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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兰花花     农门小王妃txt下载     农门小王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六章 诸多好物

    有个生得淡如纯白梨花的少女正浅笑着跟前面几个顾客介绍:“……诸位不要小看这酱豆干,它有着悠久历史的独门配方,我们这有免费试吃,供各位品尝。”她从旁边的架子上捧起一盏洁白如玉的小平碟,上头摆着指甲大小的豆干块,还插着一些小木签,供人品尝。

    有人好奇的拿起那木签尝了尝,咂了咂嘴,回味道:“果然与寻常豆干不太一样,很是独特,不错不错,是我尝过的豆干里,味道最好的。”

    那清清淡淡的少女便露出个欣然的笑来,她放下那小碟子,摩挲着陈列在架子上的那小小的一个朴实青瓷罐,“您是识货的,这豆干因着是独家秘方,身价自然不同寻常,我敢同您打包票,莫说这整个宜锦县,便是附近几个州,乃至大半个大兴,再没有第二个同样的味道。不管是您在家自用,还是拿出去送人,都是相当不错的选择。”

    那顾客听得大感兴趣,便问了价,得知这一小罐豆干要价三十文,稍稍沉吟了下。

    虽说比普通豆干要贵上许多,但到底是物以稀为贵啊。再看看这大气古朴中又透着别样精致心思的小青瓷罐,托在手上小小巧巧的,配上里面举世无双的豆干,正是一件别出心裁的送人佳品啊!

    念及此,顾客当即拍板要了两罐。

    另还有几人在一旁听着,也深觉有道理,零零散散要了几罐。

    还有后来的几人,尝过那试吃的豆干味道,也觉得很别致独特的好吃,再加上听着前面少女的解说与他人的购买,心头也有些火热:“我也来买些尝尝。”

    然而那少女却带着歉意的笑,朝他们微微欠身:“这些豆干来之不易,都是限量的。眼下已经售罄了,只能等过些日子再进货了。”

    前面买到酱豆干的人脸上则是喜气洋洋的,互相对视一眼,俱有得色。

    ——这酱豆干果真是极为稀有的东西。

    人无我有的东西,向来都要更香一点。

    没买到酱豆干的那几位,就有些沮丧,仿佛错过了什么稀世珍宝。

    “……还有其他的东西。”梨花般浅淡的少女带着笑,引着人又去看别的商品,三言两语的,很快又把人的注意力引到了别处。

    阮明姿招待完那几位买木头偶人的少年,低声嘱咐几句在一旁的店员,便绕过中堂一面小小的山水隔断,往另一侧行去。

    就见着梨花正在那用这几日突袭补课的话术跟人推销着酱豆干,看着从前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少女,如今这样浅浅微笑着,同陌生人细声慢语的交谈着,阮明姿仿佛从娇柔的少女身上看到了一股蓬勃又充满着韧劲的力量。

    她心情犹如十月金秋的暖阳,嘴角微微上翘着,倒也没想上前去,就在原地见着不少客人好奇的在各种商品前驻足,很快便有机灵的店员面带微笑的迎上去,轻声的为客人解说着。

    招聘的几位店员,有男也有女,她招聘的时候不看性别,都是可着聪明伶俐会说话,举一反三的人招,这几日里跟梨花一道接受了她的话术培训,她把现代那一套推销商品的套路跟她们说了泰半。

    看着店里面一番欣欣向荣的模样,阮明姿心情越发好了。

    转过头来,就见着迎面蒋可沁带着几位她没见过的贵女,盈盈而来。

    蒋可沁朝她眨了眨眼,笑道:“知道你今儿开业,我带朋友来捧捧场。到底这铺子里我也有分红嘛,算个小东家。”

    蒋可沁这人交朋友自然是要交投缘的,带来的这几位朋友俱是脾气好的,闻言笑了起来:“原来是带我们来挨宰的。不行不行,店家,一会儿你把这人的分红扣出来,给我们削价吧。”

    阮明姿听得也笑了起来,一本正经的点着头:“这是自然,一定给削价。”

    蒋可沁蹙着淡淡的远山眉,一副发愁的模样:“怎可这样?那我若没钱了,可要去你们家吃饭了。”

    众人不禁欢笑起来。

    眼下这小县城对女子没那么多束缚,宽松的很。女子出门时有常见,大多时候都不必佩戴帷帽,饶是如此,几位小姐一见着挂在墙上的那几顶扬着纱带的帷帽,还是一眼就喜欢上了,纷纷点着要求试戴。

    阮明姿亲自拿了挑杆,将那几顶掺杂了一些巧妙时尚设计的帷帽给挑了下来,一一递给那几位小姐。

    这几位小姐也不过十四五岁,正是爱美的时候,阮明姿在架子上还镶嵌了一块黄铜等身镜,几个小姑娘争先恐后的在镜子前转来转去,全方位的欣赏着自个儿戴帷帽的身影。

    蒋可沁倒是不急,还看得笑盈盈的。她顺手拿了个架子上的布偶来看,这一看就有些放不下了,软绵绵的手感,越看越可爱的外形,简直让人恨不得抱在怀里好好揉上一揉。

    “这又是何物?”蒋可沁一边抓着手里这个黄绒绒的,一边又看向架子上摆着的一排玩偶,结果这才注意到,每个都好生可爱。

    文艺少女蒋可沁虽说很喜欢诗书与雅致的东西,但对于这种可可爱爱的玩偶,也是毫无抵抗力,恨不得都打包回去。

    阮明姿笑道:“这个叫电气老鼠,是故事里的一个角色,会放类似闪电的东西。”

    这些是阮明姿画了图纸让梨花她娘给缝的,以梨花她娘的高超绣艺,把阮明姿画的那几张图是还原了个十成十。阮明姿这会儿就暗暗庆幸,多亏她现代时是搞地质的,选修的素描水准很是过关。

    蒋可沁虽说有些听不懂阮明姿的解释,但这并不妨碍她欣赏这些玩偶的可爱,她“嗯嗯嗯”的点头应了两声,生怕怀里这个“电老鼠”被人抢去,递给身后的晨雨:“帮我抱着。”

    晨雨也很喜欢,忍不住抱着捏了两把,笑叹:“真的好棒啊。”

    那几位试戴帷帽的小姐这会儿也都选好了各自心怡的帽子,手里拿着帷帽笑盈盈的过来,见着晨雨手上抱着的布偶,亮黄色实在有些打眼,都忍不住“咦”了一声。

    有个年岁稍小些的,眼睛都看直了:“太可爱了!我也要!”

    阮明姿笑盈盈的从一旁架子上又拿下一个,递给她。

    几个方才还喊着“帷帽也太美了”的小姐,纷纷把帷帽交给身后的丫鬟,围了上来:“也给我拿一个。”

    气氛正火热的时候,一个很是机灵的跑堂伙计小跑着过来找了阮明姿,几步路让他跑得气喘吁吁的,可见是挺急的:“东家,外头,外头来了人送了好些礼,说是来贺我们开业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首日大捷

    听得伙计这话,阮明姿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测,但她也不好确定,对蒋可沁露出个笑来:“你们先在这玩着,我出去看看。”

    蒋可沁倒是很感兴趣,挎着阮明姿的胳膊:“让她们自个儿在这玩着,我陪你一道出去看看。”

    阮明姿应了一声,同蒋可沁一道绕过屏风出了店,就见着店门口摆着一溜红绸系着的箱子,不知道的倒像是来送聘礼的。

    蒋可沁“咦”了一声。

    有机灵的伙计跟在一旁道:“这就是我们东家了。”

    一个管家婆子模样的妇人梳着规规整整的圆髻,虽说身上的衣裳有些半旧不新,但举手投足间看着气势就不同常人。

    她越众而出,朝着阮明姿微微一拜,笑道:“姑娘果然如同我们小夫人所说,乃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前几日我们家小夫人承蒙姑娘相救,这几日查得姑娘的铺子即将开业,再加上我们家小夫人还在养身体,不便出行,便令我今儿来给姑娘带来贺礼相贺开业,祝姑娘铺子客似云来,生意兴隆。”

    阮明姿心下了然,果然是前几日救的那个女子送来的贺礼。

    听这婆子的口音,口口声声说小夫人,再看这贺礼的架势,应当是大户人家很受宠的一个小妾。

    蒋可沁倒是看出什么来,有些诧异又不动声色的,微微拉了拉阮明姿的袖摆,给了她一个慎重以待的眼神。

    阮明姿同样的不动声色,笑盈盈的谢过:“救人不过随手为之,你家小夫人倒也真是客气了。”

    那管事婆子微微一笑,又同阮明姿寒暄几句,虽说面上还带着疏离,但该有的礼数半分都没少。

    最后她朝阮明姿又是一拜:“今儿姑娘开业,想来也是繁忙。我就不叨扰了,过些日子等我家小夫人养好了身子,再给姑娘下帖子一叙。”

    阮明姿略略颔首,那管事婆子便手一挥,领着家里的下人有秩有序的走了。

    只留下地上那些系着红绸的几抬箱子,给阮明姿撑足了场面。

    阮明姿唤了伙计来把这几抬箱子抬到后院,蒋可沁挽着阮明姿的胳膊进了店里面,到了稍稍人少一些的地方,这才压低了声音,掩不住的诧异:“你可知那婆子是谁?”

    阮明姿摇了摇头,方才那婆子只口口声声说“我家小夫人”,倒是半点都没有泄露她是哪家的。

    “那婆子虽然低调,我却曾在县太爷后宅里偶然见过她,那是县太爷后宅里的管事婆子!”蒋可沁依旧压低着声音,虽说还冷静着,却也难掩兴奋,“明姿,你救的人是县太爷的小妾啊!”

    阮明姿有些讶然,忍不住笑:“难怪出手这么大方。”

    今儿奇趣堂开业,能得这么一份贺礼,确实也是锦上添花的好事。阮明姿心情是当真好,只不过她芯子到底是现代来的,虽说高兴却也不会眼皮子浅到因着跟县太爷拉上了关系就狂喜一番。

    落到蒋可沁眼中,却是从容不迫宠辱不惊的高洁风采,她越发喜爱阮明姿这极有意思的友人了。

    两人又低声说了聊了几句,到底是新开业,也不好在外头耽搁太久,阮明姿总得在店里看着,两人不多时便又回去,只见着这会儿蒋可沁带来的几位小姐身后的丫鬟,手里已经都拿了不少东西了。

    “这里的东西果真新奇有趣,质朴可爱。”其中一个小姐笑盈盈的跟蒋可沁道,“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铺子,都逛花眼了。你这份子,入得是当真好。”

    得了这样的赞,阮明姿自然也是高兴,比先前得了贺礼都要高兴不少。

    待几位小姐逛完有些疲累之时,阮明姿便适时的提出带她们去二楼雅间休憩。

    二楼雅间装饰的比大堂还要更为雅致,阮明姿的精巧心思随处可见,她这糅合了现代沙龙理念的雅间,几乎是瞬间就征服了那几位小姐,纷纷说哪怕不来买东西,单是这雅间就够吸引人的了。

    蒋可沁也是头一次来,很是喜爱其中一间叫“小桥流水”的雅间,用洗净的大青石做底,活活在二楼上利用高低地势,做出个小小的曲水流觞来!

    除了这些,阮明姿在问过几位小姐的喜好后,也按照她们的喜好给她们上了相应的水果茶,都是新鲜的水果炮制的,清爽怡人,很是得几位富家小姐的喜爱。

    见她们已是放松的在各处歇着聊着,阮明姿跟蒋可沁相视一笑。

    稳了。

    待客人购物离开时,阮明姿又送了每人一个极为小巧的扁平罐子,里头装着她让齐大娘给熬制的海棠果果酱,这海棠果在深秋时节漫山遍野都是,落了果也可惜,正好拿来熬制做果酱。

    又因着果酱这东西也不太好供人试吃,阮明姿索性就做了首日的购物馈礼,待到她们吃上了这个味,自然会反过头来回购。

    头一日过去,阮明姿回柜台盘点营业额,得出个有些惊人的数字来。也难怪梨花先前做对账时,一直怀疑自个儿算错了,反反复复算了好些次。

    梨花这般清淡的少女都难掩喜色。

    这才第一日,名声什么的都还没打出去呢,就能单凭着先前说书人引来的客流营收这个数,若过些日子名声打出去了,那岂不是客似云来,盆钵满盈?

