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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苗棋淼     异常生物调查局txt下载     异常生物调查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一十章 大开杀戒

    叶玄进来看见我才松了口气:“老班,我以为你没了。吓得老子差点炸了车。”

    我刚笑了一下,脸色就变了。叶玄跟在我边上都差点以为我没了,跟我失去联系的小糖豆,要是以为有人破了通心咒,还不得发疯啊?

    我转念一想:我奶,小钱儿他们全都跟在小糖豆那边,她应该不会出事儿。

    可我不知道,我的第一个猜测已经猜对了。

    小糖豆的通心咒被破之后,人就像是没了魂儿一样,坐在擂台下面一言不发,眼泪一个劲儿的往下流。

    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擂台上,谁也没发现小糖豆的异样。

    仅仅一会儿的工夫,我爷就把对手从擂台上给打了下来。抬上裁判有些不太情愿的宣布道:“第三场,华夏异常生物调查局,胜。”

    “下面请异常生物调查局选手,颜心颜上场。”

    心颜刚从台下站起来,小糖豆忽然按住心颜的肩膀,把她给推到了一边儿:“我来!”

    谁都不知道小糖豆为什么忽然做出了这样一个举动,她却不由分说的一步抢上了擂台,裁判还没来得及出声,小糖豆的凤骨针就朝着对手的脑袋上砸了下去,对方及时扬刀向外磕碰之间,小糖豆的凤骨针竟然把长刀给震成了两截,精钢百炼的东洋刀左右纷飞之间,凤骨针结结实实的劈上了对方头顶。

    凤骨针击落,不见血光迸射,却在对方头上燃起了烈火。对方脑袋刹那间烧成了一只火球,人却站在台上连续后退,也不知道那是对方在拼命挣扎,还是尸体本身的应激反应。

    本来双方对垒是在一种想对平和的情况进行,前三场有人重伤,却没出人命,谁都没有想到小糖豆会忽然跳上台来出手杀人,台上裁判见那人尸体跌到才反应过来:“你……”

    裁判刚说了一个,小糖豆的凤骨针就穿进了对方嘴里,从他脑后透体而出。凤骨针的针尖顺势向上一震,顿时挑飞了裁判的半个脑袋。

    小糖豆调转凤骨针指向西宫家族之间,左手忽然变掌为爪,掌心向外凌空虚摄,将两人的魂魄生生拽出了体外。

    那两个人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人拽出了魂魄。

    两只冤魂凝聚的面孔缠在小糖豆纤细的手指上大声哭号,似乎想要问问小糖豆为什么会忽然杀人,却被小糖豆飞扬而起血色长发给挡在了身外。

    我奶看见小糖豆的头发被染上了血红,脸上血色便在瞬间褪尽——她知道,小糖豆只是愤怒至极时,才会发色化血。

    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能引起糖豆如此愤怒的事情只有我生死,

    我奶颤声问道:“糖豆,野子……野子他怎么了?”

    “狐狸哥没了!”小糖豆说话之间泪流满面,浑身杀气冲天而上:“护住我,我要让半个东洋给狐狸哥陪葬。”

    西宫元宗大惊失色:“二元阁下,你先冷静,我们还没得到陈野的确切消息……”

    小糖豆的话音忽然变得异常平静:“别跟我说这些,我只要有人给他陪葬。”

    一个西宫家族高层忍不住怒喝道:“比武竞技是我们一开始就商定好的事情,上擂台,下斗场,生死有命,绝不相怨。就算陈野死了,你们也应该……”

    那人话没说完,小糖豆就打出了手中的两条冤魂,两只完全失控怨灵,犹如疯狗扑上对方疯狂撕咬,站在对方身边的护卫武士,还没来得及拔刀,那人就被两条冤魂生生撕成了碎片。原本仅仅是两道人形的冤魂,在沾染血气之后同时化作两只狰狞厉鬼,站在人群当中纵声咆哮,阵阵血腥随风而起。

    西宫家武士同时拔刀向厉鬼身前包围而去,西宫元宗却大声喊道:“住手,都住手!陈老先生,这是一场误会,你听我解释。”

    我爷的眼睛也红了,提着砍刀就往西宫家族的人堆里走:“我就不该信你们这些小鬼子。”

    “等一下!”西宫元宗连连后退之间,厉声喝道:“谁也不许反抗,让他们杀!”

    原本已经剑拔弩张家族武士,在西宫元宗一声命令之后统统放下了武器,双膝跪倒,在我爷面前低下了头来。

    他们在让我爷杀人!

    自己伸长了脖子等着我爷杀人!

    我爷丝毫没有含糊走上前去扬手一刀,把一个武士的脑袋给砍落在了地上,落地的人头,在一瞬间滚出几米开外,才缓缓停了下来。

    我爷却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一刀一个的一路砍了过去,短短半分钟里就连着砍下来二十多颗脑袋,整个院子血腥四起,我爷的脚上,身上到处都是血迹,每走一步都是在踩着血色的脚印,踏步前行。

    那些跪在地上的西宫武士,明明看见自己的同伴正在血肉横飞,人头乱滚,却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就像是被捆起来等在宰杀的羊,只会跪在地上等着屠夫落刀。

    我爷连走了五十步,杀了四十多人,才举着刀指向了西宫元宗:“该你了!”

    西宫元宗微笑道:“陈老先生想必是还没出气。我们再来!”

    西宫元宗挥手之间,一百多名家族武士跟着鱼贯而入,一个个恭恭敬敬的跪在血泊当中,伸长了脖子。

    杀?

    不杀?

    我爷最想杀的人是西宫元宗,可他在杀对方之前,肯定要杀光了那些武士才行。那些武士虽然跪在地上,引颈就戮,却不代表他们不会反抗。他们的刀可还摆在自己身边。只要我爷对西宫元宗动手,那些人必然会出手相救。不杀武士,难诛元凶。

    杀光了这些人又如何?

    西宫元宗还是会源源不断的把人送进来,他就是要用人命让我爷他们冷静下来。

    人的情绪和杀气都有一个极限,尤其是在杀无力反抗之人的时候,哪怕是盖世魔王也会在杀人杀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感到索然无味,或者说是没了杀气。

    西宫元宗只要磨掉了我爷身上的杀气,他也就争取到了说话的机会。

    难怪肖梦城说他是:毒士。

    果然,出手阴毒。

第五百一十一章 等待时机

    四五十条人命,不止让我爷冷静了下来,就连小糖豆身上的杀意也减弱了很多。

    西宫元宗微笑道:“陈老先生既然已经心平气和了,那我们就来听一听陈野先生遇险的经过吧!带熊山爱过来。”

    熊山爱很快就出现在了院子当中,西宫元宗淡淡道:“把你跟随陈野的经过详细叙述一遍。”

    熊山爱很快一字不漏的,把我登上银河列车的事情说了一遍。

    西宫元宗脸色顿时一沉道:“我的命令是让你寸步不离的跟着陈野,你为什么没有上车。”

    “属下……”

    熊山爱刚说了两个字,西宫元宗便强行打断了对方:“不尊命令,办事不力。你切腹自尽吧!这时家族留给你的最后尊严。”

    熊山爱猛然抬头之间,却对上了西宫元宗冰冷无情的双眼。她知道,自己切腹的命运已经无可挽回。也只能接受这种命运。

    熊山爱将短刀切向腹中时,整个人都在剧痛之下剧烈颤抖,西宫元宗却连看都不看对方一眼:“陈老先生,我想事情已经非常清楚了。目前,我们只能确定陈野登上了银河列车,却没法确定陈野的死亡。”

    “据我所知,银河列车是一个独立在世界之外的空间。二元小姐虽是大巫,但也未必能联系到陈野的吧?在没确定陈野死亡之前,我们双方就大打出手,是不是有些为时过早了?”

    我爷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下意识的我奶那边看了过去。

    我爷这是多少年来养成的毛病,一拿不定主意就想找我奶。

    我奶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我就信你一回,三天之内,你找不到陈野。我们还会找你西宫家族的麻烦。”

    西宫元宗微笑道:“三天时间足够,各位请先去休息,我来安排寻找陈野的事情。”

    我奶强行把小糖豆拽回房间,才说道:“糖豆,你冲动了!想杀西宫元宗不能事先让他知道。否则,就不好动手了。”

    小钱儿也点头道:“这个西宫元宗太可怕了。他肯定还有其他的图谋!我觉得西宫元宗不是不敢杀人,而是他没有准备完全。一旦让他准备完毕。我们就是会完全陷入被动,这个人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小糖豆生气道:“你们……你们都是怎么了?我联络不上狐狸哥,你们怎么都不着急?”

    我奶其实比谁都急,只不过她没表现在脸上罢了:“糖豆,我那个孙子滑着呢!他要是没有把握,不会往银河列车里蹦。他动了通心咒,说不定就是想要吓唬一下对方。他有破虚拳在,谁又能轻易伤得了他?”

    “可是……”小糖豆明知道我奶说的有理,就是放心不下,可有没有足够的理由去反驳我奶,直急得眼泪打转。

    一直没有说话的林妍却在这时开口道:“糖豆,你不用着急。我跟你保证,陈野没死。只不过,他需要有人相救。”

    “狐狸哥在哪儿?我去救他!”

    林妍摇头道:“你不能去,你不是命中救他之人,你去了反而会让事情变得更糟。你老老实实等着吧!陈野很快就能回来。”

    小糖豆虽然没有说话,小脸儿却一直紧绷着没有笑容,似乎不太愿意相信林妍的话。

    我奶却在这个时候岔开了话题:“西宫元宗的做法,让我觉得非常危险。以西宫家族在东洋的地位,他没有必要忍气吞声。更没有必要用人命来平息我们的怒火。”

    “糖豆的修为虽强,但是西宫家族却能集中东洋的阴阳师跟糖豆抗衡,只要他们舍得人命,糖豆未必能占到多少便宜。西宫元宗不肯动手的原因,说不定是为了等待什么时机。”

    “他在等什么时机?”我爷也急了:“那咱们怎么办?”

    我奶的沉声道:“我刚才说给西宫元宗三天时间,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是说明,他等待的时机应该就在这三天里。或许时间更短。陈野没回来,我们动不了。所以,我们得找一个能制衡西宫元宗的办法。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我奶正在说话之间,门外有侍者说道:“桃小妖小姐在吗?柳生俊先生让我带一封信给你。”

    桃小妖莫名其妙的接过信笺看了一遍:“柳生俊说,他在感念陈野在华夏的救命之恩,要带柳生家族的武士去营救陈野,让我们放心。”

    林妍这才点头道:“难怪我的推算里显示,陈野有异域之人出手相助,原来那个人是柳生俊。柳生俊过去相助,陈野应该不会有事。现在就看我们这边了,我们就算不能接应陈野,至少也不该成为西宫家族威胁陈野的筹码。”

    所有人都看向我奶时,我奶沉声道:“第一,我们需要放弃那只异兽,现在就放弃。”

    我奶说话之间给小糖豆递了一个眼色,后者眼带杀机的点了点头。

    我爷却迟疑道:“小云,那只异兽咱们能不能不放弃?毕竟那是华夏异兽,我们就这么把它扔了,对国家是一个损失啊!”

