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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兰花花     农门小王妃txt下载     农门小王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四十六章 记住了这份人情

    唐师爷尤为愤怒。

    他原本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后有幸得宁西侯收留栽培,才能活下来长大成人,回报宁西侯。

    眼下听说了程家竟要把三十四个无依无靠的孤儿活活烧死,当场就变了神色。

    宁西侯这会儿正平复着心情,唐师爷看向阮明姿,开口问道:“你可是要侯爷帮忙,给那些孤儿讨回公道?”

    出乎他意料的,阮明姿却摇了摇头。

    唐师爷惊呆了。

    不仅唐师爷,宁西侯这会儿也诧异的抬起眼看向阮明姿。

    她方才说了那么多,难道不是为着那些孤儿吗?

    阮明姿却坦然的迎上宁西侯质疑的眼神,她坦坦荡荡道:“我不为那些孤儿求,是因为我知道,以侯爷风光霁月的为人,定然容不下这些鬼魅魍魉。”

    宁西侯简直被阮明姿这分理直气壮搞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他只能长长的叹了口气,颇带了几分无奈。

    倒是唐师爷,有点难以接受:“……所以,你这还有比这三十四条更重要的事?”

    “都是人命,分不清谁更重要。”阮明姿沉声道,“还请侯爷跟唐师爷拨冗听小女子讲完。”

    宁西侯做了个请的手势。

    “承蒙侯爷跟唐师爷信重,没有问程家人为何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然而此事却也不是什么密辛,恰好我也知晓。”阮明姿轻声道,“那些无依无靠的孤儿,有些是身体残缺不全,有些是心智未开,还有些尚在襁褓嗷嗷待付,他们这些毫无生存能力的小孩子,如何在这儿活下去?”

    阮明姿见宁西侯跟唐师爷都屏气凝神的听着,她稍稍一顿,也没刻意卖关子,继续道:“他们全靠一个叫绮宁的少年男扮女装,抱着琵琶,去客栈酒楼等地方卖唱。这样挣些银钱,才好勉强度日。”

    宁西侯稍稍有些错愕,没有说什么。倒是唐师爷,不由击节赞叹:“那这个叫绮宁的少年,真乃义人。”

    阮明姿轻笑了下,赞同道:“确实。”

    绮宁如果一个人生活,分明能活的很潇洒,但他选择负重前行——或者不该叫重,在他眼中,那些根本就不是什么“负重”,而是他身上难以割舍的一部分。

    阮明姿没有过多煽情,她知道若想说服一个冷静的人睿智的人,过多的主观煽情只会让你的说法显得很不可信,她便择去那些情绪的枝叶,继续平铺直述道:“……有一日,绮宁卖唱的时候,那小院里头的一个小男孩,因着玩毽子时毽子落在了程家一位爷的鞋上,便被那程家人捉了去。绮宁知道后便赶了过去,把孩子带了回来。但那时候已经晚了,孩子跟绮宁身上满是鞭伤,倒也不是我夸张,当时两个人就跟血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她顿了顿,因为想起难受的事,声音带上了几分沙哑,“那个孩子在小院中排二十三,才不过三四岁,当晚上就没有熬过去,去了。”

    宁西侯跟唐师爷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程家,这是活活打死了一个三四岁的孩子!

    阮明姿缓了缓情绪,继续道:“我原本以为绮宁会缓几日再去卖唱,谁知绮宁第二日就又抱着琵琶去了酒楼。”她苦笑一声,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看宁西侯,“侯爷一定能猜的出是为了什么。没错,他是为了给其余的孩子多挣些钱,他若挣不了银钱回去,那些孩子们便会饿肚子……可谁也没想到,绮宁这时候见到了把小二十三活活打死那个罪魁祸首。”

    唐师爷犹如听评书般,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宁西侯也不由得灼灼看向阮明姿,等她说着下文。

    在她没有多余煽情描述的讲述中,绮宁在两人心中已经是一位义薄云天的好男儿。

    阮明姿抿了抿唇,道:“……绮宁没有按捺住,那程家人也没认出他来,又见他婀娜多姿,想调戏于他,他趁机上前,将匕首刺入那人腹中。”

    阮明姿顿了顿,极为难得的加了一句自己的评论,“可惜,没有刺死。”

    唐师爷甚至隐隐有些失望。

    宁西侯也淡淡的吐出一口气来。

    阮明姿叹了口气:“此后种种逃亡,按下暂且不表。但没过不久,程家人便查到了绮宁出身于那座小院,他们派家丁把那小院的孩子们抓为人质,将刀架在孩子们的脖颈上,放声威胁,若绮宁一刻钟不出来,便杀一人……”

    宁西侯跟唐师爷愤怒的瞳孔微缩。

    阮明姿平平道:“……绮宁便出来了。程家人把绮宁带走了,可笑绮宁以为牺牲了自己便能换来小院孩子们的平安……”

    阮明姿闭了闭眼,凄笑一声,这个故事说到最后,她终于泄露出几分自己的情绪,“……他不曾想,程家竟然丧心病狂到报复他一个还不够,还要烧死整个小院的孩子们。因为在程家那些人眼里,小院的孩子们是阴沟里的臭虫,老鼠,根本不能算是人……为了泄恨,他们竟然做出半夜去泼火油纵火灭门这种惨无人道的事!”

    唐师爷跟宁西侯久久说不出话来。

    半晌,唐师爷抬起头,喊了一声“侯爷!”

    宁西侯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他举起胳膊,询问似的看向阮明姿:“……所以,你是想求本侯,救出那个叫绮宁的吗?”

    阮明姿对着宁西侯长长一揖,几乎到地。

    她认认真真道:“侯爷,其实我这也是厚颜顺着您给的梯子往上爬。只是我也实在没旁的法子,在庐阳道,程家几乎只手遮天,绮宁虽说确实伤了人,但他罪不至死,那程家人不也曾经将他鞭笞至还剩最后一口气?更别说其间还有一条小二十三的命!……我求您,从程家手里救出绮宁。”

    说出“求”这个字,阮明姿并不觉得耻辱。

    不过一个字而已,她承认眼下自己力量的渺小,凭她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救出绮宁。若是让阿礁豁出性命去救,说不定就是个极限一换一,她自然是不肯的。

    她求旁人一次,便能换回一条人命,在她看来,简直赚大发了。

    甚至都有些心虚。

    宁西侯没有迟疑,也没有拿腔作势,直接干脆的应了声“可”。

    阮明姿心中一块大石头缓缓坠了地,她又拜了下宁西侯,郑重道:“小女子谢过侯爷。”

    宁西侯轻笑一声:“你谢我做什么,原本就说过了,因着府上侍妾的事,我可以帮你个忙,这不过两相抵了罢了。”

    阮明姿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什么。

    虽说宁西侯态度敞亮,说是抵了,但她还是记住了这份人情。

    若是以后有机会,那是一定要还的。

    而正当此时,外头走廊传来了脚步声,继而有人轻轻敲了敲书房的门,轻声禀告道:“侯爷,程家的人求见。”

第三百四十七章 皇亲国戚的底气

    方才刚听了一个程家人如何丧心病狂的故事,这会儿无论是宁西侯,还是唐师爷,都很不待见程家人。

    他们先前就听过程家那些种种不好的风评,原本还想着一定要写奏章参程家一本,倒没料到今儿就听到这么一桩耸人听闻的事。

    阮明姿的话里,几处重要的场景中,似是都有证人,这也不难查证。宁西侯虽说相信阮明姿,但为着让奏章更有说服力,其他证人的供词也是越详尽越好,宁西侯打算一会儿就派人实地走访去。

    这会儿还在气头上,程家的人就犹如送人头一般,积极主动的送山了门。

    唐师爷甚至还冷笑了一声,从牙齿里挤出几个字来,“呵呵,程家……”

    宁西侯扬声道:“让他进来!”

    书房外头那人领命去了。

    阮明姿迟疑了下,似是在犹豫要不要告辞。宁西侯伸出手,示意她继续在这待着,顿了顿,他又道:“……一会儿还有绮宁的事,需你同我一道过去。”

    阮明姿两只圆溜溜的杏眼儿几乎是立时放出了光。

    宁西侯可真是太有效率了!

    她乐悠悠的回了自个儿座位坐下,心情极好的朝着阿礁眨了眨眼。

    阿礁却垂下了眼,眼神漠然。

    不知怎么,看到阮明姿这副因为旁人双眼放亮的模样,阿礁觉得胸口有些闷。

    阮明姿见阿礁这样,先是愣了下,倒也没多想。

    毕竟阿礁一直就不喜欢同太多的旁人接触,这会儿她又为着救绮宁还得在宁西侯的书房中再等些时辰,也是难为他了。

    阮明姿善解人意的想着。

    唐师爷还惦记着程家那人渣,他沉声道:“虽说罪魁祸首是一个人,但程家一个人做不出这些丧心病狂的事来,定然是整个家族都为他遮掩疏通了……不过我还是想知道,程家那人渣排几?”

    阮明姿回道:“说是程家五爷,不过眼下应该伤重还在床上躺着。”

    唐师爷怔了下,皱了皱眉:“程五爷?”

    宁西侯对程家的人员结构不太清楚,他看向唐师爷:“怎么了?”

    唐师爷犹豫了下,还是道:“……先前我看过程家的家谱,这一代,记在族谱上的,从程一到程四,没有程五爷。”

    阮明姿更是愣了下,只觉得身上的寒毛都要炸了起来,“怎么会?”

    她来这庐阳道,跟那程五爷明里暗里有过多少次牵扯了?!

    眼下说,程家族谱上,只到程四,没有程五,意思是,这程五是没上族谱的私生子还是怎么的?

    但程五都嚣张成那副模样了,单是一个私生子,能有这么大的声势?

    唐师爷似是想到什么陈年逸闻,突然“啊”了一声。

    宁西侯知道唐师爷这人脑子灵光的很,便斜他一下:“有话快说。”

    “是,侯爷,”唐师爷也没再卖关子,“就玉贵人,不是程家献给陛下的么?……我曾听说那其实不是程家嫡女,而是从旁支里寻出来的一个旁支女,说出去不大好听,但那玉贵人还是少女时便生得很有轻愁的韵味,楚楚动人极了,弃之也可惜,程家便把她充作程家嫡女献了上去,果然深受陛下宠爱,在后宫荣宠长久不衰……”

    唐师爷八卦了一句皇帝的后宫,说完又似是觉得不妥,顿了顿,稍稍压低了声音,咳了一声把话题又给扯了回来,“……阮大姑娘说的程五,很可能就是玉贵人的弟弟。既然把玉贵人充作了嫡支,那程五自然也成了程家的嫡系五爷,只不过他们没有往族谱上写罢了。”

    原来如此!

    怪不得那程五这般嚣张,她原本以为是程家上头有人,没想到他的关系比程家上头有人更近一步,真要说起来,皇帝是他小姐夫!

    怪不得!

    阮明姿不由得看向宁西侯,“侯爷,您若是觉得棘手……”

    宁西侯嗤笑一声,什么也没说,但那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阮明姿弯了弯唇,也没有再说什么。

    程家的人很快就到了。

    有人在外头帮着推开了书房门,程家那人一绕过隔屏就很是谄媚的笑着上前几步,给宁西侯行了大礼:“草民程二见过侯爷,侯爷这几日住的可还舒心?下人们可有哪里招待不周?”

    宁西侯淡淡的应了一声“还可以”,程二便谄笑着抬起了头,结果这才发现书房里不仅宁西侯在,还有一位光彩夺目的明丽少女,正稳稳的坐在书房一侧的客座椅子上,正镇定从容的打量着他。

    程二脑子里似是打了结,结结巴巴道:“这位……这位是……”

    实在是阮明姿那长相气度都不太像是小地方出来的,他乍然一见,还以为是京城里溜出来的哪家的贵女,却又不敢瞎猜乱称呼,这才慌了神。

    阮明姿对程家恶感很深,稍稍一点头,“鄙姓阮。”说了这句,便没再说旁的。

    这副高傲的态度让程二更是确定,这定然是京城哪家的千金小姐了。

    不过他们倒也不怕,他们程家可是出了个玉贵人,不比京城里那些有的没的更来的体面?

