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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兰花花     农门小王妃txt下载     农门小王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五十六章 像话吗

    阮明姿回村送礼的消息经由看热闹的孩子们之口,传遍了整个榆原坡。

    村人一个个又是高兴又是期待。

    阮明姿依旧不疾不徐的把礼一户户的送过去,那些跟奇趣堂有生意来往的人家,家家户户都没落。

    遇到有些远的人家,车夫便赶着马车,将阮明姿送到附近,也能少走几步路。

    村子里的小孩子们手里拿着阮明姿分的糖,跟在阮明姿身后,跟着她来来去去的。好像只要看着这个村子里最好看的姐姐,自个儿也十分快活。

    非年非节的,村里人收了阮明姿送出的这一份厚礼,一个个都喜出望外的很,也很感念阮明姿这份心思,个个都在那祝阮明姿生意兴隆财源广进什么的,气氛火热极了。

    单这好话,阮明姿就听了不止一箩筐。

    忙活了大半日,总算是把礼都送了出去,阮明姿轻轻捶着腰,先回自个儿院子,从兔子窝里挑了两只肥美的大兔子,拎着耳朵出来杀了,剥好了皮,洗净了,这才一手一只,拎着兔子去了高婶子家。

    吕家的大门是敞着的,阮明姿跟吕家人都很熟了,直接迈进了院门。

    夏天炎热的很,院子里的正房都是掀着门帘任由风过堂的,这样能凉爽一些。

    阮明姿这进了院门,就见着正房那亮堂的屋子里,摆着一张大方桌,方桌上摆了几样吃食,像是一些熟切的卤猪头肉,卤牛肉什么的,旁边摆了个白泥蒜末做的小小料碟。

    吕蕊儿正在那蹑手蹑脚的偷偷捏了一块猪头肉,正在那蘸蒜水偷吃。

    那副在自己家偷偷摸摸犹如做贼的模样,真真是又好笑又可爱。

    阮明姿就撑不住笑,走过去压低了声音:“又偷吃。”

    吕蕊儿被突然出声的阮明姿吓了一跳,连忙竖起指头做了个“嘘”的动作,朝阮明姿挤眉弄眼低声道:“我娘在灶房给你整治好吃的呢,这几样熟食就先摆出来了,你小声点,别让她看见我偷吃,不然铁定要骂我。”

    阮明姿了然,笑道:“点心吃了吗?肚子还能吃得下吗?”

    吕蕊儿带了点得意,哼道:“点心我就吃了一点,给我娘她们也留了好些呢!……你今儿中午没在家做饭吧?我娘听说你回来,高兴的说要做一大桌子菜呢!”

    阮明姿举了举手里拎着的两只剥好皮的兔子:“本来想在自个儿家做点吃的,不过想了想,还是来你家蹭点吃的吧……我把兔子宰好拿过来了,去灶房跟你娘一道做饭去。”

    她看了看嘴边还蘸有一点点蘸料的吕蕊儿,笑容又深了些,“少偷吃点,留点肚子,一会儿尝尝我做的麻辣兔肉。”

    吕蕊儿眼睛亮亮的,重重的点了点头。

    阮明姿又忍不住笑了下。

    她拎着兔子往灶房行去,跟高氏阔别半年,高氏乍一见到她,也是惊喜连连,手在身前围裙上擦了几下,拉着阮明姿直打量。

    一会儿说阮明姿长开了,更好看了,一会儿又说阮明姿瘦了。

    大概全天下的女性长辈都这样,对于晚辈的爱护,都融在一句“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做”中。

    阮明姿同高婶子无比和谐的一起在灶台前做起了饭。两人一人在灶台前掌勺,一人在一旁剁着兔子肉。

    结果还在那做着饭,就听得外头传来了喧杂声:“阮明姿是不是在这呀?!”

    吵吵闹闹的。

    阮明姿正在颠勺的手顿了顿,高婶子也听出了那声音,神色一变,菜刀重重的往菜板上一剁,菜刀没入菜板几分,她又在身前围裙上擦了擦手,同阮明姿道:“你先别出去,我去看看。”

    阮明姿想了想,这盘菜快要炒好了,这会儿丢下菜出去确实也不太好。

    她点了点头:“我先炒菜。”

    高婶子有些放心的点了点头,匆匆的又擦了一把手,这才出了灶房。

    阮明姿就听得高婶子提高了音量,在那问:“干啥啊,找明姿有啥事?不会好好说吗?吵什么啊!”

    外头还是有些吵闹,间或还夹杂着吕蕊儿那有些稚嫩的声音:“哎呀,你们好烦我要关门了!”

    阮明姿的神色隐在灶房间的烟气中。

    她神色沉稳的颠了下勺,将炒熟的肉沫茄子盛到了菜盘里,又把铁锅给端到一旁,拎了壶水,放在灶台上烧,顺手又给灶台加了几根柴火。

    做完这些,她这才出了灶房,朝大门外行去。

    大概是怕吵到灶房里的她,高婶子跟吕蕊儿将院门反关了起来。

    多多少少也隔绝了一些喧闹争吵。

    阮明姿一开院门,恰好就见着毛氏正在那阴阳怪气的冷笑:“……谁都知道我们家明姿成了个下金蛋的母鸡,就你吕家惯会笼着人,看看,看看,这大院子都建起来了,还不是巴着我家明姿巴来的!”

    那股尖酸刻薄,迎面而来!

    阮明姿原本只把院门打开了一道,还未完全敞开,就听到毛氏这话。

    她用力推开院门,将院门大开。

    毛氏楞了一下,倒没想到阮明姿这会儿出来,正好听得那话。

    毛氏以往都觉得自己倍有道理,更别说这会儿她手上还推着一个简易的木轮椅,木轮椅上还坐着赵婆子。

    在她看来,赵婆子病重,又是阮明姿的亲奶奶。她就不信了,当着病成这副模样的赵婆子的面,阮明姿还敢嚣张?

    就不怕村里人一人一口唾沫淹死她?!

    毛氏挺了挺腰,觉得自个儿很有底气,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这才道:“明姿啊,眼下村子里都说你回来了,还到处送礼,咋着,有这么多银子,咋不回你奶奶家看看?”

    赵婆子抖着合不拢的嘴唇,含糊不清的骂了一句:“白眼狼!”

    阮明姿冷笑一声,抱着胳膊,慢条斯理道:“二婶也说了,我到处送礼,就是没给你们家送。二婶怎么不想想是为什么?”

    这会儿在吕家门前闹事的,不止毛氏跟赵婆子,还有二叔阮安强。

    他一听阮明姿这样反问他们,眼珠子转了下,大声道:“咋着,这一笔写不出两个阮来。你奶奶都这样了,你还有怨气呢?!不说别的,就说你今儿干的这事,送遍了全村都没送你爷爷奶奶家,这像话吗!”

第五百五十七章 最后一次

    阮明姿还没等说话,一旁的毛氏又忙不迭的接上话头:“你二叔说的是。我说明姿啊,你可别犟了!都是一家子,不说旁的,你这样对你爷爷奶奶,你爹你娘要是泉下有知,肯定要气坏了!”

    毛氏这般一说,一旁原本站在阮明姿一侧的村民们倒有些迟疑了。

    倒不是说他们觉得阮明姿有错,而是这赵婆子一家子做的事再对不起孩子,但说到底,毛氏说的也没错,阮明姿跟赵婆子一家中间还夹着阮明姿的爹娘呢。

    古人以孝为先,阮明姿她爹娘,到底是葬在阮家祖坟里的!