    我奶狠狠瞪了我爷一眼:“那只异兽必须放弃,否则,他就会成我们全体行动上的牵绊。为了异兽损失人员,得不偿失。你有意见可以保留。”

    我奶不给我爷说话的机会:“第二,我们得保证自己拿捏住西宫家族的命脉,就算是当真撕破脸皮,也得让他们不敢大动干戈。这点,我来想办法吧!”

    “第三么……”

    我奶沉默了一下道:“我还没想好,等我再想想。”

    我爷满腹狐疑的看向我奶道:“小云,你别是已经想好了,不当着我的面儿说吧?”

    我奶了解我爷,我爷也同样了解我奶,他知道,我奶为了自己人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他说的第三条,至少有八成以上可能,是要祸患东洋。甚至不惜生灵涂炭,也得给异调局找到一个杀出海外的办法。

    可我爷不一样,他是标准的军人,在战场上绝不手软,对汉奸也计谋百出,可是对平民,他就动下不去手了。

第五百一十二章 等待时机2

    其实,这事儿也不是我爷自己的毛病,华夏的军人都是如此。我爷知道,我奶要是没有计划,也不会把第三条给说出来。

    我奶让我爷看的有点不耐烦了:“我说没有就没有,你哪来那么多的怀疑,一边儿坐着去。”

    我爷知道,我奶不想说话的时候,你问破了嘴,她也不会告诉你。只能闷闷不乐的坐到了一边儿,耳朵却一直竖着想要听听我奶说些什么。

    我奶却不说话了,自己坐到了屋子另一边就不理我爷。

    整个屋子都在这会儿的工夫陷入了一种微妙的状态,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但是谁都不知道,别人在做什么。互相之间不去交流,似乎又保留着某种默契。

    一屋子的人就这么从上午一直坐到了晚上,又坐到了深夜。

    西宫家的招待十分到位,只要有人没睡,他们的大厨就会等着来上宵夜。

    按照惯例应该到宵夜的时候,门外出现一道带血的人影。

    第一个看见人影的小糖豆,直接拔出了凤骨针,我奶轻轻按住小糖豆的手腕,向门外问道:“你是什么人?”

    “来通知你们危险的人。”熊山爱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我只有几分钟时间,请你们什么都不要问,让我把话说完。”

    “进来说!”我奶伸手去拉纸门的工夫,熊山爱已经自己站在了屋里。

    “陈野进入银河列车不是公子的安排,而是西宫元宗篡改了十三图画的某个环节,把陈野给骗进了银河列车。”

    我奶的神色微微一动:“你有什么证据?”

    “我把证据留在了自己死亡的地方。你们过去就能找到。”熊山爱道:“西宫元宗的计划,是利用二元祭奠八岐大神,他说二元的身上带着神血。是对大神最好的祭品。只有用二元的血,才能让八岐大神断掉的首级归位。一旦他成功了,西宫家族就会受到大神的奖赏。”

    我奶微微眯起的双眼道:“什么奖赏?”

    “奖赏就在银河列车里。”熊山爱道:“很多年前,有一个极为高明的术士,利用一辆列车封印了东洋大半妖怪。为了不让他们下来,那辆列车就一直周而复始围绕着的东洋行驶。没有足够的力量,无法让他停下来。八岐大神却能做到这点。”

    “如果,西宫元宗能求八岐大神停下列车的话,他就有把握囚禁东洋所有鬼怪,让那些鬼怪听他驱使。那个时候,东洋将再没有西宫家族的对手。西宫家族也就成了东洋实际意义的上皇族。甚至可以向海外扩张。”

    利用秘法转运,兴族的事情,在术道上并不算的罕见。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南洋秘法。但是,南洋秘法也极为危险,甚至可以说的是一把双刃剑,能开疆列土,也会自伤命数。西宫家族的做法是把南洋秘术换成了真正的鬼怪,一旦让他们成功,西宫家族不止可以称为东洋真正意义上皇族,甚至可以称为神祗家族。

    这个理由足够让人相信,西宫家族大费周章盗取华夏异兽的缘由就是为了称霸东洋。

    我奶沉声道:“东洋术道高手如云,西宫家族为什么非要找陈野过来不可?”

    熊山爱沉声道:“因为用来镇压银河列车的东西是一盏白灯。”

    我爷急声反问道:“什么白灯,那是谁家的灯?”

    “不知道!”熊山爱道:“直到目前,还没有人能弄清那盏白灯的出处,只不过,所有人都觉得那盏灯出自陈家。”

    我爷还要再问,熊山爱却先一步说道:“我的时间到了,也该走了。如果,你们将来能见到公子,请转告他,小爱说过‘愿意倾尽一生,只为成全他半分’,小爱做到了。”

    熊山爱目视远方的微笑和炸成了磷火,成为她最后留给所有人的印象。

    我奶看到过熊山爱切腹时,眼中对尘世的留恋,她还有心愿未了。

    熊山爱魂飞魄散时却显得异常平静,可那平静中也带着遗憾。她完成了对肖梦城的承诺,却不曾亲耳听见爱人的赞许。那种遗憾无论如何都无法抹掉,可她已经准备好了从容而去。

    我奶深吸一口气道:“小妖,你潜行的功夫好,去熊山爱切腹的地方看看,那里有没有什么东西?”

    桃小妖离去不久就带着一个微型录音机赶了回来,那里有西宫元宗和西宫熏的对话。

    最先说话的是人是西宫熏:“谢元宗,我们家族辛苦培养出来的武士,就这样被你白白牺牲了?你用他们去平息异调局的怒火,没有任何意义!”

    西宫元宗淡淡回应道:“他们没让二元发疯就是最大的意义。二元是大巫,叶流光用毒的高手,再加上一个高深莫测的命数师林妍,足够颠覆整个西宫家族。在我们的成神计划没有完成之前,我们不能冒险跟对方动手。”

    西宫熏的话音缓和了很多:“你确定陈野能打破银河列车?”

    “不确定!”西宫元宗道:“这次柳生俊出手,应该可以给陈野制造一些机会。如果,陈野挣脱不了银河列车的话。我们还可以逼肖梦城动手。如果,魔徒也没办法助陈野一臂之力。那就只能继续牺牲家族武士,供二元施展巫术了。二元一旦不顾一切出手,很有可能逼停银河列车。这就是我为什么一定要把他们分开的原因。”

    西宫元宗忽然话锋一转道:“这次柳生俊增援陈野,恐怕再也回不来了?你不觉得心疼么?”

    录音里看不见西宫熏的表情,却能听见她话锋一转道:“你笑什么?”

    西宫元宗笑道:“我笑柳生俊,他苦苦追求得不到女神,轻易躺在了我的怀里,任我采撷,难道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么?”

    “你果然狠毒……”西宫熏后面话没说出来就被呼吸声盖了过去。

    我奶顺手关掉了录音:“你们说这段录音的可信度有多大?”

    桃小妖道:“我看过埋放录音机的地方,把录音机埋下去的人,应该不是熊山爱。起码埋放录音的位置和方向,跟尸体位置不太一致。”

第五百一十三章 破绽

    我奶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西宫家族里有的是术士,熊山爱化鬼,如果没有术士掩饰,她走不到异调局所在的房间。可正是因为有人掩护,熊山爱的话,才会更让人觉得真假难辨。

    熊山爱化灵,本可以自己把录音拿来。她却选择了把录音留在自己身死的地方。

    熊山爱通知异调局录音所在,又让桃小妖觉得埋放录音者另有其人。

    种种迹象都会让熊山爱原本就不太可信的消息,再次大打折扣。

    按照常理,设局的人应该让异调局完全相信熊山爱,否则,熊山爱送来的信息就没有任何意义了。那个设局之人却是在反其道而行,让异调局对熊山爱疑窦丛生。

    我奶却认为那人是个布局的高手,有时候,让对手惊疑不定,无从选择,才更有可能让对手贻误战机。

    我奶沉思片刻道:“我们不能让对手牵着鼻子走,还是按我们原来的计划行事。”

    “可是……”我爷还想说什么,却被我奶狠狠一眼给瞪了回去。

    我爷虽然没出声,却一直坐在屋里抽烟。用我奶的话说,我爷就是个拧种,他打定主意的事情,谁都拽不回来。

    那时候,我奶没有工夫去哄我爷,干脆给小钱儿递了一个眼色。小钱儿走到我爷身边坐了下来:“陈爷,你说我们这次来东洋是单纯为了任务么?”

    “我不说。”我爷看了小钱儿一眼:“你这丫头鬼着呢!说话都带着钩儿。我不能听你的。”

    小钱儿也不生气:“陈爷,我知道,你没法对平民下手。这些事情,你不要做,交给我们行么?”

    我爷一瞪眼睛:“我怕缺阴德,你就不怕遭报应啊?”

    小钱儿摇头道:“我一样怕下地狱,我不动手,谁去帮陈野,谁去救叶玄?有多少报应都让我们来背吧!只要他们平安,我们不下到地狱走上一朝。说不定以后,我们这些人在地狱相会,有说有笑,就不觉得烈火焚身有多疼了。”

    我奶回头就来了一句:“对,让那老东西独善其身吧!将来他上天堂,成仙成佛,逍遥自在,咱们都下十八层地狱。让他自己的跟天上的仙女玩去吧!”

    我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

    我奶知道,我爷这个人不能劝,你越劝他就越来劲。要么是跟他服软,要么激他自己想明白。小钱儿用的正好是后者。

    我奶呸了一声道:“咱们这么多人里,就你一个是圣人。你顶天立地,光明磊落,我们就是唯女子小人难养。这个小人,我做定了。我们就算背一辈子骂名活着,也不能看着陈野他们死。让那个大义灭亲的人,自己玩去吧!”

    我奶这话说重了,其实,我爷跟大义灭亲扯不上什么关系,他只是不忍心滥杀无辜而已。我奶却把他心思解歪了。

    从我奶的角度上来说,这种宁可屠城一战也要保住家人至亲的想法,可以指责她自私,但也不难理解。毕竟这个世上最多的是凡人,而不是圣人。如果,人人成圣,世上也该没有江湖了。

    我爷被我奶一顿臭骂,终于不说话了。

    我奶改变不了我爷的想法,但至少能让他不拖后腿。这对我爷来说,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平静下来的异调局,就像是一座被暂时压制的火山,除了偶尔还能看见烈焰在山巅的跳动,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的危险。事实上,它却是在积蓄着力量等待着更大规模的爆发。

    西宫家族暗流汹涌,柳生俊却真的带着大批人马赶向了一处极为偏僻车站,那里就是银河列车的必经之路,同去的人里还有西宫家的阴阳师。

    柳生俊带领的两百名武士,把十多条横木压在铁轨用钢丝再次固定之后,才集中在月台两侧严阵以待。

    柳生俊目视着火车应该开来的方向道:“阴阳师先生,我们用横木拦住铁路,不会造成火车脱轨吗?”

    阴阳师微微摇头道:“那不是火车,是真正的恶鬼。或者说,是恶魔栖身之地。如果不是没有准备完善,我还希望增加一倍的横木。这样才有把握把列车拦截下来。”

    柳生俊道:“如果,那些横木拦不住列车呢?”