    程二微微挺直了身子,对着阮明姿作了个揖:“原来是阮姑娘。”

    他说完,又干巴巴的看向宁西侯。

    宁西侯皱了皱眉:“程二爷,你求见本侯,可有什么事?”

    程二愣了下,有些为难的看了阮明姿一眼,意思很明显。

    宁西侯却很是不耐烦的又问了一遍:“……到底有什么事?”

    程二便明白宁西侯的态度了。

    宁西侯不是不知道,人家就要让这位姓阮的小姐在一旁听呢。

    也不知道是什么关系?

    不是听说宁西侯后院里只有一个姓马的侍妾吗?

    程二一时有点慌,但来都来了,他硬着头皮拱了拱手:“……是这样,草民有一女,仰慕侯爷多时,她不求能帮上侯爷什么大忙,只求能在侯爷身边帮着磨个墨添个香什么的,就足够了。”

    宁西侯面无表情的看了程二半晌,程二被宁西侯看的越发心慌,但他想起他作为“皇亲国戚”的底气,当即便又挺直了腰杆,对着宁西侯笑道:“说起来,小女还要喊宫里的玉贵人一声姑姑……”

第三百四十八章 沆瀣一气

    宁西侯冷笑一声:“是吗?那你把你女儿送进宫孝敬她姑姑去啊,孝敬我做什么。自古姑侄同侍一君也不是什么新鲜事。等你那好妹妹年老色衰了,倒还能再有个顶替上的,保你程家荣宠千百年,岂不美哉?”

    这话说的极为不客气,程二腿一软差点给宁西侯跪下去。

    宁西侯旁若无人的扭过头去吩咐唐师爷:“去,使人另找一处住所,住在这儿,我嫌膈应。”

    唐师爷极为高兴,中气十足的应道:“侯爷放心!”

    说着就要往外走。

    程二看傻了眼,怎么好端端的,要搬出去住?

    难道就因为他要送个女儿?

    程二打了个激灵,连忙去拦唐师爷,脸色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唐爷,唐爷,您别啊。”

    他脸上五官都要皱到了一处去,是怎么都想不明白。

    这会儿顾不上什么皇亲国戚的底气了,他恨不得给唐师爷跪下。

    唐师爷的袖子被程二死死的拉住,他斜睨了程二一眼,倒也不甩开他,就只在那瞥着程二冷笑。

    程二被唐师爷脸上那冷笑给吓得浑身都要打起哆嗦来,他回头看宁西侯,就见宁西侯一脸的冷酷模样在书房椅子里坐着喝茶,看都不看他一眼。

    程二只得又回过去头,带着几分恳求,“唐爷,这是怎么了?若是看不上我那女儿,我这就让她安分守己的待在家里,绝不让她出来碍侯爷的爷……”

    唐师爷嗤笑一声,慢条斯理的从程二手里扯出自个儿的袖子,“瞧程二爷这话说的,好似是令嫒犯了错一样。侯爷为何震怒至此,程二爷心里没点数么?”

    程二听得这话,简直是面如土色,不知道脑补了多少东西。

    唐师爷见程二这会儿已经被吓得差不多了,他跟宁西侯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宁西侯继续在那冷酷的喝茶,由唐师爷出面忽悠程二。

    “唐,唐爷……”程二扶着桌面,才勉强没有双腿发软的跪下去。他结结巴巴的,“您,您这话是,是什么意思?还请,请明示……”

    唐师爷冷笑一声,目光如炬的看向程二,“你还有脸问?程家往日种种,我暂且也就不提了。毕竟我跟侯爷只是暂住,也没有很想翻你们家旧账的意思。不过,咱们且说这几日,怎么着啊,你们家程五爷,厉害得紧啊!”

    一听是程五,程二脸色又是一变。

    唐师爷见程二这模样,心下便了然,这程二怕是对程五做的事,心知肚明。

    果然,这程家上下,泥沙俱黑,沆瀣一气!

    此时程二心里已经把那程五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明明知道侯爷在,行事却半点不见收敛!

    这会儿偌大的书房,没有半点别的声响。

    几乎所有人都在看着程二。

    程二咬了咬牙,转过头去,膝盖一折,朝着宁西侯直勾勾的跪了下去。

    阮明姿甚至清晰的听到了程二膝盖碰在地上发出的闷响声。

    “原来是程五那小子行事不端惹恼了侯爷,”程二恭恭敬敬的,还带了一丝卑微,“……程五向来桀骜不驯,我们家里人也一直苦恼的很,若程五做错了什么,侯爷只管下手管教。只一点,还望留程五一条命。”

    他顿了顿,垂下头去,“毕竟程五是宫里玉贵人的弟弟……”

    “啪!”

    极为清脆的一声。

    是宁西侯砸了手边的镇纸。

    “拿玉贵人来威胁本侯?”宁西侯原本就生了一张不怒自威的脸,这会儿着了恼,冷笑着,更显得威严无比,再加上宁西侯久居上位,气势更不是一个小小的程二能抗衡的,程二跪在书桌前,冷汗涔涔,满额尽湿。

    “小人,小人不敢……”程二哆哆嗦嗦的,结结巴巴的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他眼下算是认识到了京城里的真正权门豪贵是什么个气势,往日里他们程家那副横行街里的模样,简直就像个笑话!

    宁西侯冷笑一声,“且不说后宫不能干政,本侯乃大兴一品侯,领一品俸禄,身上的功勋爵禄乃是祖祖辈辈们用军功积累下来的荣耀。眼下遇到不平事,竟然要顾虑宫中一个小小贵人的弟弟!……这等稀奇事,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在京城,哪怕就是皇后的娘家,都不敢这般肆意妄为!程家,真是好生厉害!”

    程二面无人色,连连磕头,一下下的,磕得额上都出了血:“……侯爷,侯爷,程家不敢,程家不敢啊!……都是程五,往日便仗着姐姐在宫中,做下了许多为非作歹之事,我们想劝,但架不住人家有个好姐姐……侯爷恕罪,侯爷恕罪啊!”

    宁西侯一甩袖子,站了起来:“带我去程家,我倒要亲自会会那位程五爷!”

    到了这一步,程二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

    他哆哆嗦嗦的,费了好些功夫才勉强扶着桌子边站了起来,却险些迈不动腿。

    他被唐师爷跟宁西侯这一套组合拳给搞得双腿都如糠筛,再也生不出半点反抗的意味来,老老实实的领着宁西侯直奔程家程五养伤的院子。

    当然,在宁西侯的示意下,阮明姿也跟了上去。

    宁西侯过去的时候,程家守着院子的小厮原本想通报。唐师爷却出声阻拦住那小厮,他又笑吟吟的看向程二:“程二爷,我觉得没有那个通报的必要,你觉得呢?”

    程二快被唐师爷这冷笑给搞出心理阴影了,这会儿双腿还有些微微抖着,哪里会说半个“不”字,点头如捣蒜的应承:“唐爷说的是,唐爷说的对极了。”

    别看程二在宁西侯跟唐师爷跟前像个孙子似的,在小厮面前还是很有派头的,他瞪了那要去通传的小厮一眼:“……没听见吗!还不回来!”

    那小厮很是为难,脸色也有些发白:“二爷……可,可我们五爷规矩大……”

    往日里,那些不守规矩的,可都被程五爷拖去喂了他养的狼犬!

    程二越发烦躁了:“滚!你家五爷规矩大,那你家二爷说的话就不算了?!有事我顶着!”

    小厮见程二爷真的发了怒,也不敢再说什么。

    程家这几位爷,没有一个拿着人命当回事的。小厮也只能咬了咬牙,希望程二爷能顶得住程五爷的怒火。

第三百四十九章 同样的小楼

    程二在前头赔着笑给宁西侯唐师爷开路,阮明姿跟阿礁缓步跟在后头,一眼不发。

    阮明姿见四下里没人注意他们,她以唇形问阿礁:“水牢在哪里?”

    阿礁同样没说话,以眼神示意了某个方向。

    阮明姿顺着方向望过去,有些吃惊。

    他们眼下在走廊上,走廊与阿礁望去的方向也有条小道连着。

    那边是个园子,种了好些郁郁葱葱的大榕树。榕树这种树,属于大乔木,树冠极大,寻常院落里种一棵便很像模像样了,但那边的园子里,大概是按照最低限度的密度种的,打眼一望,郁郁葱葱的满是树冠,反而显得有些诡异的阴森。

    阮明姿收回了视线,面色如常的继续跟在宁西侯身后。

    阿礁说的水牢,大概就在那下面。

    程五住的园子,比程家那别院修的还要夸张一些,廊窗上一些小小的装饰竟然都用着金箔点缀,像是一些木雕动物的眼睛,在日光下熠熠生辉,阮明姿细细辨认了,那竟是用宝石镶嵌的。

    竟豪奢至此。

    阮明姿没有半点艳羡。

    若是这些都是通过正当手段赚钱赚来的,阮明姿说不定还要赞一声。

    但程家旁人她不知晓,程五,手上不知道浸湿了多少人的鲜血。

    这样的人的园子,哪怕修成天堂,阮明姿都不会有半分心动。

    宁西侯大概是在京中见惯了那些争奇斗艳的园林,见到这些,也不过是冷冷一哂,似是觉得有些好笑。

    唐师爷则是一直笑吟吟的,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而阿礁,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甚至眼皮都没有抬起来往走廊两侧瞥一眼,全然没有半点兴趣的模样。

    至于前头引路的程二,数九寒冬,冷汗倒是一直涔涔的流着。他不得不拿出一块帕子,时常擦着头上的冷汗。

    “……前面便是,马上就要到了。”程二赔着笑。

    唐师爷“啧”了一声,笑眯眯道:“看来程家家底很是丰厚啊,这不过是一房住的院子,都已是这么大了,还到处都写着‘我很有钱’。厉害啊程二爷。”

    程二这会儿听得唐师爷的声音简直就像是听到了催命符,他脸色变了变,又把那块汗淋淋的帕子拿出来擦了擦额头,干巴巴的笑着:“唐爷,过誉,过誉了。只是大一些而已……家底,也就,也就那样。”

    唐师爷冷笑一声:“怪不得,住在这么一个地方的人,怎么可能会跟那些无依无靠的孤儿产生共鸣,想打死就打死,想杀就杀了。”

    这话里透出来的指控,程二的冷汗又如雨般从额上冒了出来。

    他真的想给这位唐爷跪下了。

    好在很快就到了程五住的那栋二层小楼,唐师爷也就住了口,没再说下去。

    不然程二可能会因失水过多而死。

    宁西侯拧了拧眉。

    不说旁的,这小楼……

    他在宫中是有腰牌出入自如的,有次他给皇帝办完事,呈上了两件宝贝,皇帝当时在后宫的涟心亭里看鲤鱼,龙颜大悦,非得拉着他绕着御花园逛了一圈聊起年轻时的种种往事。

    绕着绕着,他突然发现某一处似乎多了一栋小楼。

    那小楼同后宫里其他宫殿建筑风格都不太一样,静静的矗立在一片树林中,若非宁西侯眼尖,怕是都发现不了。

    宁西侯当时便疑惑的问了皇帝,皇帝摸着胡子,高深的告诉他,是他的爱妃玉贵人思乡心切,他为了让玉贵人开心,便造了这栋小楼。

    这也不算什么,年年后宫都要修葺些宫殿,皇帝给爱妃建一栋小楼也花不了多少银两。宁西侯也不是那种爱操心皇帝后宫的老妈子,自然也不会说什么,这事便带过去了。

    但今儿宁西侯见了程五园子里这栋小楼,突然就想起了皇宫深处那一栋。

    好像是有点像。

    宁西侯拧了拧眉头,干脆问那程二:“这就是程五的居所?”