    再看看赵婆子,赵婆子从前那副戾气十足泼妇骂街的模样还印在她们印象中,眼下却成了这么一副面黄肌瘦,行动不便,说话都有些说不利索的模样,着实有点可怜……

    村人们的怜悯心一下子浮了起来。

    毛氏见众人神色迟疑,知道自己说的话起了效,心中一喜。

    她果然没白费这大力气,同阮安强把他这瘫痪偏风的老娘给抬过来闹这么一场。

    然而阮明姿就像生了一副铁石心肠,半分不为所动。

    她神色淡淡的,樱粉似的唇微微的抿着,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她们。

    毛氏微微眯了眯眼,手扶在赵婆子坐着的简易轮椅中,咳了一声,扬声道:“……所以说,明姿啊,你年纪也不小了,一家人哪有隔夜的仇!我们这次来倒也不是贪你的礼啥的。你奶奶也是一直惦记着你,这样吧,晚上你来家里吃个饭,这事就算了了!”

    村里的人原本还担心毛氏又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一听只是让阮明姿过去吃顿饭,配上赵婆子那副病歪歪的模样,也是有些心软。

    再加上根深蒂固的“孝”字思想作祟,村人迟疑过后,反倒也帮着毛氏劝起了阮明姿:“……不然,就过去看看?”

    只有高氏跟吕蕊儿,一路看着阮明姿走来的,知道阮明姿跟赵婆子一家的矛盾绝非毛氏轻描淡写那几句就能掩过去的。

    高氏有些犹疑的看着没什么表情的阮明姿,略略迟疑的唤了一声:“明姿……”

    高氏想劝她慎重些,但却见着阮明姿突然转过头来,朝她跟吕蕊儿轻轻眨了下眼。

    她做的隐秘极了。

    高氏愣了下。

    紧接着,就见阮明姿神色温柔,柔声细语的对毛氏道:“……你从前也说过诸如此类的话好些次,哄着我同你们亲近。我每每都信了,觉得你们是真心悔改的。结果呢?”

    毛氏跟阮安强脸都僵了下。

    只有赵婆子,依旧歪着嘴,含糊不清的不知道骂了句什么。

    阮明姿也没放在心上,她微微笑了下,“希望这次是最后一次。”

    毛氏心下大喜,忙道:“哪里的话!怎么会哄你呢是吧……”

    她说了一咕噜好话,最后再三强调,“晚上可一定过来吃饭啊,别忘了。”

    阮明姿垂着眼眸应了一声。

    这事就算这么了了。

    高氏按捺着情绪,把院外的人送走后一折返,就忙关了院门。

    吕蕊儿是个憋不住话的,一见她娘关了门,立即拉着阮明姿的胳膊,“你晚上真要过去啊?”

    她憋了半天,还是憋出一句来,“我觉得你二婶不像是好人……”

    说完这话,她还有些怕的看了高氏一眼。

    以往高氏虽说不大管她行为举止,但有一点,嚼人舌根是肯定不行的。

    谁知这次高氏也没顾得上教育她,同样也是忧心忡忡的拉着阮明姿的另一只手:“明姿,倒不是婶子说你奶奶家那边人的坏话……”她欲言又止,方才阮明姿朝着她们眨眼,她便知道阮明姿心里是有成算的,但再怎么有成算,阮明姿今年算上虚岁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罢了。

    她着实放心不下。

    阮明姿看着面前这对忧心忡忡的母女,两人俱是一般的担心她,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惹得对面那两张有些相似的脸都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没事的,”阮明姿忍住笑意,心中流淌着一股被人关怀的暖流,“我知道他们肯定是不怀好意,不过今儿我也当着大家的面说了,是最后一次,他们若是再使什么花招,那日后在大家伙儿面前扯什么‘孝’字,别说我不买账,就是村里人也不会买账了。哪怕往后拿出去说,谁也没法指摘什么。”

    高氏听得阮明姿这般说,忍不住叹了口气。

    倒是吕蕊儿见阮明姿心中有数,她向来对阮明姿盲目信任,便长出了一口气,露出笑容来:“啊,你心下有数就好!”

    阮明姿微微而笑,推了推吕蕊儿:“去屋子里歇着吧,我跟婶子去灶房把那道麻辣兔肉做好……吕叔跟生金哥啥时候回来?”

    吕蕊儿抬头看了看日头:“快了吧,我爹跟我哥前天就出门了,去隔壁山头做工,说是差不多今儿中午就能回来。”

    说到这个,阮明姿其实还有点纳闷。

    吕叔跟吕生金的手艺极好,他们一般闲暇时间都在雕刻超级大侠木偶系列,罕少外出做工了。

    直到高氏同阮明姿去了灶房,高氏这才悄悄跟阮明姿道:“……其实是你生金哥说的亲家那边,有亲戚要打点家具,找旁人又不放心,所以我干脆让你吕叔跟你生金哥亲去走一趟。”

    吕生金年前就说好了亲事,姑娘是个爽利能持家的,亲家也是实在人家。原本打算年底成亲来着,只是不太巧,姑娘的一个姑妈年底去世了。

    虽说姑妈去世倒也不碍着成亲,但那姑娘是个情深义重的,跟姑妈感情极好,便自个儿翻山越岭一趟,诚恳的跟吕家说了情况,说她不想在姑妈热孝里出嫁。

    吕家也是极为厚道的人家,便将亲事往后挪了大半年,商定在了今年九月。

    为了这个,姑娘对通情达理的吕家人感激不已,给吕家人一人做了一身衣裳,针脚细密,用料扎实,还分别绣了花样,一看就是用了大心思的。

    高氏对这个未过门的媳妇,真真是满意极了!

    高氏同阮明姿在灶房里一边忙活着,一边说着那姑娘的事,很快便收拾出一桌饭菜来。

    日头高挂的时候,吕大牛跟吕生金回来了。

    他把褡裢捞在手里,声如洪牛,推开门就大喊:“媳妇,给倒碗绿豆汤,渴死了!有件事得跟你说说!”

第五百五十八章 赵家传谣

    这会儿高氏跟阮明姿她们都在屋子里。

    吕大牛喊完,就见着阮明姿也在屋里坐着,愣了下,忍不住“哎”了一声。

    倒是高氏,听到吕大牛在那喊,笑着连忙扬声应了下:“差点忘了,绿豆汤还湃在井里了。”

    她每日里大清早会熬一锅绿豆汤,湃在井中一上午,中午日头最热的时候,喝一碗简直冰冰凉透心凉。

    今儿事太多,吕大牛若不喊,她差点给忘了。

    高氏走到井边,吊上个木桶来,木桶里湃着一锅绿豆汤,绿豆汤里放了白糖,借着井的凉气,冰得凉凉的。

    阮明姿帮着高氏盛了几碗,高氏亲端了一碗给吕大牛,吕大牛有些讪讪的看了阮明姿一眼,一饮而尽后,道了声爽快。

    高氏虽说见吕大牛有些怪怪的,却也没多想,顺手递给吕生金一碗,又接过吕大牛那个空碗:“……还喝吗?”

    吕大牛讪笑了下,抹了把嘴:“不喝了……”

    高氏“哦”了声,又关切的问:“那边还顺利吧?兰彤她家亲戚那边还好吧?”