    阮明姿高兴得很,给店里头每人都包了一个大大的红封,大家俱是喜气洋洋的。

    晚上,阮明姿跟梨花一道盘点过铺子里的货物后,两人这才把店门给落了锁,虽说满身疲惫,但却俱是掩不住的兴奋。

    回了院子,满院寂静,昏黄的灯光映着窗纸,梨花她娘点着油灯,在灯前继续做着阮明姿给她画过的玩偶。桌子另一侧,阮明妍正在那认认真真的看着书。

    临院养了只小狗,大概是听得她们这边推门而入的动静,汪汪的叫了两声,在月色寂静之下,反而让人有种奇妙的归属感。

    小院一侧的灶房里,也隐隐传来一阵阵饭菜的香味。

    俱是人间烟灰气。

    阮明姿跟梨花对视一眼,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她们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送布

    这般开业过得几日,奇趣堂的生意是越发的好了。

    阮明姿店里的商品走的是中高端的有趣精品定位,这正好契合了一部分平时有钱有闲却没处消遣的人的需求。更别说她特特订制的那批超级大侠的偶人与可可爱爱的布偶,几乎处于每日一摆出来限定的量,没过多久就会告罄的场面。

    再加上阮明姿店里的部分商品原本是难登大雅之堂的农家物,经过阮明姿巧妙的精致包装与推销,反而使它们成为了奇趣堂里最别致一格的风景线,这些日子卖出去的量那可真叫不少。

    且因着蒋可沁带来的那几个富家小姐不遗余力的宣传,有不少人甚至因为单单想来享受一把雅间跟独特的水果鲜茶,也会来奇趣堂赏玩一番。那既然来赏玩了,倒不如去一楼摆着琳琅商品的大堂转一圈。这一来二去的,雅间几乎日日满员,也带动了大堂不少的客流量。

    几番加成下来,不说日进斗金了,但这笔数目算下来,那可真是一笔极为巨大的进账。

    梨花只觉得自个儿的腰板是越发的直了。

    阮明姿从最初忙的脚不沾地,到后面逐渐放权交由梨花,见梨花在店里把控全局已经像模像样了,她便打算抽身回一趟榆原坡。

    一来是因着她要再从村里人家补点货,二来也是要看看家里的情况,总麻烦高婶子也不大好。

    这次阮明姿直接去车马行赁了辆马车,这会儿又不缺钱了,总得让自个儿跟妹妹舒服点。

    果然,一路下来,马车比驴车拉的板车要稳当舒服好些。

    若非养一辆马车日常维护下来的价格太高,阮明姿都有点心动想要买马车了。

    阮明姿选的这马车,马匹膘肥体壮,毛发亮得很,刚一进榆原坡,就引得几个在村口玩耍的孩童眼睛都直了,吵吵闹闹的跟在马车后头,想看看是谁家的亲戚这么阔气。

    结果就见着那马车在阮明姿家门口停了车。

    “真的假的?”几个孩童互相推搡着打算上前看看,就见着马车的车帘掀了起来,阮明姿先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继而又伸出手去把阮明妍给抱了下来。

    “竟然还真是……”

    几个孩童震得说不出话来。

    又见着阮明姿拿钥匙开了门上的锁之后,车夫还帮着她们从马车上搬下来不少东西,抬进了院子里。

    那黑漆木的油亮箱子,一抬抬的往院子里抬去,看得人眼都直了。

    半晌,直到那马车走了,一个孩童才回过神来,看向从刚才起就一直阴着脸没说话的阮成章,又是艳羡又是酸道:“阮成章,你姐这是去哪里发财了啊?这么有钱,都坐得起马车了!还有那几个大箱子,光是箱子钱就老贵了吧!”

    这话是含着嘲笑的,榆原坡谁不知道,阮家把阮明姿阮明妍姐妹俩赶出了家门。

    阮成章脸色极为难看,他满是戾气的看了那说话的人一眼:“关你屁事!”

    阮成章心里不舒服极了,这几日他被高秀才勒令在家中反省,阮明姿这向来落魄的,却这般春风得意。他咬了咬牙,扭头往阮家老宅方向去了。

    阮明姿却是不知道这些,她正站在院子里打量着四下。离家几日,院子的菜地依旧绿油油的,可见没少浇水;院墙边上的兔窝鸡栏里的食槽里都几乎满着的,显然侍弄的很是精心妥当。

    阮明妍扑到兔窝前,几日不见,她也有些想念她的小兔子了,拿了根小木条逗弄着小兔子,玩得高兴极了。

    阮明姿把面包窑开了炉,填上满满的一炉柴,准备把炉膛烧热后烤些面包出来。

    做完这些,她从井里打上些水来,洗了洗手,开了院子里其中一个油亮的黑木箱,从中拿了一匹颜色较为靓丽的布,又拿了一匹相较之下花纹较为朴素稳重适宜给男子作衣衫的。

    “妍妍,我去高婶子家,你去吗?”阮明姿见阮明妍跟小兔子玩得开心,喊了一声。

    阮明妍因着不能说话,村子里原先很多小孩子都不乐意跟她玩。但吕蕊儿从来没有嫌弃过她,总是带她一道玩耍,阮明妍是真心实意的喜欢这个小姐姐。

    这有些日子没见了,阮明妍自然也想她,闻言从兔窝那起身,拍了拍身上沾染上的一些野草,连连点头,还伸出手想要帮阮明姿抱一匹布分担重量。

    阮明姿自然是不用阮明妍操劳这个,她亲昵笑了笑:“妍妍去帮我拎背篓里那包点心。”

    阮明妍蹬蹬蹬迈着小短腿帮阮明姿把点心拎了出来。

    这点心是蒋可沁知道她今儿要回来,从春来糕饼店铺子里拿了几包,让她来送人。

    阮明姿原本还想付钱来着,蒋可沁直笑:“你的奇趣堂这几日给我赚了多少钱了,我可从你身上得了大便宜,你还跟我计较这些。”

    虽说蒋可沁只算是入了一成份子,但这几日奇趣堂挣的实在有些多,蒋可沁不用查账,单看客流量就能算出一二,自然乐得很。

    阮明姿跟阮明妍这姐妹俩,一人抱着两匹布,一人拎着一包点心,往吕家走的时候,路上引得不少人侧目。

    有跟阮明姿关系稍好些的妇人,就忍不住上来攀谈:“呦,明姿,带这老些好东西,这是要去哪里?”

    “去高婶子家。”阮明姿抱着一看就是上好布料的两匹布,沉稳的笑,“高婶子跟吕叔先前一直在帮衬我家,我得了些东西,给高婶子送些去。”

    这话引得旁人艳羡无比。

    有人在心里打起了小九九,阮家老宅那边赵婆子一直骂阮明姿阮明妍这姐妹俩是小白眼狼,可眼下看着,人家分明知恩图报的很,看看这两匹光鲜亮丽的布,换成银钱也有不少哩!

    当然也有人心里不是个滋味,想着阮明姿这小丫头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走的好运,先前听闻她还在县城里开了铺子,再看看眼下这阵仗,分明是铺子挣了不少钱。

    阮明姿跟阮明妍便一路在众人心思各异的交口赞声中,抱着布匹到了吕家。

第一百三十九章 谢礼

    吕蕊儿正托着腮在院子里看她哥哥吕生金雕刻木头人儿,撅着嘴嫌弃:“……这些奇奇怪怪的木雕,真的能卖出去吗?”

    院门半掩着,阮明姿又跟吕家人都熟了,轻轻把院门一推,便进来了,笑着接口:“何止能卖出去,简直供不应求,已经全都卖光了。”

    吕蕊儿听着阮明姿的声音,一扭头,见着果然是阮明姿跟阮明妍,惊喜的跳了起来:“你们回来啦?”又忍不住自个儿嘀咕一声,“手里拿这些是干啥的?”

    吕生金拿着手里的木雕也站了起来,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吕蕊儿已经扭头往屋子方向大喊一声:“娘,阮明姿跟妍妍回来了!”

    她窜到阮明姿身边,先是摸了摸阮明妍的头,又在阮明姿身边绕来绕去的,一副欲言又止又很有话想跟阮明姿说的模样。

    阮明姿不由得看了吕蕊儿一眼。

    高氏撩开门帘,看见阮明姿跟阮明妍俏生生的站在院子里,小的那个冲她甜甜的直笑,大的那个弯着眉眼唤了她一声“婶子”。她心里正欢喜着,又注意到两人怀里都抱着东西,又惊又疑:“你们这是……”

    阮明姿来吕家次数多了,自然也熟得很,她笑吟吟抱着那两匹布就往屋子里钻:“有点沉,压胳膊,婶子我先把布放你炕上了啊。”

    高氏愣了愣,阮明姿已经神色从容的抱着那两匹布进了屋子。

    她有点纠结,这两匹布搭眼一看就知道贵重的很,万一两个孩子是想着暂时放她这保管呢?她若这会儿推辞,岂不是有些自作多情了?

    高氏不过纠结了几息,阮明姿已经放下了布匹,回到院子里,让阮明妍把手里的点心交给一旁发愣的吕蕊儿,这才同高氏欢欢喜喜道:“婶子,我的铺子,多亏吕叔跟生金哥给雕得活灵活现的木人偶给打开了销路,眼下铺子生意好得很,我特特来谢谢吕叔跟生金哥的。”

    吕生金的脸上也露出一分惊喜的神色来。

    高氏听得特别高兴,她这几日总担心阮明姿这孩子把本钱给折在这铺子里,眼下得了这么一个消息,总算是放下心来长吁了一口气,放松之余还有点高兴:“对你吕叔跟生金哥来说,雕那个木头小人儿就是随手的事,一点都不费劲。这几日你吕叔有活没在家,你生金哥倒是雕了不少,都在偏屋里放着呢。回头我再都拿给你。”

    “不急呢,过两日我一道过来取。”说着,阮明姿又回头冲着吕生金笑了下,“谢谢生金哥。”

    吕生金还有些不大好意思,他攥着刻刀,答了句:“顺手的事。”

    阮明姿笑吟吟的,转过头去就给高氏扔了个惊雷:“婶子,那两匹布,一匹适合吕叔跟生金哥,一匹适合蕊儿这个年纪的。回头婶子在村子里找个女工好点的,帮着做了吧。”

    高氏简直不相信自个儿的耳朵,她倒吸一口凉气,那两匹上好的布料,还当真是给她们的?

    “别别别,”阮明姿抬手阻止住高氏,又从怀里拿出一个匣子,“婶子也别说什么旁的,先前我给吕叔跟生金哥价格合适的工钱,你总不愿意,那会儿我就直接把这钱折合成了一成的份子,替你入到我铺子里了。婶子以后就坐等吃分红好了。”

    阮明姿见高氏皱着眉似是要说什么,她抢先把那匣子往高氏怀里一塞:“这是契书……已经立了契纸了,没法改了。再说了,我可是以后要让吕叔跟生金哥给我独家供货的,总不能苛待了我的两位大工,婶子要是不收,那我也没脸再让吕叔跟生金哥帮我雕新的木人。日后我铺子可就要完了。”

    她朝高氏俏皮的眨了眨眼。

    高氏有些无奈,心里却又涌起阵阵感动,眼眶都有些酸了。

    这孩子……

    这还没完,阮明姿见高氏似是要落下泪来,她见不得这种场面,忙俏皮道:“婶子,还有呢。”她从袖子里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个小小的木盒来,单手把木盒上的锁扣按开,露出木盒里的一对银耳环来。

    “那两匹布是先前旁人给我庆贺开业时送的,吕叔生金哥跟蕊儿都有了,总不能落下婶子的。”阮明姿把木盒塞入高氏另一只空着的手里,轻声道,“这是我从银楼里买的一对银耳环,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这几日婶子跟蕊儿帮我照看着家里,我是把婶子当成了家人,又不知该怎么谢谢婶子……”

    高氏呜咽一声,到底还是落了泪。虽说左手一个装着契书的匣子,右手一个装着银耳环的盒子,占满了手,却还是用胳膊将阮明姿搂在了怀里,哑声道:“好孩子,好孩子,婶子没白疼你……”

    ……

    阮明姿牵着阮明妍的手从吕家出来时,吕蕊儿跟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后面溜出了院门。

    出了院子,她这才抱怨似的同阮明姿低声道:“你也太会哄我娘了,我娘这会儿看你跟看亲生闺女没两样。”

    阮明姿笑眯眯的看着吕蕊儿:“我看你跟看亲妹妹也没什么两样。”

    吕蕊儿红了脸,极为难得的有些扭捏,结结巴巴道:“瞎,瞎说,谁,谁是你妹妹……”她见阮明妍在一旁无声的笑得开心,她一把拉过阮明妍,往阮明妍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示威道,“我也是姐姐!”