    宁西侯这般正常语气同程二说话,程二差点感动的落下泪来,连忙殷勤的回答:“没错,侯爷,那混账程五,就住在这儿。”

    宁西侯眯着眼,反而往后退了几步,又看了看那小楼。

    他找了个稍稍熟悉的角度,再定睛望去。

    果然,虽说当时他只是看了几眼,但因着他记忆极佳,再加上那小楼在皇宫建筑群里实在别致,宁西侯记得倒是清楚。

    这两栋不同地方的小楼,果然生得像极了。

    “程五一直住这儿?”宁西侯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程二愣了下,“对啊……”

    “我是说,从小到大。”宁西侯沉声问。

    程二脸又白了白。

    这就涉及到程家送去的那玉贵人出身问题了,但今儿程二在宁西侯跟唐师爷那受了不少惊吓,哪里敢耍半点滑头。

    他咳了一声,硬着头皮详尽的解释:“……这小楼是前几年刚建好,打那以后,程五就搬了进来。程五小时候有段时间住在山里,山里头潮湿些,那边流行建这种二层的小楼。”

    宁西侯眉头稍稍动了动。

    前几年,怕是玉贵人进了宫,程五这才被程家收作了嫡系,让他住进了程家。

    大概也就是那时候,建的这小楼罢。

    虽说程五跟玉贵人是姐弟,但也不至于这般,一个两个的,都对一栋小楼念念不忘?

    像玉贵人,算是远嫁在外,思乡心切,建个同家里一般无二的小楼也就罢了。

    那这程五呢?

    程五倒也有点意思,看他素日里行事,倒真看不出还是个恋旧的。

    程二看宁西侯那副显然正在思索着什么的模样,心惊胆颤的很,他哆哆嗦嗦的问宁西侯:“侯爷,哪儿不对吗?”

    宁西侯把这一丝丝不对劲的地方压在了心底,淡淡的看了一眼程二:“没什么,我们进去吧。”

    阮明姿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宁西侯,不过什么也没说,跟在宁西侯身后,继续往前走。

    还未至小楼门口,里头便传来了一个暴躁的吼声,与瓷器摔在地上的声音:“你是不是想烫死爷?!把她给我拖下去!”

第三百五十章 把绮宁交出来

    里头又传来丫鬟惊慌失措哭着求饶与磕头的声音,但随即便像是被用什么东西捂住了嘴,声音骤然消失不见,紧接着,小楼的门便开了,两个家丁拖着个头发散乱满脸是泪,嘴里还紧紧塞了块抹布的丫鬟,正从门里走了出来。

    那两个家丁见是程二爷带了生人过来,愣了下,一个家丁脸上立即变了颜色:“二爷?您怎么过来了?!……怎么没有人来通传?那些守门的竟敢这般怠慢,看我不回禀我们五爷,好好的罚他们一番!”

    都什么时候了,程二爷也不耐烦听程五手下的家丁说这个,他随意挥了挥手:“赶紧走,是我不让他们通传的!爷找你们五爷有事!”

    那家丁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屋子里的程五大概听到了外头的动静,阴沉沉的声音响了起来:“是二哥吧?真是难得一见,自家兄弟,二哥就直接进来吧。”

    他这话说得语调有些阴阳怪气的,但程二这会儿巴不得程五做出一副跟他们关系不好的模样来,他几乎是立即就同宁西侯小声道:“侯爷也听见了,这是实在是……唉!家门不幸啊!”

    宁西侯没说什么,倒是唐师爷在一旁很不客气的嗤笑一声,十分不给程二面子。

    程二真是怕死了唐师爷,为着防止唐师爷再说出什么让他汗流浃背的话来,他连忙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宁西侯进屋。

    然而程二是怕什么来什么,唐师爷瞥了一眼地上那个一身狼狈满脸是泪的小丫鬟,又冷笑一声开了口:“程五爷御下真严啊。”

    “……”程二简直要快给唐师爷跪了。

    旁的也就罢了,他们家惩治个丫鬟唐师爷都看不过眼去?

    买来的丫鬟不就是他们程家的人了么,他们爱怎么管教是主人家的事吧?

    程二一阵腹诽,但他哪里敢在唐师爷面前说半个不字,只能赔着笑,同时给那两个拖着丫鬟的家丁使了眼色:“行了你俩下去吧!”

    那两个家丁面露迟疑之色,“二爷这……”

    说到底他们是程五爷的人,程五爷又向来很不好伺候,他们可还害怕着呢。

    程五的声音又阴沉的响了起来:“行了,既然二哥都不辞辛苦来我这指教我管教下人了,那我也给二哥这个面子……你们下去吧!”

    程二深深的吸了口气。

    两个家丁听得程五爷发了话,这才舒了一口气,将手上拖着的丫鬟松了开来,那丫鬟得了自由,满脸泪水的扯下嘴里塞着的布巾,流着泪给唐师爷磕了个头,又给程二磕了个头。

    她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抹了一把眼泪,紧紧闭着嘴,匆匆退下去了。

    那药她先前试过温度,一点都不烫,她知道,程五爷就是心情不好,存心拿她使气罢了。

    她原本都绝望了,以为自己要命丧今日,谁知道峰回路转,竟然出来个陌生人愿意为她多说一句话。

    她这侥幸捡回来一条命,可不敢再在这多待一会儿,万一又碍了程五爷的眼,不知道又要如何惩治她。

    程二又做了一次请的那个手势,都快哭了。

    宁西侯轻飘飘的看了程二一眼,没说什么,迈进了屋子。

    唐师爷紧随其后,最后是阮明姿跟阿礁。

    程二这个程家人,落在最近才进,关上了门。

    程二的眼神落在阮明姿身上,若说宁西侯跟唐师爷为着不平事而来,他也能理解。但这个京里头来的阮姑娘,也跟着过来又是什么道理?

    难不成这位阮姑娘跟那个混账程五之间,也有什么纠葛?

    想到这,程二忽然一凛。

    是了,这位阮姑娘生得这般天姿国色,以程五那个好色的性子,说不得就在什么地方唐突过人家。

    人家有宁西侯做后台,这不,这是来找回场子了!

    说不得这次祸事,就是那个混账程五好色引出来的!

    程二简直恨死程五了,但这会儿也不是跟程五算账的时候,这些念头不过是在他脑子里一过,他便敛了心神,连忙上前。

    程五肚子上被绮宁开了一匕首,虽说绮宁很快就被程五身边跟着的护卫一掌打飞了,但绮宁当时是存着一匕首刺死程五去的,力道可想而知,程五这伤势是真的不好过。

    他这会儿肚子上缠着厚厚的一层绷带,面色惨白,大概是畏寒,屋子里烧了四个炭盆,熊熊燃烧着。

    程五眯着眼,眼神在程二身上一顿,继而又落在了宁西侯跟唐师爷身上。

    他啧了一声笑了起来,“今儿是吹得什么风,侯爷跟唐爷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程五长相是有些阴柔的,眉眼间却又带着几分大概是常年浸淫花丛有的浪荡之气。他说这话时,人是半靠着躺在床上的,有气无力的,丝毫没有方才摔碗惩治丫鬟的中气。

    宁西侯冷冷的打量了一番程五。

    他先前跟程家吃过一顿饭,家宴上也见过程五,当时就觉得这人的身子一看就是快被酒色掏空了,眼下仔细一看,却也能看出隐藏在眉眼间的那股子戾气。

    宁西侯跟唐师爷都在打量程五,都没回话。

    程五眼眸里又闪过一抹阴沉,眼神落在程二身上,那有些过于薄的嘴唇勾起一抹笑,看着很是讥讽,“我的好二哥,不如你解释一下,今儿侯爷跟唐爷来我这有什么事?难不成还是来探病的?”

    “你做的什么破事!”程二色厉内荏的先骂了起来。

    程五阴沉沉的“哦?”了一声,“果真不是来探病的。”

    程二喝道:“你还知道你受着伤呢!受伤都不安分些!”

    那两个去放火烧臭虫的家丁直到早上没来回话,他就知道八成是出了什么意外。再加上下午衙门那边有人来递了话,他便知晓了,那俩家丁怕是被人盯上,趁机除了去。

    眼下看来,应该就是宁西侯的人了。

    程五冷笑一声,垂下眼神,没有搭理程二的话。

    宁西侯见程五这副破落户的模样,他也懒得同他说什么,看了一眼唐师爷。

    唐师爷意会。

    他也懒得同程五再掰扯什么,他直接开门见山的开了口:“把绮宁交出来。”

第三百五十一章 让她陪我一下

    程五猛的抬起头。

    他以为宁西侯会责问他为什么放火烧那小院。

    毕竟这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显然是知道了什么。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们甚至没有问他为什么,直接开口向他讨要那个贱人。

    程五声音猛地有些尖了,他阴沉沉的笑道:“绮宁?……原来那杀人凶手还有这等后台啊。”

    程二也没想到,宁西侯跟唐师爷过来不是为了兴师问罪,却是为了来要人的。

    他心下一沉。

    什么时候才不会兴师问罪?

    那是已经给你定了罪,知道你的惩罚不会少。

    程二呼吸不由微微急促起来。

    他原本还想着不行到时候就大出血一下运作一番,好歹把程五给捞出来。毕竟程家跟玉贵人可没什么情谊,全靠程五牵扯着。

    然而还没等他运作,宁西侯那边却一副不想太与程五计较的姿态,他反而慌了起来。

    程二拼命给程五使着眼色。

    但程五哪怕看见了,也根本没有半点要理会的意思,只直勾勾的看着宁西侯:“侯爷知道他是个杀人凶手吗?”

    宁西侯威严的看向程五,没有半点要开口的意思。

    唐师爷在一旁道:“杀人凶手?只能算是失手伤人吧?”

    程五的眼神又落在唐师爷身上,怪异的轻笑一声,“唐爷知道的还挺多。想不到侯爷跟唐爷两个外地来的,耳目也这般灵敏。”

    唐师爷不大高兴程五这个说辞用法,他不悦的看了程五一眼:“行了,眼下也别说旁的了。你把绮宁交出来就是。”

    程五那因着过于狭长而显得面目阴柔的眼睛垂了下来,“要是我说不呢?”

    唐师爷很干脆的一点头:“说不是吧?也没事,那我们现在就统统把事情走明路。”

    “走明路?”程五怪异的笑了一声,“侯爷跟唐爷果然是外地的,知道庐阳道的明路,姓什么吗?”

    他不顾程二那惊慌失措恨不得扑上来捂住他嘴的眼神,带着一丝轻狂,把那大逆不道的话说了出来,“姓程。”

    “……”阮明姿简直佩服这位好汉。

    他这是在选择跟宁西侯正面刚吗?

    然而正当宁西侯脸完全沉下来时,那程五又犹如神经病人一样,哈哈大笑起来,“侯爷,唐爷别生气,我是看方才气氛太紧张,开个玩笑。”

    宁西侯冷冷的凝视着他,没有说话。

    唐师爷冷笑一声:“玩笑?我看是真心话吧。”

    程二在一旁都快魂飞魄散了,这会儿连忙颤声打圆场:“老五,老五是受伤,脑子也受伤了……他,他神志不清,乱说的!”

    程二不知道程五是不是疯了,但他本人一定是快要疯了。

    这个混账东西当着宁西侯的面,说庐阳道姓程?!

    信不信宁西侯就能因为这句话,以谋反罪把他们程家人都给抓起来?!

    程二这会儿简直在心里要把程五给挫骨扬灰了,要不是他们是同一个祖宗,他连祖宗十八代的牌匾都想骂个遍!

    “怎么可能是真心话?”程五勾着嘴角,那狭长的双眼依旧是垂着的,“庐阳道乃是大兴治下,若真有姓,也该是咱们伟大的皇帝陛下的姓。”

    宁西侯皱了皱眉。

    他总觉得,程五这话说的极为讽刺,好似是在讥讽皇帝。

    再一想,程五这怨气,难道是他并不答应把玉贵人送去宫里,是程家自作主张?