    兰彤就是吕生金还未过门的媳妇儿。

    吕大牛连声道:“哦还好,还好……”

    他不由得看了吕生金一眼。

    吕生金红了脸,没吭声。

    人家小姑娘这两天顿顿来给送吃的,送喝的,手艺还挺好。

    他这个当老子的,可托了儿子的福!

    高氏好奇道:“那你方才说,要同我说什么事?”

    吕大牛咳了一声,眼神却落在阮明姿身上。

    吕生金很知机的回身顺手把大门给闩上了,免得有人突然进来。

    阮明姿一看吕大牛这模样,就知道吕大牛方才进家门那句“有事说”八成要落在自个儿身上了。

    这几年若说高氏像一个亲婶子那般照顾她,吕大牛就像亲叔叔一样。

    阮明姿也没跟吕大牛客气,笑道:“吕叔你就直说吧,什么事啊?”

    吕大牛还是有些不大好意思,抬头看了下天:“日头晒,要不咱们还是进屋子说吧。”

    一行人进了屋子,吕蕊儿端着个碗美滋滋的在那喝了一口绿豆汤,见她爹还是一副不大好意思的模样,撇了撇嘴:“爹,明姿就跟您亲侄女一个样,有啥不好说的啊。”

    阮明姿也笑:“是啊,吕叔,你跟我亲叔也差不多,有什么话不能说啊?”

    吕大牛有些脸热,搓了搓手,咳了一声:“……就是,叔要是说错话了,你可别怪罪。”

    阮明姿点了点头。

    高氏也笑着嗔了一句:“行了快说吧。”

    “就是……我觉得吧,明姿你要不再看看……”吕大牛斟酌着用词,“我觉得那个赵家老二,不太适合你。”

    吕大牛是个粗人,难为他红着脸憋着说出这么一番堪称委婉的话来。

    高氏跟吕蕊儿却是听得一头雾水:“什么赵家老二?”

    阮明姿一听“赵”字,又听吕大牛说什么“不太适合你”,她极为聪明,倒是一下子想到了什么。

    她不动声色的道:“吕叔,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

    吕大牛愣了下,道:“就是那个赵家权啊……你不是看中了他,已经跟他在说亲了吗?”顿了顿,吕大牛又皱着眉头道,“明姿啊,真不能怪叔多嘴,这赵家老二,可不是什么好玩意!”

    这话一出口,吕大牛就觉得轻松多了。

    他原先觉得自个儿一家子,托阮明姿的福才有了当下的家业,若是仗着这点情分,对人家自己选的亲事说三道四的不太好。

    可旁人也就罢了,那赵家老二,他可是曾经亲眼见到那玩意调戏人小姑娘被人反手打了一巴掌的!

    所以昨儿他听说了这事以后,就想着跟他媳妇说一下,让他媳妇好好劝劝阮明姿,别被蒙了眼。

    倒是没想到今儿阮明姿回来了,也是赶巧了。

    阮明姿一听吕大牛这话,却是想到了方才院门前毛氏跟阮安强那一出。

    把赵婆子都给抬了出来,以没给她们送礼为由大闹了一场,而后却又没再提过送礼的事,只说让她晚上过去吃顿饭。

    这事本就透着古怪……

    她面上依旧不动声色,还带出了几分无奈与诧异:“……吕叔从哪听说的。我自个儿都不知道?”

    吕大牛愣了愣,张了张嘴。

    高氏也急了,上前不轻不重的拍了下吕大牛那胳膊,急急道:“你哪听来的啊?先前那赵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已经被明姿给回绝了。这会儿咋又传出明姿看上了他,要说亲的说法?这不是坏人清誉吗?!”

    高氏这么一说,吕大牛也反应过来,拍着桌子就站起来了,一脸怒意,胸膛不住的起伏着:“……我是做工的时候,在那村子里听赵家人跟旁人说的,在那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不行,我得找他去!非得揍那混子一顿不可!”

    “哎,吕叔,不用!”阮明姿忙喊住吕大牛,笑道,“他们说去呗,只要这事成不了,那到时候就是他们自个儿闹个没脸没皮的。”

    高氏也气得不行:“明姿,我看那赵家的,就是欺负你爷爷奶奶家不给你出头,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这搁外头的人家,谁敢乱传这种话啊?不怕被人姑娘家打断腿吗?”

    说着说着,高氏便有些难过起来。

    吕蕊儿怒气冲冲的喊:“我们就是明姿的娘家人,走走走,哥,咱们带上铁锨,这就把那乱说话的坏人腿给打折!”

    阮明姿哭笑不得的拉住了吕蕊儿,“蕊儿,没事,你别激动。”

    高氏气得红了眼:“明姿,这不是个小事。”

    “婶子,真没事。”阮明姿不疾不徐的说着,“他们不可能只传播谣言不进行下一步的。等他们来下一步的时候,我顺道把他们的脸给打回去就行了。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他们家是敢在女方还没同意前,就敢乱散播谣言的……以后但凡有心疼自家姑娘的,谁敢沾上这家人?”

    高氏顺着阮明姿的话一想,确实是这样,这才稍稍顺了气。

    至于阮明姿能不能顺便把他们的脸给打回去——高氏根本不怀疑。

第五百五十九章 单拆出去

    聊定了这些后,担心阮明姿的吕家人终于心安了些。

    吕大牛忐忑了一路的心情也好了不少,他乐呵呵的:“今儿晌午倒是托了明姿的福气,这菜闻着就香。”

    时下是夏天,再加上做的大多都是冷热皆可的菜,虽说这一桌子的菜稍凉了些,但大家都吃的很是香甜,做活归来的吕大牛跟吕生金更是连连扒了好几碗饭。

    农家人吃饭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讲究一个家庭和乐。饭桌上,吕大牛挑着这两日做工的趣事稍稍讲了讲,吕蕊儿也叽叽喳喳的说起了村子里发生的几桩新鲜事。

    说着说着,她突然想起什么,一拍脑袋:“啊,差点忘了!”

    人放下筷子,一溜烟就跑去了她的屋子。

    吕蕊儿经常这样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家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只有高氏在那发愁的很,“都要说人家的了,还是这样冒冒失失的……”

    阮明姿闻言默了下,还是问出了口:“现在就给蕊儿说亲,会不会太早了些?”

