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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兰花花     农门小王妃txt下载     农门小王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三十六章 恰到好处的添妆

    虽说不是全部的铺子,但蒋可沁手底下那些,可都是极挣钱的铺子!

    蒋二婶眼珠子转了转,道:“……可这么多年来,那些铺子一直在蒋家名下,早就是蒋家的了,用的货源,人手,都是蒋家的,自然就是蒋家的铺子……不说旁的,要是每个蒋家女出嫁的时候都把铺子带走,蒋家就是再大的家业也经不住这么搬的!”

    说完,她隐晦的看了一眼蒋三婶。

    蒋三婶几乎是立刻义愤填膺起来:“可不是吗?我家梦儿过两月出嫁,嫁的还是个有功名的秀才,等往后就是秀才娘子!说不得还要更进一步,当个进士娘子呢!……你若执意要带这么多蒋家铺子去夫家,那这样好了,都是蒋家的女儿,没有什么厚此薄彼之分。到时候我家梦儿也要一份一模一样的陪嫁!”

    她本意是拿这个来威胁蒋可沁,谁知今儿梳妆的分外端庄雅正的蒋可沁这会儿终于出了声,她温婉大气的笑了笑,声若黄鹂:“若三婶也有陪嫁铺子在蒋家的生意里,自是应当如此。”

    语气温柔绵软,没有半分顶撞的意思,甚至还附和了蒋三婶的话。

    可蒋家人心里都门清,蒋三婶那几个陪嫁铺子,牢牢在手里攥着呢,没掺半点蒋家的水,生怕蒋家的人分了她的财去。

    蒋三婶被蒋可沁这软钉子给气了个倒仰。

    外头偏生这会儿外头又有小丫鬟一溜烟的跑过来,喜上眉梢的通报:“县令夫人派人送来了添妆!”

    屋子里坐的一众夫人千金们都为之一愣,继而又很快的反应过来,面带艳羡的跟蒋可沁说着恭喜等等。

    这定然是县令夫人使人派来给蒋可沁添妆的。

    真是让人艳羡啊!

    蒋二婶跟蒋三婶脸一下子就青了。

    阮明姿轻笑一声,声音清越:“呀,蒋家两位婶婶,怎么看着脸色不大好,是不是身子不大舒服啊?”

    蒋二婶跟蒋三婶这会儿哪里敢说身子不舒服,县令夫人的添妆一到她们俩立马就不舒服,这要是让有心人传到县令夫人耳里……

    不说旁的,她们男人回来就能剥了她们的皮!

    蒋二婶跟蒋三婶一个推说“想起还有家事没有处理”,另一个推说“小女也快出阁了,突然想起还有些东西未添置”,两人也不顾屋子里众女眷打量的眼神,低着头匆匆走了。

    蒋可沁跟阮明姿交换了一个眼神,脸上笑意愈深。

    县令夫人的添妆来的太是时候了。

    来送添妆的,是县令夫人身边很得用的李嬷嬷。她穿着一身崭新挺括的暗紫色银菊纹袄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簪着一支镶宝素银簪子,看着便自有一种大家的气质隐隐流露,给蒋可沁做足了面子。

    她笑吟吟的,对着蒋可沁盈盈下拜。

    蒋可沁连忙侧了半身,不敢受全礼,笑着上前执着李嬷嬷的手:“……嬷嬷客气了。”

    “礼不可废。”说这话时,向来端肃的李嬷嬷却是露出了个笑,接过身后丫鬟捧了一路的锦盒,奉向蒋可沁,“奉我家夫人之命,特来给姑娘添妆。祝姑娘跟官人举案齐眉,恩爱到老。”

    蒋可沁笑着接过了那锦盒,面对众人艳羡又好奇的眼神,当众打开了那个锦盒。

    里头静静的躺着一支丹砂点翠流苏翡翠簪,精美绝伦,屋子里的夫人千金们都一片交口称赞。

    李嬷嬷喝了口茶便走了,蒋可沁让身边得脸的大丫鬟亲送出去。

    在这之后,屋子里的气氛突然又热烈了几分。

    甚至有些夫人,权衡一二,又悄悄的褪下了手上戴着的镯子,加到了添妆里,生怕分量不够。

    待到把人都送走,屋子里突然寂静了下来,蒋可沁捶着腰,再也不用装什么温婉可人的闺秀,跟一旁静静喝茶的阮明姿道:“可算应付过去了。”

    阮明姿笑了笑,抬手给蒋可沁沏了一杯茶,蒋可沁也没跟阮明姿客气,坐到她身边,靠在阮明姿肩上,捧着茶呷了一口,发出一声舒爽的叹声:“总算能好好休息会儿了。”

    阮明姿温柔的看着蒋可沁,“明儿你就要出嫁啦。”

    她今儿给蒋可沁送来了两匣子添妆。

    一匣子是她早就在给蒋可沁看好的一套头面,从发簪,押发,步摇,钗环到耳坠,镯子,应有尽有。

    而另一个匣子里,却是她先前从高客商那得的一匣子锆石原石。这几日她找了个跟他们奇趣堂长期合作的首饰铺子,订制了一支极为璀璨别致的簪子。

    金灿灿的簪身上没有什么旁的装饰,簪头却做成层层叠叠的托举状,上头镶嵌着一颗打磨好的锆石,璀璨生辉,光芒万丈。

    蒋可沁一见就爱的不行,若非丫鬟在一旁拦着,这会儿那锆石簪子已经插在了蒋可沁的发间。

    蒋可沁难得像个孩子一般,嘟囔一句:“嫁个人,也太累了。”顿了顿,她又喟叹一声,“可惜你不能来送嫁。”

    阮明姿算不得蒋可沁的娘家亲人,又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明儿定然是不能抛头露面送蒋可沁出嫁的。

    阮明姿低笑了一声,“我问过你们府上的下人了,那花轿应该会经过奇趣堂那边,明儿我会在奇趣堂上目送你出嫁。”

    蒋可沁从阮明姿肩膀上抬起头来,看了看阮明姿。

    半晌,突然又笑了,打趣道:

    “到时候,也不知道是谁,有幸能娶了我们阮大姑娘。”

    阮明姿抿唇笑了笑,没有在蒋可沁大喜的日子说些什么丧气话。

    人这一生,也未必要嫁人才圆满啊。

    阮明姿从蒋府出来,就见着她家马车旁,还等了个青衣丫鬟。

    那丫鬟阮明姿一眼便认出是宋思梅跟前伺候的,她诧异的看向那青衣丫鬟:“是宋姐姐那有事?”

    青衣丫鬟双手递过一张帖子,笑道:“阮姑娘见谅。夫人让奴婢给阮姑娘送张帖子,方才蒋府人太多,不是说话的场合。”

    阮明姿好奇的接过那帖子,打开看了看,继而合上。

    不是什么大事,是宋思梅要给寄住在他们府上的那位侯府千金办辞行宴,就在后日。

第四百三十七章 发红包

    翌日,黄道吉日,宜嫁娶,宜迁居。

    今儿也正好是奇趣堂年前营业的最后一日,实际上已经暂时不对外营业了。

    梨花跟她的副手纪家泉带着铺子里的伙计清点奇趣堂剩下来的库存,阮明姿挑了间靠窗的雅间,把屋子里的暖炉烧得旺旺的,倚着窗户等着蒋家那边的花轿经过。

    蒋家也是宜锦县上数一数二的人家,这嫡女成亲,嫁的人家自然也是门当户对的富贵人家,迎亲排场自然也是不一般。

    隔老远,阮明姿就听到吹吹打打的喜乐飘了过来,还有那开道的鞭炮声,一路走一路放。几个穿着喜气的小童一路撒着糖,引得路边的小孩子们一阵哄抢。

    阮明姿笑了下,看着那顶大红色的四抬花轿从街道上经过。花轿其后,便是极为气派的三十二担嫁妆,个个都满当的塞不进手去,围观的人好一阵咂舌,直道这蒋家可真是个富足的。

    这议论声,阮明姿在楼上也能听见一二,不由得笑了笑。

    这些嫁妆,大多数,都是蒋可沁一点一点给自个儿挣回来的。

    不说旁的铺子,单说蒋可沁手里握着的奇趣堂那一成的分红,这两年多下来,便是一笔极为可观的数目。

    更别提蒋可沁手上旁的那些经营了好些年的铺子。

    直到那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走出去好远,徒留下一地的红色炮竹残骸,阮明姿这才笑了笑,关上了窗户。

    外头梨花跟纪家泉清点的东西也差不多了,阮明姿下楼后,就见着梨花拿着个账本,勾勾画画的。

    纪家泉凑在一旁,偶尔小声说句什么添补。

    见着阮明姿下来,梨花拿起手上的账本朝阮明姿挥了挥:“……我方才跟小纪把铺子里的东西都盘查了下,剩下不多了,就这一点了。”

    阮明姿点了点头:“那罐子有问题的花茶单独放出来了吗?”

    梨花把账本随手递给纪家泉,拉着阮明姿往柜台那看,柜台上正端端正正的放着一个罐子,看那纹样,应该就是装那有问题的花茶的。

    梨花跟纪家泉又带着伙计把铺子里剩下的货物都锁进了库房,好在阮明姿提前对库存向来规划的好,剩下的大多都是一些耐存放的。吃食倒也没有多少,偶有一点,便直接同铺子里的伙计们一道分了。

    一切都妥当了。

    阮明姿向来是个不肯亏待自己人的性子,她给铺子里的伙计每人都发了一个厚厚的过年红包,除了他们本月的工钱,更有额外的一张小额银票。

    铺子里的伙计月钱原本就很高,再加上这额外的赏钱,数额简直让人心花怒放。

    喜得伙计们个个眉开眼笑,一迭声的谢着阮明姿。

    阮明姿摆了摆手,笑道:“大家伙儿辛劳了一年,都是应得的,这个是按照先前说好的,一点点小小的分红。过年了嘛,大家也好好休息休息。”

    众人又一迭声的应着,应什么的都有,有点像是七嘴八舌,众人顿了顿,反而忍不住都笑出了声。

    铺子里的伙计们领着工钱跟过年额外的赏钱喜气洋洋的各自回去了,一时间,铺子里只剩下了阮明姿,梨花,还有一个纪家泉。

    阮明姿看了一眼梨花,嘻嘻的笑:“梨花姐的分红回头再给,眼下先把小纪的账给清了。”

    梨花自然是不介意的,浅笑了下,“我的不急,你先给小纪分。”

    阮明姿从袖袋里拿出两个红包来,递给纪家泉。

    纪家泉愣了下,却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梨花。

    梨花早就知道了这个,笑道:“明姿给你就是你的啊,还不赶紧收下?”

    纪家泉又有些迟疑。

    银子自然是好,可若是不清不楚,他拿着也不安心。

    阮明姿见他犹豫,心下对他的人品又加深了一层认识,面上依旧带着笑,往他手里塞了塞,笑叹道:“拿着吧。另外一个是我跟梨花姐给婶子的。这些日子,我俩没少吃婶子做的好东西,这要过年了,难道还不许我俩做晚辈的,表表孝心?”