    所以也怪不得,这程五对着程二,总是一副阴阳怪气,而程二又不得不隐忍忍耐的模样。

    宁西侯冷哼一声。

    唐师爷眯着眼看了一眼程五:“废话少说,我们侯爷忙的很,赶紧把人交出来。”

    “侯爷这是打算以势压人,逼我交出差点杀了我的凶手?”程五声音轻飘飘的。

    唐师爷面不改色,淡声道:“你动用私刑,私自拘留伤你的人,已经触犯了刑法。眼下我们侯爷没有把你告至官府,只是让你把人交出来,已经算是网开一面了。”

    程五顿了顿,看了一眼唐师爷。

    似是在思索唐师爷话里流露出的那一分“你把人放了便既往不咎”的意思。

    可就这样把人放了,他又很不甘心。

    那个贱人还在水牢里,他没有让人把他给搞死,是因为他想留着等自个儿伤好了之后,好好的凌辱对方一番之后,再一刀一刀的剐下对方的肉,一定要让对方后悔生在这个世上!

    他正想着,眼神稍稍游移,倒是突然看见了站在宁西侯跟唐师爷身后,静静呆在那儿的少女。

    程五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半晌,他歪着嘴笑了下,露出个轻飘飘的笑来:“行啊,把人交出来也可以。只是他伤了我,怎么说我也是苦主,还未报复回去就得把人放了,未免也太吃亏……”

    唐师爷不动声色的看了程五一眼。

    方才他是故意流露出几分既往不咎的意思。

    不过他是说这件事既往不咎,可他没说旁的事也一并既往不咎了。

    他跟宁西侯都清楚,等程家的各项罪证证据到手,到时候事关程家的奏章,就会飞到宫里御书房的书案上。

    “你想怎么样?”唐师爷问。

    程五那狭长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他抬起手,指向某个方向:“不如,让她来陪我一下。”

    程五手指的方向,正是唐师爷尚未完全遮住的阮明姿。

    阮明姿几乎是立马反手一把按住了阿礁的胳膊。

    果然,阿礁浑身都绷了起来。

    “没事,别理他!美得他!”阮明姿脆声同阿礁道。

    这话她没压低声音,程五自然也听到了,他愣了下,哈哈大笑起来。

    唐师爷脸色不大好看,喝道:“程五!”

    程二脸色也难看的很。

    都什么时候了,这混账东西还想着调戏宁西侯带来的姑娘!

    这哪里是调戏姑娘啊!

    这是在调戏宁西侯吧!

    看看唐师爷的脸,都快难看成什么样子了!

    程五大笑一通之后,直勾勾的看了会儿宁西侯,又看了会儿唐师爷,半晌,声音又像之前那般阴柔:“伏绮宁是吧,给你们就是了,怎么也要给侯爷这个面子嘛。”

    这话他依旧说的阴阳怪气的,不过这会儿也没人计较这些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二章 受难的绮宁

    绮宁被人带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寒冬腊月,他脸上没有半点血色,紧紧闭着眼,若非身体还在微微的颤着,活像一具尸体。

    绮宁鞭伤正严重,又在寒冬腊月被关入水牢,眼下还能有口气,已经算是老天垂怜了。

    绮宁被程五爷的家丁扔在地上,他闭着眼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稍稍侧了下脸,阮明姿这才发现,在绮宁另一侧的半边脸上,被人割了一刀,大概是在水里泡过,翻开的血肉都发着白,半边脸如花似玉,半边脸恐怖骇人,对比越发明显。

    阮明姿深深的吸了口气,不然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暴起再给那程五一刀。

    唐师爷不忍猝视的别开头。

    程五对绮宁的惨样似是还有些不大满意,“啧”了一声,歪着嘴笑了下,“你们来的还是太早了些。”

    阮明姿充耳不闻,没搭理程五,脱下身上的斗篷,蹲下去将绮宁小心的裹了起来。

    阿礁面无表情的帮着阮明姿把绮宁给扶了起来,不动声色的给绮宁把了把脉,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阮明姿看着阿礁皱起的眉头,又忍不住深深的吸气。

    若非情况糟糕,阿礁也不会这样。

    阮明姿眼神不由落在绮宁的手上。

    那曾经是一双拨动琵琶的纤纤素手,眼下却松松垮垮的垂着,大概是泡水泡久了,手又白又皱,毫无知觉的垂在那儿。

    阮明姿又忍不住深深的呼吸。

    程二在一旁见混账程五把宁西侯点名要的人给搞成这副模样,一口气直抽抽差点没缓过劲来,整个人都心惊胆颤的,生怕这个叫绮宁的,当着宁西侯的面断了气,那程家怕是要彻底凉凉。

    他连忙道:“我这就去把大夫喊来!”

    唐师爷冷笑道:“把人搞成这样,再去找大夫,谁敢用?”

    宁西侯也皱着眉头:“拿套干净的衣物,再叫个软轿过来。”

    他这次出来虽说别有目的,但毕竟是带着独子瑾哥儿,再加上路上说不得会遇到什么风险,所以这次也特特带了个京中有名的大夫随诊。

    与其让人继续留在程府,倒不如赶紧回他住的地方,让他带来的大夫给医治,那样说不定还能救回一条命。

    程五歪着嘴无声的笑了下,半仰在靠枕上,眼神望着床铺上方的帷幔,满是阴鹫,没有说半个字。

    程二这会儿简直是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他一边弯腰屈膝忙不迭的应着,一边恨不得亲自替那家丁跑一趟:“还愣着干什么?!侯爷的话没听到吗?!”

    他大声喝着一旁的家丁。

    那家丁就很为难,看向躺在床上的程五。

    显然,他只听程五的话。

    程五仿佛没察觉到家丁望过来的视线一般,依旧望着床铺上方的帷幔,好像突然发现了上头绣了个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

    程二额上的青筋都快突出来了,他按捺不住的喊了一声:“老五!”

    程五这才慢悠悠的移过眼神,看向程二,挑了挑眉:“二哥,怎么了啊?”

    语气满是无辜。

    “……”若非宫里的玉贵人,程二眼下是真的想掐死这个程五,他深深的吸了口气,飞快道,“让你这的家丁,赶紧去拿套干净的衣物,再备个软轿!”

    程五这的人,程二一个人都指使不动,这搁在平时怕是会觉得丢脸万分的一件事,这会儿程二倒觉得也还不错——最起码能让宁西侯看见,他跟程五,关系真的不行!他管不得程五,程五做的那些孽,跟他们程家本家没有关系!

    程五这才没有继续装聋作哑,看了那家丁一眼。

    那家丁这才领命去了,干脆利落的很。

    气得程二直翻白眼。

    阮明姿没有搭理程五那边的动静,她低声唤了着绮宁:“绮宁?绮宁?”

    绮宁紧紧闭着眼,没有说话,显然还在昏迷之中。只是身上的衣物都湿透了,哪怕裹着阮明姿的斗篷,也在微微的颤着。

    唐师爷在一旁看的有些不忍心,上前帮低声道:“阮大姑娘别急,我们住的地方,侯爷带了京里的名医,定能治好绮宁。”

    阮明姿勉强的点了下头,轻轻的应了一声。

    倒不是说她不相信京中神医的水平。

    哪怕治好了,但绮宁同样也是遭受了这些磨难啊。

    还有脸上那道深深的伤口……

    阮明姿简直不能想象那些孩子们看到绮宁眼下的样子,会有多伤心。

    程五的人很快拿来了干净的衣物,软轿也到了。

    绮宁在隔间由家丁帮着换了一套干净的衣物,阮明姿因着性别原因不方便进去,唐师爷便自告奋勇进去盯着,免得再出什么枝节。

    不过阮明姿还是有点挂念着,时不时的往隔间那扇屏风那望一眼。

    程五显然知道了绮宁男子的身份,他啧了一声,眼神在阮明姿脸上打量一圈,像是毒蛇吐出了毒信,声音带着股飘渺的上挑尽头,听着又轻薄又荒诞,“……我听唐爷叫你,是姓阮对吧?阮姑娘竟喜欢这种娘们似的男人?我看啊,你这还是没经人事,不知道雄威男子的好,要不爷帮帮你?”

    他话音未落,却只见黑影一闪,一个人影已是掠至他床前,他的脖子像是被钢铁似的大手死死的掐住了,他眼睛被窒息搞得几乎激凸出去,整个人涨红了面,双手拼命的去抠那只死死箍住他脖子的大手,竟是撼动不了对方分毫。

    阮明姿吃了一惊。

    是阿礁,他冷冷的盯着程五的脸,单手死死的按住了对方的脖子,将他牢牢的锢在了枕头上。

    看得出他是真的动了杀心。

    眼下在众目睽睽之下,阮明姿可不希望阿礁背上人命官司。

    哪怕程五这人渣死有余辜,但绝对不能让阿礁在人前杀人。

    她比谁反应都快,急急奔了上去。

    阮明姿情急之下抱住阿礁的另一只胳膊,“阿礁,别!”

    阿礁不为所动。

    程五舌头都被掐得吐了出来,眼看着就要翻着白眼断气了,阮明姿急着又提高了一遍音调:“阿礁!别!我不要!”

    阿礁顿了顿,这才缓缓的松开了手。

    程五犹如死狗一样,大口大口喘着气,狼狈极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如同我的长辈一样

    宁西侯看的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程二在一旁倒是目睹了全程,但他被震惊的呆立当场,根本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家已经松开了手。他这会儿再上去救人,好像也有点晚了。

    这也,太勇了吧?!

    踩在他们程家人的屋子里,当着他们程家人的面,就要杀他们程家的爷?!

    这是看不起谁呢?!

    程二生出一种权威被人蔑视的感觉,很是恼怒,但这个阮大姑娘他有点摸不着底细,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人,对方显然是她的护卫,也不知道能不能得罪的起……

    不过程五差点被那个护卫活活掐死,他这会儿不说话也不太好,他便咳了一声,做出一副震怒的模样来:“你怎么敢?!”

    阮明姿见阿礁收了手,便慢慢的松开了手,方才情急之下当着旁人的面抱住了阿礁的胳膊,这会儿倒有点不大好意思了。

    程二还偏生这会儿撞上来,正是一个良好的出气筒。

    阮明姿冷笑一声,横了程二一眼:“程五满口淫言秽语,污蔑我的清白,我的护卫为我出头又如何!倒是程二爷,你们程家的家风我可是真的不敢恭维!好歹我也没得罪程五爷吧?程五爷拿我一个弱女子开涮,你这个做哥哥的没有尽到半分管教之责,还不许我的侍卫维护我?……这还是当着侯爷的面,就敢猖獗至此,私底下不知道又做过多少龌龊之事!”

    她把那护卫方才那差点杀了人的行为说成了替她出头,甚至还理直气壮的反咬一口,直接把问题扯到了程家身上!

    这护卫可是差点杀了人啊?!

    程二这还是头一次领教阮明姿的口舌。哪怕是被唐师爷阴阳怪气了一天,乍然听到这么一个弱女子理直气壮的指着他鼻子骂程家,他差点也没缓过那个劲来,瞪大了眼,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

    于是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宁西侯。

    就见着向来不怒自威的宁西侯,正含笑看着阮明姿,甚至还随着阮明姿的话点了点头。

    虽说程家坏事是真的做了不少,但这次程二还是扎心到说不出话来。

    ……差点被杀的可是他们程家的人啊?

    怎么这会儿就都成了他们程家的不是?!

    程二脸色难看极了。

    阮明姿不为所动,指着程二把程家骂了一通,盖了一通大帽子之后,这才施施然同阿礁退了回去。

    程五狼狈的咳了半天,差点把肺都给咳出来,腹部的伤口也因为他的剧烈动作,上头的白色绷带上重新渗出了丝丝的血。

    他捂着肚子,一脸痛苦,嗓子也因着方才被大力的箍着,挣扎之下受了伤,眼下口中都是血腥味。

    程五脸上五官都要扭曲了,他视线扫过阿礁,最后落在阮明姿身上,眼里满是阴鹫。

    阿礁冷冷的看向他。

    程五收回了视线,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摸了一把唇边渗出的鲜血。

    他暴怒的吼了一声:“人呢?!”

    屏风后的家丁急急忙忙绕了出来。

    家丁原本在屏风后帮着绮宁穿着衣裳,听得屏风外的动静,想出来看看,却被唐师爷按住了,低声威逼道:“你是想跟侯爷为敌?”