    “先说着,说定了人家,过几年再把蕊儿嫁出去。”高氏同阮明姿说着直叹气,“就是蕊儿人小鬼大的,一直问她怎么样她也不说话。我给她相看人家,又不是我自个儿拿主意,也要她愿意才行啊。”

    阮明姿想起先前吕蕊儿跟她说的,那个差点被狗咬,却又被男方救了的事。

    她小声道:“婶子要不再等等,蕊儿其实还是太小了,她自己都不一定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

    高氏若有所思。

    吕蕊儿这会儿却已是抱着一个黑色的锦盒,蹬蹬蹬从外头跑了进来。

    “差点忘了这个!”她吐了吐舌头,讨好似的把那锦盒在饭桌上往她娘那一推,又朝阮明姿作揖,做了个告饶的手势:“嘿嘿,我光想着那盒子点心了,明姿给的这个,忘记拿给娘看了。”

    吕蕊儿还记得先前阮明姿的说法,说这个是带给她跟她娘的。

    这会儿索性直接把锦盒推给了高氏,让高氏打开。

    阮明姿忍俊不禁,高氏则是拿着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也没讲那些虚礼,在饭桌上将那锦盒打了开来。

    甫一打开,吕蕊儿便惊讶的叫了一声出来。

    里头放着一柄镶嵌着细碎锆石的发梳,并一根以金簪为底,梅花花萼为底托,锆石为蕊心的簪子。

    发梳做的小巧可爱,一看就是给吕蕊儿的,让她别在小小的发髻上。

    至于那簪子,很明显,是给高氏的。

    高氏跟吕蕊儿都惊呼出声。

    这种模样的发梳跟簪子,她们从未见过。

    阮明姿笑着介绍:“这是我打算新推出的首饰种类。上头镶嵌着的宝石叫锆石,在光下极为闪烁璀璨。因着锆石刚开始开采,再加上打磨原石的损耗率,生产率不是很高,还在筹备试验中。”

    吕蕊儿兴奋的拿起那柄小小的发梳,别在自个儿的发髻上,又一溜烟离了座位,找了个黄铜镜过来,对着直乐。

    过了会儿又在她爹跟她哥面前直扭:“好看吗好看吗?”

    吕大牛乐呵呵的直点头:“闺女真俊!”

    不爱说话的吕生金也点了点头,夸了一句:“好看。”

    可把吕蕊儿美坏了,见她娘还在举着那簪子左看右看的欣赏,她兴冲冲的过去:“娘,我帮你簪!”

    高氏便任由吕蕊儿把那锆石簪子簪到了她的发间。

    吕蕊儿殷勤的举着黄铜镜,让她娘看镜里面的身影:“娘,你看,可闪了。”

    高氏抬手摸了摸发间,见发间一片光华璀璨,忍不住也笑得直眯眼:“是真的好看!”

    吕蕊儿开始在那后悔:“哎呀,我就不应该只想着那盒点心,应该早点打开看看的!”

    她又来磨磨蹭蹭的磨阮明姿:“明姿~等你这个能量产了,给我留个,我拿零花钱跟你买。”

    “缺你那点零花钱?”阮明姿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等你出嫁的时候,姐姐送你一整套。”

    吕蕊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满脸飞红,跺了跺脚,“不理你了。”

    接着便跑到一旁去,小心翼翼的将那发梳摘了下来,放到了锦盒中。

    吕蕊儿年纪小,看不出这首饰的价值所在,但隐隐的,高氏却能看出来这叫“锆石”的宝石绝非凡品,若是能量产……

    高氏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趁着用完饭后收拾碗筷之际,她拉着阮明姿的手到角落,小声道:“明姿,你这首饰产业……还是要并在奇趣堂里吗?”

    顿了顿,她抿唇小声道:“要不你单拆出去吧?”

    高氏手上有阮明姿送的一成奇趣堂干股分红,拿着这个,其实她心里一直有点不安,平日里也只好多督促吕家父子做些木雕什么的。

    在她心里,她家已是占了阮明姿的大便宜。

    若是这锆石首饰还要并在奇趣堂里,她简直不敢想日后的收益。

    在高氏质朴的思想里头,这银钱本就不该她们得,拿了会折寿的。

    阮明姿一听高氏这建议她“单拆出去”的提议,就知道高氏心下所想,她反手握了握高氏的手,坦言笑道:“嗯,婶子放心,我正在考虑这事呢。”

    高氏又高兴起来。

    在吕家用过极为丰盛的一顿午饭后,阮明姿婉拒了吕蕊儿邀她一起午睡的邀约,溜溜哒哒回了自家院子。

    无他,吕蕊儿这个小贪吃鬼,睡觉会磨牙。

    这太影响人了。

    再加上吕蕊儿又正因着那锆石首饰兴奋着,想都知道肯定会抓着她问东问西的。

    阮明姿忙了一上午,想着中午好好歇息会儿,下午还要去上山采些草药。

    晚上说不定还有一场硬仗呢。

    午后的小山村,静谧的像是有人笼上了一层薄纱。

    阮明姿睡了一场好觉。

    直到睡到申时,这才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来,洗了把脸,拎了个篮子,又带了一袋子袖箭的箭头放在腰侧,这才锁了大门出来。

    她先前绑在胳膊上的弩箭,在去琼崖的路上,曾奇遇到一个老者,那老者见这弩弓结构不同寻常,大感兴趣,特特问阮明姿借了弩弓去研究结构。

    最后为表感谢,他帮阮明姿将这弩弓改造得更为精致小巧,平日里甚至可以隐藏在袖中,外头看不出半点异样来,堪称防身利器。

    阮明姿打那以后,在外头就没让这弩弓离过身。

    也多亏了这改造,后面救了阮明姿不止一命。

    后来阮明姿在返程的时候想要再寻那老者,奉上谢礼,结果却发现那老者早就离开了。

    阮明姿甚是遗憾。

    但这个出门必会装满一袋子袖箭系在腰间的习惯,却一直延续了下来。

第五百六十章 母鸡

    阮明姿头上盖了个手工编织的草帽,拎了个篮子进了山。

    夏日午后的山涧,因着有树木的遮映,要比实际凉爽得多。阮明姿眼下需要的草药,也大多是生在背阴处。她这一路采集下来,甚至都没有出多少汗,便把拎着的篮子采集得满满当当的。

    阮明姿算着差不多了,微微吐出一口气来。

    这大半年在外头,她跟着席天地也学了不少东西。

    重中之重学习的,却是关于一些好用的各类药粉配置。

    阮明姿脑子极好,往往席天地说一遍她就能记住,复述的时候几乎是一字不差。

    席天地一开始还不信这个邪,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药粉配置比例,连痒痒粉这种比较偏门的药粉都有。

    说完就等着阮明姿给他复述。

    阮明姿也没含糊,神色镇定的张口就把方才席天地说的全给复述了一遍,说完后还特别真诚的看向席天地:“有漏吗?”

    席天地:……

    漏没漏且不说,要被气死是真的。

    老天爷也太过偏宠这对姐妹了吧?

    妹妹学习能力超强,已经让他羡慕嫉妒恨了。姐姐是个聪明绝顶的他也一直有这个认识。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姐姐”,记忆力竟然逆天到了这个地步。

    需知那些枯燥乏味的药物配置,他方才一口气说了十来个方子,她真就一个数字都背下来了?

    真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

    阮明姿采完了需要的草药,便拎着装的满满当当的篮子从山涧背阴处往回走。

    走着走着,突见前面有一道小小猎物的身影闪过。

    阮明姿脚步顿了顿。

    久违的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

    去年的时候,她便是追着这样一个跑得极快的猎物身影,追到了深山中的滩涂乱礁处。

    结果就遇到了受伤的那人……

    想到这,阮明姿面无表情的扯了扯嘴角。

    说起来,这半年多忙得很,她已经有些时日没有想起过阿礁了。

    那个沉默寡言,却又给了她无尽安全感的人,已经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了。

    不过她也很想得开,不会沉湎于那些回忆。

    阮明姿紧了紧握着篮子提手的手,没有像先前那样追着猎物不放。

    她径直下了山。

    到了山下,这会儿太阳刚刚西下,就见着有个人影正在她家紧锁的大门前,在那来回走动着。

    虽说只是一个背影,但阮明姿也从那衣着身影上认出了那是毛氏。

    阮明姿挑了挑眉,不动声色的唤了声二婶。

    毛氏猛地回头,脸上的焦躁在看到阮明姿的那一瞬,化为了蕴着一点贪婪的喜悦。

    “哎!明姿!你这是去哪了!”毛氏忙迎了上来,亲亲热热的说着,好似跟阮明姿就是一对亲密无间的好婶侄。

    阮明姿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避开了毛氏伸过来要挽着她的手。

    她举了举手里的篮子,顺势挡住毛氏:“二婶有事?”

