长矛送到胖商人胸膛前不远处,便是脸色一冷,“干什么的?勘验!”

    胖商人已经彻底愣住了。

    什么?

    刚才那个穷酸样的小娘子就是女状元,他好女婿的胞妹?

    “哎哟!”还没反应过来,长矛猛地到了跟前,胖商人吓了一跳,一个不留神重重跌下马去,庞大的体积在夯土路上摔得“噗通”一声,痛叫不迭。

    四下的人却没有功夫看他了,都伸长了脖子去看刚进城的刘辰星一行,哗声四起,“女状元?刚才那就是女状元!难怪看着就不一般!”

    然而任大家如何伸长了脖子,也已经看不见刘辰星一行人了,只能懊悔刚才怎么不多看几眼。

    进了长安城里,宽阔的十字大街上,人流如织,车水马龙。

    各色人种在长安城大街上川流不息,各种语言汇成了长安城上空的热闹喧嚣,这就是包容万象又繁华似锦的长安城,盛世的最佳写照。

    虽然已经在长安待了两年,又才从东都洛阳过来,但还是会被长安城的繁华所震撼。

    简直难以想象,中古时期的封建社会,竟然会这样开放包容,容纳各种宗教各色人种,女子自由地鲜衣怒马,出入在大街小巷。

    万国来朝,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超大型城市——长安。

    而她,刘辰星,在这样的城市下,有自己的房子,有她的事业,更有她的政治前途。

    刘辰星闭眼深吸口气,空气中满是繁华的人烟气息。

    她睁开眼睛,眉眼间尽是舒朗的自信和憧憬。

    看着熟悉的宽阔街道,道路两旁槐树鳞次栉比,完善的城市公共建设排水沟被挡在树后,黄色的夯土坊墙又建在了排水沟后,一切井然有序。

    这是她熟悉有喜欢的长安城。

    刘辰星骑着她的小棕马,轻车熟路地带着家人淹没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之中,向着整个长安城最热闹富贵的城东北而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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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凤华介绍:
直男阿耶美貌娘,阿兄是个护妹狂。奈何极品亲戚多,你方唱罢我登场。好在女皇掌朝堂,开天辟地女科举。上下历史五千年,知识站在巨人肩。再现将相本无种,巾帼女儿当自强。今朝还是农家女,来日就登天子堂!一句话,且看农家穿越女,如何发家致富,登上天子朝堂。******看前提示:1、日常生活种田向,发家致富是主流,啪啪打脸爽文风。2、大致以唐朝武则天时期为背景,架空,勿考究。寒门凤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寒门凤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寒门凤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