    那家丁愣了下,犹豫了半天没敢动,这会儿听到主子程五爷的怒吼,才匆匆的奔了出来,拱了拱手:“爷……”

    “爷什么爷!爷就要死了!伤口都裂开了!”程五阴戾的冷声道,“赶紧给爷把大夫喊来!”

    那家丁脸色一变,匆匆领命出去了。

    程二憋屈死了,有心刚开了个口:“侯爷……”

    宁西侯却出声打断了他:“看样子,我们也该回去了。”

    唐师爷在屏风后头应了一声:“是,侯爷。我这就让外头候着的软轿进来。”

    宁西侯点了点头,又看向程二跟程五,淡声道:“我们这便回去了,两位自便。”

    竟是丝毫不打算追究方才事的模样。

    好似方才程五差点被人活活掐死这件事,根本不曾发生过一样。

    跟整个程家比起来,程二也顾不上追究方才程五那事,他面露讨好的神色,小心翼翼的赔着笑:“……那侯爷,这几日还是继续住在程家的别院中吗?”

    宁西侯似笑非笑的,没说话。

    屏风后照看着绮宁的唐师爷却是冷笑着开了口,“你这是在窥探侯爷的行踪吗?!好大的胆子!”

    “不敢不敢。”程二哭丧着脸,“小人只是想着,若侯爷住的哪里不顺心,我们也好立马改进……”

    “侯爷的事,你便不用管了!……若我们搬出去,到时候自会派人通知你。至于旁的,你若再打探,那我只能认为你是别有居心了!”程二看不到屏风后唐师爷的脸,但他能想象得出,那位年轻却深得宁西侯重用的唐师爷,这会儿脸上一定是写满了嘲讽。

    程二还能说什么?

    他还能说什么?

    他只能在狠狠瞪了程五一眼后,赔着笑,卑躬屈膝的将宁西侯一行人,以及软轿上那个半死不活的绮宁,礼数周全的送了出去。

    然而在那奢华的九曲回廊上,迎面却走来一名少女,在看见程二时,眼神顿时一亮,快步上前,甜甜的喊了一声“爹”。

    继而她眼神又落在宁西侯身上,顿了顿,屈膝同宁西侯行了礼:“彩笙见过侯爷。”

    程二见着少女,脸上便闪过一抹紧张,低声喝了一句:“彩笙,你来做什么?”

    程彩笙脸上露出一抹天真来:“爹爹,我听说你带侯爷来了五叔这边。侯爷就如同我的长辈一样,我自然是要以晚辈礼好好给侯爷请安。”

    她一口一个长辈晚辈,显然是极为刻意的在表明她对侯爷后院的位置没有兴趣。

    宁西侯意味深长的看了程二一眼。

    唐师爷更是冷笑出了声,斜斜的睨了程二一眼。

    程二今日去别院找宁西侯,打着就是女儿仰慕宁西侯,想留在宁西侯身边,哪怕当个端茶倒水的丫头,也要给宁西侯的旗号。

    结果人家小姑娘这会儿过来就直接说,待侯爷犹如晚辈待长辈如何如何的。

    这得亏他家侯爷拎得清,没打算跟程家有过多牵扯,不然,这会儿岂不是要被打了脸?

第三百五十四章 又见面了,程小姐

    程二深深的吸了口气。

    他今日受的打击已经够多了,再多添女儿亲自送上门打脸的这一桩事,也没什么大不了。

    程二这会儿都不敢去看唐师爷的眼神。

    他知道,侯爷还好,不会说什么,但唐师爷,说不定又要阴阳怪气的讥讽他一番,他还是别跟唐师爷有什么眼神上的交流才好。

    但唐师爷显然是那种,你不看他,他也不会放过你的人。

    程二还在那顺着气,唐师爷已经幽幽的开了口:“程二爷啊……”

    程二一听唐师爷开口就打了个哆嗦,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话,更是让程二心梗的说不出话来。

    唐师爷道:“你若是做不了主,便不要自作主张。”

    他顿了顿,冷哼一声,“这也就是我们侯爷人好,大度,不跟你一般计较。若换了旁人,你再这般,那就不好说了。”

    程二脸色一白,只觉得心里苦的根本说不出话来。

    程二的女儿程彩笙,听得这话,心里动了动。

    她爹果然已经跟宁西侯说过什么了,眼下还好她机智,跑来表明了立场!

    真是的,宫里都有个得宠的姑姑了,难道还不够吗?

    她爹为什么还要把她送出去?

    程彩笙想起先前在驿站遇到的那个人,程家已经够有权有势了,她也没什么心思再去攀高至,她就想找个像先前驿站那个护卫一样好看的……

    她这般想着,眼神恰好往宁西侯身后一瞥,结果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就见着先前那个让她念念不忘的护卫的主子,那个不肯将护卫转让于她的绝色少女,正站在宁西侯身后几步远的地方,面色平静。

    程彩笙头皮都要炸了!

    “是你!”她脱口而出。

    阮明姿见程彩笙也认出了她,她也没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朝着程彩笙打了个招呼,“又见面了,程小姐。”

    程二喉咙里咽了口唾沫,看了看自家女儿,又看了看那位神神秘秘的阮大姑娘。

    女儿竟然认识那位阮大姑娘?

    那回头倒是可以好好问问女儿,这个阮大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

    看她那个架势,家里或者也是有爵位的勋爵人家?

    亦或是京中实权大臣的千金?

    程二在满脑子乱想的时候,程彩笙急急忙忙往阮明姿身后看去,见她身后的护卫不是先前在驿站见到的那个,有着绝世样貌的护卫,她不由得有些失望。

    “你先前那个护卫呢?”程彩笙皱着眉头。

    阮明姿不动声色道:“他那张脸太招人了,我自然是把他给金屋藏娇了。程小姐别想了,我不可能割爱。”

    这话说的,宁西侯跟唐师爷都为之侧目。

    程彩笙气得说不出话来。

    阮明姿这会儿倒也不想再搭理程彩笙,对于一个跟他们动刀动枪就为了抢走阿礁的小姑娘,阮明姿觉得也没什么好说的。

    她小声的提醒着宁西侯:“侯爷,咱们该回去了。”

    她不想再拖了,得赶紧带绮宁回去。

    宁西侯略一点头,干脆道:“程二爷,既然令嫒是来请安的,安已经请过了,让她回去吧。毕竟府上只有一位侍妾,也不方便待客,没人接待令嫒。”

    程二忙陪着笑:“侯爷说的是。”

    他又狠狠瞪了程彩笙一眼,示意她赶紧走。

    程彩笙张了张嘴,想起他们这是从五叔那来的,哼了一声,她到时候再去问五叔,说不定五叔知道她们住在哪儿……便也没再纠结,利落的行了个礼:“恭送侯爷。”

    眼神却一直黏在阮明姿身上。

    宁西侯也没什么心思去管小姑娘之间的波澜,他淡淡的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程二擦着汗,把人送了出去。

    程二站在程府门口,目送着宁西侯一人离开时,后背都已经被冷汗浸湿透了。

    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这可真是走背运!不过好在,玉贵人眼下在宫中已经有了身孕,虽说皇帝后宫中不乏皇子公主,但只要玉贵人成功的诞下皇家子嗣,好生养育长大,凭借玉贵人的受宠,说不定玉贵人的儿子还能再进一步!

    毕竟眼下皇帝正年富力强,虽说已经立了太子,但以后的事,还远着呢,当今看样子还能在位十几年不成问题,到时候玉贵人的儿子也已经长了起来,到时候会是什么局势,谁也不好说!

    若玉贵人的儿子真的登上了那个位子,他们程家就是皇帝的外家,几辈子的荣华富贵都有了!

    这般畅想一番,程二才勉勉强强恢复了心情。

    他心里也打定了主意,虽说混账老五做出来的混账事得罪了宁西侯,但凭着混账老五跟玉贵人的关系,程家若是再想从玉贵人那得好处,他还是得把老五给保一保的。

    先前唐师爷话里也有几分“既往不咎”的意思,若是这样便也算了,他眼下是也伏低做小的劝混账老五把人给放了,他的亲女儿差点也送出去了,已经很殷勤很够意思了。

    若宁西侯到时候真的非要执意搞他们程家,那到时候就别怪他们心狠手辣了!

    毕竟庐阳道附近山多,也有一些民风尚未开化的寨子。

    宁西侯运气不好,折在那些民风尚未开化的寨子人手里,关他程家什么事?

    程二眼里闪过一抹阴狠。

    ……

    程家别院离着程府并不算远,软轿很快便到了程府的别院。

    宁西侯进门便吩咐人把随行的大夫给请来,侍从匆匆去了。

    倒是唐师爷,很快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问阮明姿:“……你身后那个护卫什么时候不见的?”

    阮明姿道:“方才我让他去请另一位大夫了。侯爷别见怪,实在是那位大夫同绮宁关系极好,也一直牵挂着绮宁,让他过来看看也好。”

    宁西侯自然也没有被冒犯的意思,他点了下头,“无妨,都是为了救人。”

    阮明姿应了一声。

    软轿很快被抬入离别院大门最近的一座小院,侍卫们帮着把绮宁给抬了下来。

    绮宁很轻,轻到阮明姿都觉得自己可以一个人把他抱起来,但因着绮宁身上鞭伤太多,又因着泡水过多,已经是有些不妙了,这般抬下去也减少了对伤口的接触。

    别院里的大夫来的很快,看着是个比想象中要年轻很多的人。

    他一脸板正,没有半句废话,朝宁西侯行了一礼,便匆匆绕过众人,去检查绮宁的伤势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深藏不漏的席大夫

    这屋子一如既往的延续了程家奢靡的风格。

    屋子里的精美摆设自不用说,就连床上的帷幔,都用了极为精致绣着暗纹的薄纱,端的是一个华丽无匹。

    瑞兽香炉里的香袅袅的氤氲着,先前早就点着的,方才他们一进门就有,眼下空气里满是一股靡靡之气。

    那大夫刚走几步,便突然顿住了脚步,同一旁的人嘱咐道:“把香灭了。这些香料里,有刺激伤口的成分。”

    侍从闻言便去将香炉整个给端了出去。

    阮明姿不由得多看了那大夫几眼。

    虽然年轻,但看着还是很专业的模样。

    唐师爷大概是见着阮明姿眼神一直在那大夫身上,他还以为阮明姿是不放心那大夫,低声道:“……这位是徐大夫,你别看他年纪轻,却已是京城中赫赫有名的神医了,这次我们侯爷也是担心小世子在旅途中的身体,生怕他水土不服,这才特特重金请了徐大夫随行。”

    阮明姿点了下头,她并没有怀疑过徐大夫的资质。

    说话间,徐大夫已经摸上了绮宁的脉。

    他手刚一触上去,便皱紧了眉头,且越皱越深。

    阮明姿看着徐大夫那神色,都不敢大喘气。

    唐师爷亦是如此。

    只有宁西侯,正端坐在外头的椅子里,等着徐大夫出诊断结果。

    内室里,徐大夫这会儿收回了手,又嘱咐一旁的侍从:“帮我一起把他的衣裳给扒了。”

    这屋子里原本就生着火炉,方才唐师爷又让人多生了两个,烘得是如同春天一般,暖洋洋的,甚至有些过热。

    这会儿哪怕把衣服脱光,倒也不怕得了风寒。

    只是阮明姿顿了顿,到底男女有别,她为着避嫌,轻声对唐师爷说了句“劳烦唐爷盯着”,这才转身出了内室,坐在宁西侯下首的椅子里,静静的瞪着徐大夫看诊。

    半晌,徐大夫才皱紧了眉头出来。

    阮明姿立刻站了起来,目光炯炯的望向徐大夫。

    徐大夫看向宁西侯,依旧是那副眉头紧蹙的模样:“侯爷,这患者,身上受了鞭伤,鞭伤又被不洁净的水浸泡过,伤口已然是有些溃烂发炎了。他身上甚至还有些内伤,又受了寒症,内伤越发严重——这层层叠加之下,怕是活命有些不容易。”

    “哪里不容易?让老子来看看!”