    这等幼稚行径,阮明姿只觉得有趣可爱,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对对对,你自然也是妍妍的姐姐。”

    这话稍稍给吕蕊儿顺了顺毛,她哼了一声,终是有些按捺不住,四下里望了眼见没什么人,这才压低了声音跟阮明姿道:“你知道吗?前几日你跟妍妍不在村子里,村子里出了桩大事!”

    阮明姿很是配合的做出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来:“什么大事?”

    吕蕊儿越发神秘兮兮了,凑近道:“秀平哥他哥打仗回来了!听说得了好些赏,成了将军了,把秀平哥一家子都接走了!听说是去京城享福去了!”

    说到这,吕蕊儿有些哀叹,“我的秀平哥啊!”

    阮明姿点了点头:“那不挺好的吗?简家不像是乡野人家,人家回到原本该有的位置,倒是一桩好事。”

    吕蕊儿看着阮明姿,颇有些气冲冲的:“就这?你就这反应?”

    阮明姿头上缓缓升起一个问号:“不然呢?我要痛哭一番吗?”

    吕蕊儿气呼呼的,从怀里掏出个小挂件来,带着几分不情不愿的丢到阮明姿手里:“是秀平哥托我给你的!”

    阮明姿挑了挑眉,拈起来一看,却是一块有着斑驳杂质的玉珠挂件。

    吕蕊儿见阮明姿这审视的模样,不知为何,又有些恼,跺了跺脚,“这玉珠挂件咱们几个平日里同秀平哥玩的不错的都有!你别太当回事!”

    阮明姿反而眉眼平和的略一点头,随手把那玉珠挂件就挂到了腰间:“知道了,就是玩伴离开前给的一点点离别礼呗。”

    她这般没放在心上,倒是把吕蕊儿气得嗷嗷叫,瞪了阮明姿一眼,跑开了。

    阮明姿忍不住轻笑一下,继续拉着阮明妍的手往家里走。

    家里面包窑的柴火估计烧得差不多了,她放在屋子里发酵的面包胚向来也差不多了,回去正好烤面包。

    心里正盘算着,阮明姿的右手被阮明妍轻轻的拉了拉。

    阮明姿回过神来,顺着阮明妍小手指向的方向看去,就见着前面不远处就是她家院门。而她家大门门口,站着几个人,为首的那个,正是阮明姿阮明妍姐妹俩平日里不怎么见过的爷爷,阮老头。

第一百四十章 道德制高点

    阮明姿看到阮老头的同时,阮老头那边也有人看到了阮明姿跟阮明妍,说了句什么,阮老头便往这边看了过来。那张沟壑密布的脸上,嘴稍稍动了下,表情有些奇怪,似是要笑,又不像笑,最后反而显得有些狰狞。

    阮明姿猜他大概是想做出一个慈爱些的神情来,但大概是这感情不到位,实在做不出什么像样的表情来。

    阮明姿心下沉了沉,慢悠悠的牵着阮明妍的手往院门处走。

    到了近处,阮明姿唤了声“爷爷”。

    阮明妍却有些瑟缩,稍稍往阮明姿身后躲了躲,只露出半只眼睛来观察着眼前这些人。

    阮老头见着这模样,便有些不大高兴:“咋着,还怕我这当爷爷的吃了你?让人看了像什么样子,缩手缩脚的,不成样!”

    阮明妍小脸一白,越发往阮明姿身后躲。

    阮明姿也不大高兴。

    这老头子是抽的什么风,突然跑她这来摆谱,还有脸来凶她的妍妍?

    阮老头见阮明姿阮明妍俩姐妹俱是一样警惕的看着他,防贼似的,恼得他那张老脸越绷越紧。

    若非赵婆子跟着大闺女阮凤回落马沟去取银子了,大孙子章哥儿又非要他过来收阮明姿阮明妍姐妹俩的“孝敬”,他倒也不用费这些功夫喊来几个阮氏族里的侄子辈做见证。

    “大丫啊,”阮老头绷着脸,双手背在身后,一副肃穆长辈的模样,哑声道,“我听说,你跟四丫出息了啊。县城里开的铺子赚着钱了吧?”

    阮明姿不动声色:“哪呢,县城里的铺子寸土寸金的,贵的很。这铺子刚开业,又正是往里填钱不见底的时候,哪就敢说赚着钱了?”

    阮老头见阮明姿果然如章哥儿所说,定然不会承认,他冷笑一声,脸上那苍老的沟壑抖了抖:“你回来的时候坐得可是马车,还带了几个大黑漆箱子回来。这会儿为着贪财,就对你爷爷撒谎,连孝道都不顾了?”

    阮明姿没说话。

    倒不是她怕了阮老头,而是她慢慢的琢磨出了阮老头的路数。

    阮老头跟赵婆子那种上来就撒泼卖疯打着长辈的旗号想搞死你的还有点不一样,他是冠冕堂皇的拿长辈的身份,走道德制高点压制路线,来想把阮明姿按到尘埃里去低下头的。

    做梦呢。

    阮明姿品着,脸上慢慢露出个缓缓的笑来:“爷爷这是哪里的话?”

    “大丫,不要跟你爷爷装傻。”阮老头说话不算快,喉咙里又好似一直有痰,像个破旧风箱似的,带着沙哑的后音,听得人耳朵不舒服极了,“往常是你奶奶钻了牛角尖,她到底是你长辈,有什么不太对的地方,你这小辈也得多担待些。今日我带了你这几个族里叔伯过来,也是让他们做个见证的。到底你爹是我的长子,虽说分出去了,到底也是我阮家人,我养你爹一场,你爹难道分出去,就不赡养我跟他娘了吗!”

    阮明姿心中暗道一声,这阮老头平日里看着不显山不漏水的,也都尽是让着赵婆子,但当着旁人的面,一板一眼的说起道理来,倒还真有几分像模像样的。

    阮老头带来的一个阮家族人,也在那沉着脸劝:“往日你跟你妹妹没有能力去赡养四叔四婶也就罢了,既然眼下盖得起这大围墙,坐得起大马车,还买得起好木箱,再不奉养四叔四婶,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啊!”

    阮明姿老神在在的。

    旁边又有个阮家族人在那劝:“你爹往日在族中一贯有着孝顺的好名声,若让他得知他死后你竟然这般对待他爹娘,以后你还有什么面目去见你那早逝的爹娘?”

    阮明姿听得这些只觉得好笑,她翘了翘嘴角,慢吞吞的把这族人的话给重复了一遍:“我爹素来有孝顺的好名声,若让他得知他死后,他的孝顺竟然换不来他爹娘对他遗孤的一丝丝怜悯,直接把他的遗孤赶出了家门,任其自生自灭。也不知爷爷奶奶以后还有什么面目去见我那早逝的爹娘?”

    阮老头这是头一次直面阮明姿的伶牙俐齿,他气得那沟壑脸上的花白胡子都在乱颤,“你,你……”

    气得说不出连贯句子了。

    四下里看热闹的邻居大多都是得过阮明姿的好处,偏着阮明姿的,笑嘻嘻的你一句我一句的挤兑着。

    “哎呦阮家老哥,我也是想不通啊,你们是真不怕你家大郎梦里找你说道说道么?”

    “大概是不怕的,人家脸皮厚嘛。”

    阮老头虽说平日里没什么存在感,但他一大把年纪了,又喜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来压制他人,定然是个要脸的,这会儿几个看热闹的邻居你一句我一句的调侃,简直像是鞭子一样抽在阮老头那面皮上。

    阮老头脸都快烧红了。

    阮明姿翘了翘嘴角。

    对付赵婆子那等泼辣人的,阮明姿一般就硬刚回去了。对付阮老头这等带着族中子弟想要靠“孝”一字来逼迫阮明姿就范的,那不好意思了,阮明姿能把他们的脸照着原样给抽回去。

    归根究底,阮家那些人,不占理啊。

    “不管怎么说,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你爹娘定然也不会怪罪你爷爷奶奶。”那阮家族人被阮明姿几句话顶的脸色发青,还是强撑道,“但你爹娘该给你爷爷奶奶的孝敬,却是不能少的。村子里那么多分家的,哪有分了家就恩断义绝的!”

    阮明姿看了那人一眼,原主脑海里对这人没什么记忆,不知道阮老头是从哪里扒拉出来的阮氏族人,但这人说得倒也提醒了她。

    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们且在这等着。”

    然后她拿了袖中的钥匙,开了锁,进了院门,没多久又折返回来,手里抓着一把极为新鲜的蔬菜。

    阮明姿热络的把那把子小油菜塞到阮老头手里,笑盈盈道:“爷爷,这是我家中院子里自个儿种的菜,新出的一茬嫩的,给你。回去你让奶奶炒一炒,香着呢。”

    阮老头还有些摸不着阮明姿这突然转变的态度到底是为着什么。

    结果就见阮明姿手扶着院门,眼睛亮晶晶的,略略丰盈的红唇翘着一个极为好看的弧度,笑得甜蜜蜜的:“爷爷你莫要怪罪,孙女眼下家中所有钱都投入了那铺子中,甚至还问好些邻居借了些,实在没什么余财来孝敬你的了。这把青菜也算是我的一片孝心,想来你也不会嫌弃吧?……不过,既然爷爷享了我的孝敬,我倒是想起一桩事,先前咱们分家的时候,是不是没给我家分田地啊。”

    一句“是不是没给我家分田地啊”,犹如惊雷,炸得阮老头脸色难看至极。

第一百四十一章 妍妍失踪

    真要说下来,若不是今儿阮老头带人来闹了这么一遭,阮明姿险些忘了,她们其实算下来是“分房”出来的。

    其实也是她自打穿过来,差点被人草席裹了扔后山去,心里对阮家那伙人实在没啥期待,那是真的半分倚靠之心都没有。

    眼下她提出分田地一事,果不其然阮老头的脸都绿了。

    对于庄稼人来说,田地就是命根子,阮明姿提出的这句“分田地”,简直就是要阮老头的命。

    “瞎说啥呢!”阮老头那张满是沟壑的脸拉了下来,见周围看热闹的看笑话的,耳朵都好似竖了起来,听着他们这边的动静。他忍了忍,手里紧紧攥着阮明姿方才给的那一把小油菜,似是在把那把小油菜当成是什么东西泄愤,“当时你爹分出去的时候,亲口说不要田地,就当成是孝敬我们二老了……”

    他说到这,话音戛然而止。

    阮明姿却含笑看着阮老头:“咦,是吗?既然我爹留了田地当成是孝敬二老的,这会儿你再来找我要额外的……是想着把田地还回来吗?”

    阮明姿倒也不是真想要那些田地,但也不能任由阮家把她当成面团,想怎么搓扁揉圆就怎么搓扁揉圆。

    阮老头总算领会到了他家老婆子每每回去,都要气得骂天骂地却又拿阮明姿这小蹄子没办法的心情。

    想要田地?门都没有!

    阮老头压了压心里腾腾而起的火气,给旁边的阮氏族人使了个眼色。

    那先前被阮明姿怼过的阮氏族人便咳了一声,瓮声瓮气道:“话也不是这么说。这孝顺也不拘泥于形式,总是你对你爷爷奶奶的一份心……”

    阮老头听着直点头。

    阮明姿抚掌一合:“那就是了。既然前头我爹已经留了田地替我孝顺上了,这后头,”她拿下巴点了点阮老头手里那把青翠欲滴的小油菜,“我也给爷爷薅了一把油菜了,怎么都是我对爷爷奶奶的一份心,想来也够了。”

    还能这样?!

    阮老头攥着手里那把子小油菜,脸色慢慢趋于崩溃。

    旁边看热闹的邻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指指点点道:“是啊,咱们明姿是个有孝心的,那小油菜是长得真不错,还是自个儿种的,最最体现孝心了。”

    “上门来问人家要孝敬,人家这会儿也给了,是不是也该走了?”

    “哎,阮家俩丫头一路走来不容易,这当长辈的不帮衬帮衬已经够薄情了,这会儿人家日子稍稍有起色就来要孝敬,真真是不要脸。”

    最后“不要脸”三个字一出来,简直是让阮老头面如火烧,坐立难安。

    在邻人的指指点点里,阮老头攥紧了那把小油菜,声音都发颤了:“行!你行!”