    “那就只能用家族武士的血肉之躯继续阻拦列车了。”阴阳师再次目视远方道:“如果,家族武士还是拦不住列车。你将永远失去救援陈野的机会。”

    柳生俊目视着阴阳师道:“我真的没有机会么?”

    “作为生人肯定没有!”阴阳师垂首道:“你不是陈野,他有秘法护体,可以屏蔽自己身上生气,以死人的状态进入银河列车,而你不行。”

    柳生俊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我能上车的话,也有机会救援陈野。”

    “对!”阴阳师从身上拿出一张像是用人皮化成的符咒:“这是西宫家族最后的一张神明符咒。也是唯一能帮助陈野的办法,只不过……”

    阴阳师话音一顿道:“柳生先生,没到最后,我们不能使用这个办法。熏小姐,不希望牺牲你这位朋友。”

    柳生俊平静接过人皮符咒:“熏小姐,为了报答陈野先生的救命之恩,不惜拿出家传之宝。柳生俊堂堂武士,何惜一条性命。”

    阴阳师诚恳道:“柳生先生,没到最后一步,我希望你不要动用极端的办法。”

    柳生俊目视远方:“阁下,请你告诉我,我带来的这些武士有没有把握拦截银河列车?”

    阴阳师犹豫再三:“至多只有三成把握。”

    “太少了!”柳生俊说完大步向车站相反方向走出,直到走出三四百米的距离之后才跪坐了下来,褪去身上的武士装,缓缓抽出腰刀,用一块白布仔细擦拭过刀身之后,转身看向跟过来的阴阳师:“阁下,请你务必把我送进银河列车。”

    “柳生先生,现在还不到最后……”阴阳师忍不住道:“为了一个异国人值得么?”

    柳生俊平静道:“恩情不分国界,武士同样不分国界。陈野先生是真正的武士,能为援救陈野先生而死,我很光彩。这是武士的荣誉,请阁下务必成全。”

第五百一十四章 破绽2

    柳生俊说完向阴阳师深深鞠躬,阴阳师道:“柳生先生,我还是觉得,你不该操之过急,或许,我们真能逼停银河列车。”

    柳生俊再次鞠躬:“我不能赌那个渺茫的机会。请阁下务必成全,拜托了。”

    阴阳师同样鞠躬还礼:“柳生先生,在下一定助你守护武士的荣耀。”

    “谢谢!”柳生俊挺直身躯,双手握刀,毫无犹豫的将刀锋刺进了自己腹部之后,双手再次发力将刀锋划向下腹。

    被血染红的东洋刀直到柳生俊下腹才停顿了下来,柳生俊双手握住刀柄,转动了刀锋向外横拦一刀将刀划向小腹一侧。

    直到这时柳生俊才抽出东洋刀,双手平端着放在自己身前,又用事先准备好的白布缠住了伤口,扬头看向了远方。

    柳生俊完成了切腹,剩下的就是等待死亡。

    东洋武士切腹,并非像是电影里看到那样,连刀都没拔出来,人就已经咽气。

    武士切腹有一套严格的程序,人在切腹之后,由于刀锋并没伤及立时致命的脏器,人不会立刻死亡。所以武士切腹之后,可能会坚持几个小时才能结束生命。

    这个过程当中,切腹的武士,必须把刀放好,自己想办法扎紧伤口,不让肠子流出来,人要端正坐姿,以保证尸体是向前栽倒,而不是满地挣扎。只有做到这三点,才算是完美切腹。否则,就会被视为失礼。

    我最初听我爷说起切腹过程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最开始想出那套切腹程序的人,不是个受虐狂就是个疯子,偏偏东洋的武士还在跟着他一块疯了无数年。

    柳生俊完成了完美的切腹,接下来就等待银河列车的到来。或者,死亡的到来。

    短短片刻之后,银河列车的灯光就在远处遥遥而来,脸色惨白的柳生俊下意识挺直了身子,微微低头,站在他身后的阴阳师,双手握住柳生俊的长刀,缓缓将刀扬起,刀锋正对柳生俊后颈,做好了准备。

    短短片刻之间,飞驰的银河列车就出现在了两个人的视线当中。

    下一刻间,列车前轮便毫不留情的压上了铁轨横木。按照常理,高速行驶的列车,哪怕是压上一根枕木都可能造成脱轨。可是风驰而来银河列车却仅仅是震荡了一下之后,就碾过直径近尺的横木向月台的方向冲撞而来,几节断木就像是被车轮溅起的积水,在列车两侧纷飞而起之间,银河列车的速度虽然减慢了几分,却仍旧带着轰鸣之声冲进了月台。

    “挡住他!”第一个西宫家族武士纵身跳下月台,双手持刀劈向了车头。精钢百炼的东洋刀瞬时间,在车头断成了两截,那名西宫武士也被撞得四分五裂,血肉横飞。

    那人鲜血还没来得及将铁轨染上猩红的颜色,西宫家武士便接二连三的跳下了月台,不知生死般的挡在了车前。

    车站当中一时间血雨狂飞,残体四溅,银河列车在血雾当中飞速疾行。

    阴阳师急声喊道:“咬住符咒,我送你上车。”

    柳生俊目视沐浴血雨,呼啸而来的列车,把人皮符死死咬在口中。他的目光完全集中在了车上,丝毫没有留意到车下的诡异景象。

    那些跳下月台的武士,并非全部当场身死,有些人被同伴被撞离了原地,仅仅是被列车给扎断了手脚。

    人在重伤之下很少有再度出手,那些断了肢体的武士,却睁着猩红的双眼,拼死爬向车底,把自己的脑袋生生送到了车轮之下。

    如果,柳生俊看到这番景象,哪怕他不是术士,也会反映过来。西宫家族武士,所谓的舍生忘死,拦截列车,只不过是一个骗局,他们真正的目的就是要让列车染血,染上足够人血。

    那些武士的勇武,实际上是一种被控制的疯狂!包括柳生俊切腹也是一种在别人的圈套中被激发出来的荣耀。

    柳生俊是一个武士,他有武士的血性和忠诚,但是他的脑子里更多还是武士的迂腐,他才是给我送信的最佳人员。

    柳生俊并不知道,自己成了一个信使,仍旧忍受着无法形容的痛苦,昂首挺胸,目视着列车。

    片刻之后,银河列车便在了柳生俊身边飞驰而过,他目光当中也出现了一扇被人打开的窗户,那扇窗户贴近柳生俊的一刹那间,阴阳师手起刀落,把柳生俊的人头给砍向了那扇车窗。

    柳生俊的首级顺着窗户落在车座上时,柳生俊本能坐了起来,他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自己落在车座上的人头。

    被鲜血染红的车座显得分外刺眼,柳生俊的面孔却是一片安详。

    柳生俊笑了,这是他想要的结果。在东洋武士看来,武士的遗容就该安详而从容,那些因为痛苦而扭曲的面孔,不应该出现在武士的脸上。

    柳生俊想要回头去向那个帮他完成了武士夙愿的阴阳师时,却看见对方跪坐在了月台上,双手握住长刀对准了自己胸膛。

    柳生俊站起身来向对方鞠躬致意之后,才从自己尸体的嘴里抽出了那张人皮符,紧紧握在手中向另外一节车厢走了过去。

    在他看来,那个阴阳师会切腹自尽,是对他武士荣誉的最高赞扬。他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殊荣就应该把事情做得尽善尽美。

    柳生俊在找我的时候,我却不知道他已经进了车厢,只是感觉到银河列车在不停的震颤,坐在我对面的针女,稍稍看车外看了一眼道:“又有人想要强行上车了!”

    我疑惑道:“这辆车上不来么?”

    针女回答道:“只有列车想让他上来的人才能登车,其他人除非动用秘法,否则,无法上车。”

    针女话里包含的信息太多,至少他已经告诉我:我能上车是一个例外。

    我沉声道:“怎么才能被邀请上车?”

    “我也不知道!”针女道:“我是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列车,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被车给拽了进来,是被人给扔进了车里。”

    我看向对方道:“你能详细说说么?”

第五百一十五章 破绽3

    针女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其实,我和清姬他们遭遇的事情差不多。因为,我爱上不该爱的人。”

    “我的来历,我不想提及。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经历。或许,你能从我名字上推测出一二吧?”

    我微微点了点头:针女与其说是妖怪,不如说是一种怨灵。东洋对怨灵,妖怪的划分看似十分清晰,实际上的概念非常模糊。在华夏,鬼和妖有着明确的划分,鬼的力量再强,也不会脱离本身魂灵的范围。东洋却不一样,鬼强大到了一定的程度就成了妖怪,甚至还会成神。

    针女戏弄男人,事实上是一种报复,与陌生男人纠缠一生却不杀人,也不去吸取对方精气,吞噬血肉来增强自己的修为,是典型的怨灵报仇。

    针女所谓的往事,就是一种古老而俗套的故事——为情所伤。

    针女说道:“很多年前,我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是个傻瓜,他明知道怎么赶走我,怎么躲避我,却从来不会选择逃避,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等着我的出现,宁可在针刺之下遍体鳞伤,血肉模糊,也要跟我拥抱。”

    “好多次,我都不忍心去用针刺他,甚至提醒他怎么能赶走我。可他却告诉我,我说的事情,他全都知道。只是不愿意把我赶走。”

    “我们纠缠了好多年,他的身体开始变得越来越虚弱。可他却在带着我躲避阴阳师的追杀。我开始求他,骂他,让他赶紧把我赶走。可他却怎么都不肯开口。带着我从一个地方走到另一个地方,只要有阴阳师发现我的存在,他就会放弃一切带着我搬走。哪怕连糊口的钱都没有,他也要带着我逃离,他生活的过的地方。”

    “直到,有一天他像一个孩子一样跑到我面前,告诉我,我找到了一个没人打扰我们的办法。我拿到一张银河列车的车票……”

    “我从没相信什么银河列车,可我却不忍心掐灭他心里的希望。只好把车票给接在了手里。那天他高兴得喝了很多酒,一遍又一遍给我描述对未来憧憬,最后枕在我身上睡着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会睡在了他身边,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车上。他却不见了。”

    针女说到这里眼也泛起了泪花。

    我和叶玄对视了一眼之后,叶玄开口道:“你会睡觉?”

    妖怪很少会休息,如果没有外力作用他们就算是休息,也不会睡死过去,稍有异动就会惊醒。针女当时的情况显然不合常理。

    针女道:“这就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

    我沉声道:“你接到了银河列车的车票?你们所有人都是拿着车票上车?”

    清姬和毛女点头之后,我才反应过来:“从银河列车外形看,这是一辆内燃机车。也就是说,银河列车的出现至少是在十九世纪。那之前,你们当中没有人失踪?”

    “没有!”针女摇头道:“我们这些妖怪虽然都有各自活动的范围,但也并非没有联系。我们甚至知道对方都在做什么。在那之前,我们没有任何人失踪了。”

    “我明白了!”我沉声道:“也就是说,银河列车对你们而言也是一种新生的事物,我说的没错吧!”

    清姬点头道:“可以这样说吧!”