    外头一个有些急恼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徐大夫愣了下,还未反应过来,就见着一个吊儿郎当的瘦削大夫,背着一个大药箱,大迈步的走了进来。

    阿礁跟在他的身后迈了进来。

    这瘦削大夫自然便是席大夫了。

    席大夫见着宁西侯,大概是听阿礁提了他的身份,胡乱的行了个礼:“救人要紧,草民就不跟侯爷寒暄了。”

    说完,他没有再多半句废话,看向阮明姿,焦急的问:“人在哪?”

    阮明姿指了指内室,席大夫便径直背着药箱大迈步往内室方向去了。

    徐大夫皱紧了眉头,看向宁西侯,最后眼神还是落在了阮明姿身上。

    方才那个不着边际的大夫问的是阮明姿,想来他们是认识的。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屏风隔开的内室里头便传来一声惊怒交加的怒吼声:“哪个乌龟王八蛋孙子把人搞成这样的?!”

    显然正是席大夫的声音。

    阮明姿叹了口气。

    席大夫半晌也出来了,骂骂咧咧的,“狗币程五,别落在老子手里,落在老子手里就一剂药让他一辈子不举!”

    这话……

    唐师爷咳了一声。

    他们侯爷军营出身,比这更荤素不忌的话听得多了,也就算了。

    可到底屋子里还有个小姑娘在呢。

    这个大夫可真是……

    徐大夫皱着眉头看向席大夫。

    阮明姿就当听不见席天地嘴里那骂骂咧咧的脏话,她开口问道:“绮宁的伤势,还有救吗?”

    席大夫瞪圆了眼,怒道:“他还欠老子好些银子呢,有救,必须有救!”

    接着,他直接从药箱里拿出一包药来:“先前这小子就是在老子那养伤的,老子听了描述,直接配了份药,过来一把脉,果然**不离十!只是没想到那丧心病狂的狗比程五竟然给人毁了容……好好的一张脸!旁的地方留疤也就算了,可那是脸啊!狗比程五!”

    阮明姿听席大夫在那骂骂咧咧的抱怨绮宁毁了容,对于那些最难的发炎伤口却略过不提,她便知道,席大夫这是有把握治的。

    她当即松了一口气。

    一旁的徐大夫却满脸怒意:“把脉看诊开药岂是儿戏!你是哪里的大夫,竟然未把脉就提前开药,这样开出来的药如何能用?!”

    “我是哪里的大夫?”席天地反问一句,哼笑一声,“不过山野郎中罢了,不足挂齿。”他打量徐大夫一眼,觉得这人有些眼熟,顿了顿,似是从记忆里想起什么,问道,“你是京城来的?”

    徐大夫对席天地这种吊儿郎当的态度十分看不上,生硬道:“是!怎样?!”

    席天地“啧”了一声,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徐大夫,嘴里咕咕哝哝的。

    阮明姿挨得近,只听出了一句“也就几年没见,师侄的徒弟都这么大了”什么的。

    阮明姿不由得多看了席天地一眼。

    她知道有些人是会看骨相的,见过孩提时的模样,长大时的模样也能猜个**不离十。

    这徐大夫不是京城的名医吗?想不到席大夫这小城里的一个小小大夫,竟然辈分这么高的。

    看来这个席大夫,是真的深藏不漏。

    旁人都没听清席天地在说些什么,徐大夫更是没听清,他见席天地这会儿要让人去熬药,更恼了,伸手拦住,坚持道:“患者的药事关生死,岂能任由你这般儿戏!”

    席天地上下打量了徐大夫一眼,又“啧”了一声,但态度比之先前多了一分耐心,“那你想怎样?你再拖,里头那个直接就被你拖死了知道么?”

    徐大夫凝重道:“除非你让我看看你的药。”

    席天地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直接把药包塞到徐大夫手里:“看呗,随便看。就是动作快点!”

    席天地扭头随口嘱咐旁边的小厮去用几样药材熬些药水来。

    见徐大夫又扭头看他,席天地皱着眉头,“怎么着,我不能先让人去熬点药水来给人清创?”

    其实徐大夫是有些震惊,方才这自称是乡野郎中的大夫,随口一说的方子,竟然是他们那一派惯用的清创药汁。

第三百五十六章 她到底想干什么

    不过因着徐大夫他们那一派师门医术风格自成一派,在杏林中赫赫有名,他们也不是敝帚自珍的那种,有很多通用的汤药药剂,也都流传了出去。

    徐大夫震惊过之后,倒也没起疑心,以为是自称是乡野郎中的人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方子。

    然而等他细细辨认过手中的药材后,惊得眼都瞪圆了。

    精妙,实在是太精妙了!

    而且,这个自称是乡野郎中的人,这些药材中的某些搭配,以及这药方中体现出的某些理念,分明是他们这一派的啊!

    徐大夫看向席天地,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席天地哼了哼,“药方没问题吧?”

    宁西侯跟唐师爷几乎都望了过来。

    只见那一向板正的徐大夫恭恭敬敬的朝席天地作了个揖,慎重道:“方才是在下无礼,药方十分精妙。”

    席天地忍不住哼了一声。

    唐师爷忍不住“喔”了一声。

    这位徐大夫,虽说是因着侯爷开出了相当不菲的诊金才请动出山的,但他好似也不怎么怕他们这些权贵,路上遇到什么病症,向来是一板一眼一丝不苟的。能看得出,骨子里是个非常有原则的人。

    而这会儿看了药方之后,突然就对这么一个自称是乡野郎中的人转变了态度,从质疑到恭敬,这也真是太真实了。

    宁西侯若有所思的看了阮明姿一眼。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位阮大姑娘也是个了不得的,刚来庐阳道,就能认识这种厉害角色。

    阮明姿倒是没注意宁西侯的目光,她这会儿正看向徐大夫,提醒道:“既是如此,大夫赶紧让小厮去熬药吧,救人要紧。”

    徐大夫还沉浸在琢磨药方的精妙之中,阮明姿这话倒是提醒了他,他面带羞愧,忙道:“是,是我糊涂了。”

    转身便嘱咐小厮去把这药熬出来。

    做完这些,他眼神炯炯的望向席天地,又作了个揖,耿直的直接问道:“不知先生师从何人?我看先生这开药的手法理念都跟我的师门很像……”

    席天地翻了个白眼,嗤笑一声:“怎么,谁的医术好,就是跟你的师门很像吗?”

    这话单单拿出来听是有点刻薄,但阮明姿先前分明听到席天地的咕哝声,知道席天地自个儿也清楚他们是一个师门的,可偏偏还要这般说……

    真是傲娇。

    阮明姿心里嘀咕了一声。

    徐大夫却是不知道眼前这个席天地还真是跟他们一个师门的,他一听席天地这般说,讷讷道:“……是我唐突了。”

    唐师爷突然在一旁插嘴:“等下,不对啊,徐大夫分明也没说他是哪个师门的啊?这位大夫……”

    他顿了顿,显然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席天地。

    阮明姿这会儿才有空介绍了一句:“这位是席大夫。”

    唐师爷点了下头,把话接了回去,“……这位席大夫怎么就这么肯定徐大夫跟他不是一个师门的?”

    徐大夫也反应过来,对啊,他也没自报师门啊,怎么这位席大夫一口就否定了?

    席天地恼羞成怒,瞪了多嘴的唐师爷一眼,“……因为老子无……”

    他原本想说无门无派来着,但又怕他师父那个老顽固气得从地底下爬出来骂他欺师灭祖,他顿了顿,生硬的改成了,“我是跟一个粗鄙的江湖郎中学的医。他就是个走江湖的,怎么可能跟京城里来的大夫同一个师门?”

    他这话倒也不算造假,毕竟当初他师父,也曾走过江湖当过四处流浪的江湖郎中,只是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有了造化,这才习得了一身上好的医术。

    但那徐大夫一听这话,却是信了席天地。

    倒也不是他单纯,实在是他入门那会儿,他们这一脉在杏林上地位显赫,也没有人跟他说师祖过去也曾走过江湖摆过摊什么的……

    再加上徐大夫为人板正,哪里会想到席天地性子里带了点混不咎,敢随时随地拖地下的师祖出来调侃呢!

    先前席天地嘱咐小厮去熬的清创药汁很快也熬好了,一事不劳二主,席天地直接就把这事给包圆了,领着小厮抬了个大木桶进了里间。

    阮明姿是个姑娘家,人清创的时候也不好过去探病。她便坐在外间候着。

    宁西侯因着还有其他事情要忙,确认了绮宁能保住命之后,便走了,留下了唐师爷在这边,算是帮他们的忙。

    唐师爷百无聊赖,见阮明姿这会儿倒了杯茶,给她身后的那个护卫端过去,那个护卫顿了顿,倒是神色如常的接了过去,一饮而尽,又沉默着把茶杯递了回去。

    唐师爷看的目瞪口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设身处地的想了下,如果是宁西侯给他亲自倒水端水还看着他喝完,接了他的杯子准备再给他倒一杯……

    他浑身打了个寒颤。

    这也太可怕了吧!

    他家侯爷哪里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不过……

    唐师爷看着阮明姿神色如常的捧着那杯子,轻声的问那护卫还要不要,那护卫摇了摇头,阮明姿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来,低声嘟囔了一句:“还是要多喝水才好,对身体好。”

    于是,那护卫便又沉默着接过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唐师爷眼睁睁的看着那护卫足足在阮明姿手上喝了三杯茶。

    阮明姿这才露出个浅浅的高兴的笑来。

    那护卫低头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唐师爷不知怎么,又有点羡慕……

    要是宁西侯给他这样连倒三杯茶,他虽然会担心侯爷是不是中了邪,但……仔细想想还是有点憧憬呢。

    这时候,门外却进来个丫鬟,那丫鬟低声禀告着:“……唐爷,马姨娘过来了,说是她曾与客人是同一个地方的,也曾有些交情,便下厨做了些糕点,特特请客人品尝。”

    唐师爷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

    这个马姨娘,先前故意当着阮明姿的面摆女主人的谱,被他暗暗警告了一番,不要给侯爷的后宅乱了规矩。

    这次倒是学乖了,不再以宁西侯女人的身份,而是打着故人的旗号来找阮明姿“叙旧”。

    她到底想干什么?

第三百五十七章 唤一声妹妹

    阮明姿这会儿其实不大愿意见马幽兰。

    她跟马幽兰其实也没什么交情,仅有的几次会面,马幽兰还都被她给弄的好像挺不高兴的模样,就这样的回忆,有什么好叙旧的?

    不过这会儿阮明姿到底是在人家宁西侯暂住的府上,好歹马幽兰也是宁西侯的侍妾,她得给人家主人点面子;再加上今儿人家宁西侯帮了她一个大忙,真要算起来,也算是她托了马幽兰的福。

    阮明姿稍稍沉吟了下,见唐师爷询问似的看过来,她便点了点头,起了身:“那行,我去看看。”

    唐师爷见阮明姿是自己愿意去的,便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那你去吧……”他犹豫了下,原本想嘱咐阮明姿,若是马幽兰说了什么过分的话,请她不必放在心上。

    不过根据他对阮明姿的一点点认知,阮明姿也不是太在意那个的人,再想想先前阮明姿怼人的模样……唐师爷默了默,他们侯爷的这位马姨娘,未必是阮明姿的对手。

    于是唐师爷干脆什么也没说,摆了摆手,只道了一句,“隔壁屋子可以坐着好好聊会儿,在外面吹着风说话也不像样子。”

    阮明姿应了一声,迈腿便往外走,阿礁便也沉默的跟在她身后一并出去了。

    唐师爷看着这俩人的背影,心里莫名闪过一个念头。

    这两人……背影看着还蛮般配的样子……

    他摇了摇头,不禁有些失笑,把这个想法从脑子中赶了出去。

    一个是雇主,一个是护卫,他在想什么呢。

    ……

    阮明姿出去的时候,马幽兰正站在走廊下,垂眸看着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身后跟了个丫鬟,提了个食盒。

    那丫鬟并非从前跟在她身边的那个,虽说看着其貌不扬的,但站在那儿,那站姿却颇有些章法,好似拿板尺量过一样,一看就是经过严苛训练练出来的。

    马幽兰听得脚步声,抬头一眼便看到了阮明姿,她脸上僵硬了片刻,随即,涂了唇脂的唇轻轻勾起,露出一个看着还算自然的笑来,唤了一声“妹妹”。

    阮明姿被马幽兰这声“妹妹”给唤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马姨娘唤我名字就好。”阮明姿客气道。

    马幽兰没有拒绝,也没有说好,只是依旧笑了下:“这儿四面透风,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寻个地儿……”她回头看了眼丫鬟手里提着的食盒,“我做了些点心,你也尝尝。”

    阮明姿不置可否,只是转身,引着马幽兰往里走:“……那就去隔壁吧。”

    这是她出来时唐师爷建议的。她虽说不知道隔壁什么样子,但既然唐师爷都这么建议了,阮明姿欣然从之。

    马幽兰看着阮明姿走在前面的背影,眼眸暗了暗。

    分明她才是宁西侯后宅里唯一的女人,这个阮明姿摆出这副熟稔的模样,给谁看呢!