    他那满是沟壑的脸上涨红着,怒气冲冲的掉头走了。

    他这一走,那几个阮氏族人倒也不好再待着,互相看了一眼,也悄不做声的跟着走了。

    阮明姿挑了挑眉,朝着周围几位方才帮她仗义执言的邻人抱了抱拳:“多谢大家刚才帮我仗义执言。我在家里头烤了面包,今儿下午就能烤出来,下午给各位大娘婶子送过去尝尝。”

    一听这,那几位邻人简直眉开眼笑。

    她们现下都知道面包是精贵的好东西,她们不过帮了几句理,人阮明姿就愿意把这么贵重的东西拿出来答谢她们,多么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啊。

    以后可要再多多帮衬一些!

    又同邻人婶子大娘们寒暄了几句,巩固了一下邻里的感情,阮明姿这才领着阮明妍回了院子。

    她背过身,把院门的门闩给栓好,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阮家实在恼人,可她跟妹妹确实是阮家出身,这个变不了。在古代这个无比看重血脉亲情的地方,眼下她这样在旁人眼里还算小打小闹,自然看在往日的情谊上会帮衬她们一把。

    可真要到了彻底跟阮家恩断义绝的份上,那估计还得有一番折腾。

    这是个徐徐图之的事,阮明姿将其抛到了脑后,嘱咐阮明妍回屋休息。自个儿去把面包窑的炉膛打开,见里头烧得也差不多了,将木炭都铲了出来,再将已经发酵好的面包胚给放了进去进行余温烘烤。

    她这次烤了不少面包,除了分发给邻人,还打算带上面包去感谢先前供货给她的那些人家,再补点货。

    这折腾了大半日下来,面包都送得差不多了,货也补得差不多,剩下的估计这一两日也都能凑个差不多。

    阮明姿自然也是有些疲累,躺在临窗的炕上眯着眼打盹,阮明妍懂事的扯过一床被子,把被子轻轻的盖到了她身上,还拿小手拍了拍阮明姿,一副哄睡的姿态。

    阮明姿心下有些暖,浑然放松下来,迷迷糊糊的枕着枕头睡了过去。

    到了黄昏,阮明姿醒了过来,屋门是敞着的,阵阵微风带着邻家饭菜的香味飘入房中。

    她坐直了身子,揉了揉眼,朝外喊了一声:“妍妍,饿了吗?”

    然而等了会儿,院子里除了她以外,再没旁的动静。

    阮明姿心下觉得有些不对,忙一把掀开身上盖着的被子,趿着鞋便往外走,边走边穿着鞋,比先前声音大了些,唤着,“妍妍?”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鸡栏跟兔窝那边传来了小动物窸窸窣窣的动静。

    她猛地跑向大门外,大门是半掩着的,院门外那棵大槐树下空无一人,只有不远处的村中土路那边隐隐的传来耕田归来的老黄牛的哞哞声。

    阮明姿向来镇定从容的人,这会儿额上也沁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

    她想去找吕蕊儿,或许是吕蕊儿带着阮明妍玩去了,结果一抬头就见着吕蕊儿从另一条村中土路那边拐过来,蹦蹦跳跳着往这边来,见着阮明姿还噘了噘嘴,一句“我娘喊我来叫你们过去吃饭”话音还没落,阮明姿就迎上去抓住了吕蕊儿的胳膊。

    “看见妍妍没有?”

    阮明姿问。

    吕蕊儿懵了下,摇了摇头,有些紧张的咽了口水:“妍妍不见了?……是不是出去玩了?”

    阮明姿心下火急火燎的:“妍妍向来听话,出门玩之前都会同我报备一声,怕我着急……我先前睡了会儿,睡醒了她就不见了。以前从未有过这种事。”

第一百四十二章 找人

    吕蕊儿这下也着急起来,阮明妍有多乖巧她是知道的,定然不会让阮明姿为着她这般担心。

    她急得在原地转了一圈,却想不出阮明妍还能去哪里,急得她眼睛都有些红了。

    阮明姿反而镇定下来,她知道这会儿着急也没用,深深的吸了口气:“蕊儿你先回去同你娘说一声,就说今晚不用等我俩过去吃。我出去找找妍妍。”

    吕蕊儿“哎呀”一声,老不大高兴了:“都什么时候了,还管那些,我同你一起……”她说着却又改变了主意,跺了跺脚,“我还是先回去同我娘说一声,我娘跟我哥都在家,让他们也帮着找找。”

    阮明姿没有谢绝吕蕊儿的好意,这种时候自然是找的人越多越好。

    她点了点头,“行,旁的我也不多说了,咱们分头行事。”

    吕蕊儿“嗯”了一声,转身就跑了。

    阮明姿回院子把吕叔给她新做的弩弓给系在左臂上,又背上了箭篓,装了满满一箭篓的箭。她深深的吸了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把院门锁上,细细的查看起门前土路的痕迹来。

    因着先前阮老头带人来闹了一通,门前的脚印凌乱的很。但在那之上,却又有着更为新鲜的几个脚印。

    除开显然是阮明妍的几枚小脚印之外,还有几枚明显是大人足迹的脚印。

    阮明妍的脚印乱糟糟的,看着像是经过了一番挣扎。

    阮明姿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妍妍果然不是自个儿跑出去玩了!

    她反而越发冷静下来,循着那几枚足迹往前行,却一路追到了村里头的土路上。大概是有人牧了几只羊经过,把脚印给踩得乱七八糟的,算是彻底失去了踪迹。

    阮明姿深深的吸了口气,去敲了敲邻居的门,问了一遭有没有见过阮明妍。

    齐大娘家跟阮明姿向来亲厚,这次又因着熬制了海棠果的果酱小赚一笔,就连小齐氏待阮明姿也分外青睐。一家子听得阮明妍不见了,都放下手上的活计,安慰阮明姿别急,这就帮着她出门寻去。

    这会儿也不是跟人瞎客套的时候,阮明姿谢过了齐大娘一家,继续去敲邻居的门。

    其中一户人家里的小儿子,含着手指依偎在他娘怀里,一开始还有点害羞,阮明姿从怀里摸出根新研制的棒棒糖来递给他,他吃得高兴,也没那么羞涩了,一边舔着糖一边看着眼前的漂亮大姐姐。

    听得阮明姿问起阮明妍,涛涛奶声奶气道:“涛涛看到妍妍姐姐啦。被叔叔抱走了!”

    阮明姿交握在袖下的手一下子就攥紧了。

    涛涛他娘惊了惊,忙问小儿子:“你在哪看到的?什么时候?”

    涛涛到底还是个不到三岁的小孩子,他含糊不清的舔着糖:“就涛涛在树下,玩蚂蚁的时候……看到有个叔叔,抱着妍妍姐姐,往,往……”他似是想了很久,小脑瓜一偏,这才不太确定的指着某个方向,“往那边去了。”

    那边,这个范围也太笼统了。

    涛涛他娘听得儿子这么说,下意识的抱住了儿子,有些后怕的喃喃道:“别是遇到拐子了吧,妍妍又不能喊出声来……”

    她话说完,见阮明姿脸色有些发白,意识到自己失言,心下有点后悔,忙安慰道:“可能也不是拐子,说不定是认识的人带妍妍去玩了。”

    她的安慰有些苍白,彼此都知道不可能是带妍妍去玩了,不然怎么会不告知她这个当姐姐的一声?

    不过阮明姿还是谢了涛涛他娘一声,顺着涛涛指的方向又看了看:“我去那边找找。”

    先前那脚印消失的方向也是朝着那边去了,确实得去看看。

    涛涛他娘期期艾艾的送阮明姿出了门,又忍不住嘱咐一句:“真要找不到你来喊我们一声,我们帮你找去。”

    阮明姿谢过了涛涛他娘的一番好意,转身走了。

    她心里也清楚,这定然不是一般的人拐子。

    人拐子多是挑一些年纪更小些的,那拐子盯着阮家来的,甚至还知道阮明妍不会讲话叫喊,把阮明妍直接抱了走。

    她的妍妍定然会挣扎,说不得那拐子还用了什么强迫的手段……

    阮明姿忍不住指甲都要掐进肉里去。

    然而她心下越是着急,就表现的越是从容镇定,沉着脸,大步朝着涛涛指的方向行去。

    再沿着那方向走上一会儿,便是狗蓟山山腰处的一片林子,她绕着林子走了几步,在某处见着几个稍重些的可疑脚印。阮明姿摸了摸胳膊上系着的弩弓,眸色沉了沉,无所畏惧的迈进了林子。

    这会儿夕阳西沉,天色越发暗了。树冠藤蔓相互遮映,林子里有些静悄悄的,间或有些鸟叫声,越发衬得林子里阴森可怕。

    阮明姿慢慢的循着那时有时无的脚印,深一脚浅一脚的穿过了整个林子。

    然而却一无所获。

    那脚印最后在另一侧山道的凌乱脚印中消失了踪迹,天色也彻底黑了,若非还有点月色,四下里的密林像是藏着择人而噬的怪物。

    阮明姿站在寂寥的山道上,环顾四下,却有些萧索伶仃。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她不能就这样气馁了,妍妍还在等着她去相救。

    那林子相当之大,阮明姿身上脸上被刮出了一道道的,头发发髻都散了,衣服也被藤蔓剐得有些破了。她略略拢了一把头发,抹了把脸,便从箭篓里拿出个火折子来,再加上她先前放在箭篓里的油布,旁边寻了个粗些的树杈子,将那先前浸过灯油的油布缠在树杈子上,一个简易的火把便做好了。

    她举着火把,观察了下那些脚印,到底还能看出些踪迹来。

    她沿着那踪迹顺着山路往下行去,却发现这脚印入了前头的一个小山村,又加上诸多行人经过的凌乱脚印,终是看不出半点痕迹了。

    阮明姿举着火把站在村前的山路上怔怔而立。

    这村子比他们榆原坡看着要富庶些,村口处还立了个风吹日晒有些歪扭的碑,上头刻着三个字:

    落马沟。

第一百四十三章 轮着打秋风

    阮明姿若没记错,阮凤是落马沟的,先前曾经去她家偷东西反被她射了几个窟窿的厉尺也是落马沟的。

    落马沟……

    阮明姿生得虽美,但眼下一身狼狈,她举着火把的模样映着那张满是蹭伤的脸,越发显得惨白。

    这会儿一个路过的村人被吓了一跳,差点就喊出“鬼”来。

    阮明姿及时的喊住他:“大叔,跟你问个路。”

    她声音虽然有些哑,但能听得出来是干净清正的少女音,一点都不可怖。那村人定了定神,下意识往阮明姿的影子看了眼。

    嗯,有影子,是人……村人这才停下脚步,虽说还是有些忌惮的打量着阮明姿,却也没再挪动脚步,等着阮明姿说下去。

    “叔,您知道严家咋走吗?”阮明姿道,“家里有个三岁的哥儿,叫严果。”

    那村人一听严果,倒是知道阮明姿问的是哪个严家了。为了谨慎些,他还是问了句:“你是严家的亲戚?”

    阮明姿顿了顿,只道:“我大姑嫁到了严家。我姓阮。”

    说到这个,村人态度便是一松,还带了分笑:“哦哦,原来是阮凤的侄女,早说。我这就带你过去。”

    村人抽了口旱烟,一边带路一边同阮明姿寒暄着:“……咋这个点过来了?”

    阮明姿也不多说,只道:“在山间迷路了,过来一看正好是落马沟,就想着先去大姑家看看。”

    村人点了点头,感慨道:“我说你咋这一身看着怪瘆人的模样……小姑娘也是大胆,山里头迷路可是要命的。好在是个有福气的,运气好,走出来了,还正好是亲戚家。”

    阮明姿短暂的抿了下唇,没说什么。

    严家在落马沟算是富户,搭着高高的围墙,因着先前严母去世,门上的白联还未撕去,贴在朱漆大门上,显得有些肃然。

    那热心的村人还帮着拍门叫了门。

    里头传来阮凤的声音:“谁啊?”

    那村人应了一声:“阮凤,你侄女迷路了,过来寻你!”

    院子里便传来匆匆的脚步声,门哐当响了下,被人从里头打开,阮凤迈出来,诧异的一看,还真是阮明姿。

    再一看,阮明姿这脸上带着伤,身上被划破一道道的,顿时心里咯噔一下,还以为大侄女咋了,慌道:“大丫,你咋过来了?这是咋弄的?”