    毛氏瞅了一眼篮子里放着的那些草药,眼里闪过一抹轻蔑。

    ——一堆破草也当成宝贝!

    但她嘴里依旧是无比的熟稔亲热:“你忘了?你爷爷奶奶不是喊你晚上回家吃顿饭吗?”

    她嗓音极大,恨不得周遭所有人都知道这事一样。

    阮明姿笑了下,面上同样看不出半分疏离来:“二婶太热情了,我这刚从山里出来,回家换身衣裳就过去。二婶先回去歇息吧。”

    说着,便绕开毛氏,往大门前行去。

    倒是毛氏,紧跟着阮明姿走了几步,拧着眉头不大满意,好似还有话说的模样。

    阮明姿顿住脚步,回过神去看着毛氏,落日的余晖映在她脸上,映出她似笑非笑的模样:“二婶这是怕我跑了吗?”

    这话戳到了毛氏的痛脚。

    毛氏猛地变了神色,脸上却硬挤出笑来:“……明姿,这是哪里的话?”

    阮明姿却毫无芥蒂的笑了起来,仿佛刚才那就是一句玩笑话:“我跟二婶开玩笑呢。”

    阮明姿这一张一弛的,把毛氏给吓得额上冷汗都出来了。她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再说什么,忙干笑道:“……你这孩子。我就是怕你后面,又变了主意。你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早就想跟你好好说会话了。但这些年,你这孩子倔强的很……”

    她后头这话声音极大,眼下正是村人从地里头回来的时辰,村子里不少人都听到了毛氏这话。

    阮明姿却不耐听这些,她笑了笑,回身打开大门,也没说让毛氏进。

    毛氏有些尴尬的顿在原地,她倒是想跟上去,又怕阮明姿像方才一样,突然来句什么。

    逼得太紧,再让阮明姿起了疑就不好了。

    正当毛氏在那进也不是,走又不甘心的时候,阮明姿却从院子里出来了。

    手里还拎着一只活蹦乱跳的鸡。

    不少村人都好奇的往这边看。

    阮明姿笑眯眯的,拎着母鸡的翅膀,把手里的鸡递给毛氏,声音虽说没有故意扬高,却也不算小:“爷爷奶奶能想通,喊我回去吃饭,我感动的很。这些年来,虽说爷爷奶奶对我做了好些不太好的事,但我想了想,二婶说的也是,到底是一家人。这鸡啊,二婶拿回去,给爷爷奶奶添个菜。我这洗漱一下,换个衣裳就过去。”

    毛氏手里被塞了一只肥美的大母鸡,还有些懵。

    母鸡的挣扎倒是让她回了神,她连忙拢好了,心下突然反应过来。

    看来阮明姿这死丫头是真的信了她的话,不然,以阮明姿那锱铢必较的性子,怎么可能会给她母鸡?

    毛氏掩不住脸上的欢喜,也不再非要跟着阮明姿进院子里,脸上漾出笑来:“好好好,你去换衣裳吧。我这就把这鸡拿回去。”

    她喜气洋洋的拎着那母鸡的鸡翅膀,脚步都有些飘的往回走。

    村人见了,都啧啧称赞。

    阮家人先前对阮明姿做的那一桩桩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村子里多多少少也都传了些。

    看这架势,阮明姿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啊,心软,这就原谅她爷爷奶奶那一家子了。

    真是个好姑娘。

    村里人啧啧感叹着,纷纷抗着锄头往家里去了。

第五百六十一章 祖坟冒青烟了

    西边的太阳已经沉沉的落到了山那头,唯余下渲染了大半个天空的灿烂晚霞。

    晚风习习,吹走了白日里的燥热,人也跟着清爽起来。

    阮明姿洗漱后,换了身利落的衣裳;又重新挽了头发,将散落的发髻都梳拢了上去,看着人又美又精神。

    只是腰间,缀着一个略有些长的香囊,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

    她走路极稳,那香囊犹如一个禁步,缀垂在她的裙摆一侧。

    阮明姿眼下在榆原坡极受欢迎,哪怕没有产品在榆原坡售卖的,她也会给他们介绍点别的销售渠道。比如家里头养的鸡鸭鹅,会有县城里的酒楼直接以市场价来收购什么的,省了不少事。

    村人们都很承阮明姿的情。

    这会儿,有些吃饭早的人家已经用过了饭,三三两两的在各家家门外纳凉唠嗑,见阮明姿打扮的这般飒爽美丽的出了门,都笑着跟阮明姿打起了招呼:“明姿,去哪啊?”

    阮明姿在晚风中拂了下额头上沾着的散发,似是有些不大好意思的笑了笑。

    有些知情的,便笑着替阮明姿回答:“明姿这是去她爷爷奶奶家吃饭呢。”

    “啊?”

    齐大娘正好抱着孙女儿出来玩,听到这话,吓了一跳,有点急了。

    她作为阮明姿的邻居,阮明姿那丧尽天良的爷爷奶奶一家子,对这一对孤女做了些什么,知道得比旁人要更多些。

    她急急忙忙抱着孙女儿上了前:“明姿,你这是?”

    阮明姿伸手逗了逗胖乎乎的小姑娘,安抚的朝齐大娘笑了笑:“大娘别急,没事。我就是去吃个饭。”

    “哎你这孩子……”齐大娘知道阮明姿这看着软乎乎的小姑娘,实际上主意特别正,打定了主意的事,旁人说也没用。

    她跺了下脚,只能道:“要是有什么事,你就喊人,知道吗?”

    “嗳!”阮明姿笑着应了一声,摆了摆手,“我先过去啦,爷爷奶奶应该等久了。”

    齐大娘只能抱着孙女儿又回了纳凉唠嗑的人群中,同村人直叹气:“……明姿这丫头,今儿怎么……”

    “也没办法。”有人上午时瞧过一次热闹,神神秘秘的说,“明姿她二婶,今儿上午把赵婆子给推出去了,还拿明姿的爹娘说事……呦嘿,我都许久没见赵婆子人了,今儿一见还吓了一跳,瘦得呦,那样子……估计明姿心软了吧。”

    “可不是嘛。先前我看毛氏从明姿家里离开的时候,还拎了只可肥的母鸡,说是明姿给的!”