    纪家泉耳廓红了红,他犹豫了下,还是接了过来,心下更是感念阮明姿跟梨花的好。

    人家做东家的,还惦念着他这个下属的娘亲。过年还有红包拿,不说里头多少银钱,单说这份心意,就值得他感念在心了。

    “我替家母谢过梨花姐姐,谢过东家。”纪家泉耳根子都红了。

    梨花觉得这个小纪当真是有意思,平日里看着很精明能干的模样,可在人情世事上却这么质朴。这种反差,看着让人就忍不住心情好了起来。

    阮明姿看了一眼耳朵红红的纪家泉,又看了一眼浅笑着的梨花,若有所思。

    ……

    忙完了这些事,离着日暮还有一段时间,阮明姿是打算明儿跟梨花一道,带着那罐有问题的花茶回榆原坡去找人对峙的,不过今儿剩下这些时间,她也不愿意浪费。

    阮明姿想了想,让车夫载着她去了善府。

    善府大门大开着,左夫人正揣着一个暖手炉,站在府门口,笑盈盈的看着耀哥儿,辉哥儿,还有善府的孩子们,跟附近人家的小孩子一道玩着踢球。

    那小小的球被小孩子们你争我抢,甚是热闹。

    阮明姿从马车上下来,正好有小孩子飞起一脚,那球便直冲冲的朝阮明姿飞去。

    踢球的小孩子脸都白了。

    其余的孩子更是忍不住担心。

    阮明姿的反应能力极好,她一把抓住那球,借着球飞来的力道,转了个圈,化解了那股冲劲。

    孩子们爆发出一阵欢呼声,齐刷刷的跑到阮明姿身边来,叽叽喳喳的叫着阮姐姐,阮姐姐。

    阮明姿把球在地上拍了拍,笑道:“劲儿挺大的。”

    她把球交还给小孩子,不过还是笑着嘱咐了一句:“记得要避开行人。”

    小孩子们慎重的点了点头。

    阮明姿跟左夫人打了声招呼,左夫人这几日养的精神极好,虽说瘦下去的肉还没有养回来,但那双温润的眸子,却又一如既往那样,发着柔润又坚韧的光芒。

第四百三十八章 臭棋篓子

    不仅仅是左夫人,孩子们的状态,也远比在庐阳道时要好很多。

    “夫人住的还习惯吗?”阮明姿笑着问道。

    说起这个,左夫人不禁笑了,暖声道:“很习惯。”顿了顿,她又郑重的加了一句,“特别好。”

    因着不久后便要过年,阮明姿先前就同左夫人商议好了,等年后再开课,左夫人也没有异议。

    打从先前搬进来,左夫人几乎每日都花大部分时间,静静的看着耀哥儿跟辉哥儿,同善府里其他的孩子们一道玩耍。

    善府的孩子都很自立。先前到饭点的时候,她打算去灶房做饭,结果刚到主院门口,就闻到了灶房里传来的阵阵香味。

    原来善府稍大点的那几个孩子,无论男女,已经在灶房里忙活开了。

    有生火拉风箱的,有择菜洗菜的,还有淘米的,都在灶房里有条不紊的忙活着。

    灶房里堆满了阮明姿替她们备好的粮食;悬梁上还挂着一些方便取食的熏肉;边上的竹筐里,堆着一堆新鲜的蔬菜。

    那几个孩子见左夫人进来,还有些腼腆的笑了笑。她们已经知道这是日后要教她们识字学习的先生,对左夫人都很是尊敬,见了左夫人便齐齐喊“先生”,不肯让左夫人进灶房劳累。

    左夫人也不跟孩子们争论,笑着挽起袖子,去边上净了手,便麻利的拿起了刀,垂头帮着切菜,“多个人,也能更快一些。”

    顿了顿,她见孩子们都愣着,不由得又笑了一声,开玩笑道:“怎么,怕我切的不好吗?”

    孩子们看了一眼半点架子也没有的左夫人,都忍不住露出欢喜的神色来。

    “怎么会!”

    小小的灶房里满是欢声笑语。

    ……

    更别提这两日,梨花她娘跟曲姨几乎是天天过来帮忙,有时候是带了大包小包新鲜的蔬菜,有时候是带了一堆孩子们喜欢的小玩具,有时候是给孩子们带一些小零嘴。

    他们越来越像一个大家庭。

    左夫人很感激阮明姿给了她这么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阮明姿见左夫人脸上再无过去的半分郁色,心下也松快了几分,笑道:“……明儿我回榆原坡一趟,顺道去牛家村把妍妍接回来,到时候再领妍妍来给夫人请安。”

    提到阮明妍这个教导了两年的学生,左夫人脸上也泛起一波柔色,她点了点头:“好。”

    阮明姿也很想念阮明妍了。

    这一趟出去的有些久,阮明姿自打来到这个世上,还没有跟阮明妍分开这么长时间过。

    阮明姿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但还有一个隐秘的想法,一直盘绕在阮明姿的心上。

    那就是妍妍的哑症。

    原主的记忆里隐隐约约记得,妍妍小时候也曾开口喊过爹娘,是后来发了一场高热,就再也不能开口了。

    她爹也曾抱着妍妍去县里找过大夫,大夫都说是高热烧坏了,治不得。

    万一……能治呢?

    阮明姿这两年一直将这个隐秘的想法压在心底,她怕给了妍妍希望,最后却还是不能治,对一个孩子来说,也太残忍了。她舍不得让阮明妍受这个罪。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一直相依为命的妹妹啊。

    偶尔阮明姿也会打着自个儿去医馆看诊的借口,让妍妍陪她一道去医馆。表面上是给她看诊,暗地里去是给阮明妍看哑病的。

    但这两年里,县城里的医馆几乎都看遍了,得出的结论几乎都是一样的——烧坏了,治不了。

    阮明姿没有放弃,只是把这个念头一直压在了心底。

    如今,她有了一个机会。

    席天地。

    凭着席天地的医术,说不定妍妍的哑病,还有希望!

    只是这个念头,阮明姿没有宣之于口。

    今儿来这善府,也是打算同席天地商量一件事。

    阮明姿给绮宁单独备了个屋子养伤,席天地同他住在一块。阮明姿过去的时候,还未进门,只把门帘撩开正要敲门,就听得里面传来席天地怒发冲冠的大骂绮宁是个臭棋篓子的声音。

    “这步棋你怎么有脸这么下的?!”

    “跟你下棋简直是有辱我的水平!”

    “还不如我左右互搏!”

    阮明姿忍笑抬手敲了敲门:“是我,开门。”

    不多时,席天地骂骂咧咧的过来敲门,见了阮明姿便同她吐槽:“我觉得我那些药材浪费了,救了个傻子。”

    绮宁在席天地身后翻了个白眼。

    阮明姿忍笑进了屋子,见着绮宁脸上有了不少血色,屋子里的炭火也没有之前烧得那般旺了,便知他这两日过的也很是不错,身子越发康健了。

    阮明姿心下更有底,都是熟人了,也没跟两人绕圈子,开门见山直接道:“席大夫明儿有空吗?能跟我出趟门吗?”

    席天地有点不大情愿,“大冬天的干嘛出门啊?去哪啊?不想动。”

    阮明姿虽说一门心思想着席天地可以帮阮明姿看好哑症,但这次来邀席天地同行,却并非是为了阮明妍。

    毕竟席天地不会跑,等阮明妍回来后,再看也不迟。

    她心里惦记着姥姥姥爷的重孙,桂哥儿。

    那孩子身子一直不大好。眼下这个年代,小孩子夭折率太高了,阮明姿不想让姥姥姥爷一大把年纪了,再经历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

    听得席天地拒绝出门,阮明姿倒也不算很意外,她想了想,往前走了两步,走到软塌小几前,垂头看着小几上那副已呈颓势的棋局。

    绮宁方才还没什么,这会儿倒是有点不大好意思了,轻咳了一声,“我不大擅长下棋,是席大夫非要拉着我下。”

    席天地在一旁怨气十足:“老子拉你下棋原本也只是想让你锻炼下手腕,也没想到你这么有本事,能把老子气个半死。”

    绮宁没吭声,但脸上写满了四个字,“你自找的。”

    阮明姿没参与那俩人的斗嘴,她细细的看了会儿,便从劣势一方的棋局那,走了一步棋。

    席天地原本嘴里还在嘀咕,“有啥好看的,就那臭棋篓子……”

    但见阮明姿走了这步棋后,他定了定,越看眼睛睁得越大,最后竟不由得骂了句粗口。

第四百三十九章 棋局厮杀

    席天地飞快的抓住了阮明姿的胳膊,激动道:“这一步妙啊!妙啊!看似一步自寻死路的死棋,但牺牲这一个,却一下子就把我的围堵之势给破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置之死地而后生啊!你是怎么想到的,别告诉我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

    阮明姿任由席天地抓着自个儿的胳膊,嘻嘻笑了下:“你猜。”

    席天地被这两个字搞得差点要骂娘。

    然而他又想到方才那一步的绝妙,生生把要骂娘的心情给压了下去,换上了一副强挤出来的笑脸:“我猜不到。”

    绮宁在一旁看着席天地变脸,大呼过瘾。

    席天地有个不为人知的爱好,那就是下棋。绮宁看着阮明姿这一步棋就把席天地给治得死死的,看得过瘾的同时,心下突然燃起了熊熊斗志。

    他也要好好学下棋!

    席天地见阮明姿一副不着急优哉游哉的模样,他火烧火燎道:“行了我的姑奶奶,你别卖关子啊。”

    阮明姿倒也没想吊席天地的胃口,见席天地急成这样,笑道:“……不过是一步棋而已,有什么好讲的,倒不如我们杀上几盘。不过今儿有些晚了,我一会儿就得回去,也没什么时间了。”

    她笑眯眯的问席天地,“我明儿要出门,去趟乡下,路上倒是很有时间,不知道席大夫……”

    席天地顿时明白了阮明姿的意图,但最可气的是,他哪怕知道了对方的意图,也根本无法拒绝,还十分的迫不及待:“……行!我去,我去!”

    阮明姿笑容越发深了。

    ……

    翌日是个大晴天,天空澄澈的仿佛山间最纯净的湖水。空气带着股冷冽,吸入胸腔中,有些凉,却也很是清爽。

    阮明姿同梨花一大早便乘着马车去了善府,倒不曾想,席天地倒是早早就起来了,头上盖着个瓜皮小帽,身上穿着一身精神十足的青布长衫,拎着药箱,早就等着她们了。

    绮宁拢着一袭斗篷,出门来送他们,脸色比之昨日,又多了几分血色。

    他打了个哈欠,长发尚未束起,披在身后,露出那张精致清秀如女子的脸来,半真半假的跟阮明姿抱怨:“……一大早我就听得外间床上有动静,这人起的可早了……你赶紧把他带走。”

    席天地没理会绮宁,急不可耐道:“小阮你别理他,走走走,咱们走。”

    阮明姿忍不住笑了下,轻轻推了一把绮宁:“赶紧进屋去吧。席大夫也是看你身子大好了,才敢同我们出门。你若病了,他又该不放心了。”

    席天地嗤笑一声:“可不是嘛。那臭棋篓子花了我多少药材,欠了我多少银钱,我可都记着呢。要他有个什么事,那笔银子不就打水漂了吗?”

    绮宁白了席天地一眼,没搭理他,同阮明姿跟梨花说了一声“路上小心”,转身回了屋子。

    席天地便大步朝外走去,边走边催阮明姿跟梨花:“俩丫头快点,竟还不如我这个老头子走的快一些。”

    阮明姿跟梨花对视一眼,皆是无奈的笑了下,快步跟了上去。

    进了马车,席天地两眼放光的看着阮明姿已经摆在马车小几上的那方厚实棋盘,纹理清晰古朴,不由得赞了一声“不错”。

    继而又有些埋怨,“上次我在你屋子里,可没看到这副棋盘!”

    “这棋盘太沉了,不大好收拾,一直放库房呢。”阮明姿笑着解释了下,温温柔柔的样子,把一盒也很沉重的棋子递给了席天地。

    席天地两眼放光,摩挲了下棋子,又赞了一声“不错”,迫不及待的下棋跟阮明姿厮杀起来。

    阮明姿依旧是那副温温柔柔浅笑着的模样,然而下棋风格却同她本人不大一致,凌厉如刀,势如破竹,不到一刻钟便把席天地给杀得片甲不留。

    席天地目瞪口呆了会儿,便又是极为兴奋,拍了下大腿,眼里的炽热更足了:“再来!”

    这次他下棋落子的时间,比之先前要更久一些。

    然而结局依旧是没有改变,被阮明姿杀得,比昨儿的绮宁还要更狼狈些。

    梨花仅仅浅通一点棋艺,她便安安静静的在一旁观棋,饶是不懂棋的她,都忍不住看呆了眼。

    明姿下棋竟然这样厉害的?

    平日里她们俩下棋玩,虽说她也赢不了阮明姿,但这凌厉的棋风,完全看不出来是一个人啊!

    第三局,席天地虽说也输了,但比前两盘都要好一些。

    席天地彻底来了兴致,感觉浑身都要烧起来一般,斗志昂扬的很:“我就不信了!再来再来!”