    热心的那村人“嗐”了一声,同阮凤道:“你侄女在山里迷路了,正好过来了,在村口还吓我一大跳。行了,我就送到这了,我去消食了。”

    那村人摆摆手,抽着旱烟溜达着消食去了。

    阮凤见阮明姿小脸发白,举着的火把也即将燃尽,忙把阮明姿拉进院子,把大门一关。

    “去屋子里暖一暖,我给你倒碗汤,你边吃边说。”阮凤急急的把阮明姿往屋子里一推,就去灶房热汤了。

    这是严家的主屋,只有阮凤嫁的那个男人跟果哥儿在。

    阮明姿叫了一声“大姑父”,算是打了招呼。

    严山不大热络,正躺在炕上休息,抬眼皮看了一眼阮明姿,“嗯”了一声,便没再说什么。

    果哥儿是认识阮明姿的,他从炕边上滑下来,高高兴兴的朝阮明姿跑了过来,三岁的小人儿还不到阮明姿的腰高,一把抱着阮明姿的腿,甜甜的唤了声“大表姐”。

    阮明姿摸了摸果哥儿的小脑瓜。

    果哥儿兴奋的叫着:“大表姐,上次的,好吃的!”

    自打上次那个讨厌的表哥抢了他吃的后,他就再也没吃过那么好吃的吃食。

    小孩子虽然没什么记忆,但眼前这个漂亮大表姐是跟好吃的捆在一起的,他见着阮明姿,自然就想到了先前的好吃的。

    阮明姿从怀里摸了摸,又摸出三根棒棒糖来,一股脑给了果哥儿:“我来得急,没带那个,给你糖吃。”

    顺手帮着果哥儿剥了一根。

    果哥儿好奇的舔了一口,小小的眼睛立即亮了起来,欢喜得很:“好吃!谢谢大表姐!”

    果哥儿觉得眼前这个漂亮姐姐真是太好了!

    长得好看,还给他好吃的,比先前那个可恶的表哥好多了!

    阮凤这会儿从灶房那边端来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放在桌子上,果哥儿一手举着那根棒棒糖,一手攥着另外两根,迈着小短腿朝他娘跑去,让他娘看他手里的棒棒糖:“大表姐给的!”

    阮凤愣了下,阮明姿适时的解释:“县里头新做的糖。”

    糖在这时候可是个稀罕物,阮凤露出个笑来,慈爱的看了一眼欢喜得很的果哥儿,又招呼阮明姿:“快过来喝碗汤热热身子。”

    阮明姿应了一声,上前坐在桌前,端起碗来喝了口热汤。

    在这越发寒凉的天气里,喝到这么一碗热汤,浑身都要热起来了。

    阮凤在一旁唠叨:“好端端的,跑去山里疯做什么?看看,迷路了吧?得亏你还能找到下山的路,多少人在山里迷了路直接冻死了你知道吗?看看你这一身狼狈的。”

    阮凤的话还没落,院子里就传来有人故意放大的声音:“阮家这是怎么回事啊?白天老的来,晚上小的来,把我严家当成什么地方了?”

    另一道声音还在附和:“就是!打秋风也不是这么轮着来打的!”

    阮凤脸上青一道紫一道的,有些难堪,张了张嘴,只有些尴尬的干涩安慰道:“……那是果哥儿的两个哥哥,你别听他们胡说。”

    先前一直在炕上躺着也没怎么搭理阮明姿的严山却坐了起来,不耐的朝窗外大喊一声:“两个臭小子,啥时辰了,滚去自个儿屋睡觉!”

    院子里窸窸窣窣的,有重重摔着门帘的声音。

    严山含糊不清的骂了声什么,依旧躺下,却是懒得同阮明姿多说半句。

    阮凤眼眶有点酸,填房原本就尴尬,她一嫁过来就成了两个孩子的妈。先前两个继子又一直养在婆母膝下,婆母防她防得跟贼似的,也一直挑唆着两个继子跟她过不去。哪怕婆母死了,前头那位留下的俩儿子,还是对她颇为看不过眼。男人也不怎么管,今儿能吼这么一句,已经算是看在阮明姿的份上了。

    还能咋地,忍吧。

    她有些语无伦次的朝阮明姿解释来缓解尴尬,“……大丫,你别放在心上,是先前,先前白天时你奶奶刚来过,跟果哥儿的俩哥哥闹了点不愉快……”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两抬棺材

    阮明姿心下微微一动,赵婆子白天来过落马坡?

    她抓着碗边,问阮凤:“奶奶来做什么?”

    阮凤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飞快的看了一眼炕上躺着的严山,见他侧躺在那儿,根本没往她们这边注意的模样,这才压低了声音,含糊道:“……章哥儿的学业上的一点事。”

    阮明姿看这情形哪里还不明白?

    怕是赵婆子打着章哥儿的名号来找阮凤要钱了。

    阮凤见阮明姿那副若有所思的挑眉模样,忍不住又加了句辩解似的话,压着声音,不敢让严山听见,“……你奶奶也是在替果哥儿着想。前头章哥儿开了好头,到时候果哥儿入学也就容易了。”

    阮明姿没说什么。

    她先前对脚印消失在落马沟这么巧的一件事,其实是有所怀疑的。

    但见着阮凤对她一如既往,没有半点异样,也不像是因着赵婆子她们,对妍妍做了什么的模样。

    阮明姿想了想,看着阮凤的眼睛,轻声道:“大姑,妍妍不见了。”

    阮凤愣了下:“四丫不见了?”

    她连珠炮似的问,“是不是在外头玩没找到人?……你眼下来了落马沟,四丫回去见不着你咋办?”

    她忍不住又起身看了看外头的天色,长叹,“今儿也太晚了,明儿一早我送你回榆原坡,说不定妍妍已经回去了。”

    阮凤的反应不似作假。

    阮明姿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微蜷了蜷,捧起那碗,将碗里的热汤一饮而尽,这才起了身:“大姑,有人说妍妍往这个方向来了,我想去村子里再找找。万一她跟我一样迷了路,她又没法说话,找不到家怎么办?”

    阮凤微微一惊:“四丫才几岁,没个带路的,咋可能迷路迷到这边?”

    不过她见阮明姿一脸坚持,想了想,没再劝说什么,她把果哥儿抱去炕上:“你在这乖乖吃糖,娘陪你大表姐去找人,别吵着你爹,知道吗?”

    果哥儿这会儿吃糖吃的正开心,哪里会不答应。

    阮凤便匆匆从柜子里拿了两件外衫,一件披在阮明姿身上,一件披在自己身上:“你那都划得不成样子了……走吧。”

    阮明姿原本想拒绝,听着阮凤这般说,想了想,倒也没拒绝。

    找人要紧,喝了这么一碗热汤,她已经重新满是力气了。

    阮凤从院子里翻了两个灯笼,一个递给阮明姿,一个自己拎着,往院子外走。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一侧传来:“打秋风连灯笼都不放过,啧,穷酸!”

    阮明姿顺着声音望去,就见着一个少年依着门框,在屋内昏黄灯光的映衬下,神色有些不屑的看着她。

    阮明姿扭头望过去的时候,少年看着阮明姿那张脸,脸上的不屑顿时愣了愣,半晌没再说出一个字来,摔着门帘进屋去了。

    阮明姿也没放在心上,她还急着去找阮明妍,再加上阮凤拉了拉她的衣袖,有些尴尬的示意她别放在心上。

    阮明姿还真没放在心上,她朝阮凤微微摇了摇头,匆匆举着灯笼出了院门。

    沿着落马沟绕了半圈,阮明姿没再见着先前那脚印的模样。

    她叹了口气,想要继续从这岔路往前走时,阮凤却有些紧张的悄悄拉了拉她的袖子:“前头是蔡家,他家儿子今晚成亲呢,咱们别过去扰了人家,正时辰马上就到了,别冲撞了。”

    大晚上的成亲?

    阮明姿下意识的望了一眼,见着前头十几丈外有户人家,门前却是挂着两个白灯笼,阴森森的,藏在夜色中,有种说不出的恐怖。

    突然,唢呐声自远处响了起来,在寂静的夜里,唢呐那高昂粗犷的音色,奏起喜庆的调子,显得分外诡异。

    阮凤脸色一变,匆匆把阮明姿拉到土路的一侧:“看来是时辰到了,咱们避一避……”她忍不住低声叹道,“这蔡家的娃也是倒霉,前几日去泥巴河里摸鱼,几个孩子扎猛子都没事,就他一个,让水鬼捆腿了……他爹娘都三十多了,就得了这么一个伢,差点哭过去。”

    阮明姿知道,这有些小孩子早夭,父母怕他在下头孤单,会找有同样早夭的小女孩人家,拿上八字,回头烧个契纸,算是宣告阎王爷他们在地下成亲了,做个伴,也算不孤零零的。

    那挂着两个白灯笼的大门慢慢打开了,一行人抬着两个小小的棺材,撒着纸钱,从门里吹吹打打的往外走。

    阮明姿额心跳了跳,低声问阮凤:“不是说蔡家是独子吗?怎么两个棺材?”

    旁边路旁正好也有两个出来溜达的村人在那避开小路准备让送葬队伍经过,闻言“哎呦”一声,低声道:“女娃娃不懂了吧?蔡家老疼那伢崽了,是按照八字找了个小姑娘的尸身,直接合葬呢。”

    旁边那个村人也低声接嘴:“可不是嘛?先前蔡家就不肯把儿子下葬,院子里搭了灵棚,一直放在院子里,放了好几日了。哪怕这天冷着,我昨儿去他家归还推车,都闻到那股味了,啧。那会儿还说找不着人,舍不得让儿子孤零零呢。今儿傍晚那会儿又突然跟咱们说是定了今晚的时辰下葬,烦请咱们到时候避让。”

    先前那个村人又低声八卦道:“你是不知道,我可是听说了,那尸身还是今儿下午有人刚扛回来的!……找到了可以阴婚的尸体,蔡家伢崽的尸体又不能再放了,肯定是要尽早下葬的。”

    阮明姿额心跳得越发厉害了,只觉得隐隐有种晕眩感,心跳怦怦怦的,犹如在耳边炸裂,听得十分清晰。

    她险些有些站不住。

    这会儿,那送葬的队伍也吹着唢呐声走到近处了,纸钱漫天飞舞,先前说闲话的那俩村人也不再开口说话,都尽量避得远一些,以免冲撞了。

    两个打着白蟠的走在前头,后头各跟了四个抬杠子的,抬着两台小小的漆黑棺材。

    阮明姿死死的盯着那两台棺材,见其中一个棺材那夹着一方小小的衣角,衣角处垂着一条凌乱的小流苏,正是先时梨花她娘特特给阮明妍做的衣裳样式。

    阮明姿脑子里轰得一声,炸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活人结阴亲

    阮明姿喘着粗气,甩开阮凤的手,一双杏儿似的眸子血红血红的,使出吃奶的力气,直勾勾的冲向其中一个抬杠子的,把那人撞了个措手不及,“哎呦”一声,摔了下去。

    这一摔就连带着另外三个一道抬棺材的人都没稳住,那棺材重重的跌落在了地上。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所有人都没料到,待反应过来,阮明姿已经去使出吃奶的力气来推那落地棺材的棺材盖了。

    阮凤尖叫一声:“大丫!”

    主持阴婚的那人也急了,声音又尖又厉:“哪里来的臭丫头!棺材都落地了!快把这臭丫头拖走!”

    有人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去撕扯阮明姿,阮明姿死死的掰住棺材一角,厉声道:“你们把我妹妹关在棺材里,今天就算打死我,我哪怕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凄厉的话,立即就把这送葬队伍的人都给骇住了。

    阮凤反应过来,吓得脸色发白,到底是大弟的两个遗孤,也顾不得什么,连忙上前拉了拉阮明姿:“你,你瞎说什么呢?”

    蔡家送葬队伍里的亲眷,有人认出了阮凤,十分不高兴:“严山家的,你这是啥意思?”

    阮凤也是有嘴说不清,哪里想到好好的侄女突然就疯了,说什么妹妹在棺材里。

    四丫虽说是迷路了,但也不可能跑到棺材里去吧!

    怎么可能……

    等下!

    阮凤突然想到先前那两个村人闲聊时说的,女童尸体是今儿下午找到的,也对得上时辰……

    阮凤浑身一个冷颤,顾不上跟蔡家人说什么,不再拉扯阮明姿,而是咬牙帮着阮明姿推起了那棺材盖。

    不管是不是的,都闹到这一步了,看一眼也安心!

    蔡家人目瞪口呆的很,蔡父想起什么,脸色一变:“快拦住她们!不吉利!不吉利啊!”

    可惜已经晚了。

    那棺材落地时原本就震得棺材盖歪斜一些,阮明姿又是死命的推着,早就推得松动了,这会儿再加上阮凤一帮,棺材盖一下子被两人推了下去,发出沉闷的落地声。

    阮凤手忙脚乱的拿起一旁的灯笼,光往棺材里照去。

    看着棺材里躺着的小小女童,向来沉着冷静的阮明姿,这会儿声音都尖了:“妍妍!”