    “阮家真是祖坟冒了青烟了,才得了名字这么个好姑娘……也不知道好好珍惜……”

    众人议论纷纷,唯独齐大娘眉头紧锁,总觉得有点不大放心。

    这会儿众人口中的阮明姿,却是已经到了阮家老宅的门口。

    大门是紧紧关着的。

    阮明姿站在老宅门外,闲适的看了一番阮家破破烂烂的老宅。

    这些年,她跟妹妹越过越好,相比之下,阮家的日子是一日不如一日。

    阮家老三被阮明姿直接送去了流放。阮玉春因着意外害死了婆母,原本按照大兴律,差不多是个死,但好巧不巧正好赶上太子的嫡子出生,皇帝大喜之下,为了祈福大赦天下,阮玉春被判了个流徙三千里。

    而剩下的阮家人中,被一家子给予厚望的阮成章,自打被高秀才的私塾劝退之后,毛氏不死心的到处找关系,希望能让阮成章去县学里进学。银子是犹如无底洞的往里填,每次都说就差一点,就差一点,结果连县学的边都没摸上。眼下更是成了个小小年纪就天天跟那些地痞无赖混在一起酗酒的酒鬼。

    可以说,阮家那原本就没多少的家底,几乎都被阮成章给霍霍了。

    而从前凶神恶煞刻薄寡恩的赵婆子,则已然成了面黄肌瘦的强弩之末,瘫痪在床,生不如死。

    阮明姿想着,嘴角不由得翘了翘。

    这时候,那扇破败的大门里,隐隐传来了对话声:“……咋还没过来?”

    “那死丫头,别是跑了吧?!”

    话声慢慢近了,大门发出沉闷的一声响,被人从里侧打开了。

    里头的人正是毛氏跟阮安强两口子。

    他们一见阮明姿就站在门外,愣了下,还未说什么,就见着阮明姿已然愉快的笑了起来:“正要敲门,二婶跟二叔就来开门了,巧了。”

    毛氏脸上迅速的挂上了笑,热情的侧开身子,一边去拉阮明姿的胳膊:“哎呦你这孩子,可算来了,你爷爷奶奶都在主屋等你呢……”

    阮明姿往前迈了一步,恰好避开了毛氏的手,她脸上毫无破绽的笑道:“是我洗漱换衣裳慢了。”

    毛氏的手僵了下,但这会儿阮明姿已经往院子里走了,她也只好给了阮安强一个眼神,急急的跟在了阮明姿身后。

    阮安强不动声色的把院门关上后,上下两个门闩都给闩上了,又加了一把锁。

    阮明姿假装没听见身后的动静。

    正屋的门上,垂着一张芦苇编织的门帘。

    那门帘一看就有些年头了,破破旧旧的,边缘散发着一股腐烂的霉味。

    屋子里点了灯,有昏黄的光透过门帘那破烂的缝隙映射下来。

    阮明姿挑起门帘,就见着昏暗的屋子正中间,摆着一张桌子。

    桌子上稀稀落落的摆着几道青菜,唯有正中间那盆炖鸡,散发着幽幽的香味。

    而桌子旁坐着的人,阮明姿是一点都不意外。

    除了阮家的阮老头,赵婆子,阮成章,阮玉冬这几个,还另有一对“熟人”。

    赵婆子的娘家人赵黄氏,以及她的儿子赵家权。

    也就是先前吕叔曾经提过的,散播跟她的谣言的那赵家人。

    阮明姿虽说并不意外,但这会儿脸上还是很应景的露出一副诧异的神色,皱着眉头,看着不大高兴的样子:“怎么她们也在?”

    赵婆子一听阮明姿说话,气就上来了,张口就骂。

    偏偏她说话含糊不清,叽里咕噜的一串骂下来,旁人也听不懂几个词。

    毛氏连忙叫了一声:“娘!”

    上前又拉了拉赵婆子的胳膊,背着阮明姿也不知道给赵婆子使了什么眼色,赵婆子总算稍稍平缓下来。

第五百六十二章 药下哪里了

    毛氏安抚了赵婆子,又朝阮明姿抬头笑了笑:“说起来这也是你舅妈跟表哥,跟咱们都是一家子,怎么就不能在这了?明姿啊,不是我说你,你这个孩子,这个亲缘观念也太淡薄了些。这样不好。”

    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直接把赵黄氏跟赵家权突然出现的问题给转换成了阮明姿有问题。

    阮明姿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破旧的正屋里,只点了一盏灯,有些昏暗。

    饶是如此,赵黄氏眼角眉梢压不住的神气得意,阮明姿也看得一清二楚。

    而赵黄氏身边的赵家权,看向阮明姿的眼神,轻佻又放肆。

    阮明姿面无表情的想,看来这母子俩是忘了前几次吃的亏了。

    毛氏这会儿已经招呼着阮明姿“坐坐坐”了。

    阮明姿笑了笑,没说什么,顺从的听着毛氏的话,往她指着的方向坐了过去。

    她跟阮玉冬的座位挨着,在最下首。

    阮玉冬斜斜的看了阮明姿一眼,悄悄的用脚勾了一下阮明姿的板凳。

    阮明姿八风不动,直接坐在了阮玉冬勾后的板凳位置上,稳稳当当的。

    这一下子,就成了阮明姿紧紧的挨着阮玉冬坐了下来。

    这样一来,阮明姿就离另一边的赵家权稍微远了些。

    偏生阮明姿还要朝阮玉冬笑笑:“原来你这么想同我亲近,还特特把位置往你这调了调,我倒也不好拂你面子。”

    阮玉冬气得脸都黑了。

    也就是这会儿灯光昏暗,看不太出来。

    毛氏给了阮玉冬一个“别急”的眼神,阮玉冬这才勉强把情绪压了下去。

    毛氏清了清嗓子,笑道:“好不容易一家子聚在一起,快点吃饭吧。”

    说着,她眼神示意阮玉冬给阮明姿倒茶。

    阮玉冬垂下眼,依言给阮明姿倒了一碗茶,又给自个儿倒了一碗,当着阮明姿的面喝了两口,又挑衅似的看了阮明姿一眼。

    好似在说,这茶水里面可没下药。

    阮明姿没搭理她,毛氏一说吃菜,她便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毛氏这会儿却是在分发鸡汤,她挨个都给桌上人盛了一碗,唯有阮明姿,她略了过去。

    毛氏似笑非笑:“明姿啊,家里头这日子不好过,不像你那么能挣钱,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今晚这鸡汤,你看……”

    毛氏是故意说这话寒碜阮明姿的。

    阮明姿倒也不生气,她放下筷子,笑吟吟道:“应该的。”

    毛氏拿勺子的手,都顿了顿。

    阮玉冬一想阮明姿这不把鸡汤放在眼里的模样,气得直接把那碗鸡肉来一饮而尽。

    待她要喝第二碗时,毛氏却拿筷子敲了敲她的手,“行了啊,喝一碗就够了。你哥还要进学呢,这鸡汤大补,让他多喝点。”

    阮玉冬气得差点把手里的筷子扔出去。

    就阮成章那烂泥扶不上墙天天酗酒的赖皮玩意,还进学?!

    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埋头多扒拉了几筷子青菜。

    毕竟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不想节外生枝。

    如果顺利的话,今晚过后,一碗鸡汤算什么?