    这三个女人话里似乎有个破绽,我沉声问道:“你们上车之后,怎么知道了信太勇的故事,或者说是怎么知道了列车里存在着不同的空间?”

    我在说话之间,悄悄把我手伸向了身后的刀柄。

    我希望能从她们的嘴里得到想要的答案,可我也怀疑下一刻就是我们失合动手的时候。

    清姬脸色微变道:“是……针女告诉我的!”

    针女却是一脸茫然:“我告诉过清姬信太勇的存在,可我忘记了,我怎么会知道信太勇在列车上。是谁告诉我车上有信太勇?是谁来着?”

    针女还在苦苦思索的时候,景圆忽然开口道:“陈野,你还记得肖梦城说过,东洋也有一座术殿吧?”

    景圆没用我问就回答道:“我怀疑,银河列车就是术道十八殿之一的殇情殿。”

    “殇情殿?”我好像没听过还有这么一座术殿的存在。

    景圆道:“殇情殿。在术道十八殿中最不被人看中,也没有人去找殇情殿。因为,殇情殿的作用就就相当于是一个供人炼心的地方。可以辅助修士修炼无情道。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作用。也就渐渐被人遗忘了。”

    我疑惑道:“你怎么知道这辆车是殇情殿。”

    “无情道,第一重就是忘情。”景圆道:“忘情的方式有很多种,其中岁月的消磨就是最有效的办法。这就像是你能天天看到一个人的时候,即使没有了最初脸红心跳的激情,爱情也会转换为亲情。当你,看不到一个人的时候呢?”

    “那种孤独和失落,一开始会尤为猛烈,甚至触景生情都会让人黯然神伤。可是对于多数人来说,可能时间一久,最初的痛苦就会被时间慢慢消磨,从淡化,到冷漠,再到遗忘。时间久了,再见对方心里也未必会有波澜,这就是忘情。”

    景圆道:“你不觉得,银河列车把人放置在不同的空间里实际上就是为了让他们忘情么?”

    我皱眉道:“这个有点说不通吧!我承认你的话有几分道理,可我也弄不明白,殇情殿为什么抓来这些鬼怪,让他们忘情究竟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景圆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不认为殇情殿能产生自我的意识,抓捕东洋鬼怪。我是说,如果殇情殿就是银河列车的话,就应该有一个操纵列车的人,这个人很可能已经得到了殇情殿的传承。”

    “果然又回到原点了!”我沉声道:“我一直以来关注的焦点是银河列车和作者信太勇。现在一切都清楚了,我们必须把这个信太勇给找出来,否则,我们寸步难行。信太勇既然在车里,那他一定会留下某种破绽。这个破绽就是我们找到对方的关键。”

    我自言自语的说道:“这个破绽究竟是在什么地方?”

第五百一十六章 破绽4

    我在自言自语之间转头看向了景圆:“你说,我们会不会是在一座监狱里面?我是说,这两列车其实就是监狱。用来囚禁妖怪的监狱。”

    景圆沉默了片刻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有人在监视整个车厢是么?”

    景圆说道:“我赞成列车就是监狱的说法,但我不觉得,车里有人监视。能把妖怪禁锢在车里的东西,并不是这种飞驰的列车。也不是,强力的看守,而是她们无法割舍的希望。”

    景圆指了指窗外:“如果,她们能够忘情,以现在列车行进的速度,她们完全可以破窗而去。又何必随着列车永无休止的在黑暗中旅行。”

    我站起身来看向窗外,列车外面只有漆黑的空间。

    以火车运行的速度,我的确可以跳出去,但是跳出去之后呢?外面的空间真的没有危险?

    我在沉吟之间,景圆忽然说道:“陈野,你感没感觉到车厢里多了一个人?”

    景圆不说,我还没发现什么异常,她话一出口,在场之人同时转头扫向了车厢。整座车厢就只有我们几个,可我却感觉到还有人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窥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柳生俊已经到了我身边,正站在车座上拼命的喊我:“陈桑……陈桑,我在这里。陈先生……陈野,你听见没有啊!”

    我和柳生俊虽然只有一线之隔,他能看见我,我却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景圆屏住呼吸感觉半晌,才说道:“我觉得人在这个方向!”

    景圆指的就是我身边的车座,那时,柳生俊也正好抬手往我身上摸了过来,我只觉得凭空而来的一股凉意从我身前簌然扫过之间,我也下意识的拔刀而起,直奔自己身上空间猛然刺去。

    西宫元宗给我打造的砍刀,虽然不比毒蛟,却胜在做工精湛,刀锋锐利。

    砍刀出鞘,虽然只是在咫尺之间出手发力却是刀啸刺耳,杀机凛冽。

    我手中砍刀穿过空气之后,没入车座靠背半尺之深才停了下来,与此同时,柳生俊的影子也出现在了我眼前。柳生俊的胸口被我一刀洞穿,丝丝磷火像是伤口上涌出的鲜血,从我刀锋两侧四溢而出。

    “柳生俊?”我看见柳生俊时就是一愣,我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出现在车上,而且还是以鬼魂的方式出现。

    “别拔刀!”景圆看我想要抽刀,当即按住了我的手腕:“我给他护魂,你有什么话赶紧问。”

    柳生俊没用我询问,就把自己怎么带领西宫家武士拦截列车,又怎么自己登上列车的过程简短的说了一遍:“陈桑,这是薰小姐让我给你带来的神明符咒。陈桑……薰小姐的安危,拜托你了,小心西宫元宗。”

    柳生余音未落,整个人便炸成了一团磷火,飘散在地。

    我看着满地流动的莹莹火光,退后一步对着地面深鞠了一躬。

    柳生俊虽然是东洋人,却是一个值得结交的人。可惜,他死得太早。

    我等磷火飘散才说道:“柳生俊被骗了。”

    景圆思忖道:“我倒不在意柳生俊是否被骗,我在意的是,西宫薰为什么非要让柳生俊的鬼魂上车。我们能够登车,柳生俊应该一样可以,他们逼着柳生俊自杀,可以说毫无道理。”

    叶玄接口道:“说不定,西宫薰一早就想杀柳生俊这傻小子。只不过,一直找不着机会。这下机会来了,三言两语的逼着那傻小子自尽,她就好跟柳生家族交代了。西宫薰那小娘们儿看着彬彬有礼,骨子里坏着呢!”

    景圆摇头道:“这也是一个猜测,如果西宫薰原本就想杀柳生俊这个假设不谈的话,他们说不定是想用柳生俊的死,给我们某种提示。”

    景圆说到这时,抬头往我脸上看了过来,我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他是说,亡魂视角。

    亡魂视角并不是术道上名词,我这样说,只不过是想让别人听得更明白一些。

    谁都知道,在阳间生人看不见亡魂。鬼魂在阴间,也同样看不见活人。柳生俊看到的东西和我们看见并不一样,这就是亡魂视角。

    景圆把柳生俊的那张人皮符拿了起来仔细研究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这不是什么神明符咒。而是一张随便画了几个符号的人皮。它的作用其实就跟画皮差不多,柳生俊拿着他,会被列车当成活人,分配到我们的空间。”

    景圆的话一说完,我便转头看向了清姬,后者往后倒退了一步:“你看我做什么?”

    “拿下他!”我一刀斩向清姬时,针女挥手向我拦截过来:“你想做什么?”

    “她是列车上的人!”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清姬的身份,只能挡开针女,继续向清姬攻杀而去。

    针女却误会了我的意思,拼命在阻挡我的攻势。这时,叶玄也再次和毛女打成了一团,两人几乎是在寸步不让拼死攻击对手,唯一能追杀清姬的景圆却好似在袖手旁观一样,站在远处一动不动。

    “景圆……”我招呼景圆的当口,清姬已经抽身向后退去,撞开了车厢大门消失在了我们几个视线当中。

    “景圆……”我再想喊景圆去追清姬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清姬消失而去。

    车厢门再次关闭的时候,景圆才说道:“别打了,你们被清姬骗了,你们两个都是人,只有清姬一个是妖怪。”

    “你说什么?”针女两个人同时停手之间,不敢置信的看向了景圆。

    景圆轻声道:“西宫家族骗死柳生俊,让他以亡魂的形式进入车厢,拿着人皮符找到我们。难道提示的还不够明显么?西宫家族不是为了让我们相信柳生俊,而是为了让我们相信自己是活人。”

    “你们始终觉得自己是鬼怪,是因为,道成寺钟也在这个车厢里。”景圆沉声道:“清姬其实就是道成寺钟,她抹掉了你们的记忆,并不是要把你们变成和尚,而是要把你们变成鬼怪。”

第五百一七章活人的车厢

    针女小心戒备的看向景圆:“你别想骗我!”

    针女的戒备不难理解,这就像是有人自认为自己是男人,并且以男人的身份活了几十年,忽然有人告诉他:你是个女人。他也一样不会相信。

    如果,景圆证明不了针女是个活人,那么,我们马上就会陷入被动。

    我不是不相信景圆的判断,就算景圆可以证明针女不是妖怪又能如何?她不唤醒针女的记忆,针女至多是对我们半信半疑,想要让她出手相助,还得再费一番手脚。

    我们未必有这个时间了!

    景圆不紧不慢的说道:“是与不是,你很快就会知道。”

    景圆说话之间缓步走到了针女的面前,刚才还跟我打得你死我活的针女,竟然像是一只看见主人的小猫,扬着脑袋站在景圆身前一动不动的等待着主人的爱抚。

    景圆伸手摸向对方头顶时,我差点就喊出了声来,站在对面的针女却毫不反抗的让景圆的手落在自己头上。

    我侧眼看向被叶玄看住的毛女时,对方也一样毫无反应。

    也不应该说她没有反应,从她的表情上看,毛女想要挣扎,可她的手脚却像是被人捆在了身边,几次发力也没能晃动双手。

    景圆刚才出手了?

    这个念头从我脑中划过之间,我也不由得一阵心惊。

    景圆让我看不透深浅,把四公子带在身边,无异于与虎同行。不说景圆的智谋如何,单是她不动声色就能布下陷阱的本事,就足够让人心惊了。

    等我转头看向景圆时,针女已经泪流满面:“我真的不是针女,我只是……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假的……我的爱人,我的爱情都是假的,他们从来就没出现过。那些都是假的。”

    毛女厉声叫道:“你在说什么?你别被骗了!”

    “没有,真的没有!”针女说话之间从景圆手里接过了一把匕首,在自己的手臂上狠狠划了一刀,鲜红的血珠立刻顺着她雪白的手掌滑落在地上,针女指着地上梅花似的血迹道:“你看,这不是妖怪的血。我们是人,都是人。”

    我低头看向血迹时却没看出任何的问题,忍不住皱下眉头。

    针女道:“毛女,你别忘了清姬说过,妖怪的血是活的。落在地上就会逃跑,就算我们粉身碎骨,只要有一滴血跑出去,我们就能复活。可你看地上的血,他们跑了么?”

    我转头看向了景圆,后者也微微点了点头,她的意思我明白了:她是想告诉我,我面前的这个针女,只不过是拥有了真正妖怪的一丝力量而已。那部分力量就来自于那滴所谓会跑的血。

    那滴血才是真正的针女!