    阮明姿拿出水囊来喝了口水,见梨花在一旁看呆了眼,稍稍一想,便明白她的疑虑。

    阮明姿笑道:“平日里消遣嘛,就随便下下了,棋风自然要懒散一些。”

    梨花听得阮明姿解释,稍稍一想平日里阮明姿那性子,便释然了。

    也是,平日里消遣,就是放松的,倒也不用这般厮杀。

    两人说这一句话的功夫,席天地便又有些迫不及待了,不住的催阮明姿:“快啊!”

    阮明姿摇了摇头,便继续坐直了身子,投入到围杀席天地的棋局之中。

    因着阮明姿打算先把花茶的事给处理了,她便直接让车夫走的另一条山路,没有途径牛家村,先去了榆原坡。

    这一路上席天地是屡战屡败,没有赢过一盘。

    直到下车,他还有些不大乐意:“别走啊,再来一盘啊!这盘我肯定能赢!”

    阮明姿笑道:“我还有点正事要办,席大夫你要不先在马车上等等?”

    席天地犹豫了下,还是决定跟阮明姿一道下车,“算了,我也下去走一走,活动活动筋骨,一会儿上车也好把你杀个片甲不留!”

    阮明姿也就随他了。

    梨花抱着那罐有问题的花茶,穿过村子里的羊肠小道,很快就到了一户人家门前。

    席天地还有些感叹:“……这榆原坡倒比想象中的要富庶,新盖了不少砖瓦房啊。”

    阮明姿笑笑,没有接话。

    榆原坡变得这般富庶,说白了,其实跟她的奇趣堂也是有关系的。

第四百四十章 不认账

    不过阮明姿也不是那种爱领功的性子,这会儿自然也不会跟席天地说什么。

    她见着门是紧闭着的,便上前敲了敲门。

    原先破旧矮小的柴门,如今换成了很是气派的大木门,还垒了院墙,看着跟两年前完全不一样了。

    院子里传来妇人的提声相问,“谁啊。”

    “宋三婶,是我,明姿。”阮明姿沉声道。

    院子里传来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紧接着妇人的声音似是有些慌乱,又带了一股强作镇定的遮掩:“……啊,是明姿啊。这就来,这就来。”

    说是“这就来”,但阮明姿跟梨花,以及无所事事跟来看热闹的席天地,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大门这才吱呀一声开了。

    厚实的木门微微打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里头露出一只眼来,打量着门外的人。

    她见门外站着阮明姿跟梨花,梨花怀里还抱着一个罐子,后面还跟着一个瘦削的陌生男人。

    一见那罐子,门里的宋三婶几乎想立即把门关上。

    阮明姿眼明手快的掰住了门缝,席天地又不爽的大步上来帮着搭了把手,把门直接掰了开来。

    门里的宋三婶哪里敌得过两个人的力气。

    阮明姿心稍稍沉了沉,还是带着笑,“……宋三婶,这是做什么啊?”

    宋三婶头上包了块锦缎做的包布,把头发都给拢了起来,手上戴了根绞丝银镯子,这会儿正绞着手,不大自在的扯了下身前的那块围裙,有些尴尬的赔着笑,解释道:“……方才想起院子里还喂了鸡鸭,不大干净,不好待客。”

    阮明姿顺着门的缝隙里看了眼。

    就见着门后的院落看着倒也还好,确有几只散养的鸡鸭在院子里撒欢捉食。

    阮明姿微微眯了眯眼。

    榆原坡的人家,鸡鸭鹅大多是院子里散养的,大家都一样,哪里来的不好待客一说。

    更让阮明姿注意的,却是放在院子里正晾晒着的那几个簸箩。

    宋三婶似是注意到了阮明姿的视线,脸色稍稍一白,挪了挪身子,挡住了阮明姿的眼神,尴尬的笑道:“姿丫头,有啥事啊,要不就在门口说?”

    这是哪的待客之道?席天地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阮明姿看了宋三婶一会儿,见宋三婶额上冷汗都要流下来了,她这才笑道:“行,本来也没什么大事。”

    倒是说话的这当口,旁边的人家正路过,准备回家,一眼见着阮明姿,喜笑颜开:“呦,这不是姿丫头吗?有些日子没见了!不是说年前不收货了吗?咋今儿又过来啦?”

    这户人家姓扈,当家的男人小腿有点不大利索,但却有着一手编竹艺的绝活,经常是阮明姿给出新奇有趣的图来,他略加思索就能把这事给搞定了,几乎承包了奇趣堂里绝大部分的手工编织艺术品。

    扈婶子也是个极为能干的,原本是在家养蚕织布的,见男人眼下编竹子竟然能挣不少钱,她便停了养蚕织布的事,全力帮着男人做起了竹艺编织的活计。

    这两年来,家里的日子是越过越红火,原先的小破屋子都重新盖了个宽敞的大瓦房,外头的亲戚过来走亲戚,最是眼红羡慕她家。

    扈婶子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可美着呢。

    所以这见着阮明姿,扈婶子总是很热情。

    阮明姿笑道:“没呢,扈婶子别误会,今儿我不是来收货的,是有点事来找宋三婶问问。”

    扈婶子一开始也没多想,“哦”了一声,笑眯眯的说了句“有空来家里玩”,走了两步,突然又觉得不大对劲,停下了步子。

    这宋家大姐,咋待客的,咋就让人姿丫头天寒地冻的在外头站着说话?

    人姿丫头费劲功夫把村子里好些人家都拉扯起来了,这宋家咋能这样待人家?就是待普通的客,也不该这样啊。

    扈婶子拧着眉头,手上还拎着新买的一条鱼,匆匆进了家门把鱼放好,又出来,在门口打算看一看。

    不行就让人家姿丫头来她家里暖和下。

    这会儿阮明姿正在问宋三婶:“……上次我有事没来,是梨花姐来收的货,宋三婶还有印象吗?”

    宋三婶冷汗顺着脸颊就滴了下来,她干笑道:“记不大清了。”

    这模样可不像是记不大清的样子。

    不过阮明姿也没多说什么,点了下头,继续道:“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从宋三婶这收的花茶,出了问题。”

    她从梨花怀里接过那罐花茶,打开来,一股花茶的清香便飘了出来。

    宋三婶脸色一白,想到什么,却又壮了壮胆子,“……不可能出了问题啊,咱们是按照你给的方子做的。这不,香味跟从前一模一样,哪就出问题了。”

    阮明姿定定的看了宋三婶一会儿,叹了口气:“……我既然带着梨花姐,还有这花茶,从县里头过来,就是说明我已经看出了有问题。宋三婶还是不要再抱着侥幸之情了。”

    宋三婶嘴唇有些发白,她微微颤了颤,干巴巴的挤出个笑来:“……哎,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出了问题,是不是收回去之后,没保存好啊?”

    阮明姿见宋三婶还在那狡辩,一副不想承认错误的模样,再加上今儿宋三婶这番心虚的模样,这罐有问题的花茶,显然是刻意为之。

    心下多少还是有些失望的。

    大家合作这么久了,属于互惠互利。阮明姿这花茶方子,给旁人旁人也能做,但就是因着从前宋三婶还拉扯过原主姐妹俩一把,阮明姿选择把花茶方子给了宋三婶,让她按照方子来,然后她再替奇趣堂里收购。

    阮明姿没有再说什么,沉默的看向宋三婶。

    梨花也沉默的看着宋三婶。

    宋三婶额上冷汗越来越多。

    她本就不是大奸大恶之辈,干这个事也是一念之差,眼下阮明姿既然跟梨花找上门来,就说明已经发现了,她再强词夺理也没用。

    倒还不如把这事给认下来……

    宋三婶飞快的琢磨着,脸上强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来,赔着小心道:“……当然,也可能是我这边出了啥问题。是我不小心,要不这罐子里的茶,我把钱赔给你们。下次一定注意,一定小心。”

第四百四十一章 狼心狗肺

    阮明姿有些失望的看向宋三婶。

    宋三婶犹未察觉,上前打算接过阮明姿怀里抱着的那罐子花茶。

    阮明姿却侧了下身子,避开了宋三婶的手。

    宋三婶愣了下,还以为是凑巧了,干笑一声,又去接。

    阮明姿这次直接倒退了一步,避开了宋三婶的手。

    这动作里的抗拒意味很是明显了。

    宋三婶有些懵了,看向阮明姿,结结巴巴道:“……姿丫头?”

    阮明姿脸上看不出什么来,她平静道:“婶子,你跟我说实话,这当真是你不小心?”

    这花茶是经过精妙的造假的,少了那抹最为关键的清韵。

    可不是一句“不小心”,就能遮掩过去的。

    宋三婶犹遭雷击,脸色发白,手紧紧的绞在胸前,她咬了咬牙,面带恳切道:“好吧,我承认,那几日身子不大爽利,省了个步骤,不该这样……”

    她恳切的看向阮明姿,“不过,姿丫头你放心,下次我再也不会这般偷懒了。”

    阮明姿眼神里的失望之色越发重了。

    她看向宋三婶,轻声道:“当真只是偷懒了?”

    宋三婶对上阮明姿那双深沉的眸子,她心里一突,不由得又结巴起来:“……啊,是不该偷懒。”

    阮明姿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语气无比的失望,“都这样了,宋三婶依旧不肯同我说实话。”

    她把怀里那罐子花茶放在门前,起身道:“正好咱们先前是订了两年的约,眼下这约过了年也要到了。今儿过来,也是同宋三婶说一声,往后就不同您续了。”

    若说方才只是让宋三婶慌乱的话,眼下阮明姿这话,却是像雷一般劈在了阮明姿头上,宋三婶这下是真急了,不管不顾的上前,抓住阮明姿的胳膊,脸上还带了几分恼意:“……不是,我说姿丫头,咋就这么大气性。不就是出了一点小差池,你至于这样吗?!咱们都合作那么久了!”

    一旁的扈婶子虽说也觉得宋三婶这偷懒不应该,但她也知道,跟阮明姿那边的花茶生意,是宋三婶一大家子最主要的来源,若是断了,这一家子又该回到从前那般靠老天爷,地里抛食吃的日子了。

    她忙上前几步,替宋三婶说了句软话,“……姿丫头要不再想想?再给宋大姐个机会?”

    宋三婶也忙道:“就是就是,哪里还能不让人犯错了,姿丫头,我保证再也不会不小心了。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不小心?”阮明姿看了看宋三婶,摇了摇头,“宋三婶到现在都不肯说实话。”

    她指了指地上放着的那罐花茶,“这花茶方子是我给你的,每一步会有什么样的味道,哪一步出了什么差池会有异味,我心里一清二楚。”

    宋三婶心里咯噔一下,嘴唇颤的越发厉害。

    “宋三婶做的其实很巧妙,”阮明姿道,“这花茶闻着香味跟从前一模一样,看上去没什么区别。可只要一冲一泡,初初一品是与先前的花茶也没什么区别,但却少了从前花茶里的那股回甘清醇。要想做到这一步,其实也是挺费工夫的,不是宋三婶一句偷工减料就能掩过去的。”

    宋三婶脸色煞白,说不出话来。

    扈婶子隐隐觉得阮明姿这话里意有所指,她是个爽利人,没想清里面的弯弯绕绕,犹豫了下,还是问道:“姿丫头,你这话是说……”

    阮明姿点了下头,直接说了结论:“怕是宋三婶不知道受了什么人撺掇,把花茶的配料改了下,少了其中最为关键的一步不说,还用了别的技艺,使得这花茶少了一丝回甘清醇。到时候这样的花茶,对铺子里的客人吸引力自然是会慢慢减少……若我没猜错,宋三婶应是还把花茶方子卖给了其他人,旁人用正规的花茶,我这却用偷工减料的花茶,两相对比之下,估摸着怎么也会此消彼长,客源说不得就要去别家店了。”

    听得阮明姿这般一说,宋三婶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完了,她全知道了!

    她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而扈婶子却是怒火中烧,亏她方才还想着给这人说好话求情来着!须不知人家一心要毁的是奇趣堂的生意!