    阮明姿另一侧的赵家权却突然献起殷勤来,夹了一筷子小油菜,放在阮明姿面前的碗里,装腔拿调道:“明姿表妹,尝尝这个。”

    没用公筷,用他自个儿吃过饭的筷子夹的。

    阮明姿没说话,不再碰她碗里的任何东西,自个儿夹了一筷子菜,慢条斯理的吃着。

    赵家权碰了个钉子,却丝毫不气馁。

    实际上,他这会儿兴奋的很,根本压不住。

    半年多没见,阮明姿样貌长开了。原本就是绝色,这会儿比之先前稚嫩的模样,更是娇妍明丽了不少。

    半年多前曾在阮明姿那碰过的壁,受过的辱,也仿佛被他刻意的遗忘了。

    他只要一想今晚的安排,就忍不住浑身都微微发颤。

    尤其是这会儿,灯下看美人,朦胧昏黄的灯光更是给美人的侧脸笼上了一层蒙蒙的薄雾,简直让他兴奋的口干舌燥。

    他情难自禁的往阮明姿身边凑了下,沉醉的吸了一口,迷蒙道:“好香啊……”

    阮明姿瞥了赵家权一眼,没说话。

    她端起面前的茶水来,喝了一口。

    在她垂眸放下手中茶碗时,其余人的眼里都放出了兴奋的光来。

    阮明姿拿帕子擦了擦嘴,道:“我吃完了。”

    毛氏眼里的笑,掩都掩不住:“明姿啊,今晚吃了这顿饭,咱们一家子就算是重归于好了啊。往后倒也不要求你多孝顺你爷爷奶奶,只是凡事多想想你爹娘,别让你爹娘在九泉之下蒙羞,知道吗?”

    这话说得带了几分居高临下的教育意味。

    阮明姿轻笑了一声,看着似是很温顺的模样:“二婶说话一直都很有道理。”

    毛氏蹙了蹙眉,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

    但她还没来得及多想,就见着阮明姿用手指轻轻撑住头,喃喃道:“有点困……”

    旁边的人脸上都露出了大喜过望的神色来。

    毛氏兴奋的声音都颤了:“没事,让你玉冬妹妹,扶你去她屋子里歇息一下吧。”

    她见阮明姿还有些迟疑,故意又板起脸来,“我先前也说过了,咱们一家子算是重归于好了。怎么,你还嫌弃你玉冬妹妹的屋子破,比不上你家是吗?”

    阮明姿只得后退一步:“那,好吧,就劳烦玉冬妹妹了。”

    说着,她起身,阮玉冬迫不及待的走到她身边,要扶阮明姿。

    阮明姿踉跄了一下,看似很是不稳的模样,却恰好避开了阮玉冬的手。

    “我没事……”阮明姿含糊不清道,“玉冬妹妹替我开下门就好。”

    阮玉冬冷笑一声,甩开门帘,径直走了。

    阮明姿步履不稳的跟了上去。

    阮家几人跟赵黄氏在后面交换了下眼神,眼神中掩不住的兴奋与贪婪。

    不多时,阮玉冬回来了,毛氏忍不住的拉着阮玉冬的手,压低了声音:“……咋样了?”

    阮玉冬露出个有些狰狞的笑来:“成了,进去后她就睡过去了!”

    毛氏冷笑一声:“看她这顿饭一直都谨慎的很,咱们茶水都喝过一遭了,她才敢入口,却没想过,咱们把药来给下在了她茶碗的碗壁上!”

    赵黄氏也喜不自胜,推了一把赵家权:“权哥儿,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赵家权拉了拉领口,忍住心底的燥热,志得意满的迈了出去。

第五百六十三章 阮明姿杀人了

    阮玉冬的屋子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全靠窗外的月色,才能看出炕上躺着个人。

    是阮明姿。

    阮明姿躺在铺着编织凉席的炕上,一动不动。

    月光从窗柩那映进来,正好照亮了她垂落在炕边一侧的手,雪白得犹如冬日里降下的初雪。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继而又被人小心翼翼的关上。

    紧接着,门这儿又传来一声“咔”。

    那是来人把门闩给严丝合缝扣上的声音。

    锁得牢牢的。

    屋子里安静极了,似乎只能听到来人激烈的心跳声。

    那人趁黑摸到了炕边,迷醉的看着阮明姿垂在炕侧的手,声音低颤着,带着一股战栗的兴奋劲儿:“连手都这么好看……”

    这声音,不是赵家权又是谁?

    他凑近了,手撑在炕边,陶醉的深深嗅了一下:“好香啊……”

    话音未落,炕上的人却突然睁开了眼,她方才垂着炕边的那只手,猛地抬了起来,一把扣住了赵家权的咽喉!

    这变故生得太突然了,沉迷在香气里的赵家权还未反应过来,阮明姿另一侧空出来的左手,已是毫不客气的朝他腿间那耸出来的部分,单手扣动了袖箭的开关。

    咻!

    黑暗中,她袖中射出了一支小巧的利箭,似是穿破了什么。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天空。

    阮明姿松开癫狂抽搐的赵家权,避闪到一旁。

    在赵家权凄厉的惨叫声里,阮明姿好整以暇,慢条斯理的,把自个的衣襟弄乱了些。

    而这会儿,外头听到动静的阮家人跟赵黄氏,已经预感到不好,冲到门外在那砰砰砰砸门。

    “儿啊!咋了这是!?”

    赵黄氏及惊慌失措的声音传了过来。

    阮明姿任由屋外砸门声震天响,依旧没有开门。

    直到听到外头的院门被人砸响了,她才动了起来。

    这寂静的夏夜,邻里邻居的又住这么近,稍稍有些大点的动静就能听得到。

    更别说赵家权这犹如杀猪一般的凄厉惨叫了。

    外头院门正被人咚咚咚的砸响,伴着隔壁邻居的高声询问:“安强,你家里没事吧?”

    阮安强急得头上都冒出了汗,顾不上回话。

    实际上他也不知道怎么回。

    这会儿赵家权还在那嚎着呢,赵黄氏都要急疯了,拉着阮安强让他撞门。

    阮安强撞门的当口,阮明姿把窗户打开,直接从窗户翻了出去。

    众人都在屋门前忙着撞门,见着此景,愣了下,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阮明姿趁着众人愣忡的功夫,飞快的奔向外头的院门。

    在飞奔的过程中,她飞快的扭了自个儿一把,哭腔信手拈来:“救命啊!秦叔,救命啊!”

    她哭喊着,手下也没闲着,直接把先前阮安强关的死死的院门的门闩给拔了出去,把大门打开,果不其然,院门外那提着灯一脸愕然的,正是阮家老宅这附近的邻居秦叔。

    “明姿啊,这咋了?”秦叔愕然道。

    阮明姿哭得梨花带雨,“有人,有人想非礼我……”

    阮明姿这话说完,就听得院里头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啊!”

    阮明姿的哭声稍稍一止。

    看来赵黄氏他们终于进了屋子,发现了被阮明姿射了一箭的赵家权。

    阮明姿老神在在的想着,方才她的袖箭,可是专门对着那耸起来的地方射过去的……

    那地方受伤可得早些处理了,不然,说不定会失血过多而死。

    但这跟她一个“差点被非礼,受惊过度”的受害者又有什么关系呢?

    阮明姿抬起袖子遮住了脸,看着像是在擦泪,实际却是掩了掩嘴角那微微翘起来的笑。

    阮家院子里乱成了一片,越来越多的村人围了过来。

    毛氏冲了出来,哆哆嗦嗦的也不知道冲着谁在那喊:“快,快去找孙大夫!”