    毛女的身子虽然已被景圆禁锢,人却在拼命的摇头:“我不相信,我们就是妖怪,拥有强大力量的妖怪。别管我们生前做过什么?我们都是妖怪。”

    “我们不是……”针女还要争执却被景圆给拦了下来:“不需要再争论什么了?她固执的相信自己是妖怪,是因为她更迷恋妖怪的力量。人各有志,让她留在这儿吧!”

    景圆向我点了点头,我和叶玄护卫在针女身边一块儿走向了下一节车厢。

    我的脚尖刚一踏进车里,原本空空如也的车厢当中就炸开了一层涟漪。下一刻间,涟漪中心的空气便开始向外暴起,一道道气流像是横空乱飞的箭矢,往四面八方炸裂而出,附近车窗纷纷炸裂之间,刺骨的冷风从车外狂涌而来,让人几乎无法睁眼。

    我用手在眼前稍一阻挡,刚才逃走的清姬已经盘着蛇身出现在了车厢当中,刚才炸开车窗的人就是她。

    清姬仰头向我说道:“恭喜你终于发现了列车的秘密。但是,我也得很遗憾的告诉你,这个秘密对你而言,没有任何作用。柳生俊的亡魂可以通过一张人皮进入生人车厢。你们能走进亡者的车厢么?”

    “你们华夏有一种秘法叫做真魂出窍对吧?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真魂出窍仍旧不是亡魂,你永远别想走进下一个车厢。除非,你愿意像柳生俊一样切腹自尽,或许,还有机会在亡者的车厢里联系上你的同伴。”

    清姬笑道:“其实,你们没有猜错。这个车厢里的确存在了空间的缝隙,可以让人来去自如。比如我,就可以走进生人的车厢。如果,你们当中有人愿意牺牲自己,你们可以跟着他走,等他走进另外一个空间的时候,你们也就能找到那个空隙。”

    清姬说到这里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忘了告诉你们。信太勇就在亡者空间里。你们找到他,说不定就能拿到列车的秘密。”

    清姬缓缓说道:“言尽于此,信不信由你。”

    清姬刚才说话的时候,我就发现她的气息越来越弱,等到她把最后几个字说出来,狰狞的蛇身便软绵绵的瘫倒在了地上。

    叶玄试探着在清姬的身上触碰了两下:“死了!”

    “先回去!”我把针女挡在身后一点点退回了原先的车厢时,被景圆定身的毛女也已经坐在车座上没了声息。

    毛女死不瞑目的尸体一直瞪着眼睛看车厢门的方向,似乎是故意的看着我们怎么从车厢那边走回来。

    尸体的眼睛虽然已经失去了神采,可我却怎么都觉得她的眼里带着冷笑——她在嘲笑我们。

    应该是说,杀掉了毛女的人,再用她的尸体嘲笑我们。笑我们看不穿他的局。

    我索性在距离毛女尸体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景圆,你说,我们是不是算错了什么?”

    景圆也在苦苦思索:“我也在想,我们究竟是算错了什么?我本来以为,我们已经掌握了主动权,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又落入了下风?车里车外这么多人,在给我们提示,为什么我们就算不对呢?”

    我微微沉吟道:“清姬、毛女都死了。她们的死,有什么意义么?我是说,如果这是一个局的话,他们的死对整个布局能起到什么作用?”

第五百一十八章漏掉的东西

    景圆抬起头道:“我觉得是灭口,他们应该还知道什么?”

    “等我重新捋一下思路。”我思忖了片刻才说道:“我先说术道十八殿。殇情殿,真的只是让人忘情那么简单么?”

    景圆反问道:“你不相信我?”

    “不是!”我摇头道:“我虽然能进入十八殿的主殿,却跟十八殿打过不少的交道。术道十八殿能让天下术士追捧。是因为每座大殿中都有足以让人称霸江湖的秘法。殇情殿,如果只是一个辅助修士修炼的东西,它未必能与其他十七座术殿并列。”

    我再次解释道:“我怀疑,你的情报有误!”

    我说到这时,不由得有些想念一语天晴了,要是我还能联系上她,我一定会找她问个究竟。

    景圆不置可否的说道:“或许吧!术道十八殿本就是存在于传说里的东西,谁又能真正摸清十八殿的本质。”

    我反问道:“景圆,我想问你个问题。所有人都知道十八殿的存在,人人都想进十八殿得到术道传承。好像是所有人都没办法拿到完整的传承。目前为止,我见过得到传承最多的人就是夏稷。但是,他也没能拿走完整的替身邪。我想知道,进入十八殿得到完整传承的条件是什么?”

    景圆说道:“据我所知,唯一的条件就是得到殿灵的认可!只有被殿灵认可的人,才会拿到十八殿完整的传承,登殿封王。”

    “明白了!”我忽然把话锋一转道:“你给针女用的是什么秘法?”

    “唤情决!”景圆解释道:“简单的说,唤情决就是激发别人记忆的东西,与忘情决相对。忘情决是让人把过去的东西统统忘掉,唤情决却是在激发回忆。就像武功里的点穴和解穴。”

    景圆道:“宗门前辈曾经进入过殇情殿,只可惜,他们只拿到了唤情决。这门被人视为鸡肋的法诀,一直都扔在宗门的藏经阁里,我也是无意间拿到法诀。”

    “嗯!”我人在点头,心里已经断定了景圆是说谎。

    忘情也好,唤情也罢!绝不是短短几个呼吸就能做到的事情。

    藏在人心底下的那一段情,就像是钉进了木头里的钉子,想把它拔出来必然要费上一番手脚。把它再钉回去,或许会轻松一些,但是也得敲上几锤子才行。从景圆出手到针女恢复记忆,大概就只用了那么几秒钟的时间。这个过程太快了。除非景圆用的不是唤情决,而是另外一种类似于催眠的秘法。把一段记忆强行打进了针女的脑袋里。

    景圆看我不说话,还特意向我眨了眨眼睛,她大概是知道了,我心里在想什么。她眨眼睛的意思就是,让我不要说破,否则,我们就骗不了针女了。

    我点起一根烟道:“咱们先不说殇情殿的事情。我们说说,清姬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吧!”

    “还能什么意思?骗着我们自杀呗!”叶玄接了一句道:“我看她的意思就是先骗死两个再说。”

    “你想啊!咱们被困在车里。外面的事情不知道,车里人还见不着。再怎么冷静的人,被憋在这个鬼地方,时间一长都得暴躁。等你受不了,再一想她那鬼话,保证拿起刀来,给自己噗呲一刀。全都完活了。”

    叶玄比划着道:“咱们这么说,我们三个人里,肯定是我先自杀,然后才能轮到你们两个。我抹了脖子,下一个就是你。那个什么清姬,这不就是想把我们逼疯了再说么?”

    叶玄还是太憨厚。我们等下去,第一个死的人肯定不是叶玄,我不会看着他自尽,更不会拿着兄弟的命去给自己拼活路。

    景圆是聪明人,聪明人不到最后绝不会放弃挣扎,所以,第一个死的人是针女。

    景圆既然能用催眠术骗针女一次,就能再骗她第二次。她才是最合适牺牲的人,针女是人,只要她死了,景圆就能用秘法控制针女。让她帮着我们找出路。

    这是个办法,但是太过残忍,对针女太不公平!

    我想到这儿时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沉声道:“景圆,假设你的推断成立,银河列车就是殇情殿的话。或许,我们弄错了空间上的意思?”

    我继续说道:“不止是你弄错了空间屏障,真正的意思,就连肖梦城、西宫熏也把事情搞错了。银河列车迟迟无法被破解的原因,就是我们所有人都走错了方向。”

    “什么意思?”景圆说道:“难道,殇情殿不是为了把人分隔开来,让人忘情么?”

    “是,也不是!”我解释道:“按照你一开始的说法,无情道的第一重境界是忘情,我说的没错吧?”

    我见景圆点头,才解释道:“在我看来,没有所谓的忘情,有的只是心境。”

    “人的记忆一旦产生就很难忘掉,越是深刻的事情也就越难忘记。这就像是一个浪子得到一个少女之后,他可能很快就会忘记那个女孩的名字。但是,女孩却不会忘记得到自己第一次的人,哪怕她以后经历了无数次感情,无数个男人,她也不会忘记最初的那个人,这是记忆。”

    “真正的忘情,忘掉的是一种情绪。当你在想起一个人的时候,无论想到当初他给过你什么样的记忆,你的内心当中都不会再掀起波澜。无怨无恨,也无爱无欲的时候,才是真正的忘情。”

    我说到这里声音一顿:“我们所在的这个车厢里,可能有数以百计的乘客,那些乘客,也无所谓是人是鬼,是妖是怪,只要他们能参透了忘情二字,就能从车里走出来,进入第二个空间。”

    “术道十八殿啊!这个世上就没有不升阶的大殿。你想进殿封王,就得一级一级的往上直到走到王座上的位置。这辆银河列车,就是王座下面的第一层阶梯,如果,你连这层阶梯都走不过去,还谈什么登临巅峰。”

    “这辆车可能会把人骗进来,但是他真正的目的却是在考校人的悟性,谁能真正参悟无情道,谁才能走进殇情殿!”

    我说话之间转头看向了针女:“我说的对么?殇情殿灵!”

第五百一十九章殇情殿灵

    针女的表情稍一错愕,便恢复了正常:“我叫秦殇情,不过,我不是殇情殿灵,而是殇情殿的内守护使。”

    内守护使?

    我马上捕捉到了秦殇情话中的信息,既然有内守护使,那就应该还有一个外守护使。术道十八殿并非像我们想象中的那样是无主之物,而是带着严密传承的存在。

    秦殇情说道:“你们本来已经陷入殇情殿,为什么你会想到我是守护使?”

    “因为你是女人。”我继续说道:“我看到十三图画的时候,就觉得十三图画的背后是一个女人,一个伤了情的女人。所以,我一直在注意身边出现的女性。”

    “直到我进入了银河列车,我这种直觉就越发的强烈了。一辆列车上的乘客,不可能只有女人,没有男人。就算是按照我们最初的设想,列车会把乘客分门别类的话,我们也不应该只有女人,不见男人。”

    我看向秦殇情:“所以,我一直都在猜。你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直到清姬、信太勇的故事出现,我才弄清了一件事。那就是登上列车的人都是成双作对,我们却不是,所以,我们几个就成了列车里另类的存在,需要被消灭对么?”

    秦殇情笑道:“你为什么不说自己不解风情呢?”

    秦殇情稍稍挑了一下自己鬓边垂下来的秀发:“我们这些人里,除了清姬,哪一个不是风情万种? 你为什么就不动心呢?”

    我明白了秦殇情的意思:“你是说,让我们建立感情?”

    “人跟妖怪有个屁的感情?你们要是白娘子,也就算了,偏偏弄出一群东洋妖怪来?老子连东洋女人都看不上,还能看上几个东洋妖怪?”叶玄丝毫没给秦殇情面子。

    秦殇情也没生气,似笑非笑的看向景圆道:“单说这位景小姐吧!难道她不是万里挑一的美女么?你就没一丝心动么?”

    我靠向车座:“你的意思是说,患难之中更容易让人快速建立感情对么?”