    阮明妍闭着眼睛,无知无觉的躺在棺材里。

    阮凤浑身都哆嗦起来,竟然,竟然真的是四丫。

    阮明姿颤着手,去摸阮明妍的脸。

    入手却是温热的。

    阮明姿顿时喊了起来:“还活着,我妹妹还活着!”

    这一身喊,在寂静的夜里,犹如惊雷。

    送葬的队伍骇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就连蔡家几个亲眷都骇得惊疑不定,隔得近的都快抱到了一处。

    只有蔡父蔡母青紫着脸,没说话。

    阮凤回过神,大悲大喜之下差点站不稳,她飞快的喘了几口气稳了稳心神,见阮明姿已经探着身子进棺材,要抱阮明妍出来,她忙去帮了一把,搭了把手,帮着阮明姿把人给抱了出来。

    阮明妍小小的身躯半坐在地上,背后倚靠着棺材,闭着眼,似是睡着般。

    阮明姿这会儿已经探到了她微弱的鼻息,果然是还活着的,差点哭出来:“妍妍还活着!还活着的!”

    阮凤也忍不住哽咽了下。

    太好了。

    先前在路旁一起回避的那俩村人咂了咂嘴,没想到竟然还看了这么一出大戏。其中一人惊骇道:“不是我说,老蔡,你结阴亲咋用活人……”

    他话没说完,挨了身旁那人的一胳膊肘,示意他这会儿就别再说什么添乱了。

    阮明姿却抬起头,在身旁灯笼的映衬下,那双通红的眸子里闪着冷冽的光:“你们对我妹妹做了什么!我妹妹好好一个活人,怎么会在棺材里,差点被人活埋!”

    蔡母为人怯懦些,她嚅动了下嘴唇,拉上她男人的胳膊,没有说话。

    蔡父却甩开蔡母的手,冲着阮明姿怒气冲冲的:“什么话!我哪知道这是你妹妹!我可是花了大价钱从别人手里买得这女娃,专门给我儿子结阴亲的!眼下倒好,你们冲出来搅了我儿子的好时辰不说,还有脸怪我们?!行了,你若不愿意,赔银子就是了!我买你这妹子一共花了十两银子,再加上扰了我儿子下葬吉时,你得赔我二十两银子!”他一脸乱糟糟的蓬蓬胡,整个人凶神恶煞的瞪着阮明姿。

    这话颇有些胡搅蛮缠,阮明姿倒也不怵蔡父,冷冷的盯着他:“行,你既是这个说法,那我们明天公堂上见。”

    蔡父却阴沉着脸,在白蟠的映衬下,犹如地狱里来的凶鬼,森然得很。

    他脸色有些狰狞,暴跳如雷:“上什么公堂,你妹妹又没事,不过是晕过去了。你把银子赔我,不然休想罢了!”

    他就是两个字,后悔。

    当时他就应该直接把这棺材里的小女童给掐死,这会儿哪怕她姐姐找来,怎么着都死了,商量一下说不定还能继续结阴亲。就因为一时不想动手沾上人命,想着反正埋进土里这小女孩也活不了,怎么着都是他儿子的人。

    这会儿倒好,阴亲没结着,他儿子小小的人儿依旧在下面孤苦伶仃的,他还落得一身腥!

    阮明姿冷笑一声,她知道有些民风愚昧尚未开化的地方,自有其一套歪理。不过她也不怵,她从一侧的箭篓里抽出木箭来,搭在了左侧胳膊捆着的弩弓弓弦上。

    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

    阮凤却急了,她跺了跺脚,想要居中调解:“大丫,大丫,你冷静一点,有啥话好好说。许是人拐子把四丫拐了来,又恰好卖给了蔡家,都是拐子的错……”

    阮明姿那双杏儿似的眼眸中,犹如结着一片冰川,阴寒冷冽。

    她冷冷道:“大姑,你以为事情这么简单吗?方才你没听人说,蔡家是想要个八字合适的小女孩结阴亲,一直没找着,尸体才没有入土为安。若是普通的拐子,怎么会知道妍妍的八字!”

    “他们就是冲着妍妍去的!”

    阮凤腿一软,不由倒退一步。

第一百四十六章 醒来

    这事闹得不小,还是惊动了落马沟的里正。

    蔡母总不好让儿子的棺材就在外头那么待着,她白着一张脸,让几个抬棺材的把棺材又掉头往家里抬了去。

    ——这是还没死心想要给儿子结个阴亲的。

    阮明姿在一旁冷眼看着,就见着落马沟的白里正匆匆赶了过来,上来就劈头盖脸的呵斥蔡父:“你这不是胡闹吗?咋能用活人结阴亲!”

    蔡父在白里正跟前还是有点收敛的,往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瞥了阮明姿一眼,哼笑一声,满不在乎道:“人是我花了银子买的,不就是我蔡家的人了吗?十两银子呢,搁以前饥荒年代都能买好几个人了,咋就不能拿来结阴亲?”

    白里正见蔡父这混不咎的模样,气得直抽气。

    阮明姿见阮明妍还在那倚靠着先前那个棺材板昏睡,也不知道这丧心病狂的蔡家给她下了什么药,她心下那怒火腾腾直起,冷笑一声:“你说你拿了银子买的人,倒让我看看凭证?”

    蔡父脖子一梗,从怀里摸出一张契书来,晃了晃:“有契书,上头还有你妹妹按的指印!你眼下跑来闹事,说不得就是你反悔了想要来讹一笔!”说着,他把契书递到白里正手里,“不信里正自个儿看。”

    他先前之所以够理直气壮,就是因为身上有这个。

    白里正匆匆看了一眼,确实是一张卖身契。

    阮明姿冷笑一声:“我妹妹不过六岁,还是个孩童,哪怕真要卖身,这种未经官府证实过,单单按了小孩的指印,没有大人作保的契书也是不作数的。不然那些人拐子直接强按着小孩的手,岂不是能把天下所有孩童都给光明正大卖了?”

    阮明姿先前是专门研读过大兴律关于拐卖孩童这一块,她侃侃而谈,说得白里正都有些懵。

    更别说蔡父了。

    他下意识的望向白里正,希望白里正撕破眼前这个臭丫头的嚣张。谁晓得白里正稍稍迟疑了下,却是缓缓点了点头,“有理。”

    蔡父愣住了。

    他可从来没听说过这些!

    可白里正都点头了……蔡父不由得又有些动摇。

    “退一万步讲,哪怕人真是你买的,你这样也是草菅人命。我有人证有物证的,告到县衙去你是妥妥的杀人罪!”阮明姿声音冷冰冰的,在这寒凉似水的夜里,犹如寒刃凌冽。

    蔡父这会儿脸色稍稍有些发白,咽了口唾沫,忍不住看向靠着棺材躺着的阮明妍。

    他心下还有些抱怨,不就是买个人结个阴亲么,搞出这么一场事来。

    “白里正啊,你可得给我做主啊,这些我都不知道啊。”蔡父拽着白里正的胳膊不放,倒苦水似的抱怨着,“我一把年纪没了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就想着给我儿子在地底下找个伴,可找的算命先生说要找夜里头寅时三刻出生的才行。找来找去我是真的找不到啊,只能是到处找这个八字出生的小姑娘,这事咱们落马沟谁不知晓?可找了这些日子,一直就没找到。”

    “……就今儿来了个人,抱着那个小姑娘说她生辰八字正是寅时三刻出生的,还拿了写着八字的契纸,就那人说小姑娘生了病反正也活不长了,早死晚死都是死,还不如卖给我,跟我儿子合葬结了阴亲。我就想着,想着正好今晚有个结阴亲的吉时,就……”蔡父苦着一张脸,全然没有先前那份暴怒扭曲。

    “糊涂啊你!”白里正耐着性子听完,忍不住骂了蔡父一句。

    阮凤听得有点犹豫。

    她跟蔡家都住在落马沟,知道蔡家死了独子,这些日子过的也是挺不容易。

    然而阮明姿神色却没有半分松动,她对这个差点活埋了她妹妹的男人没有半点同情,只是冷冷道:“按你这个说法,是那拐了我妹妹的人骗了你。那人在哪里?”

    寅时三刻,确实是她妹妹的生辰八字。

    但生辰八字这种隐秘的东西,一个普通的拐子怎么可能知道?

    听得阮明姿没再跟他掰扯什么上公堂的事,蔡父脸色终于缓了缓,只是对着这个破坏了他儿子阴亲的臭丫头还是没点好脸色:“那人我不认识,在哪我也不知道!”

    白里正对蔡父这个态度有点不满,又喝了一声:“好好说!”

    蔡父转过头去,对着白里正有点愁眉苦脸的:“我是真不认识。想着结阴亲这种要告知阎王爷的事,总不能也有人糊弄,肯定都怕阎王爷怪罪!……那人抱着那小姑娘过来,又有写着生辰八字的黄纸,还有那契书,哪能是假的?我就把银子给了他,他放下人就走了。”

    这事到这一步,似是已经打成了结。

    阮明姿正要开口,就见着倚在棺材上的妹妹微微挣扎的动了动,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满满都是茫然的神色。

    阮明姿急急忙忙搂住阮明妍:“妍妍,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阮明妍似是还没搞清楚状况,她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啊啊”两声,继而又想起什么,脸色一变,两只小手凌乱的给阮明姿比划起来。

    阮明妍太着急了,再加上她的比划也没有什么规律,阮明姿看得云里雾里的,不由得道:“妍妍慢慢说。”

    阮明妍坐直了身子,微微晃了晃小脑袋,脸色有些发白。

    她记得她在门口玩的时候,被一个脸生的叔叔问她是不是阮明妍,她点了点头,便被那叔叔拽了过去,拿了块帕子,想去捂她的嘴。她挣扎好久,想呼救却又发不出声音,后面就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只能隐隐约约感觉那叔叔似是在抱着她往林子里走,好些树枝都扫到了她脸上,隐隐的有些疼。

    她听到一句话,别怪他,要怪就怪你三叔。

    她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被那些拍花子拐小孩的给拐走了。她一想到再也见不到姐姐,就又慌张又难受的厉害。可她整个人困乏的很,不久就彻底睡了过去。

    谁曾想,再睁眼竟然看到的是姐姐。

    阮明妍有心想跟阮明姿说这些,可她不会说话,情急之下比划的肢体语言,阮明姿也没有看懂。

    阮明妍扁了扁嘴,差点流下泪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别人要有事了

    阮明姿沉下眉眼,将阮明妍搂在怀里,轻轻的抚着她的背:“没事了,妍妍别急,没事,没事了。”

    她才六岁,一定是吓坏了。

    白里正有点尴尬,这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绝不是个小事。

    偏偏最关键的那拐子找不到人,这就……

    阮明姿一边安抚着怀里的阮明妍,一边抬起头,看向蔡父:“你前面说,那人给了你一张写着生辰八字的黄纸?还有那契书,都给我。”

    蔡父还有点不情愿,被白里正瞪了一眼后,这才从怀里掏出一张有些破旧的黄纸来,再加上那契书,都递给了阮明姿。

    阮明姿只看了一眼,便将那黄纸与契书叠好,小心的放入怀里。

    “闹了这么大一场,眼下你妹妹也醒了,看着还挺精神的。”蔡父窥着阮明姿的神色,压着话里头的忿忿,“眼下我自然不能拿你跟你妹妹怎么办,那拐子白得了我十两银子,我损失了银子,我儿也白受了这么一场颠簸,我家也是苦主……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阮明姿没说什么,只是搂着阮明姿看向一旁的阮凤:“大姑,今儿怕是要在你家过一晚了,行吗?”

    阮凤连连点头:“哪能不行!”

    蔡父听着阮明姿话里的意思,不由得脸上一喜,以为这事就这么尘埃落定了,他转过头去,让剩下几个抬杠子的把地上的棺材给抬上:“盖好棺材盖抬回去,工钱还是照结。”

    明显一副还要用这棺材的样子。

    白里正头都大了,跟在后头严厉的喊:“……以后不许再用活人结阴亲了,听到没有?!”