    她当即破口大骂起来:“我说宋袁氏你可真是黑了心肠!人家姿丫头哪里对不住你了,你要干这种下作的事!?你回头看看你家这门,这院子,这屋子,你身上穿的戴的,哪一项不是靠这花茶生意挣来的?!你是疯了不成!”

    宋三婶捂脸哭了起来,“……我就是一时鬼迷了心窍……”

    扈婶子愤怒的大骂了一通。

    这宋袁氏,真是狼心狗肺!

    阮明姿没有被宋三婶的哀声哭泣勾得半点心软。

    她自问已经仁至义尽了。

    她问宋三婶:“是谁让你这般做的?”

    宋三婶哭道:“是一个走商的人……他不知道从哪听来的,找上我门,教了我这个法子。姿丫头啊,我就是一时迷了心窍……你就原谅我这回,行吗?”

    她口中翻来覆去的就是求阮明姿原谅她。

    说白了就是怕丢了阮明姿这一桩生意。

    阮明姿摇了摇头:“不可能了,出了这么一桩事,咱们之间的信任也崩塌了。”

    她转身欲走,宋三婶却爬过去,一把抱住了阮明姿的腿。

    好歹是常年干活的农妇,生得有些粗壮,偏阮明姿又生得纤细,她抱住阮明姿的腿,场面看着有些诡异。

    “姿丫头!我都知道错了,你咋这么狠的心!”宋三婶哭的声嘶力竭的,“你娘刚走那会儿,婶还偷偷给你跟你妹妹送过干饼子!前两年你磕破头,你奶奶要把你给扔出去,婶也赶忙去了你奶奶家,给你说情来着!这些,你都忘了吗?!”

    阮明姿自然没忘。

    若非这些,这花茶生意阮明姿怎么会交到宋三婶手上?

    阮明姿低头看着宋三婶,轻声道:“这些我都记着。不过这两年多来,这份恩,应该也已经偿还完了吧?……婶子眼下做的事,可是拿着我的银钱,还要慢慢毁了我的生意。婶子觉得,这事搁谁身上,谁能忍?”

第四百四十二章 把话说绝了

    宋三婶这哭闹的动静越发大了,她死死的拉着阮明姿不让她走,哭喊着让阮明姿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席天地有心上去帮忙,却又顾忌宋三婶是个妇人,他不好出手。

    扈婶子倒也想帮忙,但这会儿宋三婶哭闹得着实有些厉害,毕竟是这么多年的邻里了,扈婶子倒心生出一丝恻隐之心来。

    这动静有些太大,宋三婶家里头的跑出几个没去下地的小辈来,有宋三婶的闺女,还有宋三婶的儿媳妇。

    见状都大吃一惊,嘴里叫着:“娘哎,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虽说口中这般喊着,但她们却心虚的瞟向阮明姿那儿。

    宋三婶做的事,她们也是知道的。

    她们觉得这也没什么,这样还能拿两份钱,从那客商那拿一份,从阮明姿这再拿一份。

    多好的事啊!

    眼下这副模样,分明是东窗事发了吧?

    宋三婶也不答话,瘫坐在地上哭着,手上死死的抱着阮明姿的腿,大有阮明姿不原谅她,她就不松手的架势。

    宋三婶的闺女正在待嫁,见状含着泪同阮明姿道:“……阮家妹妹,我娘都是为了给我多攒点嫁妆,才走岔了路。看在这么多年我娘对你不错的份上,你就不能原谅她这一次吗?”

    阮明姿叹了口气,按了按被宋三婶哭闹搞得有些隐隐作痛的眉心,她声音轻柔,却又十分坚决:“我给过机会了。”

    若她一开始问宋三婶,宋三婶就爽快的承认,和盘托出,而不是在她的逼问下才慢慢的把事情吐露出来,阮明姿也没想闹得这般难看。

    旁边不明就里看热闹的村民也越发多了,阮明姿近几年是她们榆原坡的风云人物,不少人都跟阮明姿的奇趣堂做着买卖,挣了不少银钱。

    见着阮明姿来了村子里,周围又闹哄哄的,自然是都凑了过来。

    “这咋回事啊?”有人小声的问一旁的扈婶子。

    扈婶子小声的把事情一说,周围的人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啊”的声音,似是幸灾乐祸,又似是惋叹:“老宋家的,这不是猪油蒙了心了吗?”

    先前也有人起了歪心思,以次充好,阮明姿是雷霆手段,直接跟人断了合约,后面便没有人再敢这般。

    需知他们这两年的好日子,都是托了阮明姿的福气,他们私底下也曾有人偷偷给别家供货,但别家就是卖不出价格去,收购价也压得极低,甚至都没有阮明姿给的价格一半高!

    久而久之,他们几乎都潜移默化的形成了一个概念。

    跟着阮明姿走,有肉吃!

    这老宋家的媳妇,真真是昏了头了!

    不过大家都是榆原坡的,且自打日子好过了以后,那种被穷困磋磨的心态也好了不少,待人也宽容了不少,眼下看着老宋家的媳妇哭成这般,心里多少都有些唏嘘。

    不少人也试着劝阮明姿:“……姿丫头,你看这,要不,就罚她一笔银子,这事就过去了?”

    “是啊,罚笔银钱,让宋袁氏把这损失窟窿给补上就是了。”

    “对对对,再让她当着里正的面,立个文书,保证以后不敢再这样。”

    宋三婶一听这话,如蒙大赦,连连点头,哭喊着看向阮明姿:“我愿意罚钱,我愿意立文书!”

    宋三婶的闺女跟儿媳妇一听还要罚钱,脸色都有些不大好看,小声嘀咕道:“……咋还要罚钱呢?”

    阮明姿看了周围的众人一眼,叹了口气:“各位婶子大娘,我知道你们心好,动了恻隐之心,但你们有没有想过,若是这次不给予雷霆手段,日后就会有更多的人起这种侥幸之心——哪怕被发现也不过是罚钱立文书而已,那万一没被发现呢?”

    阮明姿说的众人都有些默然。

    确实,这也是个问题……

    这会儿宋三婶再求饶,众人眼里就有了点犹豫之色。

    宋三婶的闺女跟儿媳妇见阮明姿铁石心肠一般,她们俩互相对视一眼,咬了咬牙,直接给阮明姿跪了下去。

    然而阮明姿不为所动,面上没有半分动容之色。

    宋三婶的闺女见状,心一横,哭诉道:“……明姿,你难道就这样的铁石心肠?我家里帮你做了两年多的花茶生意了,你那奇趣堂做的那般大,我家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现在做大了,不需要了,就直接把我们一脚踢开了?”

    她又朝看热闹的众人哭喊道,“各位婶子大娘你们也想想,你们家里或多或少都跟奇趣堂有生意来往,到时候你们家里也出了事,家里人跪着哀求,阮明姿会不会也这般铁石心肠?……奇趣堂挣那么多银钱,还不是咱们的货替阮明姿挣的吗?”

    围观的众人脸上都有些不豫之色。

    阮明姿面无表情的看向宋三婶的闺女,这姐,这就开始道德绑架了?

    扈婶子虽说有些同情宋三婶家的遭遇,可这会儿她也忍不住开了口,呵斥了宋三婶的闺女一句:“别在那挑拨离间,咱们这些人,可不会昏了头,帮着别人要搞垮奇趣堂。”

    “扈婶子说的对。”阮明姿开了口,她原本不想把话说的太绝,但正如眼下这局势一样,是宋三婶一家子,一步步的逼迫着她,若不把话说绝,怕是今天不能了了。

    阮明姿声音不大,但这会儿山脚下的榆原坡无风无雨,空气澄澈,阮明姿一点儿声音,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宋三婶把次品卖给我,又把好货卖给别的商人,这样的目的,就是为了搞垮我们奇趣堂。”阮明姿四下看了一圈,“大家手上的生意都与奇趣堂息息相关,若是奇趣堂倒了后,大家手上的货,再也不可能卖出奇趣堂这般高价来。那宋三婶这样做的,损害的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利益,而是要把大家都推上绝路。”

    众人醍醐灌顶般明白了。

    对啊,方才他们倒没想过这一遭来,若是奇趣堂倒了,那他们的货,往后卖给谁去?

    卖给其他人,先前就有人偷着这么做了,已经证实了,价格会被压得极低,而且还卖不出几样去,哪里比得上供应给阮明姿的奇趣堂赚的银钱多?

    那往后一家老小的日子可咋办?

    这下子,众人看宋家人的眼神都充满了愤怒。

    这一家子,亏她们还替人说好话,人家先前差点害死她们呢!

第四百四十三章 你姥姥家出事了

    宋三婶脸色惨白,这会儿浑身都在微微发抖,说不出半个字来。

    她没想到阮明姿这么狠,说话竟然这么绝。

    梨花见状,上前帮着掰开了宋三婶的手。

    这次倒是很轻松的就把阮明姿给解放了出来,宋三婶像是没了支撑般,颓然的倒在了地上。

    阮明姿往后退了几步,看向宋三婶,轻声道:“婶子,既然你选了这条路,就要为自己做的选择负责。”

    宋三婶听得这话,有些僵的眼珠子转了转,想起日后家里会面临的境况,伏在地上痛哭起来。

    说完那最后一句,阮明姿没有再看宋三婶一眼,同周遭的人点头示意了下,“我还有事,各位婶子大娘,还是按照先前咱们商量好的,年后初六我来收货。”

    宋三婶崩溃的哭声还犹在耳,这更是给围观的诸人敲了个警钟,日后面对诱惑可不能像宋三婶这样晕了头。

    众人连连应声,纷纷做了保证:“一定给姿丫头把货备的好好的!”

    阮明姿又看向扈婶子,笑道:“婶子,改天再去您家里吃茶。”

    扈婶子忙应了一声,“哎!好!”

    阮明姿这才同梨花一道,往马车那行去。

    席天地看向走在前面的两个小姑娘,心里暗道,这小阮看着脾气极好的样子,总是笑眯眯的,但果然是个有手段的。

    一开始给了那一家子机会,是她们没把握好,白白浪费了;待她们开始想利用众人的舆论逼迫阮明姿时,阮明姿又十分果决干脆的彻底来了个切断。

    刚柔并济,有仁有义却又不会被此束缚,是个成大事的人才。

    席天地暗暗点了点头。

    倒是阮明姿,正低声同梨花道:“……有这么一遭事,往后你来收货时,也能省心几分。”

    梨花微微吃了一惊,看向阮明姿:“……要出远门?”

    阮明姿越发小声了:“……嗯,是有那么个计划。”

    她话音未落,旁边突然冲出个妇人来,去抓阮明姿的胳膊:“阮、明、姿!”

    席天地在后头跟着,倒是也很警醒,忙上前一把揪住那妇人的胳膊,喝道:“干啥呢!”

    心底又在嘟囔,这以前可是那个姓白的活。

    阮明姿瞥头一看,挑了挑眉,“是二婶啊。”

    不是毛氏又是谁?

    席天地一听是阮明姿认识的,倒松开了手。

    毛氏瞪了一眼席天地,酸溜溜道:“这又是哪里勾上的男人?”

    席天地眉头一竖,差点骂人。

    “别胡言乱语。”阮明姿眼皮都没抬一下,“有什么事赶紧说。”

    毛氏咳了一声,“你奶奶病了你晓得不?”

    阮明姿冷笑一声:“不晓得。”

    毛氏瞪了阮明姿一眼:“那你现在晓得了,你是不是得有个表示?”

    赵婆子打从小儿子被阮明姿送去流放后,身子就一直不大好。毛氏以这个来要钱也不是头一次了。

    阮明姿从善如流的从腰间摸出钱袋子来,倒出十几个铜板,递给毛氏:“给。”

    毛氏看着手心里那十几个铜板,怒火中烧,压了压脾气,皮笑肉不笑道:“姿丫头啊,好歹你也是个大铺子的掌柜,咋出手这么寒颤?你打发叫花子呢?!”