    世人没有什么比人的感情更为微妙,感情有的时候有迹可循,有的时候又让人觉得没有定式。 很多时候,就只能用缘分这种玄学的概念来解释。

    如果说,能让两个本来仅仅是认识,谈不上感情的人,快速建立感情,大概就是让他们共同去经历逆境。有时候,互相依赖也可以转化成爱情。

    秦殇情的想法大概就是让我们先入情,然后再忘情。

    我们这边只有两男一女,她还得再给我们加上一个人。这才是车厢里出现了三个鬼怪的原因。

    我平静的看向秦殇情:“我已经猜出了忘情的本意,是不是可以进入下一节车厢了。”

    “不能!”秦殇情摇头道:“知道和悟道,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这个世上从来不缺知道的人,缺的是能悟道的人。”

    我明白秦殇情的意思:知道的都是聪明人,他们能读懂道的意思,也能解读禅语,却不是真正的悟道。因为他们做不到知行合一。能悟道的人,往往是看上去稍为木讷的人,他们是在用行去合道。

    秦殇情道:“殇情殿立于东洋数百年,就是为了等待一个悟道忘情的人,你不悟道,除非有毁灭殇情殿的本事,否则,别想离开银河列车。”

    我皱眉道:“东洋人更懂怎么忘情?”

    这个理由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太成立,人类的情感在表达的方式或许会有不同之处,本质上却没有任何差别。

    秦殇情摇头道:“有人曾经推演天机,能继承殇情殿的人一定会出现在东洋。所以,我们来了,把整座殇情殿给搬到了东洋。等待天命之人的出现。”

    “这些年,不计其数的人陷入了十三图画,或者登上了银河列车,走入了殇情殿。可惜,他们没有一个人能通过最后的考验。所以,他们等于是走进了囚牢,再也出不去了。”

    我明白了,无论我是不是追着十三图画上了银河列车,最后都会进入殇情殿。十三图画伤情,银河列车也是伤情。十三图画只不过是通往殇情殿的一个门槛而已,踏过去就是陷阱,没法悟道的人永远别想走出殇情殿。

    我沉声道:“肖梦城呢?他也陷入了殇情殿?”

    “你说的是那个魔徒吧?”秦殇情笑道:“我不得不说,那个魔徒是我见过最特别的人,他为了挣脱殇情殿的束缚竟然动用了斩情秘术。斩断了自己一部分的记忆,遁出了殇情殿。不过,他本人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一直没有开口的景圆忽然说道:“斩情之后,不是应该无情了么?那不正好顺应了殇情殿的要求?他为什么没能继承殇情殿?”

    秦殇情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殇情殿的守护使而已。我能做的就是接引和守卫,至于谁来继承殿主,有真正的殿灵来判断。如果非要我说的话……”

    秦殇情微微一顿道:“我只能说,那个魔徒也只是知道,悟道才是继承术道十八殿的唯一途径。”

    秦殇情站起身道:“陈野,你悟道吧!不参透无情道,你永远离不开殇情殿。”

    微笑的秦殇情在我面前逐渐淡化,就是一道消失在车厢灯光中的影子,无声无息的在我面前涣散而去。

    叶玄猛地从车座上站了起来:“老班,你怎么不拦着他?”

    “这是他的地盘,我拦不住!”我的脸色也随之阴沉到了极点。

    叶玄在车厢里转了几圈,才抽出刀来往车玻璃上敲了几下:“老班,要不咱们跳车试试,我就不信,这么一辆车还能把我们拦下来?”

    “跳车是不得已的选择。”我沉声道:“我现在是在想,秦殇情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信的程度?”

    我在说话之间转头看向了景圆,我是在等她给我答案。

    景圆道:“我觉得完全可信。秦殇情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让我们忘情,就算他们想杀我们又如何?我们三个人里一旦有人成功忘情,另外两个人的死对他来说也就无所谓了。”

第五百二十章 我不悟道

    叶玄的脸色一阵惨白:“那也太可怕了。要是这样,我宁可在殇情殿里待上一辈子。小圆儿,你知道斩情秘术么?”

    景圆道:“斩情秘术说得明白一些,就是一种强烈的催眠术,让你忘掉以前所有的事情,或者是把一个人从你的记忆里抹去,这不是真正的忘情。而且,只有感情经历稀薄的人,才越容易斩情。就拿你来举例子吧!”

    景圆一顿道:“男女之情只是狭义上的情。亲情,友情,爱情在一个情字当中。就拿你来说,如果让你斩情,你至少也得忘掉三个人,小钱儿、叶流光、陈野都是在你忘情之列。可你真正只是抹去这三个么?”

    “如果换成陈野斩情,就等于是要把他的记忆全部清空。这样就需要有人把他的记忆给补充回去。可是,你怎么让他有完整的记忆,又不涉及到被他忘掉的人?”

    “这个……”叶玄也听傻了?

    我想了想道:“肖梦城能离开殇情殿,会不会是用什么方式,让殇情殿去排斥他,主动把他放出去?”

    “也有这种可能!”景圆说道:“但是放在肖梦城的身上,可能性并不算大。肖梦城是枭雄之才,枭雄无情是注定的事情,他很难让殇情殿排斥。”

    “枭雄无情?”我低声自语道:“枭雄既然无情不正应该是继承殇情殿的最好人选么?”

    “不对!枭雄不是无情。”景圆道:“枭雄的情不是在某个人的身上,而是在江湖,在江山,他还是有情,才没能继承殇情殿。”

    “不对!”我沉声道:“肖梦城应该是跳不出殇情殿。”

    我话一说完自己便猛然警醒了过来:“追踪十三图画的人不是肖梦城。真正的肖梦城是西宫元宗。”

    肖梦城一再提醒我小心西宫元宗,实际上就是在掩饰自己的身份。我越是留意西宫元宗就越不会把他往肖梦城的身上联想。而且,我也犯了一个思维上的错误,我以为肖梦城身在异国,多少会处于劣势。可我没去想:号称魔公子的肖梦城,怎么会在没有完全把握的情况下率领魔徒深入异国?

    可我不明白,肖梦城为什么会一心想让我进入殇情殿?难道说,他觉得我就是破开殇情殿的人?

    白灯!

    殇情殿里的白灯或许真的存在。

    不然,肖梦城也不会把目标锁定在我的身上。

    白灯,对山海和十八殿究竟有什么作用?要让各方如此煞费苦心,得到白灯的秘密。

    术殿掌灯人?

    掌灯无非就是为了照明而已,掌灯人的位置与更夫有什么区别?术殿既然有守护使的存在,还需要掌灯人么?或者说,掌灯人的地位可能高过守护使么?

    无数疑问一串串的从我脑袋里冒出来的时候,景圆开口道:“陈野,我觉得肖梦城把你弄进殇情殿,一定是因为你身上牵着殇情殿的秘密。你好好想想,你身上是不是还有什么你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我忍不住苦笑道:“真好笑,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上藏着什么秘密。难道夏稷、肖梦城他们就知道?如果,我能造出白灯,我还会一次次去找无恨灯,一次次的让自己陷入危机么?这未免太可笑了。”

    我声音一顿道:“自从替身邪那一战之后,我就一直在回忆往事,我把能想起来的事情全都想了一遍,可我怎么也想不出自己跟无恨灯究竟有什么关系?所以,我也在想,肖梦城他们断定我掌握着无恨灯线索的依据是什么?仅仅是因为我是陈家后人?”

    景圆犹豫再三才说道:“陈野,你相信我么?或者说,你愿意相信我么?”

    我不解的看向景圆时,对方再次说道:“人的记忆可以被抹掉,也可以被激发出来。或许,你的某段记忆不在了呢?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我可以帮你激发记忆。但是,那很危险。”

    我还没有什么反应,叶玄就在景圆身后连着给我递了几次眼神。意思是让我别相信景圆。

    景圆虽然是背对着叶玄,却好像是能看见叶玄的动作一样,微微叹了口气就不再说话了。

    “我觉得可以试试!”我话一出口,叶玄就懵住了:“老班,你疯了吧?你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你听我的,什么都别想,把心放肚子里。我就不信,咱们兄弟杀不出去!”

    我摆手道:“殇情殿比我想的还要复杂,他已经接近,或者是达到了道的存在。我们都不修道的人,想要悟道何其困难?况且,我也不想悟道。”

    “修炼者都把无情之道,视为无上大道。可我终归只能做个凡人。情字有苦有甜,其中万般滋味都难以让人忘却。这种道,我不想去悟。就算我悟了无情道又能如何?我没有长生的心思,也没有称霸的打算,无情道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可我却要放弃我最为珍视的东西。这种道留给别人吧!”

    我站起身道:“既然,殇情殿里有白灯,那我就去找找那盏灯,说不定真的能找到什么?你别拦着我,让我试试,这不是为了救你们,而是为了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你……”叶玄知道自己说不过我,红着眼睛退到一边:“老班,你小心点。万一……万一要是不行,你也别逞能,能退就赶紧退出来。”

    我看向景圆道:“动手吧!”

    景圆让我坐在地上之后,从身上抽出几根银针:“叶玄,一会儿我会对陈野施法,我自己也会进入一种类似于入定的状态。我要引导陈野的记忆。你给我们两个人护法,一定不要让任何人,任何事打扰到我们,不然,我们两个都会有危险。”

    景圆一再叮嘱叶玄护住我们两人之后,才把银针|刺进了我的头顶,我只是感觉到了一阵轻微的疼痛之后,人就进入了一种恍恍惚惚的状态当中。

    那时候,我明明感觉到自己像是从身体里走了出去,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又要走向哪里,就好像是在黑暗当中茫然前行。

    银河列车的车厢外面也传出一阵细索的声响。

第五百二十一章 轮回

    叶玄猛然回头之间,却看见车窗外面扬起了一颗蟒蛇的脑袋。

    清姬!

    它又出来了!

    叶玄抽刀而起,窗外的巨蟒却没有破窗而入,而是扬起身子压过窗口攀上了车顶。

    叶玄微微一愣之下,抬起刀来就想要出手破窗去攻击蟒蛇的腹腔,可他刀势刚起,又强行收回了即将爆发的真气。

    叶玄觉得:他需要的是时间,而不是去杀敌,现在攻杀清姬,很有可能把对方引进车里,万一他挡不住清姬的攻势,我和景圆就会陷入危机。

    可叶玄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我和景圆刚刚动用秘法,这个时候就算受到干扰,也未必会造成致命的后果,等到我俩真正进入关键时刻,哪怕仅仅是一声巨响都容易让我们两个心神失守,走火入魔。

    清姬没在第一时间攻进车厢就是在等待时间,叶玄恰恰是在陪着她等待出手的机会。

    转眼之后,清姬的蛇头就从车厢另外一侧垂了下来,倒悬的蛇头甚至还贴在玻璃上向车厢里看了一眼。

    叶玄与清姬对视之间,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她竖起来的瞳孔当中看到了一丝冷笑。

    她在嘲笑叶玄?