    果不其然,这个阮明姿对她的侯爷存了不该有的心思!

    ……

    隔壁屋子的炭盆也是早早就烧下的,这间屋子香炉没有撤去,一直散发着靡靡香气,阮明姿对这种富贵味道没什么感觉,既不喜欢也不反感。

    她神色如常的进了屋子。

    倒是马幽兰,她还真是头一次来这个靠近府门的小院子,一进门便闻到了这股香气——她却是极喜欢的,不由深深嗅了一口,陶醉在这种带着富贵味儿的渺渺香气中。

    等她回过神,就见着阮明姿已经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里等她了。

    马幽兰眼神又暗了暗,觉得阮明姿这是故意要看她出丑。

    她脸上的笑差点就没维持住,但好歹当了这些天的马姨娘,她也已经稍稍练出来了。

    马幽兰挑了阮明姿对面的一把椅子,款款落座。

    她眼神落在阮明姿身后的阿礁身上,一抹不悦从眼眸中掠过,面上却依旧是似笑非笑的模样:“……妹妹就这般防范我?不过是吃吃点心聊聊天,竟然还带护卫。”

    阮明姿轻笑一声,一本正经的反问:“那便是了,既然只是吃吃点心聊聊天,那为什么不能带护卫?你在怕什么?”最后她又强调一句,“马姨娘唤我名字便好。”

    马幽兰被阮明姿问了个哑口无言,她故意忽略掉了阮明姿的最后一句话,深深的吸了口气,看向身边的丫鬟。

    她身边那丫鬟果然训练有素,虽说马幽兰没说话,但还是领会到了主子的意思,手里拎着的食盒放在一旁的檀香木雕花小几上,从里头端出一碟放在白玉瓷盘上的精致点心来。

    食盒一层层打开,一共端出来两份各四盘,白玉瓷盘小小巧巧的,一盘樱桃凝露糕,一盘百合酥,一盘红枣玫瑰糕,还有一盘花开富贵荷花糕。

    盘盘精致无比,看着便很是好吃的模样。

    马幽兰抿唇笑了笑,示意丫鬟给阮明姿端过去一份。

    “妹妹也尝一尝我的手艺。”马幽兰含笑温柔道,“瑾哥儿特别爱吃,每每都要吃”

    阮明姿却皱起了眉,她已经强调了两次马幽兰莫要喊她妹妹了,马幽兰却一副故意充耳不闻的模样。

    “马姨娘,我已经再三强调过了,唤我名字即可。”阮明姿皱起眉头,也不管什么伸手不打笑脸人了,直接开门见山道,“……我与你非亲非故,关系也并不如何亲近,甚至你之前还想借侯爷之势强逼于我。眼下我们顶多算是见面点个头的交情顶天了,你突然又一口一个妹妹的喊我,我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马幽兰脸色有点不大好看。

    丫鬟这会儿已经默默的把糕点摆在了小几上,阮明姿量马幽兰也没有在糕点里下毒的胆子,捻了一块糕点塞入口中,嚼了几口咽下肚,点了下头,敷衍道:“不错,挺好吃的。”她起了身,“行了,话也说过了,糕点也尝过了,马姨娘若是没旁的事,那我就先去忙了。”

    马幽兰定定的看向阮明姿,慢慢的,眼睛竟红了,她掩面,半晌,竟从指缝里落出几滴泪珠来。

    阮明姿头大如斗。

    说哭就哭,这马幽兰想做什么啊?

第三百五十八章 非正妻不嫁

    虽说外头并未出太阳,还有些阴沉沉的,但这间屋子里,因着采光良好,并不算多么阴暗。

    阮明姿便借着光,好好的将马幽兰上下打量了一番。

    马幽兰先前打扮都往成熟稳重里扮,大概是为着让自己更像一个成熟稳重的一府主母;眼下她倒是如愿进了宁西侯府,但却成为了一个侍妾,侍妾自然是不用什么端庄稳重的,她的穿着又渐渐的往鲜艳娇嫩那边靠拢。

    今儿她这一身,便穿着一身碧水蓝的绿萼梅刺绣对襟长裙,这般一落泪,倒颇有几分娇弱美人之感,颇使人怜惜。

    阮明姿静静的看着她,等着马幽兰先开口。

    果然不出所料,没过多久,马幽兰幽幽的开了口,声音娇弱哀愁:“好妹妹,我知道你心里还怪我……但当时姐姐也是没旁的法子,家里入不敷出,需要开源节流,我又想多带些有分量的嫁妆进侯府……不过当时侯爷不是不许了么?姐姐实际也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妹妹的事……妹妹又何苦一直记恨在心,眼下我唤你一声妹妹都不许,到底我也痴长你几岁,难道连一声妹妹都叫不得了吗?”

    阮明姿无话可说。

    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真就睁眼说瞎话,她手上那个作坊仿造了多少超级大侠的木偶人去卖,需要她好好的查查列个清单吗?

    不过阮明姿也不愿意跟马幽兰翻旧账,随她诉苦去,她只轻笑一声:“……马姨娘是比我大几岁没错,但咱们也没熟到那个姐姐妹妹的份上,所以我觉得马姨娘,还是省一省这份心吧。”

    “妹妹这还是怨着我呢。”马幽兰自顾自道,“不过也没什么,等妹妹也进了府,就知道姐姐这一片心了。”

    阮明姿敏锐的抓捕到一个词,气笑了:“嗯?你说什么?进府?”

    虽说进府这个词可以理解为单纯的进府,但凭着阮明姿对马幽兰的了解,她话里的进府,绝对就是那个意思。

    马幽兰幽幽道:“妹妹还同我装什么蒜呢,我又不是那等善妒之人。等妹妹进了府,咱们姐妹俩一道好好的服侍王爷跟世子……”

    “……”阮明姿被马幽兰恶心的不行。

    这绕了一大圈子,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怪不得又是什么点心,又是叙旧的。

    这过来打听情报才是真的。

    还什么进府,一道好好的服侍王爷跟世子……全都是在试探!

    阮明姿径直问马幽兰:“你来同我说这些,就不怕侯爷知道?”

    马幽兰脸上闪过一抹慌乱,稍纵即逝。

    她露出一抹温柔又大度的笑意,甚至还带了几分委屈巴巴的模样:“妹妹怎么会这么想侯爷?侯爷知道又如何,我来同新来的妹妹打好关系,难道侯爷不愿意看到自家的后宅一片祥和吗?”

    阮明姿真真是被马幽兰给气乐了。

    这姑娘是当别人是傻子吗?她这样过来,一片姐妹情深的模样又是请吃茶,又是叙旧又是喊妹妹的,实际不就是以退为进,怀疑她想进宁西侯的后院,来刺探情报的吗?

    到时候若被宁西侯发现了,她倒也可以推脱是误会了,想岔了什么的。

    真以为打着为宁西侯后院好的旗号,就可以这样为所欲为?

    进宁西侯的后院当侍妾,跟这个马幽兰一起伺候宁西侯跟世子?

    亏马幽兰想得出!

    真以为旁人都贪图富贵,削尖了脑袋都要往权贵后院扎呢!

    阮明姿斜斜的睨了马幽兰一眼,似笑非笑道:“马姨娘,我跟宁西侯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她顿了顿,又加了句,“不过,我可是非正妻不嫁的。”

    这话,听在马幽兰耳里,就好像是阮明姿在宣告,一定要嫁给宁西侯当正妻一样。

    果不其然,马幽兰的脸色立即变了。

    阮明姿心下冷冷一笑,似是而非的话谁不会说呢。

    既然你非要按头她股足了劲要往宁西侯后院钻,那你把她这话理解成什么样子,就不要怪她了。

    阮明姿说完这话,便干脆利落的起了身,说了句“告辞”,直接走了。

    马幽兰脸色发青,还在震撼于阮明姿方才的话,根本没留意到阮明姿人都走了。

    她眼下满脑子都是,怎么会,侯爷怎么肯以正妻之礼娶那个乡下来的野丫头?!

    她自打当了宁西侯的侍妾,便有了心理准备,知道宁西侯迟早会迎娶一名夫人,正儿八经的千金小姐,来替他好好管理偌大侯府的后宅。

    可她觉得,只要她牢牢的把瑾哥儿的心拢在手里,哪怕宁西侯续娶,新夫人也撼动不了她在宁西侯侯府后宅的地位。

    可她万万没想到,宁西侯打算娶阮明姿为正妻?!

    这怎么可以!

    马幽兰整个人都崩溃了。

    ……

    阮明姿从隔壁屋子出来,她长长的缓了口气,呼吸了几口外头的新鲜空气。

    她走了几步,准备往隔壁屋子去看看绮宁的伤势。

    可是阮明姿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她下意识的一回头,结果就见着阿礁脸色有些难看的站在走廊里。

    “怎么了?”阮明姿小声的问。

    阿礁声音有些冷:“你方才那话……”

    阮明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小声的朝阿礁招了招手,阿礁纹丝不动,她便几步快走,到阿礁身前,小声道:“你也误会了?……怎么会啊,我方cia是故意说那话恶心马幽兰的。‘我跟宁西侯的事不用她管’,因为我跟宁西侯之间根本就没什么事啊,还有后面那句,我非正妻不嫁,这都不行吗?我的择偶标准就是一定是要正妻,而且还不能娶妾呢。”

    她小声的叽里咕噜说着。

    阿礁脸色却更僵了。

    显然是缓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误会了。

    不过其实这也不能怪阿礁,在方才那个语境中,确实也挺容易造成误会的。

    想到这,阮明姿觉得自己还是把这无伤大雅的两句话,提前跟唐师爷报备一下比较好。

    然而她刚进了屋子,还没等坐下,就听得外头门房那的侍卫过来禀告,说程家小姐寻了些有趣的玩具,想来献给小世子。(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九章 手废了

    唐师爷“师爷”这个名头虽然是自封的,但其实还兼职着大总管的活计。他听得侍卫来禀告,不由得有些头疼,扶额:“怎么又来一个?”

    阮明姿咳了声,没好意思说,她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个也是来找她的。

    她也不想的。

    “不过已经让人出去找宅子了,日后就没这烦心事了。眼下住在旁人别院,还是多少要给一分薄面的。”唐师爷碎碎念叨着,似是在说服自己,“&人家小姑娘来都来了。”

    他叹了口气,起了身,“我去看看。”

    “唐师爷等下。”阮明姿喊住唐师爷,她怕夜长梦多,拖着拖着便把事情给拖忘了,直接一鼓作气的把先前在隔壁发生的事同唐师爷说了,重点是她最后皮的那两句。

    唐师爷因着当时不在现场,阮明姿描述的时候也没故意告马幽兰的状,只是把事情简单说了下。脱离了当时那个语境,唐师爷倒没觉得阮明姿那两句话有多暧昧。

    不过他还是有些错愕,“你才多大,就想嫁人的事了?”