    阮明姿眼下早已修炼到了对这种话视为耳旁风的境界,她微微翘了翘唇:“嫌少还我啊。”

    反正她跟阮家那一大家子的龃龉,整个榆原坡都知道。宜锦县县城的人更是知道,奇趣堂的大东家,她身世凄惨,奶奶那边的一大家子都欺凌了她多年,又多次去奇趣堂闹事,还闹上过公堂好几次。这位大东家偶尔还愿意给一点银钱,已经很够意思了。

    舆论已经彻底倒向了阮明姿那边。

    毛氏想到还有旁的事要找阮明姿,她忍了忍,飞快的合上手,攥住那十几个铜板,囫囵的塞入怀里,眼神落到一旁的马车上,以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理直气壮道:“我说姿丫头,我是你二婶,你捎我一程,我要去县城里看看玉春。”

    想到什么,她又横了阮明姿一眼,带上了一股怨恨之气,“你姥姥家的那个姚月芳,可真是个贱人!竟生生的害玉春小产了!不过玉春年纪还小,又比她先进门,到时候养好了身子,再怀一个,看那个姚月芳到时候还怎么嚣张。”

    阮明姿才懒得听康泽跟阮玉春姚月芳之间的破事,她摆了摆手,很直白的拒绝了毛氏:“二婶要去县城,你自个儿找马车去。我这会儿要去牛家村,车上没空载你了。”

    毛氏不依不饶的扒住车辕,皮笑肉不笑道:“有现成的马车,作甚还要去花那个银钱?怎么着,还是你怕我在马车里,影响你跟男人打情骂俏?”

    席天地火了,这个娘们胡说八道什么呢?

    他上前,抓住毛氏的胳膊肘关节,也不知道按到了哪个穴位,毛氏浑身一僵。

    别看席天地瘦削,但力气却不小,直接把毛氏一扯,扯得她一个趔趄,摔到在了一旁。

    席天地看都不看毛氏一眼,一马当先进了马车。

    阮明姿跟梨花还是头一次见席天地发威,忍不住都笑了下,也跟着进了马车。

    没有人再管跌坐在地上浑身僵硬的毛氏,车夫一甩马鞭,车轮轱轳轱辘压过小道,走了。

    毛氏这会儿身子刚刚恢复了一点知觉,她撑着手,从地上爬坐起来,看着离去的马车,眼神里闪过一抹歹光。

    ……

    马车翻山越岭,不多时便到了牛家村。

    她这马车经常来牛家村,牛家村不少人都认得这马车,这会儿一见阮明姿的马车驶进村头,相熟的几个,直接在车外大喊阮明姿的名字,阮明姿撩开车帘,问道:“大娘,什么事啊?”

    “快去你姥姥家看看吧。你姥姥家出事了!”那大娘火急火燎道。

    阮明姿心下一紧,忙让车夫加快了速度。

    马车几乎是一路飞驰到了姚家门前。

    车还未停稳,阮明姿便已经开了车门,撑着车辕跳了下去。

    姚家的院门大开着,院子里传来了哭声,听得阮明姿更是有点着急,快步进了院子。

第四百四十四章 换命

    虽说已经分了家,但因着二房那边的屋子还没盖完,眼下还是在一块居住。

    阮明姿这一进门,就见着大舅妈羊氏站在大房那边的屋子前,一把把二舅妈鲁氏给推了出来,叉着腰怒骂道:“别在这添乱,不用你瞎操心!”

    鲁氏有些着急,正要说什么,阮明姿在背后喊了一声“二舅妈”,鲁氏忙回过头去,就见着阮明姿从院门那大步迈了进来。

    羊氏狠狠瞪了阮明姿一眼,把门帘重重一甩,进屋去了。

    门帘打到门上,发出沉闷的击门声。

    “明姿,你来了!”鲁氏有些欣喜,不过也就是一瞬,随即脸上的神色便被担忧覆盖,她一把把阮明姿往二房那边的屋子里拉,压低了声音,“外头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跟我来。”

    梨花跟席天地这会儿也下了车,跟着阮明姿去了二房屋子。

    鲁氏认识梨花,却不认识席天地,不过这会儿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匆匆把阮明姿几人带进了屋子,关上门,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姚月芽跟阮明妍在屋子里的炕上翻着花绳,这会儿见阮明姿进来,阮明妍眼睛一亮,飞快的从炕上溜下来,趿上鞋子,扑入了阮明姿的怀里。

    阮明姿一把搂住扑到怀里的妹妹,摸了摸阮明妍头上那软软的发髻,满腔柔情,不禁低声道:“妍妍这些日子过的可好?”

    阮明妍从姐姐怀里抬起头来,飞快的打了几个手势,忙不迭的告诉阮明姿,她很好,就是很想姐姐。

    饶是这会儿阮明姿有点心焦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也不禁露出个笑来。

    姚月芽也有些欢喜的叫了一声“表姐,梨花姐”,乖巧的从炕上下来,站到了一旁。

    阮明姿搂着阮明妍,还是惦记着姚家不同寻常的气氛,她低声问鲁氏:“二舅妈,家里这是怎么了?”

    鲁氏叹了口气,往羊氏她们那主屋看了一眼,低声道:“……桂哥儿,怕是不行了。你姥姥今儿早上哭晕过去一次了,这会儿正在主屋里躺着。”

    阮明姿心里一惊,忙道:“我带了一个精通医术的朋友过来,让他帮忙看看。”

    鲁氏闻言也是一喜:“精通医术?那可太好了,先前桂哥儿他娘就吵着要往县城里送,村子里的大夫说了,桂哥儿这就一口气吊着,路上一颠簸,把那一口气给颠簸散了,救都救不回来。”

    她一边飞快的说着,一边就要领着阮明姿往院子外走。

    阮明姿摸了摸阮明妍的小脑瓜,低声道:“你同你月芽姐姐在屋子里先呆着,我去看看情况。”

    梨花知道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她一个外人也不好掺和进去,忙道:“你们放心去,我留在这陪妍妍跟月芽儿。”

    姚月芽先前在梨花家住过一段时间,跟梨花关系也很好,阮明妍就更别提了。

    然而这会儿还未出去,阮明姿就听得院子里传来一声尖叫:“你干什么!”

    出事了!

    阮明姿顾不得什么,忙同鲁氏一道冲出了门。

    席天地皱了皱眉,也跟着一道出了门。

    院子里,大表嫂王氏,正跟桂哥儿他娘,荣氏,抢着一个襁褓。

    襁褓里有个粉雕玉琢的娃娃,这会儿被吓得正嗷嗷大哭。

    正是王氏的女儿,几个月大的笑笑。

    荣氏疯癫一般,披头散发着,手里死死扯着那个襁褓,说什么也不放手,嘴里大喊道:“你松手!阎王爷要来收命,把这女娃的命给他就是了!待我摔死她,这样我桂哥儿就能活了!”

    原本羊氏也听得动静,要出来阻止,一听得这话,竟是犹豫着停住了脚步。

    虽说笑笑也是她孙女,但跟孙女比起来,孙子明显更为重要。

    女娃是赔钱货,孙子可是要传宗接代的啊!

    若是摔死笑笑,能换得桂哥儿一命,这也算笑笑的一场造化!

    羊氏心动了。

    这一幕落在了冲出来的姚常林眼中,他如遭雷击。他帮着忙里忙外,又是请大夫,又是帮忙各种跑去拿药的,落了个什么?

    落了个旁人竟然要摔死自己女儿的下场!

    尽管对他娘羊氏失望过很多次了,但这次,却是最深沉的绝望!

    王氏满脸含泪,听着向来爱笑不哭不闹的女儿的哇哇大哭声,心如刀割:“你松手啊!你儿子身子不好,关我家笑笑什么事!”

    她不敢松开襁褓,却又不舍得再拉扯女儿,简直是心都碎了。

    姚常林要冲上去,荣氏一双血红的眼睛猛地看向姚常林,疯癫大喊:“你要敢过来,我就拧断你闺女的腿!”

    姚常林吓得哪里敢再动半步。

    而这会儿,阮明姿悄悄的从荣氏背后接近,猛地一脚,踹向荣氏的腿窝。

    荣氏猝不及防的挨了这么一下,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手自然就松开了。

    王氏泪流满面的抱着哇哇大哭的女儿赶忙冲向了姚常林,躲在姚常林的身后。

    姚常林护着媳妇闺女,差点落下泪来。

    荣氏跪倒在地,怨恨的回头看向踹了她一脚的阮明姿:“……你这是要害死我桂哥儿!”

    阮明姿没搭理已经有些疯癫的荣氏,她冷冷的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甚至还有些埋怨看向她的羊氏,知道这个也是个疯的。

    这会儿席天地已经从马车上取回了药箱,她同席天地对视一眼,直接往主屋行去。

    屋子里,姥爷去照顾晕倒的姥姥了,就还剩下两个舅舅守在正屋的炕边。

    他们听着外头的动静,也是心急如焚。

    但这会儿,大夫正在给面色发青闭着眼的桂哥儿把脉,小小的婴孩躺在厚实的襁褓里,看着更是孱弱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

    大夫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也就今天的事了,准备后事吧。”

    这下子,姚家老大脸色灰败,几乎要站不稳。

    他颤着声,低声问大夫:“……换命的法子,到底能行吗?”

    这大夫原本就是附近村子一个半吊子水平的大夫,像这种民间的土方子,他哪里敢下定论。

    这会儿,门帘被掀开了,就见着阮明姿,带着一个背着药箱的男人,进了屋子。

第四百四十五章 还能救

    这主屋里,炕烧得热热的,阮明姿一迈进来,就觉得像是进了个火炉一样。

    席天地远远的看了一眼炕上包扎的紧紧的那个襁褓,又看了看紧闭的门窗,那原本就不大好看的脸色更是直接拉了下来,骂道:“这不是胡闹吗?!”

    姚家老大皱起眉,有些烦躁道:“明姿丫头,咋带外人过来了?不够添乱的!”

    倒是姚家老二心细一些,他低声道:“大哥,明姿做事向来靠谱,再说她带来的这个人,我看着背着药箱呢。”

    姚家老大愣了下,这才留意到,阮明姿身边那男子,肩上还拎着个看着朴实无华的木头药箱子。

    是大夫?

    “大舅舅,这是我的一个朋友,医术很高明。”阮明姿简单介绍了一下,“先让他看看桂哥儿吧。”

    虽说她这会儿也很担心姥姥,但听二舅妈的描述,桂哥儿的情况更危急一些。

    事有轻重缓急,阮明姿决定还是先带席天地来给桂哥儿看看。

    姚家老大愣了下,还没说话,席天地已经背着药箱往前走了几步,就要去扒桂哥儿的襁褓。

    姚家老大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这会儿更是极为难看,猛的把席天地推开,怒吼一声:“你做什么!”

    席天地被推的一个趔趄,阮明姿眼明手快的扶了他一把。

    姚家老大更是把怒火发到了阮明姿头上,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明姿丫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们大房,但也没必要在这种时候来给我们大房添堵!你居心何在!”

    “你还有脸问别人居心何在!”席天地猛地把声音拔高,“婴孩原本体温就比大人要高一些,你们这又是两个炭炉,又是火炕的,又是关着窗户,又是这么厚的襁褓!我看你们是存心要把孩子给捂死!”

    姚家老大被席天地骂的一愣一愣的,不过也就那么一瞬,他很快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吼道:“……你懂个屁!我家桂哥儿身子打从娘胎里出来就弱,早产你懂不懂?!身子那么弱,不捂着怎么养活!”

    姚家老大吼声震天,席天地眼皮子抬都没抬一下,冷嗤一声,“谁告诉你身子弱就要捂着的!虚不受补没听说过?!”

    姚家老大满面紫红,看向一旁的大夫。

    那大夫一把年纪了,胡子花白,见姚家老大看过来,却也忙摆了摆手:“我可没说过要捂着。”

    大概是姚家老大的吼声太大,门帘又被掀了起来,披头散发面色憔悴的荣氏冲了进来,冲到炕头前,见桂哥儿依旧闭着眼,没有被吵醒的迹象,这才用那双充血的眼睛狠狠瞪了姚家老大一眼。

    “爹!”荣氏声音有些哑,“你吼什么,吵到桂哥儿怎么办!”

    被儿媳妇当着众人面这般不客气的骂,姚家老大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很是难堪。

    羊氏跟在荣氏后头进来,见着阮明姿跟席天地,眉头拧得老高,就挥着手往外赶人:“走走走!赶紧走!……在这别分了我桂哥儿的气运去!晦气!”