    叶玄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想到蟒蛇捕猎的方式,没有毒性的蟒蛇往往是用身躯绞杀猎物,用身躯盘绕猎物就是蟒蛇将要发出致命绞杀的前兆。

    叶玄心生警惕之余,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他不相信一条蟒蛇能绞碎整个铁皮车厢,把我们给挤死在车里。仍旧是保持着警惕,等待着清姬下一步的动作。

    我却完全不知道,叶玄已经陷入了一场危机,仍旧在黑暗无光的空间中不断飘荡。

    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可我的思维却仍旧在运转。我不是陷入了自己的记忆里,而是进入了某种空间。

    景圆把我给推到了什么地方?

    景圆要杀我?

    不对,景园是要帮我找白灯。

    只有景圆才是唯一能帮我找到白灯的人。

    肖梦城应该是早就识破了景圆的身份,景圆却没看穿肖梦城假扮的西宫元宗。肖梦城在西宫家族里提出了擂台对决的方式,其实就是要让我带走景圆。

    在我看来景圆是我们当中单打独斗最弱的人,一旦上了擂台,很容易成为对方击杀的目标。我爷又是个死认规矩的人,擂台比武,生死有命,西宫家族不坏规矩,我爷也不会出手上台救人。为了保证景圆的安全,我只能把她带走。

    这样一来,我们两个就一块儿进了银河列车。

    肖梦城要么是知道景圆身上有什么可以打开殇情殿的秘术,要么就是觉得我和景圆联手更有把握破解术殿。

    我的思维正在不断飞转之间,眼前却忽然出现了一团白光,看上去就像是一盏挂在天上的白灯笼。

    我的目光仅仅是与白灯稍一接触,远处的光晕就开始变得越来越大,直到灯光照亮了几尺方圆之后,我才看见一盏悬在石桥上的白灯。灯下只有一个全身黑袍的女子和一口汤锅。

    奈何桥!

    我的脑袋里刚刚蹦出三个字来,人就不知不觉的走到了桥头。

    桥头上的女人抬头看向我道:“你来了?”

    她认识我?

    我认识她?

    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黑袍女人头罩下面藏着一张让我无比熟悉的面孔,掀开她的头罩,会让我有意外的震惊。

    “你来了?”女人第二次开口,可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女人不由得摇头道:“你还是喝了孟婆汤,进入了轮回。”

    “我认识你!”我犹豫道:“我想我应该是认识你。”

    女人笑了:“我们认识,很多年前,我们就认识。那时候,你叫陈野,也叫陈白灯。”

    我震惊之间,那个女人再次说道:“那时候,你告诉我,陈野是留给我一个人的名字。你在外面别人都叫你陈白灯。你现在叫什么?”

    我下意识的回答道:“我叫陈野。”

    “你果然把一切都忘掉了。”女孩黯然道:“你还是选择修炼了无情道对么?”

    女孩说完不由得自己先笑了:“我忘了,你喝了孟婆汤把一切都忘掉了。怎么还会记得以前的事情?”

    我沉默了片刻才说道:“能跟我讲讲我以前的事情么?”

    女孩沉声道:“我劝你不要听,你听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修炼无情道了。如果,你不听,我可以送你一碗孟婆汤。让你忘掉很多事儿,助你成就无情道。”

    “我不想要什么无上大道。”我莫名其妙的感到了一阵心烦。

    我沉声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每个人都在让我忘情。我从不觉得无情就是成道,我也不想去喝什么孟婆汤。”

    “你今生还没遇上让你心动的女孩吧?不是你的心不会动,而是你早在前世的时候就已经走上了无情道。所以,你的心被封住了。”

    女孩笑道:“不想成道的话,你以前就说过,可你最后还是选择了忘情。我可以告诉你以前发生过的事情。或许,那些事情对你来说,也只不过是多喝一碗孟婆汤而已。你要坐下来听么?”

    “好!”我在女孩对面坐下来的时候,她也坐在汤锅的边上,像是在投香料一样把什么东西给扔进了锅里。

    “很多年前,你叫陈野。 名不见经传的术士。直到某一天,你踏入王棺崖悟道之后,白灯之名才传遍了术道。你也成为大名鼎鼎的陈白灯。”

    我听到这时,忍不住问道:“你的意思,陈白灯是我的前生对吧?那我是先叫的陈野,还是先起名陈白灯?”

    对面女孩的说法,明显跟我看见商无恨的过往存在着巨大差异。

    他们都提到了陈白灯进入了王棺崖。

    可是,商无恨是说:陈白灯在进入王棺崖之前就在以白灯为名。我面前这个人却是在说:陈白灯一开始叫陈野。

    陈野这个名字商无恨为什么不知道?

    他们谁说的才是真话?

    对面女孩笑道:“你还是老样子,对什么都是疑心重重。幸好,我有证据。你前一世留给我的证据。”

第五百二十二章 轮回2

    我正在错愕之间,那个女孩却拿出一张纸来,上面写着两个字:“白灯”,可是白灯的灯字上却少了一点。

    我双目不由得猛然一缩:那是除了我和我爷之外,就连我奶都不知道的秘密。

    我在拜灯入门的时候,先祖陈白灯的灵位上,灯字就少了一点。那一点看上去,像是牌位年深日久自行脱落了朱漆。实际上,当年立下灵位的人,故意少写了一笔。他说:灯字少一点,就代表着没人点灯,什么时候有人点了灯,才能把那一点补上去。

    我爷告诉我:立下灵位的那个人就是陈白灯自己。至于说,他为什么要留下这么一句话,就连陈家的先祖都不记得了。

    看来,不是陈家先祖忘了陈白灯留下的祖训,而是他自己故意隐藏了一道线索。

    女孩继续说道:“你想起什么没有?这一点,你是留给自己的。等着自己亲手点上去。”

    我微微一皱眉头时,女孩却把那张纸给扔进了锅里:“你说过,等我再见你的时候,一定要把这张纸扔进锅里,这是你最后一点念想,等他没了,你也就把所有的事情都给忘记了。”

    我沉声道:“陈白灯离开之后,就再没回来过么?”

    “你是想问,你转世轮回了几次吧?”女孩说道:“我不知道,你经历了几次轮回。我只知道,你把我留下就是为了等着你过来,给你创造最后一次证道的机会。我问过你,你什么时候回来,你只告诉我,是天命再动的时候?”

    “我等了你无数个岁月,我希望你能回来,可我也不希望你回来。你回来了,就是我们再不相见的时候。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所以我在等你。”

    我沉默片刻道:“你继续说!”

    女孩继续说道:“当年我遇见你的时候,我们就像是两个彼此需要的人,被命运安排到了一起……”

    女孩跟我说了很多话,可我觉得她更像是在叙述自己的回忆。

    她说了很久,我也听了很久。

    我知道,她还有很多话要说,还有很多事要讲,可她却停了下来:“终于有一天,你告诉我,你要走了,去完成你的使命。我知道,我没法拦住你,更不能去拦你。就在我想送你离开的时候,你告诉我,我可能要去修炼无情道。”

    “你告诉我,你不想证道,更不想忘记我们之间的一切。可你还是把我安排在这里等你,你告诉我两种结果,等你再出现的时候,如果能喊出我的名字,就说明,你没去证道。如果,忘了我是谁,那就说明,你已经悟道了,但是没走到最后证道的一步。”

    “你为我们准备了两碗孟婆汤。一碗给你,一碗给我。如果,你要走最后证道的一步,就让我跟你共饮一碗孟婆汤,让我们忘记彼此,各入轮回。”

    “你来了。你当年留下的孟婆汤可以喝了。”

    女孩说话之间看向了眼前的汤锅,一滴眼泪也从她的头罩当中滴落而下,我不等那滴眼泪落进锅里,便伸手横在空中将那滴眼泪接在了掌心:“你记忆留着吧!我也不需要无情道。”

    “可你……”女孩还要再说什么,我却打断了对方:“我不适合继承殇情殿,你也不用再想着让我忘情。”

    女孩掀开了头罩,那背后露出了秦殇情的面孔:“你又何必固执的坚持那些感情呢?像你的先祖陈白灯一样,忘掉那些感情不好么?他把殇情殿留给陈家的后人,就是让你们继承无情道啊!”

    我沉声道:“你的意思是,殇情殿是先祖故意留给我的东西?留在了东洋?”

    秦殇情笑道:“你说错了,你就是陈白灯。殇情殿是你自己留给自己的东西。殇情殿里放着最后的一盏白灯,以及陈白灯本人的一段记忆。你不来,殇情殿永远不会有继承人。”

    “华夏的十七座术殿,只不过是陈白灯留下让人争夺的目标。只有殇情殿才是真正十八殿之首。十八殿的传说里,故意把殇情殿弱化的原因就在这里。”

    秦殇情指了指面前的汤锅道:“这是你自己留给自己的孟婆汤,喝下去吧!等你喝下去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当年留下的夙愿和遗憾都会随之灰飞烟灭,你的一切都将重新开始。你当年的使命也会得以完成。”

    “你一直都在提使命,陈白灯的使命究竟是什么?”我到了现在还是觉得对方的话不可相信。

    秦殇情笑道:“我已经说了,我只是守护使。根据你的命令等待你归来,把你当年需要的东西交给你而已。其余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默不作声的看向秦殇情的时候,对方再次说道:“你当初离开之前,曾经说过,如果你不肯忘情,就不要让你离开殇情殿。你说,最了解自己的人还是自己。你只有在别无选择的时候,才会选择忘情。我所准备的一切都是按照你的意思进行。你好好想想吧!”

    “我的确应该好好想想!”我沉声道:“你先让我回去。”

    “不行!”秦殇情道:“你的意识一旦回归本体,就又会被无谓的东西所左右,你留在这里仔细考虑反而会更好一些。”

    我的眼睛不由得微微眯了起来:秦殇情不让我回归本体是什么意思?

    秦殇情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不让你回去,其实也是在逼你忘情。你忘,你身边的人都会活下来,只不过,你们不会再有交集而已。你不忘,他们都会死。那样一来,你就会陷入无尽的痛苦之中,那时就算没人逼你,你也会选择主动忘情。”

    我声音猛然一沉:“这也是陈白灯的安排?”

    “是你自己的安排!”秦殇情道:“你自己说过,为了使命,有时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这也是无奈之举。”

    “我明白了!”我在说话之间闭起了眼睛。

    从秦殇情的角度看,我已经陷入了天人交战,在选择之间左右为难。实际上,我是在等景圆。

    我与秦殇情见面应该是景圆有意而为,现在我被对方困住,能让我脱困的人也只有景圆。

第五百二十三章 破虚拳

    我思维还在飞快的转动之间,车厢里的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

    几乎和我同时失去了意识的景圆,却在瞬息之后惊醒了过来。景圆手里拿着银针直愣愣的看着我:“我被推出来了,陈野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叶玄顿时急了:“景圆你特么搞什么呢?你说,你是不是跟肖梦城是一伙儿的?”

    “叶玄!”景圆微怒道:“现在是应该互相怀疑的时候么?”

    叶玄不觉间微微一愣,车窗外面却传来了一声巨响,整座车厢的所有玻璃在同一时间轰然炸碎,车厢外皮也在巨力的挤压之下变形,长达数米的车厢就像是一只被捏扁了的罐头,从四面八方向中心挤压而来。

    清姬发力了,她要绞碎车厢!