    “……”阮明姿觉得他关注点有点偏,但不管怎么说,也算是把这事报备了下,唐师爷知道了这事,就等于是宁西侯知道了这事,这样倒也不用再操心这个事了。

    她摆了摆手,“好了唐师爷,你忙你的去吧,想来那位程小姐应该已经久等了。”

    她顿了顿,又道,“对了,如果那位程小姐想见我,就跟她说一声,说我跟她没什么好谈的。”

    唐师爷无语的离开了。

    屋子里又陷入了安静。

    清创是个大工程,席天地跟徐大夫一道小心翼翼的清了许久,又用烫过的小刀浇过酒精消过毒,将绮宁身上泡烂的腐肉给割了些去。

    中间绮宁疼得醒来一次,只看了一眼席天地,便又疼得晕厥过去。

    从屏风后绕出来时,席天地身上的袍子都湿了大半,他浑然未觉,只拿了块帕子胡乱擦了擦手,显然心情不大好。

    阮明姿端了杯茶水迎上去:“席大夫,绮宁怎么样了?”

    她恍惚觉得她像是等在手术室外头的病人家属。

    席天地接过茶水,恶狠狠的一饮而尽,重重的将茶杯放在一旁的小几上。

    “能活,”席天地舌尖抵着牙,神色不大好看,“就是得受些罪。”

    徐大夫板正道:“能活下来就很好了。”

    席天地冷笑一声:“像虫子一样的活着,那还不如死。”

    阮明姿心下一骇,看向席天地:“绮宁到底怎么了?”

    “手废了。”席天地言简意赅道,“好好养着,或许平时自理吃饭都没问题,就是以后提不得重物,怕是琵琶也没法弹了。”

    “……”阮明姿说不出话来,半晌才低声道,“也没事,孩子们以后我来管,绮宁也不用弹琵琶去挣钱了,我会把绮宁跟孩子们都带走。我有个铺子,可以让绮宁去铺子里帮忙。”

    席天地点了下头,吐出一口气:“这样也好,那他以后也不用再弹琵琶了。”

    顿了顿,席天地又嘟囔了一句,“他弹的一点也没灵气,根本就没这方面的天赋,可他偏偏喜欢……以后不弹了也好,不弹了也好。”

    席天地嘟囔了两次不弹了也好,但阮明姿明白,这话不过是席天地让自己心里稍稍好受点的说辞。

    屋子里稍稍安静了些。

    徐大夫正在旁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从医多年,见过许多疑难杂症,也曾经为缺胳膊少腿的军士们包扎过,比这个叫绮宁的少年更重的伤势也见过不少。

    所以在他看来,能活下来就很好了。

    席天地看了一眼徐大夫,他这个侄孙,板正又耿直,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

    人命至上,这对一个大夫来说确实是最基本的准则,也是他们那个流派一直以来所奉行的规准。

    这很好。

    但,席天地却想,若是他的话,活得不自由,没有尊严,那还真是生不如死啊。

    屋子里的寂静被一身呻吟声打破。

    席天地立马往屏风后走去,见绮宁不过是昏迷之中无意识的一声呢喃,这才停下了匆匆的脚步,气得又骂了一句“臭小子惯会折腾人”。

    药也很快熬好送过去了,席天地指使了个小厮喂药,自己就气呼呼的坐在一旁看。

    阮明姿也去看了绮宁,他还在昏迷着,身上又换了一身稍稍宽松些的衣裳,躺在锦绣堆成的被褥里,脸色的惨白与殷红锦被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脸上那道肉都翻出来的可怖伤口,已经被妥善的处理过,抹了药包扎了起来。

    只是先前看伤口那深度,定然是会留疤破相了,现在这般处理,也就是让它别发炎化脓罢了。

    阮明姿默默的站在那儿,看了会,没说话,半晌她绕过屏风,坐在外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礁默默的陪着她,也没有说话。

    没过多久,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唐师爷推门而入,见着阮明姿就叹气。

    “你还真没说错。”唐师爷道,“那位程家小姐送完了东西,就东拉西扯的说想要见你。还说什么是代表她五叔来看病人的。”

    顿了顿,他又说,“不过你既然说过不想见她,再加上我猜绮宁也不是很想看到程家的人来看他,便让她走了。”

    他又伸着脖子往屏风里探看了下,“人醒了吗?”

    “还没有。”阮明姿轻轻摇了摇头,“……唐师爷,我还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

    阮明姿迟疑了下,“侯爷还要在庐阳道待多少日子?”

    唐师爷含糊道:“还要再待些天吧,我也说不好,不过五六天总是有的。”

    阮明姿便明白了,这大概是件不太方便说的事。

    阮明姿飞快的盘算了一通。

    看宁西侯这架势,估摸着是要跟程家秋后算账。但她跟绮宁还有那些孩子们,在这庐阳道,在程家面前,就是随手可以捏死的蝼蚁。若宁西侯不在,他们怕是都活不到秋后算账来临的时候。

    最好的法子,就是宁西侯还在庐阳道的时候,她带上绮宁跟孩子们,悄悄的回宜锦县,离程家远远的。程家的手再长,也没法在宜锦县肆意妄为。

    可眼下绮宁这伤势,是绝对没法经得起长途跋涉的,还不知道要调理几日——按照唐师爷的说法,他们最少还要在庐阳道待个五六日,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第三百六十章 就是喜欢坐享齐人之福

    黄昏的时候,阮明姿从程家别院告辞,绮宁还没有醒。

    天空阴沉沉,好像要坠下来一般。

    虽说这会儿没有再飘雪,但依旧有些阴冷,阮明姿这次没有等阿礁提醒,自觉的把兜帽给戴上了。

    出府门的时候,阮明姿还在说要去小院孩子们那看几眼,结果刚出了府门没几步,就见着街对面风风火火的跑来个裹着红斗篷的少女。

    不是程家那位小姐程彩笙,又是谁?

    阮明姿是真的服气了,这位程小姐可真是阴魂不散,见她不愿意见她,竟然直接守着门等她出来。

    “阮姑娘!”程彩笙显然是知道了她的姓,这会儿边喊边冲了上来。

    阿礁身形一闪,人便已经护在了阮明姿的身前。

    程彩笙脸颊冻得红扑扑的,显然在外面等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她急躁的很,急急同阮明姿喊:“阮姑娘,我是真心实意同你商量的!”

    一边又不耐烦的伸手去推阿礁,低呵一声“起开!”

    然而她推了推阿礁的胳膊,对方稳如泰山,非但没推动,还被他一挥胳膊,整个人都往后踉跄几步,要不是她身边那个会武的丫鬟落英手脚麻利的接住她,怕是要摔倒在地。

    “你大胆!”

    程彩笙在落英的搀扶下站稳,脸上变了颜色,张嘴骂道。

    阮明姿护阿礁护的很,当即就不大高兴了。

    她能猜到程彩笙来是为了什么。

    十成十是为了阿礁来的。

    那她要是知道了,她骂起开的这个人,就是她心心念念也得不到的那个人,也不知道会不会崩溃。

    阮明姿拉了拉阿礁。

    程彩笙就见着刚才面无表情把自己甩开的那个男人,被阮明姿拉到了身后,娇小的少女挡在了男子身前,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冷着脸皱眉朝她望了过来。

    程彩笙恍恍惚惚的,一时有点搞不懂,到底谁是谁的护卫。

    然而程彩笙很快回过神,想起她被那个护卫推了一把的事。

    程彩笙又惊又疑,惊怒交加:“阮姑娘!你的护卫冒犯了我!你这是什么意思?!”

    阮明姿挑了挑细细长长的柳叶眉。

    她的眉毛生得眉形极好,不必修理,便是一弯极美的柳叶。

    这会儿,弯弯的柳叶斜斜的挑了起来,浓淡得宜的眉毛也多了几分凌厉之感。

    “程小姐说的什么话?”阮明姿淡声道,“我的护卫职责便是保护我,你冲上前来,谁知道你手里有没有拿什么武器想要害我性命。我的护卫尽忠职守的替我解除了危险,我回去还要嘉奖他呢。怎么到了程小姐口中,却又成了问我什么意思?”

    她冷笑一声,“我还能有什么意思,我觉得我的护卫做得好,非常好,好极了。”

    她来了个一赞三连。

    程彩笙气得喘不上气来,“……我怎么可能拿着武器害人性命!”

    阮明姿轻嗤一声,眼神有些冷,“这可说不好,我朋友眼下就躺在里面,被你们程家人害得遍体鳞伤,惨不忍睹。”

    程彩笙脸色犹如调色板般变了变。

    阮明姿一见程彩笙这模样,又忍不住想冷笑,这模样,说程彩笙无辜,谁信?

    哪怕不是帮凶,最起码,也是个知情人。

    阮明姿垂下眼,态度又冷了几分。

    半晌,程彩笙才勉强算是调整好了表情,又开了口,生硬的把话题又给扭了回去,“……既然你对你这个护卫这么满意,那以前那个护卫,是不是可以转让给我了?”

    阮明姿毫不客气的勾起唇,朝她笑了笑:“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呢,就是喜欢坐享齐人之福。新的要,旧的也要。”

    这话,把程彩笙差点气了个半死,瞪大了眼睛看向阮明姿,“厚颜无耻”四个字在喉咙里转了又转,还未等她说出口,就见着阮明姿又转过身去朝她身边的护卫低声说了句什么。那护卫便将她打横抱起,身影一顿,人已经犹如腾飞一般,跃到了她身后的一处房顶上。

    程彩笙看的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但她蹲守阮明姿朝她要人的事,又要失败了。

    她原本想着,庐阳道是他们程家的地盘,这个姓阮的眼下在她家地盘上,那还不是任她搓圆揉扁?

    也就是这会儿那个姓阮的仗着宁西侯在,才敢这么肆意妄为!

    等宁西侯过几日走了,看她怎么收拾她!

    ……

    待到无人的小巷子,阿礁才在阮明姿的示意下将她放了下来。

    两个人也不是飞过一次两次了,大姑娘上花轿也不是头一回了,阮明姿接收度还算良好,只是这么高来高去的,就是有一点不太好。

    是真的有点冷。

    阮明姿搓了搓自己的脸,就见着阿礁在那沉默不语,虽说都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但阮明姿硬是微妙的察觉出,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

    阮明姿有些奇怪:“怎么了?”

    阿礁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声音有些低沉,冷漠又有些艰涩道:“你方才说,你想享齐人之福……这样不对。”

    阮明姿愣了下,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敢情这位哥只听进去了她要享齐人之福,都没看看这是什么语境吗?

    她那是在拿话噎程彩笙啊!

    但阿礁这样实在是太有意思了,阮明姿忍不住跟他杠了下:“为什么不对啊?只有你们男人能享齐人之福吗?凭什么我们女人就不行?”

    阿礁定定的看着阮明姿,冷冷道:“你先前不也说过,你只做正妻,且不许你夫君纳妾,那自然就是不许你夫君享齐人之福;即使如此,为什么你就可以齐人之福了?”

    “……”阮明姿被阿礁这隐含着平权思想的逻辑给惊呆了。

    但她又觉得他俩这对话走向有点怪怪的。

    “你说的不错,他若是不三妻四妾,我也就不齐人之福。”阮明姿不愿深想,简单的下了个结论,便岔开了话题,“……天色不早了,咱们赶紧去看一眼那些孩子,这就回客栈了。”

    唐师爷那边原本要留饭来着,但阮明姿生怕用过饭后再回去就太晚了。想来燕子岳也一直惦念着他们这边的事,她这会儿早些回去,倒也可以给燕子岳报个平安。

    阿礁便又沉默下来,什么也没说,只点了下头,跟在阮明姿身后,去了小院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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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门小王妃介绍:
阮明姿一睁眼,发现自己穿越成了农家贫女。 爹娘早逝,爷奶不慈,家徒四壁,还附带个哑巴妹妹。 从一无所有开始发家致富,从荆棘遍地走向花团锦簇。 一时赚钱一时爽,一直赚钱一直爽! 然而捡回来的那个男人,却不依不饶:王妃,跟孤回府。 阮明姿巧笑嫣然:你哪位?农门小王妃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农门小王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农门小王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