    她心里堵着一口恶气,要不是阮明姿这个多管闲事的阻止,这会儿说不定那换命的法子已经成了!

    阮明姿冷笑一声,看着炕上那脸色发青,明显进气多出气少的桂哥儿,她没有理会这群人,直接对席天地道:“席大夫,只管看你的。他们若是不想让桂哥儿活,咱们也没办法!”

    “活”这个字,刺激到了荣氏,荣氏猛的抬头,看向阮明姿,干裂苍白的嘴唇微微翕动着,声音干涩暗哑,“你带来的这个人,能让桂哥儿活?”

    阮明姿直言不讳:“不一定。但你们再这么拦着,什么事都不做,那就想断了桂哥儿最后一丝活的机会!”

    羊氏却咕哝道:“我看未必,不然咱们还是带桂哥儿去县里吧。好歹桂哥儿他姑姑在县里大户人家住着,让她帮个忙找个好些的大夫,总比那些外人,带来什么莫名其妙的人就充大夫来的好!”

    荣氏没有说话,她一双泛着血红的眼,不住的打量着明显有些不耐的席天地跟阮明姿。

    阮明姿这会儿是真的恼了:“都什么时候了!大舅妈你还在搞这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你是真的不把桂哥儿的命放在眼里?”

    羊氏为之语结,桂哥儿就是她的命根子,可她在阮明姿手上吃过不少亏,方才也是阮明姿阻止了荣氏摔死笑笑,给桂哥儿换命,她这会儿还怨恨着呢!

    阮明姿真的烦了,直接给了席天地一个眼色。

    席天地趁着众人都各怀心思的时候,也很不耐烦了,直接把药箱往旁边一搁,上前飞快的把桂哥儿襁褓一扒,把那个瘦得一团小小的婴儿从襁褓里给抱了出来。

    荣氏尖叫一声,便要冲上去。

    阮明姿毫不客气的给挡了回去,用力一推,直接把人给推得老远,摔了出去。

    众人都看呆了。

    席天地把手搭在桂哥儿那瘦弱的胳膊上,几乎找不到脉搏,他费了好些功夫才从那细弱到几乎没有的脉象里分辨出病症来,又轻轻的拿手指拨开了桂哥儿的下颚,细细辨了辨。

    荣氏这会儿疯了一样从地上爬起来,又要往这边冲,席天地一句话便让她呆立当场。

    “还能救。”

    不仅仅是荣氏,屋子里除了阮明姿外的其他人,都被这话给惊得说不出话来。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个大夫。他虽说不擅长看小儿科,也只是医术平平,但就依着桂哥儿的脉象来看,这孩子没救了啊?

    他怀疑的看着席天地。

    荣氏这会儿也反应过来,眼里一下子迸出泪来,声音都颤了,“真的能救?”

    席天地冷冷的睨了她一眼,“能救。摔死别人家的孩子,只会让你去坐牢,一命还一命,不会让要死的人其死或生,日后莫要再这么做了!”

    席天地语气很重。

    荣氏噎了一下,说不出话来,垂着头也没应话,不知道在琢磨什么事。

    羊氏把脸一耷拉,她倒觉得,阮明姿带来的这个人,是个假大夫,分明就是为了阻止他们把大儿子家的那个赔钱货拿来给桂哥儿换命的!

第四百四十六章 不足之症

    阮明姿可不管羊氏跟荣氏怎么想的,她看向姚家老大,劝说道:“大舅舅,我这个朋友医术是真的厉害,是当地人人都称赞的神医,既然他说了能救,那就一定能救。”

    姚家老大咬了咬牙,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喘着粗气道:“眼下桂哥儿都这样了……行,就信你们一次!”

    羊氏张了张嘴,没说出声来,满脑子都是欲念。

    这个孙子,打从一出生就病怏怏的,若是一会儿阮明姿带来的人治不好桂哥儿,她就让他们赔一笔大的!然后再趁人不备,摔死那个赔钱货,说不定还能换回桂哥儿一条命来!

    孙女,什么时候生都行。她的大孙子,眼下可就这一个!

    无独有偶,荣氏也打着先让这人治治试试,不行到时候还是得摔死那个赔钱货!

    婆媳两人对视一眼,都沉默下来。

    席天地也不管外头的纷扰,他直接把桂哥儿的衣服给脱了,眼下屋子里热烘烘的,倒也不怕桂哥儿着凉。

    然而桂哥儿这一脱衣裳,便露出了身体上不少青紫瘢痕,席天地看了荣氏一眼,荣氏僵了一下,辩解道:“这些都是从娘胎里带来的!”

    “我知道。”席天地收回视线,“这孩子打从娘胎里就有不足之症。”

    羊氏忍不住在一旁说:“养胎的时候我可没亏待过她,什么山里的参,家里的老母鸡,甚至海里的那些鱼,我都托人给弄了!”

    席天地头抬也不抬,从药箱的针囊中,摸出几根长长的银针来。

    荣氏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上去又想抢孩子,“这是做什么!?”

    “拦住她。”席天地头也不抬,下手快稳准的刺入桂哥儿头上的一处穴道。

    阮明姿伸手挡住了荣氏。

    荣氏那眼神差点要把阮明姿给撕碎了,“桂哥儿还那么小,怎么就能扎这么长的针!”

    席天地头也不抬的嗤笑一声,又捻起一根针,往桂哥儿的涌泉穴刺去,“人生了病,不好好治,就会死,老天爷可不管死的那个大还是小,老还是少。”

    荣氏被“死”这个字给刺激到了,浑身一颤,没再扑上去。

    姚家老大跟羊氏,都被席天地这副快稳准的动作给镇住了。就连一旁的大夫也看得目瞪口呆,心道还好他没怎么出头为难这位,不然就丢大人了。

    他虽说不会针灸,但先前也看别的医馆大夫使过,可没眼前这人这般顺畅,下针前往往都要斟酌半天,才肯慢慢下去一针。

    看这人的手法就知道,这确实是个高手!

    屋子里罕见的静了下来。

    这会儿鲁氏悄悄掀起门帘来,往屋子里看了一眼,正好跟姚家老二的眼神对上。

    鲁氏看着有些担忧,姚家老二给鲁氏一个“出去说”的眼神,悄悄的摸着边出了门。

    鲁氏小心翼翼的放下门帘,这才把姚家老二拉到了一旁。

    这会儿后怕不已的姚常林跟王氏,已经抱着笑笑回自个儿屋子哄去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鲁氏压低了声音问她家男人:“……桂哥儿咋样了?”

    姚家老二精神难得有些振奋,他低声道:“明姿带来的那个大夫,看着是有真本事的!……他说桂哥儿还有救!”

    鲁氏惊喜的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忙低声道:“那就好,那就好。夜里炎哥儿他媳妇那声尖叫,真把我吓坏了……这从夜里也折腾到现在了,要不你去休息下?”

    姚家老二有些疲惫的摇了摇头:“我还是等着里头忙完吧。”

    夫妻伉俪多年,鲁氏也明白姚家老二没有说出口的顾虑。

    老大那一房都不是多么讲理的人,留明姿在那,他们还真是不放心!

    姚家老二又低声一叹:“……说到这,炎哥儿也真是不像话。桂哥儿都病成那样了,他竟然还彻夜不归跑去外村玩牌。我一大早就拜托三叔公家的轩弟,去找炎哥儿了,到现在还没个信,看来是还没找着人。”

    鲁氏摇了摇头。

    不像话的,何止炎哥儿一个?

    方才炎哥儿他媳妇,不还想着要把笑笑摔死给桂哥儿换命?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无稽之谈,炎哥儿他媳妇信了,就连大嫂羊氏也信了。

    看林哥儿跟他媳妇王氏那副又伤心又后怕的模样,想来也是对羊氏跟荣氏寒透了心。

    想到这,鲁氏轻轻推了姚家老二一把,低声道:“你先进去吧。我去看看林哥儿他们。”

    心尖上的闺女竟然差点被家里人给活活摔死,搁谁谁也接受不了。

    姚家老二心下一涩,他知道鲁氏为什么不进去。因为大嫂羊氏嫌弃鲁氏生不出男娃,是个克男娃的,哪里会让鲁氏待在桂哥儿旁边。

    “行。那我进去了。”憨实的庄稼汉子也说不出什么太多安慰媳妇的话,只能用大掌轻轻的搂了下媳妇的肩膀,这才掉头进了屋子。

    鲁氏心里被暖了下,不过她也没耽搁,转头往姚常林跟王氏屋子里行去。

    屋子里,笑笑这会儿哭累了,已经睡着了。

    王氏坐在炕边上,看着女儿犹带泪痕的小脸,直抹眼泪。

    姚常林坐在一旁的长凳上,脸色阴沉。

    鲁氏一进来,姚常林便赶忙迎了上来,声音也有些哑:“二婶……”

    鲁氏低声道:“笑笑睡着啦?没事吧?”

    王氏抹了把眼泪,然而越抹眼泪掉的越快,恨声道:“笑笑没事。可我只要一想到荣氏那个贱人冲进来抢走笑笑的画面,我就一刻不想再在这个家里待着了!……她家桂哥儿是她的命根子,我家笑笑就不是我的命根子了吗?!……要不是桂哥儿还病着,我现在就拿剪刀去跟她拼命!”

    姚常林脸色阴郁,没有说话。

    王氏越说越委屈,起来拉着鲁氏的手,让她坐在炕边。

    这两年因着她们都在阮明姿那卖货的关系,关系也亲密了不少,这会儿王氏拉着鲁氏的手,流着泪说着知心话:

    “……还有我那婆婆,我这两年是如何待她的,婶子你也清楚,逢年过节的吃食衣裳,我哪一样少了孝敬?平日里我家男人打工挣来的银钱,也都悉数上交,若非我靠那点小吃食挣了些家业,这会儿我屋子里连给笑笑添件小被褥都添不起!”

第四百四十七章 彻底寒心

    王氏的苦楚,同一个院子的鲁氏哪里不清楚。

    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能劝些什么。

    劝王氏隐忍?

    她做不到。

    可是劝王氏同她婆母羊氏作对,她又觉得这有点搬弄口舌之嫌,她也做不到。

    王氏是个果断的性子,不然当年也不会在羊氏跟阮明姿交恶的情况下,冒着可能会得罪婆母的后果,果决的选择跟着阮明姿卖酱豆干。

    她拿袖口又抹了把泪,看向一旁脸色阴郁的姚常林,咬牙冷声道:“相公,自打咱们这一支单分了出去,我知道你心里也不好受,这些日子你娘你弟妹,对我如何我都忍了,想着忍过这段最后的日子,等房子盖完了,也就好了。可我是万万没想到,你弟妹竟然丧心病狂到了想要摔死笑笑!就连你娘也……总之这日子我是没法再过下去了!反正家里银子也趁手,我要带笑笑搬出去住!”

    他们的房子还没盖好,这会儿搬出去,意思就是彻底跟羊氏那边撕破脸,连年都不在一起过了。

    不过鲁氏也没说什么,这眼下要让她选,也是一样的。若是有人对她的月芽儿下手,那她必定不会再同那人住在同一处。

    万一到时候再发了疯,伤着孩子可怎么办?

    姚常林脸色阴郁,却重重点了点头,吐出一口气来:“佳儿别哭了,等明姿丫头办完事,咱们今儿就搬!”

    荣氏是他弟妹,他且不提,但他是亲眼所见,他娘竟然默许了荣氏摔死笑笑!

    确实,这家没法再呆了!

    他算是彻彻底底对他娘,寒了心!

    小夫妻俩达成了一致,鲁氏便没有再劝什么,她本来就觉得这次羊氏跟荣氏做的太过分了。

    王氏是个麻利的,这会儿就开始忙着收拾起东西来,主要是笑笑的尿布襁褓什么的,这些都得带上。

    鲁氏也帮着搭了把手,一并收拾起来。

    而此时的主屋,荣氏的两手都攥得紧紧的。

    桂哥儿身上扎满了银针,看着很是有些可怖。

    席天地四下里看了眼,倏地又绕开围观的几人,走向窗户。

    羊氏脸色一变,警惕道:“这是又要做什么!”