    叶玄抽刀喊道:“你看着老班,我出去杀了那条蛇。”

    “别出去!”景圆强行把叶玄拽了回来:“你看住我们两个,我要去通知陈野。”

    景圆也不管叶玄是否答应,盘膝坐在地上将银针刺向自己头顶。

    “你……”叶玄还没来得及阻止景圆,他头顶的车厢便已经碾压而下,叶玄不敢触碰我和景圆,也不敢扔下我们两个去杀清姬,竟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情况下挺身而起,双手以擎天之势撑住了挤压下来车厢。

    叶玄虽然称得上是一流高手,可是车厢之外却是堪比鬼神的清姬,车厢上压下的力道并非叶玄可以承受,叶玄在重压之下一寸寸的跪向了地面。

    我被拖进空间中意识还在等待着景圆的时候,秦殇情再次说道:“你大概感觉到外面的震动了吧?那是清姬在帮你忘情,以她的实力,想要搅碎车厢并不困难。你们都在车厢里,你忘情,殇情殿自然会随之开启。叶玄,景圆都不会死。你不肯忘情的话……”

    秦殇情道:“其实,我们也不是在逼你。逼你忘情的人是你自己。你给自己留下的使命,太过重要了。你不忘情,天下不宁。”

    我不忘情,天下不宁?

    我垂在身边拳头狠狠握了起来:我忘情与否,与天下有什么关系?

    可我不忘情,叶玄就得死在外面!

    我进退两难之间,耳边却忽然传来了景圆的身影:“陈野,回来,你能回来!”

    我能回来?

    我下意识稍一抬手,坐在我对面的秦殇情就阻止道:“不要相信她。她是四公子,你的敌人,她是想破坏你成道。”

    “是吗?”我冷笑抬手之间,已经开始悄悄运起了破虚拳劲力。我坐在车厢的的躯壳,也跟着我动手抬起了手来,右臂之上龙吟暴起,惊人劲气从开始向我右拳上汇聚而去。

    我看不见自己躯壳究竟如何?秦殇情却是一清二楚:“陈野,你宁可相信你的敌人,也不肯相信你的前世么?”

    我沉声道:“如果,你不说话的话,我未必会相信刚才的声音,现在,我深信不疑。”

    我看得出来秦殇情慌了,从景圆喊我的那一声开始她就慌了。她怕我发现自己还能控制身躯,更害怕我的破虚拳。

    秦殇情干脆不再伪装:“陈野,你要想清楚,你动用破虚拳的机会只有一次,你一拳打不中清姬就再没机会了。你的朋友还是要死。”

    我冷笑道:“这个车厢确实很大,但是我打中清姬的机会却是百分之百,蟒蛇捕猎是全身缠绕猎物不断发力,我无论从那个方向出手都会打到对方。”

    “你不怕……”秦殇情还没喊出来:你不怕什么。

    我右拳上劲气已经暴怒而起,从我手中轰出的气流撕开了车厢铁皮之后,生生把缠在外面的蛇身撕成了几段,席卷着铁片和碎肉的拳劲,从车厢中汹涌而出时,我猛然睁开了眼睛看向了被我破开了一道缺口车厢。

    银河列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一座废弃的隧道当中,隧道之外是一段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的阶梯。

    我站起身时,秦殇情出现在了车厢之外:“阶梯背后就是殇情殿,你上去吧!希望,陈白灯留下的东西就在上面。”

    我转身看向秦殇情:“你不是说,我就是陈白灯么?”

    秦殇情摇头道:“那是陈白灯的安排。他安排了自己的后人忘情。可你并没这么做。本来,我不该让你上去。可我不想再等了,守护一座术殿太累了,我不想再守下去了。”

    我看向秦殇情时,微微眯起了眼睛——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

    景圆从我身后走了过来:“相信她!”

    我的目光在秦殇情和景圆之间来回转动了几次,才举步往阶梯上走去。

    难以形容的阴冷和压抑,也从四面八万向我碾压而来。

    短短上百节阶梯,对我来说就像是在死亡中穿行,我能感觉到死亡的气息在我身边一次次的擦肩而过与我不断的交集,死亡却不是在对我排斥,而是在以一种奇特的方式迎接我的到来。

    我的感觉没错,死亡是在迎接我。

    当我踏上最后一层阶梯时,才知道阶梯背后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术道大殿,阶梯顶端就只有一块平台,一块差不多只有十平米的平台。

    可是从平台上向下望,看到却是无边无际的尸骨。

    地狱!

    除了地狱,我想不到哪里还有会有如此多的尸体。

    除了地狱,我想不出哪里会让人,神,妖、魔的尸体都堆叠在一起铺陈四野。

    我就像是地狱的主宰,站在高台上,俯视尸山骨海,俯视着无尽神魔的生死轮回。

    这是殇情殿?

    无数尸体只能让我感到震撼和战栗,却没有什么殇情之感。

    “陈野……陈野……你看上面,看你的头顶上!”从我后面跟上来的景圆,连喊了我几声,我才抬起了头来。

    我头上只有一块像是乌云一样的气团。

    悬在空中凝聚不散的气团,似乎遥不可及,有似乎就近在眼前。在等着我去接近。

    死亡!

    我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那座气团之后就想到了死亡。

    那就是死亡的气息,让我无比熟悉的气息,刚才我就是在这种气息当中一步步走上了阶梯,站在了这座平台上。

第五百二十四章 大道为灯

    我正在看着空中气团发呆的时候,秦殇情走过来。站在了平台的边缘上:“那就是陈白灯留给你的东西。”

    我转身道:“你把这叫殇情殿?”

    秦殇情摇头道:“殇情殿是陈白灯给它起的名字,为的就是掩饰这座大殿的本来面目。他其实应该叫做——死亡殿。”

    秦殇情仰头道:“你头上那团气就是死亡大道,也是死亡殿的核心所在。陈家白灯能技压群雄,威慑山海,就是因为陈白灯把死亡大道做成了灯芯。白灯出,神魔陨。”

    我猛然看向那段死亡之气时才恍然大悟:原来陈家白灯的秘密,真的在我身上。应该说陈家白灯的秘密一直没有失传过,陈家造灯的手法里本就带着如何封禁秘术的办法。唯一失传的就是死亡大道才是白灯核心的关键一点。只要我能找到死亡大道就能把他封进白灯里。

    秦殇情道:“当年陈白灯虽然已经称霸天下,但是他输在了一个情字上。不能忘情就永远掌控不了死亡大道。只有无情之人才能执掌生死啊!”

    我明白了!

    死亡大道其实也无情之道,神仙魔鬼谁都逃不出死亡二字,区别就在于死亡会在何时降临而已,执掌死亡的人也不能有情,只有对生灵一视同仁,才能带着公平之心掌控死亡。哪怕面临死亡的人,是你的至亲,挚爱,也不能有丝毫动摇,否则,死亡就失去了公允。只有让死亡公平的降临在所有人的头上,才有资格执掌无上大道。

    陈白灯没有掌控死亡大道?

    不对,他已经做到了这一点,否则,死亡大道不会允许任何人接近,我这样毫无防备的站在死亡之下,却还没有身陨的原因,就是因为陈白灯跟死亡之间有过某种约定,死亡之气才会跟我亲近。

    景圆他们全都站在远处,不敢向我靠近的原因就在这里。

    陈白灯为什么要让人忘情?

    我看向秦殇情道:“我想知道,陈白灯让人忘情的真正原因?”

    秦殇情道:“这个,我不能告诉你。没有得到陈白灯的允许,我无法透露他的秘密。”

    我沉声道:“你告诉我真相,我放你离开。你看如何?”

    秦殇情想了想道:“好吧!我能告诉你的,只有我看到的真相。”

    秦殇情道:“陈白灯当年之所以成为术殿掌灯人,实际上就是在封锁山海世界。陈白灯于王棺崖悟道之后,本身成为了天下第一高手。也开始不断研究世上的术士。”

    “最后,天下术士无论如何悟道都逃不出十八殿的范畴,也就是说,术士当中没人能够超越十八殿秘术。那时,他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开始追查十八殿被封禁的秘密。他对十八殿了解越深就越是觉得,没人可以封印术殿。这个好奇心,让他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陈白灯几番追查之后才揭开了十八殿的秘密,术道十八殿之所以永世不出,是因为上古术士的自我封印。”

    我听到这时,不由得凛然一惊。

    当一个人拼命的追寻着真相的时候,那个真相就是他的目标,可是当他接近真相的时候,他却会生出前所未有的恐惧,因为他知道,真相或许让人难以接受。

    我现在的情况,大概就是如此。

    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继续听秦殇情说了下去。

    秦殇情继续说道:“上古时期,术士与山海世界并存于世,异兽,人神一统天下,也是术士的黄金时代。上古术士无限接近于神话。如果没有干预那个世界的发展,上古时代就会发展成人神在上,异兽次之,术士第三的阶级世界。除了三个阶级之外,其余生灵皆为蝼蚁。”

    “上古术士为人神服务了无数岁月之后终于觉醒,终于认清了:‘山海不灭,人族不兴。’为了人族兴盛,上古术士起兵伐天,不计其数的术士与山海人神展开了殊死较量。山海世界人神尽陨,上古术士伤亡殆尽,山海世界也在双方大战之下分崩离析,被打成了无数的碎块,散落天下。”

    “上古术士付出了如此沉重的代价,才换来了一个相对稳定的时代。可是,他们很快就发现,山海人神无法被完全消灭,他们会在若干年之后,以其他的方式再次复活。人神等于拥有着无尽的寿命,术士却寿不过二百。”

    “人神复活,短时间内就会恢复巅峰,术士传承不仅需要不断的积累,更要看个人的资质。谁也无法保证术道传承不会每况愈下。更可怕的是,第二代,第三代的术士之间已经发生了摩擦,术道争霸在所难免。如此消耗下去,当山海世界卷土重来,上古术士以生命和鲜血换来的世界就将毁于一旦。”

    “上古术士考虑再三,最终做出了与山海同陨,将世界留给人族的代价。十万术士倾尽毕生之力,建成术道十八殿,堵住了山海世界的入口之后,全体自尽于术殿之中,将山海彻底隔绝于人世之外。”

    “这就是术道十八殿与山海世界之间的秘密。”

    秦殇情说到这时不由得长叹一声:“十万术士埋骨千年,无人知晓啊!”

    我转头看向神殿之下的累累尸骨:“那就是上古术士的埋骨之处?”

    “不是!”秦殇情摇头道:“那里有东洋的鬼怪,也有妄图冲击死亡殿的山海异兽。”

    秦殇情道:“术道十八殿,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十八座堡垒,死守山海世界。可是十八殿也需要有人执掌。否则,就会在某个时间停止运行。激发十八殿的人被称为掌灯人。陈白灯是十八殿的第四代掌灯人。”

    秦殇情道:“而今,第五代掌灯人应该快要出现了吧?这个掌灯人是你么?”

    我似乎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就是第五代掌灯人?”

    种种迹象都在表明,掌灯人应该不是以血脉传承,就像陈白灯,他是陈家第一代先祖,却是第四代掌灯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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