    蔡父不耐烦的声音从前头飘了过来:“知道了。”

    阮明姿没再看蔡父,搂着阮明妍跟在阮凤身边,往严家走。

    回去的时候,果哥儿已经盖着厚厚的被子躺炕上睡着了,严山见阮凤领着两个半大姑娘回来,不大高兴,但还是从炕上爬了起来,披上个外衫,趿着鞋往外走,丢下一句,“我去老大屋子里睡去。”

    阮凤倒是有些受宠若惊的追了上去,在院子里有点期期艾艾道:“今儿咋……咋……”咋这么给她面子?

    咋都是娘家人,她娘过来的时候,严山就没给半点好脸色?

    严山颇有些不耐烦:“你娘啥德行你不清楚?你这侄女过来,最起码还知道给果哥儿带点吃的!”他嗤笑一声,瞥了阮凤一眼,“我看在果哥儿的份上,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你要搞清楚,你现在是哪家人!”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去了大儿子屋子。

    阮凤在院子里被夜风吹了个透心凉。

    她在院子里也没有多待,收拾了下情绪,就赶忙回了屋子。见阮明姿在那帮果哥儿掖被子,眼中一暖,赶忙拉着阮明姿和阮明妍坐在炕上休息,压低了声音道:“我去给你俩热个汤,晚上还留了几个玉米饼子,一会儿给你俩拿过来,正好泡饼吃……晚上给你俩烧点热水,你俩洗一洗,可怜见的,满身是伤。”

    阮明姿跟阮明妍脸上都有不少树枝刮擦出来的伤痕,乍一看还真不愧是姐妹俩。

    两人苦中作乐的笑了会,屋子里只剩下阮明姿阮明妍,还有睡得正香的果哥儿。

    阮明姿爱怜的摸了摸阮明妍的小脑瓜,又有些后怕。若非她今天晚上坚持出去要找妍妍,真让那些人把棺材下了葬,哪怕后面她追查到什么线索,那真是什么都晚了……

    她不敢想。

    阮明妍察觉到姐姐的惶惶然,忙伸出小手,帮阮明姿拭去眼角的泪,轻轻的把脸贴在了阮明姿的脸颊上。

    阮明姿不禁翘了翘嘴角,她竟然要妍妍反过来安慰。

    阮明妍想到什么,从炕边滑下去,拿桌上的一碗水,往手上倒了些,让手指浸湿,在桌子上写起了字。

    先是一个三,再是一个书。

    她刚开蒙不久,只会写简单的字。

    阮明姿愣了愣,几乎是立时领会到了阮明妍想表达的意思:“你是指,咱们三叔?”

    阮明妍轻轻的点了点头。

    阮明姿心里止不住的冷笑,果然,果然!

    她面上却益发轻柔,摸了摸阮明妍的头,轻声道:“嗯,我晓得了。妍妍记得,这事不要跟大姑说。”

    说着,顺手把桌上那点水渍给抹了去。

    倒不是她怀疑阮凤,实在是她大姑那性子,怕是一听到这事跟阮安贵有所牵扯,先劝她一个“忍”字。

    阮明姿长长的眼睫微微垂了下来,掩住眼中的狠意。

    她不会放过阮安贵的!

    阮明姿跟阮明妍在阮凤家舒舒服服的过了一晚,翌日一大早,阮明姿便要带着阮明妍赶回去。

    阮凤还想留阮明姿再在家里歇一天,阮明姿婉拒了,“大姑,家里头好些人都在帮着找妍妍,我得赶紧回去跟他们说一声,妍妍找着了。”

    阮凤便没再坚持,收拾了几个果子,拿了个水囊递给阮明姿。

    她又爱怜的搂了搂阮明妍这个不会说话的侄女,明明生得这般玉雪可爱,却平白遭了这么一场劫难。

    在离开院子时,阮明姿就见着一侧屋子的门帘动了动,露出一张少年脸来。

    那少年见阮明姿看了过去,一副很嫌恶的表情把门帘重重的摔了下。

    阮凤有些尴尬,低声道:“昨儿你奶奶跟他起了点小争执……”

    阮明姿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若走山路,虽说要爬过两个小山头路途长了,但比起横穿林子还是要好走得多。阮明姿跟阮明妍没费太长时间,便回了榆原坡。

    正好在村口遇见四处游荡的吕蕊儿,吕蕊儿见着阮明姿跟阮明妍安然无恙的回来,担心了一夜的她几乎是立时落下泪来,冲上来抱住阮明妍,呜咽一声,死死不撒手。

    阮明姿也理解吕蕊儿的心情,从吕蕊儿身后拍了拍她的肩。

    吕蕊儿抹了一把眼泪,脸上却是带着笑的:“妍妍没事就好,我娘昨晚找到大半夜才回去的,夜里也没睡好,今儿一大早又出来找……急死了。好在妍妍没事!”

    阮明姿见吕蕊儿口口声声说着她娘没睡好,自己眼下却也是一片乌青,心下了然,没有戳破少女这一点小小的别扭。

    只是欣喜过去,吕蕊儿这才注意到阮明姿跟阮明妍这一身的狼狈,又紧张起来:“咋你俩衣服都破破烂烂的了?没事吧?”

    阮明姿摸了摸怀里揣着的那张契纸跟发黄的生辰八字,淡淡笑了下。

    她们没事,不过别人,就要有事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宋思梅

    阮明姿让吕蕊儿回去跟高婶子报了个信,自己领着妹妹回家匆匆换了身衣裳,挽了挽头发,又挨着去邻居家说了一声妹妹先前是迷路了,眼下找着了,也免得让好心的婶子大娘们担心。

    最为激动的还是齐大娘,她一迭声的说着“还好找到了”,又爱怜的抓了把炒黑豆往阮明妍手里放。

    阮明妍小手抓不了多少,齐大娘又往她衣服上的兜兜里塞。

    看着两个孩子脸上那些被刮擦出来的伤,一看就是吃了不少苦的,她见阮明姿不提,心里却是越发心疼两个孩子。

    齐大娘拍板道:“你俩晌午也别回去了,大娘家里头要炖大骨头汤,你俩留下来一道吃个饭。”

    阮明姿却摇了摇头:“大娘,我得去趟牛家村。”

    齐大娘是知道阮明姿的外家在牛家村,闻言也没多想,还以为阮明妍昨儿走丢的事她外家也知道了,这是要去报个平安。便点了点头:“是该去说一声。”

    阮明姿只淡淡笑了笑,没有过多解释。

    她拍了拍藏在怀里的信,带着阮明妍没怎么歇息,又往牛家村去了。

    她去牛家村,自然不是跟姥姥姥爷报平安,先前阮明妍走丢的事,她根本就没同姥姥那边说,到底姥姥姥爷年纪大了。

    阮明姿领着阮明妍直接去了牛三家,牛三正拿着草料喂驴子,见阮明姿过来也是一愣,还以为自个儿算错了日子。

    他又忍不住算了一遍,没错啊,离着先前说好赶车去榆原坡给她拉货的日子还有几日呢?

    阮明姿没半句废话:“牛三哥,今儿车有空吗?我包下车,去县城。”

    牛三的板车平日里只有遇到偶发的紧急情况,才会有包车的,自然是空闲着的。他点了点头,看着阮明姿那一如往日含笑的神色,总觉得哪里好似有些不对。

    哦对,好像是眼神。眼神似乎比往日凶了些……

    不过牛三是憨厚老实人,也没多问,爽利的把阮明姿阮明妍姐妹俩送到了县城,迟疑了下,还是道:“阮家小妹儿,要不我等等你们,县城里车马行那边雇车挺贵的……”

    阮明姿轻轻笑了下:“不用了,也不知道要待到什么时候,牛三哥先回去吧。”

    牛三见阮明姿这般说了,虽说不知道阮明姿这次来县城是来办什么事的,却也没再多说什么,只在心中默念,这俩姐妹不容易,希望她们能一切顺利。

    要说顺利,其实确实还算顺利。

    阮明姿没半点迟疑,牵着阮明妍的手直奔县衙。

    县衙门前竖着大大的鸣冤鼓,阮明姿身形还有些矮,她搬了块大石头过来,踩在上头才抽出了下头的鼓锤,狠狠敲向那大大的鸣冤鼓。

    咚!咚咚!

    沉重的鼓声响了起来。

    住在附近的百姓一听鸣冤鼓响了,个个都精神抖擞的往县衙这边赶。

    “何人敲响鸣冤鼓?”县衙里头走出个拿着杀威棒的衙差,他见敲鼓的人竟然是个小小少女,却又因着阮明姿容貌太盛给人留下的印象太深,总感觉有些眼熟。半晌,衙差以拳击着自己掌心,“啊,我想起来了,是你,先前有次来报人贩子的案的。”

    阮明姿露齿一笑:“差爷好记性,我这次,还是来报人贩子的案的。”

    ……

    宋思梅正在廊下美人靠上坐着,老神在在的看着廊外的风景,有些闷。

    丫鬟便想法子逗趣:“说起来倒是有桩事,小夫人可听一听解闷。”

    宋思梅没说话,可听可不听的模样。

    丫鬟便清了清嗓子,绘声绘色的说了起来:“先前啊,我去前头给老爷奉茶水,倒偶然见得两个小姑娘来报案,说她们遇见了人贩子。其中一个小姑娘,生得那叫一个好,我当时眼都看直了……小夫人也莫怪我浅薄,实在是那小姑娘生得太好了,跟天上的小仙女似的。”

    听到这,宋思梅倒微微坐直了身子,想起什么来,翘了翘嘴角:“先前救我的那个小姑娘,倒也生得国色天香。听你这般说,却不知道两人谁更美一些?”

    丫鬟便奉承道:“既然救了小夫人,想来定然是心地极为善良的。上次李妈妈代小夫人去送礼,回来的时候不也夸赞,那位姑娘的姿容乃她平生仅见?”

    宋思梅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不错。”

    丫鬟便又清了清嗓子,反道说起另外一桩事,“今儿外头的鸣冤鼓响了,小夫人可曾听见?”

    宋思梅挑了挑眉,“这又如何?”

    那丫鬟便咧嘴一笑,“想来应是美人磨难多,那位美人小姑娘这次来报案,却是带着妹妹过来的……报的也是人贩子的案。我方才探头小心去看了堂下,她那妹妹生得也极为玉雪可爱。这一对姐妹竟然先后遭了人贩子的拐,都还能转危为安跑来报案,也不知道是倒霉还是有福气?”

    宋思梅心下微微一动,想起来她的恩人当时也有个妹妹,生得也是玉雪可爱极了,枕在恩人的膝头睡了一路。

    念及此,宋思梅便起了身,沿着长廊往外走。

    那讲故事的丫鬟愣了下,忙追上去:“小夫人去哪里?”

    宋思梅笑得眉眼弯弯:“去前衙看一眼。”

    ……

    县太爷刚要把手里的红头签往堂下扔,就见着他的爱妾在帘后朝他招了个小手。

    县太爷咳了一声,寻了个借口,便穿着官服,迈着威武的步子往后衙走。

    一到帘后,他那威武挺拔的板正身躯立刻松软了些,低声问他的爱妾:“梅妹,你这是为何?”

    宋思梅拉着县太爷的袖子晃了晃,压低了声音:“堂下跪着的那个小姑娘,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听着你要派人去替她捉拿人来衙门里问话?”

    县太爷忍不住道:“……你是让我徇私?那可不行。”

    宋思梅横了县太爷一眼,把县太爷这半把老骨头给横得差点酥了。她又晃了晃县太爷的袖子:“我听了一耳朵,我恩人跟她妹妹也太可怜了……老爷倒也不用看在我的份上徇私,我只求多派几个人去帮我恩人壮壮声势就是了。反正你也是要派人去拿人过来问话的,派一个与派三五个又有什么区别?”

第一百四十九章 拿人(十更结束)

    县太爷抗不住爱妾的温声软语,想想也是,反正现下衙门无事,派几个衙差出去拿人壮声势而已,这也不算什么。

    他便板着脸点了点头:“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宋思梅晃着县太爷的袖子笑了。

    她喜滋滋的想着,上次虽说让李妈妈送了些贺礼过去,但那本就是应该的。眼下她让老爷多派几个衙差过去拿人问话,落在那些人眼里,保不齐会觉得事态很严重,她的恩人在衙门有门路之类的……也算是她为恩人做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吧。

    于是,重新回到前衙的县太爷,一连往堂下扔了数根签,点了好几个衙差:“……你们几个,速去跟着这位阮姑娘拿人回来问话!”

    这下不止阮明姿有些意外,堂上拿着杀威棒矗立两侧的衙差们也觉得挺奇怪的。

    不就是去乡下拿个人来问话吗?哪用得着这么大阵仗?