    席天地把窗户开了道缝,凛冽的空气瞬间灌了进来,屋子里那有些浑浊闷热的空气被稍稍驱散了些。

    羊氏脸色不大好看,匆匆上前,要去拉扯席天地,嘴里还骂道:“这是干啥!我看你就是个庸医!扒了桂哥儿襁褓我也就忍了,还开窗?!分明就是想冻死我家桂哥儿!”

    席天地避开,不屑的冷嗤一声,“这风又不是直对着人的,怎么会冻死人?屋子里热成这样,又不通风,闷也把孩子给闷死了!”

    荣氏愣了下,她隐隐记得,好像先前有一次,阮明姿劝过她开窗,她当时没有听……

    不过,这也不能说明阮明姿就是对的。荣氏攥了攥拳头,脸色难看的紧,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炕上扎满了针,犹如破布娃娃一样的桂哥儿。

    这银针刺穴之后,总要待上些时候才能拔针。

    席天地慢悠悠的挑了个离得远些的凳子,一撩衣服下摆,坐了下去。

    结果刚坐下,阮明姿却又把他给喊了起来:“……席大夫,麻烦再陪我去看看我姥姥。”

    席天地正要怒视阮明姿,他这刚想要休息会儿呢。然而一想阮明姿那一手棋术,他忍了忍,又站了起来:“行吧。”

    席天地这边同意了,羊氏那边却又不乐意了。

    “你把大夫喊走,万一桂哥儿这边突然有个什么差池怎么办?!”羊氏不依不饶,“你姥姥没事!等给桂哥儿看完再去!”

    席天地这就不乐意了,他看向羊氏:“我这银针之术已经锁住了桂哥儿的一缕生气,只要你们别乱动他,这段时间他就不会有事。”

    荣氏正要触碰桂哥儿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羊氏还是有点不大乐意,姚母的安危在她心里跟桂哥儿没法比。

    但人是阮明姿带来的,也不听她的,羊氏只能瞪着阮明姿头也不回的带着席天地去了里头的一个小隔间。

    外头的动静,在这隔音不大好的小隔间里,姚父听得一清二楚,满是沟壑的脸上,满是酸楚之色。

    待阮明姿推开门进来,就见着姚母依旧在炕上昏迷着,姚父颤巍巍的起身,苍老的声音带了一丝颤:“明姿丫头,来看你姥姥啦。”

    阮明姿心下一酸,上前拉住姚父的手,低声道:“姥爷,要不你带上姥姥,跟我回县里头过年去吧。”

    姚父眼里闪过一抹欣慰,却又缓慢的摇了摇头:“不去啦。今年去你二舅那房头过年去。”

    这样倒也好,阮明姿暗忖。

    她没继续跟姚父纠结这个,侧身让席天地过来,帮躺在炕上昏迷着的姚母把了把脉,半晌,这才收回了手。

    姚父紧张的颤声问:“……没事吧?”

    席天地看了眼姚父,摇了摇头,“没什么大碍,就是一时气血激荡之下,产生的昏迷。只不过病人年纪大了,需要好生调养着,我给开副方子,按时服用,好好调养下身子。”

    阮明姿心下蓦然一松。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姚父一听大夫说没事,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还有一半是惦记着外头火炕上的桂哥儿。

    席天地很快把方子写好了,他把方子直接递给了阮明姿:“上头有些药材,这小山村附近未必有,我这出来只带了一个药箱,还有一些常见的丸药。依我看,你还是去县里医馆拿了药,多拿几副,给你姥姥送过来。”

    阮明姿看了一眼药方,把上头写的内容都记在了心里,点了点头:“这药方上有些药材,我库房里也有,都是上好的,回去我整理一下。”

    阮明姿话音未落,就听得外间里又传来一声尖叫:“……桂哥儿!人呢?!桂哥儿腿开始抽了!”

    席天地低声咒骂了一声,顾不得什么,拎起药箱就往外间跑。

    姚父那颗刚放下一半的心,又猛地提了起来。

    “姥爷别急,我去看看。”阮明姿飞快的安慰了一句,又看了一眼姚母,这才快步出了这逼仄的里间。

    结果一出门,就见着火炕那边,席天地正大发雷霆的去掀桂哥儿肚子上盖着的一块小方巾:“不是说了让你们别碰孩子?!这谁盖的?!”

第四百四十八章 自个儿拔吧

    羊氏被吼得缩了下脖子,有些理亏,却又不肯认错,梗着脖子道:“……还说是大夫呢!小孩子的肚脐眼不能受凉不知道吗?这会儿又是开着窗,又是让孩子光着身子,这怎么能行?!而且我也没碰桂哥儿啊,就给盖了个小方巾,这都不行?!”

    她连珠炮的为自己辩解着。

    席天地冷笑一声,一边重新调整着银针的位置,一边骂道:“旁的我就不说了,你没看到他肚子上扎了这些银针?盖上方巾,银针的位置都被你搞坏了!”

    荣氏红着眼,方才盖方巾也是她同意的,这会儿顾不上旁的,声音带着哭腔:“桂哥儿的腿都直抽了!”

    “这会儿知道着急了!方才干什么去了!”席天地毫不客气的骂,调整好了桂哥儿肚子上的银针,又抓住桂哥儿微微抽搐的小腿,往腿上扎了两针。

    他手没有停下,又在桂哥儿的头上某处穴位,加了一根银针。

    三根银针一落下去,浑身青紫瘢痕的小婴儿,双腿的抽搐便奇迹般的止住了。

    席天地这才微微舒出一口气,回头狠狠瞪了羊氏跟荣氏一眼,说得话十分不客气,“再动,就等着给孩子收尸吧!”

    荣氏差点喜极而泣。

    桂哥儿身上鲜明的对比终于让羊氏荣氏止住了质疑。

    席天地兀自生气不已,冷着脸,坐在一旁没说话。

    羊氏干巴巴的替自己分辩道:“我们也是担心孩子身子弱……”她嘟囔道,“再说了,哪有你这种看着看着,就又走开去看别人的大夫。”

    阮明姿抬眼冷冷的看了羊氏一眼,又冷冷的看了一眼一直不做声的姚家老大。

    “我姥姥在你眼里是别人?”阮明姿冷声道,“她从早上昏迷到现在,你们这做晚辈的,没有想过给她请下大夫吗?”

    姚家老大被外甥女质问的有些狼狈,他不是不孝顺,只是桂哥儿命在旦夕,一时情急,没有顾得上而已。

    再加上阮明姿那一眼,可真够冷的。

    姚家老大竟生生的说不出话来。

    羊氏可就没有姚家老大这种狼狈又自责的心情了,面对阮明姿的质问,她嘀咕一句,“这不也没死吗?”

    阮明姿冷冷的一眼睨了过去,“那桂哥儿这不也没死么?你着什么急?”

    在羊氏眼里,大概只有桂哥儿的命才算命,她姥姥的,笑笑的,统统不能算是人命。

    阮明姿冷笑一声。

    “你!”羊氏怒而瞪向阮明姿,那副模样看着像是要暴起打人一样。

    阮明姿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不为所动。

    席天地不大高兴的看了一眼羊氏。

    阮明姿费这么大功夫把他给忽悠来乡下,想来就是为了炕上这个孱弱的小婴儿,只是没想到正好撞上了这小婴儿病危,倒阴错阳差的救了这小婴儿一条命。

    这家人怎么这么没点数!

    羊氏见阮明姿又这般蔑视她,越发的怒火高涨。

    尤其这会儿亲眼见识到了席天地的医术,桂哥儿的命应当是救下来了,她半空中吊着的那颗飘飘荡荡的心也落到了实处,这心一松下来,她就更有力气去找阮明姿的茬了。

    羊氏上前一步,掐着腰便要点着阮明姿骂:“……你一个小辈,怎么对长辈说话的?!一把年纪了,也不是小孩了。跟你舅舅,舅妈,就是这样没规没矩的?!”

    姚家老二听不下去了,劝了一句:“……哎,嫂子,小声点,别吵到桂哥儿。”

    羊氏根本没把姚家老二的话给放眼里。

    “没你啥事!你要看不过眼,就赶紧出去。”羊氏不耐烦道,“你看看这阮明姿这丫头这模样,像话吗?”

    阮明姿冷笑一声,依旧不愿意搭理她。

    她这样就算没规没矩了?

    那她姥姥在里间里昏迷躺着,姚家老大跟羊氏这当儿子跟儿媳的,都不闻不问的,那岂不是天打雷劈?!

    羊氏更恼了:“说话!跟你那妹妹一样,哑巴了是吧?!”

    阮明姿猛地抬起头,眼里冷冷的看向羊氏。

    羊氏乍然被阮明姿眼里的寒光给刺得往后退了一步。

    席天地也怒了,他背起药箱,直接开骂,“没见过你们这种不识好歹的人!人小阮大老远的把我请过来,救你们家娃的命,你们一个个的白眼狼,什么玩意儿,还在这挑刺找茬?!老子看了就恶心!老子走了!待不下去!”

    羊氏一看这大夫要走的架势,立即慌了,方才那股气震山河要把阮明姿臭骂一顿的架势顿时消弭无踪,结结巴巴道:“大夫,别,别啊……”

    荣氏也慌了,上前连忙拽住席天地的胳膊:“大夫,你可不能走,这银针还扎着呢……”

    席天地冷嗤一声:“你们自个儿不是很厉害吗?自个儿拔了就行!”

    姚家老大见这个神医来真的,也着急了,忙赔笑道:“大夫,大夫,您别生气,都是我家这个婆娘有毛病!……明姿丫头,你赶紧跟你朋友说一声啊!”

    他不住的给阮明姿使着眼色。

    阮明姿就当看不见的。

    方才羊氏那个发疯的模样,把积攒的压力都往她身上招呼的时候,她这个大舅舅,也没站出来阻止一句啊?

    这会儿装什么慈爱长辈啊。

    再说了,人家席大夫这会儿摆明了是在给她撑腰,她才没有那么不识好歹,去拆人家席大夫的台子。

    席天地这一副要走的模样,可把姚家老大这一房给吓得够呛,一箩筐的好话不住的往外说。

    但席天地就是不松口,一副还是要走的模样,把姚家老大这一房给吓得,差点给席天地跪下。

    席天地是存心要给阮明姿找回个场子的,折腾了姚家老大这一房好一会儿,见他们一个个的面色焦虑难看的很,心下这才稍稍满意了些;又算着应该到了给桂哥儿拔针的时辰,这才板着脸,把药箱放下,转身去了炕边。

    姚家老大那一房的人,见席天地总算回转,腿一软差点给席天地跪下。

    席天地仔细看了看桂哥儿的情况,又试了试桂哥儿的脉搏,脸上终于露出一分满意的神色来。

    那瘦削的手连续几下点起,倒也没看见什么动作,那些银针便悉数被拔了起来。

第四百四十九章 诊资五两

    这一手,当真是把屋子里的人给看了个眼花缭乱。

    尤其是,当席天地最后一根银针拔起时,桂哥儿孱弱瘦小的身子微微动了动,发出了一声极为细弱的哭声。

    这哭声却听得荣氏差点哭出声来。

    桂哥儿已经有几日,哭都哭不出声来了。

    她抢步上前,却又不敢碰躺在炕上,小猫似的哭着的桂哥儿。

    只能忐忑的看向席天地,含泪问道:“……现在能抱了吗……”

    席天地哼了一声,“这会儿倒知道谨慎了,方才怎么不知道先问一下?”

    这事倒也不能怪他生气,方才桂哥儿肚子上盖着的那片方巾,把一枚锁着桂哥儿一抹生气的银针给压得歪了些,那抹生气差点泄了个干净……真真险象环生!

    若非他处理的快,加上或许是桂哥儿命不该绝,这才算是救了回来。

    不然,这会儿他们给桂哥儿准备小棺材了!

    荣氏被席天地怼了一句,却也不敢再说半句,没有从前的半点高傲,只是嚅嚅着嘴唇,什么都不敢说。

    席天地见她这模样,重重的哼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没好气道:“抱呗,谁还拦着你怎么的。”

    荣氏这才微微颤着手要去抱桂哥儿。

    羊氏却抢在她前面,一把把桂哥儿给抱了起来,心肝肉的喊着。

    桂哥儿小猫似的微弱的哭着。

    席天地瞥了羊氏一眼,又喊荣氏,“我给你把把脉。”

    荣氏愣了下,但想着这人救了她家桂哥儿,是有真本事的,犹豫了下,倒也伸出手去。

    席天地稍稍一把脉,便收回了手,面无表情道:“你要注意控制一下自个儿的脾气,肝火太旺盛了。”

    荣氏脸色有点不大好看。

    她知道这大概是刚才她要摔死的笑笑的那副模样让人大夫看见了。

    席天地没再说别的,打开药箱拿出纸笔来开始写药方。

    他速度极快,刷刷刷的,不多时便写了两张药方出来。

    羊氏抱着小婴孩一副疼得爱得不行的模样,见席天地开了两副药方,愣了下,皱眉道:“桂哥儿这么小,就得吃两副药吗?”

    席天地对羊氏那几人观感都不好,语气也差:“一副小孩儿的,做成膏药,贴在肚脐眼上;另一副药给他娘吃。”

    给荣氏的?

    羊氏不大高兴道:“桂哥儿他娘身子康健的很,哪里用得着吃药!……再说了,当初要不是她身子不争气,至于把桂哥儿生得早产?桂哥儿这身子不好,要说起来,都怪她这个当娘的!”

    荣氏抿着唇,不敢反驳半句。

    倒是席天地微微眯了眯眼,看了眼荣氏,没说旁的,只是皱着眉给羊氏解释道:“……这药汁荣氏吃了,才能化在乳汁里,喂给桂哥儿。桂哥儿这身子太孱弱了,受不住药性,只能这样慢慢的调理。”

    他方才给荣氏把脉,也是为了确定,荣氏这身子跟这副药相不相冲。

    羊氏一听,原来还是她宝贝大孙子吃的,这会儿心里才舒坦一些。

    姚家老大过去要接那药方,席天地却把药方一挡,朝姚家老大伸出手去:“先付诊资。”

    姚家老大愣了下。

    羊氏也愣住了,忍不住声音又拔高了一大截:“……不是说是阮明姿请你来的吗!怎么还要诊资?!”

    席天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冷嗤道:“怎么着,请我过来已经很对得起你们了。人家还得从头负责到底?敢情你家这孩子姓阮?”

    姚家老大老脸一红,连忙道:“付诊资,付。应该的,应该的。”

    看着怀里还在微弱哭出声的桂哥儿,羊氏咬了咬牙,犹是不放心,又追问道:“那买了你这药方,桂哥儿往后就能养得白白胖胖了吗?”

    席天地没好气道:“看你们怎么养孩子了,像是再这么,炭炉火炕关着窗户还裹着襁褓,再怎么吃药也白搭!”

    羊氏也不大高兴,这大夫怎么老这个语气。

    阮明姿却是知道,人席天地一上来也没这样,是被姚家老大这一房人给搞得生了气,这才冷嘲热讽的。

    姚家老大点头如捣蒜:“一定,一定不敢再这样了。”

    这可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宝贝大孙子。

    “一定要记得开窗通风,不可让室内空气太沉闷。”席天地又叮嘱道。

    姚家老大连连点头。

    席天地这才挑着眉,道:“那行了,付钱吧。诊资五两银子。”

    “五两!?”羊氏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怎么不去抢?!”

    席天地越发不大高兴,不耐烦道:“嫌贵可以不要。”

    阮明姿看了一眼羊氏,冷声道:“医馆里一个坐馆大夫,遇到这种要命的病症,收费也是这个价……还未必能把桂哥儿给治好,这个价钱,已经很优惠了。”

    羊氏疼得心肝肺都颤。

    席天地屈指敲了敲桌面,“还要不要,不要这药方我可就带走了。”

    姚家老大也犹如被人割了一刀,心在滴血,但孙子又不能不治。他瞪了羊氏一眼,又赔笑道:“要,怎么不要。大夫别急,只是五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容我们筹一筹。”

    别说,五两银子他们还是有的。

    这两年来,单羊氏从姚母身上剥削的,就不止五两的倍数了,更别提前些日子他们把姚月芳留在了康家,还从康家那提前拿了一笔银钱。

    五两,自然还是出的起的。

    羊氏咬了咬牙,也点了点头。

    席天地冷哼一声,一副等着他们交钱才肯交药方的架势。

    羊氏这才把怀里的桂哥儿递给了荣氏,又不放心的厉声叮嘱道:“这次可把我大孙子给照顾好了!”

    荣氏抱着儿子,没吭声。

    羊氏扭头出了门,去旁边一栋更宽敞明亮些的正屋,拿银钱去了。

    五两银子交出来的时候,羊氏手都是颤的。席天地把银钱放进了怀里,这才把药方给了羊氏。

    羊氏抖了抖药方,她也不识字,“……这,去哪拿药啊?”

    一旁呆了许久,看都看呆了的山村大夫忙道:“要不给我看看?”

    羊氏把药方递给了先前请来的那大夫。

    这山村大夫自然是识字的,只不过他一看这药方,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四百五十章 伤心糊涂了

    这药方上的字,笔走龙蛇,这山村大夫勉强能认得全,只是上头好些名贵药材,别说他这没有了,见都没见过。

    山村大夫一脸为难的把药方递给了羊氏,在羊氏期待的眼神里摇了摇头:“这里头许多药材都珍贵的很,估摸着得去县里买。”

    羊氏拧了拧眉,“还得去县里买啊?”

    那得花多少银钱啊!

    不过看着在儿媳妇怀里哭得小声的大孙子,她咬了咬牙,为了大孙子,买就买了!

    她转了转眼珠子,这笔银钱也不能单她一人出。

    虽说已经分了家,可桂哥儿怎么也算是她大儿子姚常林的侄子,他这个当大伯的,侄子看病吃药,总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吧?

    羊氏打定了主意,倒也没那么心疼了,又叮嘱一句荣氏好好照看着桂哥儿,帘子一掀又出了屋门。

    荣氏抱着桂哥儿,轻轻的颠着,桂哥儿慢慢的也不哭了,依偎在他娘怀里睡了过去,小脸上倒也有了一丝血色,看的荣氏心里生出了一分欢喜来。

    姚家老大也喜不自禁,这会儿终于想起来隔壁间里还躺着他老娘,讪讪问道:“……要不大夫也帮着我娘看一看?”

    “已经看过了。”席天地头也不抬,把纸笔收拾一番,放进药箱里,又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白瓷瓶来,倒了一颗丸药,递给荣氏,“吃了。”

    桂哥儿轻的很,荣氏腾出一只手来,接过那颗丸药,迟疑的看向席天地。

    “这个是益气的,”席天地皱眉道,“从县里拿药回来怎么也得耗些时辰,先拿这个顶一顶。”

    荣氏懂了,这才仰头把那颗丸药吃了下去。

    姚家老二倒是低声同席天地道:“大夫,我娘那边的诊金,我来付吧。”

    他大哥家这桂哥儿,估计要花不少银钱。

    自打分了家,姚家老二是个肯吃苦,肯卖力的,冬日地里的活计不大忙,他便在闲暇的时候去给人打着零工散工,挣来的银钱没再往大嫂那交过,倒也攒下了一些。再加上从媳妇那拿一些,应该能够的。

    席天地抬头看了眼姚家老二,哼了哼:“不用了。小阮付过了。”

    姚母不是什么重疾,席天地也没费什么力气,再加上到时候拿药都是阮明姿的事,不用他操心,席天地便直接把诊费折合在阮明姿一路陪他下的棋局中了。

    姚家老二有些局促的看向阮明姿:“这……”

    阮明姿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只道:“到时候我把那些药让人给捎回来,二舅舅记得帮姥姥熬药,定时服用。”

    姚家老二犹豫了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荣氏听得这对话,眼睛亮了下,径直问阮明姿:“那你也把桂哥儿的药一道捎回来,反正也不费事。”

    这副理直气壮的模样,让阮明姿不由得皱了皱眉。

    不过这确实也是顺手的事,她淡淡的点了点头:“只要你们拿够药钱,我可以让人顺路捎回来。”

    姚家老大动了动嘴唇,似是想说什么,但当着席天地的面,终究是没好意思开口。

    阮明姿倒也能猜到她大舅舅想说什么,无非是想让她替桂哥儿出点药钱。

    想都别想。

    她倒不是舍不得桂哥儿的那点药钱,可她凭什么替羊氏她们省钱?

    呵,做梦。

    ……

    而此时,羊氏直冲冲的来到了大儿子姚常林跟王氏的屋子。

    这几年王氏跟姚常林都没这么置办行头,行李不算多。鲁氏帮着收拾了没多久,便算是粗粗的收拾完了,鲁氏便回了自个儿房头。

    这会儿屋子里只剩下姚常林跟王氏,还有炕上那蹬着小腿儿,睡得正香的笑笑。

    羊氏进了屋子,看也不看炕上的笑笑一眼,皱着眉头直接跟姚常林兴师问罪:“……你这怎么当大伯的!桂哥儿先前都快没命了,你倒还躲你屋子里,陪这懒妇躲懒!”

    饶是姚常林一颗心早就寒透了,这会儿听得他娘这般说,那颗寒透的心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沉。

    他躲懒?

    没出太阳他就帮着忙前忙后的,就连大夫都是他深一脚浅一脚请回来的,还要让他怎样?

    可他做的这一切换来了什么?

    羊氏也没有看炕上堆着的那几个包袱,骂完了儿子,又转头去骂王氏:“……说起来,我大儿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还不是你这懒妇带坏了他!一天天的,赚点银钱也自己牢牢攥着,谁家媳妇跟你似的!”

    王氏强忍着,没吭声。

    等姚母醒了他们同老人家说一声,就搬走,这回儿她也不想再节外生枝。

    羊氏见小两口被她说的鸦雀无声,以为自个儿占了上风,哼笑一声,朝姚常林伸出手去:“行了,旁的我也不多说,桂哥儿眼下救回来了,但是还得吃药。吃药要花不少银钱,你这个当大伯的,不能一点都不表示吧?”

    姚常林猛地抬起头,直勾勾的看向羊氏。

    羊氏脸一沉,伸出去的手扬了起来,作势要打姚常林:“你这是什么眼神!怎么着,桂哥儿不是你侄子?!”

    姚常林不躲不闪,一副任由羊氏巴掌落下来的模样。

    羊氏原本都有些恼了,巴掌重重的落了下去,但还未落下去的时候,她触及到姚常林那带着几分悲凉的眼神,她愣了下。

    反应过来以后,羊氏怒问:“你这是什么眼神?!”

    “但凡今儿娘你进了这个门,问一句笑笑,”姚常林平静的直视着羊氏,平静的回道,“儿子也不会这样。”

    羊氏想起先前荣氏要摔死笑笑给桂哥儿换命的那一幕,在儿子这种平静的眼神下,多少也有点心虚。

    她躲闪了下姚常林的眼神,干巴巴道:“……那丫头,不是没事吗?有啥好问的……你也别怨桂哥儿他娘,他当时也是伤心糊涂了。”

    一句轻飘飘的“伤心糊涂了”,就算是给的交代了。

    姚常林心下越发寒凉。

    他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羊氏还以为说通了,脸上露出几分笑来,又朝姚常林伸手:“别愣着了,赶紧拿钱去啊。”

    姚常林冷冷道:“娘,我们这一房已经单分出去过了。要是你跟爹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儿子自然会出钱。但是旁人,就别怪儿子不出一文钱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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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门小王妃介绍:
阮明姿一睁眼,发现自己穿越成了农家贫女。 爹娘早逝,爷奶不慈,家徒四壁,还附带个哑巴妹妹。 从一无所有开始发家致富,从荆棘遍地走向花团锦簇。 一时赚钱一时爽,一直赚钱一直爽! 然而捡回来的那个男人,却不依不饶:王妃,跟孤回府。 阮明姿巧笑嫣然:你哪位?农门小王妃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农门小王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农门小王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