    县太爷这会儿已经想好了说辞,他一脸板正肃明:“我听闻不少乡下民风彪悍,到时候万一起了冲突,你们人多也可直接镇压。”

    衙差们感动涕零,原来是这样啊,他们大人真是替他们着想。

    所以……当衙门的公务马车气势非凡的停在蔡家门口时,蔡父整个人都懵了。

    他看见同衙差一道跳下来的阮明姿,顿时明白了什么,勃然大怒,就想冲上来教训这个死丫头:“昨晚不是都说好了,事情就这么算了的吗?!”

    阮明姿翘了翘唇,眼里却无甚笑意。

    谁跟你说好事情就那么算了的?

    她可没答应。

    差点把她妹妹活埋,让她就这么算了,做梦呢?

    看蔡父那副凶狠的模样,衙差立即手按在腰间刀上,大喝一声:“放肆!衙门喊你去问几句话,你若是暴力抵抗,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蔡父身子都僵了,这个憋屈的啊,焉了吧唧的跟着衙差上了马车。

    公务马车又停在了榆原坡阮家老宅前头。

    毛氏正跟人在门口边磕瓜子边吹嘘章哥儿的功课,见着一辆宽敞的马车停在她家门口,她还惊了惊,正喜滋滋的猜是家里哪个有钱亲戚衣锦还乡的时候,就见着门帘一动,几个穿着差服皂靴腰间佩着刀的衙差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悚得毛氏手里瓜子都没拿住,掉了一地。

    先前听毛氏吹嘘自家儿子的邻人也有些惊疑不定,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几步,尽量离阮家老宅远一些。

    紧接着从马车上跳下来的,却是毛氏很不想看见的阮明姿。

    她满脑子都是,这些衙差定然是阮明姿这个小贱人引来的!

    正怒目而视的时候,为首的衙差开了口:“阮安贵在吗!”

    毛氏如梦初醒,脸色发白,手脚都有些哆嗦,也顾不上埋怨阮明姿了,忙转身去了院子里,提高音量喊着:“娘,有衙差上门来找老三!”

    赵婆子从正屋打起帘子,脸色也极为难看,惊疑不定的往外看,嘴里却叱着毛氏:“慌里慌张的喊什么!”

    然而她话音还未落,就见着几个衙差把大门一推,大迈步的进了院子。

    衙差身后还跟着个小小巧巧的身影,看那样子……

    赵婆子眼皮狠狠跳了几下,她压着嗓子,低声吼:“阮明姿你这个小贱人!”

    阮明姿冷冷的看了赵婆子一眼,那阴狠的眼神,看得赵婆子心下竟是一悸,白着脸说不出话来。

    衙差在院子里又喊了一遍:“阮安贵呢?有点事,要拿他去衙门走一趟!”

    赵婆子的脸顿时全白了,她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阮明姿也不跟她们客气,直接给衙差指了指其中一间屋子:“阮安贵先前就住在那里。”

    两个衙差按着腰间佩刀就往那屋子行去,只听得屋子里一阵碰撞声跟男子哀嚎声,不多时,两个衙差便扭着阮安贵的胳膊出来了。

    其中一个衙差轻蔑道:“还想藏呢,总共就那么大点地方,你能藏哪里去?”

    说着,又给旁的衙差使了个眼色,“去他屋子里再搜一搜。”

    “儿啊!”赵婆子带着哭腔喊,“几位差爷啊,你们手下留情啊,我儿子疼得喊都喊不出来了!”

    阮安贵这会儿脸色确实难看至极,略略有些扭曲,也不知是双手被扭得疼的,还是怕的。

    阮明姿无动于衷的嗤笑一声,甚至还有些想鼓掌。

    衙差大哥干的好啊!

    又有两个衙差去了阮安贵屋子里,一阵翻腾之声过后,便拎着一个钱袋子出来了,还往钱袋口处打了个衙门的封条。

    阮安贵面如死灰,死死的盯着阮明姿,如毒蛇吐信:“是你……”

    阮明姿这会儿懒得与他多做半点废话。

    阮安贵突然挣扎起来:“怎么可能!衙门凭什么抓我!”

    两个衙差直接将他按到了地上,震声喝道:“你再这样,回到衙门就先以阻碍公务的罪行,将你打上三十大板!”

    阮安贵顿时不敢再挣扎,萎靡的老实起来。

    赵婆子嚎哭出声,她是又怕又心疼,想上前去扒拉衙差让他们放了阮安贵,又怕得罪了这些凶神恶煞的差人,他们把她也给直接锁了。

    思来想去还是只能去扒拉阮明姿。

    可阮明姿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怎么的,就站在几个衙差中间。赵婆子又不敢贸贸然上去,只得一屁股坐在原地,一边拍着自己的大腿一边哭嚎:“我儿犯了什么罪啊你们要把他抓了!我儿天天在家就没怎么出去过,哪里就能犯事了啊!肯定是有人胡说八道的诬告我儿!”

    她先前也见过衙差来村子里拿人,可那会儿顶多是一个衙差。

    这次来了好几个衙差,赵婆子骇得脸都白了,半点撒泼的心思都不敢起。

    但她不敢朝衙差撒泼,原地哭闹总还是行的。她一边哭闹一边辱骂阮明姿,什么难听的话都出来了,什么被千人曹万人骑的小娼妇之类的歹毒话,一句不落。

    几个衙差都有些同情的看向阮明姿。

    阮明姿只轻轻巧巧的叹着回了句:“平日里都听惯了。”

    几个衙差对阮明姿的同情几乎立时到了顶峰。

    这哪里是亲奶奶啊,血海深仇的仇人也就不过如此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狡辩

    马车里,因着阮明姿乃是个姑娘,衙差们倒是押着阮安贵跟蔡父离她坐的稍远一些,还贴心的给她留了车窗那一块儿,让她随时可以掀开马车车帘透气。

    阮安贵跟蔡父就死死的盯着她,因着旁边还有衙差在那虎视眈眈的,倒也不敢说什么太放肆的话,一个个都没了先前嚣张的模样,不知道接下来他们面对的是什么命运,萎靡忐忑极了。

    偶尔眼神扫过阮明姿,恨意犹如实质,要是能用眼神杀死人,阮明姿肯定在两人的目光下死了千百次了。

    不过阮明姿不在乎。

    她在乎的是,这两个人能不能被绳之于法。

    马车平稳的在县衙前门停了下来。

    阮明妍先时没有跟着阮明姿回乡下捉人,而是县太爷看在爱妾的份上,将其送到了后衙照顾。阮明姿回来的时候,一个丫鬟牵着阮明妍软乎乎的小手,笑盈盈的将其送了出来,当着诸人的面,在阮明姿开口前,对着阮明姿盈盈下拜:“我家小夫人让我给阮姑娘带话,说是先前救命之恩不敢相忘,待此间事了,小夫人请阮姑娘府内一聚。”

    阮明姿愣了下,她抿了抿唇,在诸人意味不明的“果然有后台”的眼神注视中,她知道这是先前所救的那位女子在给她撑场面。

    只要让那些恶人得到惩罚,她就装作有后台那又怎么了?

    阮明姿沉沉的笑了笑,黑色的瞳孔看着犹如一汪深谭,声音倒是平静的很:“替我谢谢你家小夫人,就说等此间事了,必定亲自登门拜谢。”

    这话听上去就像阮明姿跟县太爷的小夫人已经搭上了头。

    丫鬟笑盈盈的又一拜谢,这才款款走了。

    蔡父跟阮安贵眼里都有些震惊,绝望。

    阮明姿这一乡下村姑,怎么可能会跟县太爷的妾室搭上了关系!

    可看方才那丫鬟的模样,语气中分明亲昵熟稔的很!

    这下是真的完了。

    蔡父的嘴唇都吓白了。

    阮安贵也丧气的垂下头,只有微微转动的眼珠子表明他还在琢磨着什么脱身之计。

    阮明妍的嘴角还沾了一点点心屑,眉宇之间也没有半点不开心的神色,看来在后宅被照顾得很好。

    阮明姿伸手替阮明妍擦去嘴角那点点心屑,看都没看阮安贵跟蔡父一眼,牵着阮明妍的手在县衙中堂之下跪了下去,叩首沉冤:“县令大人在上,民女阮明姿,状告榆原坡人阮安贵勾结拐子,将亲侄女阮明妍卖给落马沟人氏蔡某,蔡某更是丧心病狂到将我妹妹阮明妍活生生封入棺材中,准备以活人下葬与他儿子结阴亲。”

    阮明妍跟着姐姐一道叩首。

    虽说先前县太爷已经听说过一次,眼下再听一次,还是觉得荒唐。他重重的拍了下惊堂木,喝问:“堂下何人是阮安贵?”

    阮安贵哆哆嗦嗦的跪在那,咽了口唾沫,开了口:“小人便是阮安贵。”

    县太爷喝问:“你可知罪?!”

    阮安贵硬着头皮道:“小人一直跟两个侄女关系不睦,眼下她们被拐卖,卖给人家结阴亲,那是跟小人半点关系都没有。小人可不敢瞎认罪。”

    一旁的衙差双手将在阮安贵房中搜出来的钱袋子双手奉到县太爷面前的桌案上。

    蔡父一见那钱袋子,愣了下,随即大声喊:“那钱袋正是草民当时交给那人拐子的!总共十两!”

    阮安贵脸上冷汗直下,他依旧梗着脖子道:“……这,这是今儿一早,在外头捡的,并不知道什么拐子不拐子的。”

    说着,他转向阮明姿,一脸的痛心疾首,“阮明姿,虽说咱们平时之间关系不睦,但到底都流着阮家的血,我是你们爹的亲弟弟,我咋可能害你妹妹?这钱袋真是我捡的,除此之外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勾结的拐子?就不能是拐子见着你妹妹起了歹心?你不能这样拉我下水啊!”

    阮明姿冷笑一声,她从怀里拿出一张有些旧的黄纸,双手呈上,自有衙差取了呈给县太爷。

    阮安贵自然是知道那黄纸是什么,他见阮明姿拿出这个,浑身一哆嗦,心中暗恨姓蔡的办事不利,说好要把这生辰八字烧了的!

    他却不知,蔡父原本是要烧了,后头一想,却又觉得待合葬之后,再在坟前烧了,更合适一些。免得女童还没到地下,他儿空收到一张生辰八字,还得干等。

    县令接过那张黄纸:“这是何物?”

    阮明姿垂头掩住眼中那一抹恨意:“这是我妹妹出生之时,请人写的生辰八字。因着当时有个来化缘的道士说,我妹妹的生辰八字单看倒没什么,但同我这个长姐的生辰八字连在一起,就有些冲撞我奶奶。我奶奶起先是想直接溺死我妹妹的,我爹娘苦苦哀求,再加上当时此事闹得极大,这才作罢。那道士又给了个化解的法门,说是写下我妹妹的生辰八字,放在我奶奶房中,由我奶奶镇着,便可高枕无忧。”

    “愚昧!”县令忍不住点评道。

    阮明姿嘴角讥讽似的笑了笑,这些一直埋在原主记忆深处,先前她见着那张写着阮明妍生辰八字,边角都有些发毛的旧黄纸,这才想了起来。

    阮安贵冷汗涔涔,忍不住狡辩道:“那写着生辰八字的黄纸,先前,先前就丢了。定然是被那拐子捡了去。对,没错,就是这样!”

    阮明姿冷笑一声,眼神寒凉如冰的注视着阮安贵:“哦?那倒是很巧,那拐子捡了一张写着生辰八字的黄纸,立马就能认出是我家妍妍的八字,并很巧的知道她是个口不能言的,不怕她呼救,光天化日之下就敢直接掳走她?”

    阮安贵被逼问的满头是汗,嘴唇发抖,说不出话来。

    县令冷笑:“事已至此还敢狡辩,我看你不见大刑不说实话!”他抽出一根签令,掷到衙下,“来人,把堂下刁民重责三十大板!”

    衙门打板子,向来是个技术活。

    先前那几个衙差见了阮明姿跟县令的爱妾有点关系,这会儿又见县令话中点明了“重责”,心下都有了数。

    两个衙差对视一眼,彼此间心领神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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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明姿一睁眼,发现自己穿越成了农家贫女。 爹娘早逝,爷奶不慈,家徒四壁,还附带个哑巴妹妹。 从一无所有开始发家致富,从荆棘遍地走向花团锦簇。 一时赚钱一时爽,一直赚钱一直爽! 然而捡回来的那个男人,却不依不饶:王妃,跟孤回府。 阮明姿巧笑嫣然:你哪位?农门小王妃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农门小王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农门小王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