    有热心的村人赶紧帮着去喊了孙大夫。

    也是赶巧了,孙大夫正好在附近一户烫伤的人家里给人换药,背着药箱出来的时候正好跟那热心村人给碰了个正着,被村人强拉了回来。

    孙大夫过来的时候,屋子里赵家权的惨叫声已经几不可闻了。

    只余下赵家权他娘赵黄氏,在那“儿啊儿啊”的惨叫哭嚎着,沦为了背景音。

    阮明姿站在院门外,小声的啜泣着。

    院门外围过来的那些村人,注意力自然是都落到了阮明姿身上。

    齐大娘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她方才听到有人说阮家这边出事了,心里就咯噔一下,连忙把怀里的孙女儿给儿子抱着,自个儿赶忙往这边跑了过来。

    过来一看,阮明姿站在门前抹泪,吓得齐大娘赶忙挤出人群,就见着举着灯笼的秦叔旁边,阮明姿胸前的衣衫有些凌乱……

    她脑子一下子就炸了,赶紧冲了上去。

    “这,这咋了?!”齐大娘声音都颤了,“闺女别哭了啊,有啥事,跟大娘说!”

    她咬了咬牙,要把阮明姿拉走。

    毛氏却从院子里冲了出来,声音有些尖,气急败坏道:“这小贱人不能走!阮明姿杀人了!”

    这话一出,众皆哗然。

    阮明姿杀人了?

    ——这怎么可能?!

    高氏也火急火燎的从人群后挤了过来,虽然不懂前因后果,但听得毛氏尖着嗓子吼得那一句“阮明姿杀人了”,当即也急得一嗓子吼了出来,“乱说什么啊!我们明姿怎么可能杀人!”

    她犹如护崽的母鸡一样,挡在阮明姿身前,恶狠狠的瞪向毛氏:“我可告诉你,胡说八道污蔑别人,告到县老爷那,县老爷也是要打你板子的!”

    “你们别不信!”毛氏尖声道,“一会儿孙大夫看完了就知道了!”

    说完,往地上狠狠吐了口吐沫,转身回了院子。

    高氏这才转过身去,着急的问阮明姿:“到底咋回事啊?”

    齐大娘急得直跺脚,给了高氏一个眼神,小声道:“回去再说,先别问了……”

    高氏眼神也落到阮明姿那凌乱的前襟上,只觉得血都涌上了脑子,骂了一句粗话,就要往阮家院门里冲,“一群崽种,老娘跟你们拼了!”

第五百六十四章 日后还是领养过继吧

    阮明姿赶紧拉住了高氏,齐大娘愣了下,也赶紧过去把气疯了的高氏给拉住了。

    然而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赵黄氏却从院子里冲了出来。

    她貌似疯癫,直奔阮明姿而来。

    “贱人,我杀了你!”

    只见她穿着的那身浅色衣衫,沾着大片大片的深色印迹,配上她疯了一般的模样,在夜色下看着瘆人极了。

    看热闹的村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齐大娘跟高氏身子骨都强健的很,这会儿赶忙把赵黄氏给拦住,赵黄氏不住的挣扎,面貌狰狞,却因着齐大娘跟高氏一边一个拦着,她实在过不去。

    她只能胳膊越过齐大娘跟高氏的阻拦,扑棱着要去抓阮明姿:“贱人,生孩子没屁眼的贱人!”

    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是阮明姿前襟凌乱,不争不辩,神色凄然的站在那儿。

    看热闹的村人们这心,一下子就偏到了阮明姿那边去,都在那想,这人是阮家的亲戚,这又是发哪门子疯?

    有脑子转得快的,一溜烟跑去请里正了。

    周里正原本正在背着手遛弯,一听阮家出事了,拄着拐杖赶忙跟着来报信的后生赶了过来。

    赶过来的时候,赵黄氏正在那披头散发的坐在地上,一边拍着大腿嚎哭,一边用各种粗鄙难听的脏话骂着阮明姿。

    村人在那听着各色恶毒的话,听得目瞪口呆。

    以往这个赵黄氏来他们榆原坡走亲戚,架子摆得足足的,觉得他们赵家出了读书人,跟山村里旁的泥腿子已经不是一路人了。

    哪怕路上见了互相打招呼,她眼皮子也几乎要翻到天上去。

    这会儿竟然这般不管不顾的,直接撕破脸皮了?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阮家院子里这会儿灯火通明,站满了人。

    阮家出了事,从上到下都是一副不大正常的模样。旁人也指望不上他们,家住附近的秦叔干脆从自个儿家里搬来了一张椅子,让周里正坐下。

    周里正坐在椅子里,双手撑在身前的拐杖上,看了看哭得披头散发的赵黄氏,又看了看面色凄惶,不发一词的阮明姿,叹了口气:“……这到底是咋回事啊?”

    赵黄氏这会儿显然是不能正常对话的,她似是被愤怒冲晕了头脑,一个劲的用各种难听的话翻来覆去的骂着阮明姿。

    周里正只得又看向阮明姿,“明姿啊……这……”

    这会儿院子里点起了几盏灯笼,阮明姿脸上的神色清晰无比。

    样貌昳丽绝世的小姑娘,红肿着眼,面露凄惶,咬着下唇没说话。

    高氏在一旁忍不住开了口:“周里正,这我得说几句。明姿出门半年多,今儿回了村子,给村子里不少人都带了厚礼……她跟阮家的纠葛您也知道,反正她做再多,阮家人也不念她半点好,她就没给阮家人带。结果阮家人就闹上我家了,非要明姿给个说法……后来又说什么,都是一家子,明姿的爹娘在泉下不得安宁什么的,要让明姿跟他们重归于好,还非让明姿今晚上来阮家这边吃饭!”

    她愤怒极了,一指旁边还在那不住谩骂的赵黄氏,“明姿这孩子心软,就答应了,结果换来了什么?!”

    高氏气得声音都在抖。

    像阮明姿那般漂亮得过分的小姑娘,前襟乱成那个样,发生了什么,她简直不敢去想!

    毛氏不知从哪里出来,站在赵黄氏身边,声音尖利:“你们那是不知道阮明姿这小贱人做了什么事!……她把权哥儿差点给杀了!”

    高氏想也不想的直接冷笑出声反驳:“那你怎么不说,你家那个权哥儿,做了什么?!明姿的脾气性格大家都知道,她不是无缘无故动手的那种人!”

    “你!”毛氏狠狠的瞪向高氏。

    高氏性格向来直爽泼辣,她根本不怵毛氏,也狠狠瞪了回去。

    周里正多少听出点味来。

    这会儿,孙大夫从一侧的屋子里出来,正拿着块手巾擦着手上的鲜血。

    赵黄氏见着孙大夫终于出来,喉咙里发出一声似哭的激动咕隆声,扑了上去,扯着孙大夫的袖子,着急的问:“大夫,我家权哥儿的伤势,如何了?”

    院子里灯火通明的,孙大夫那紧皱的眉头众人也看的很清楚。

    他板着脸道:“我只能紧急处理了下,稍微止了下血,受伤太重了,得赶紧找车送去县城。”

    赵黄氏抱着最后一丝期望问:“……那他那个地方,还有救吗?”

    孙大夫迟疑了下,原本不欲在众人面前谈及病患具体的伤势,但偏偏赵黄氏像是忘了这点,脸上神色略略扭曲着,看着已然是有些不太正常了。

    孙大夫叹了口气,还是说出了口:“……都那样了,日后还是领养过继个孩子吧。”

    饶是孙大夫说的很委婉,赵黄氏也听懂了。

    赵黄氏面色煞白,腿一软,差点晕厥过去。

    一旁的毛氏扶了她一把,在赵黄氏耳边碎碎念道:“是阮明姿那个贱人害了权哥儿……”

    赵黄氏猛地醒过神,推了一把毛氏,面目狰狞犹如恶鬼,就朝阮明姿扑了过去:“小贱人……你给我儿子偿命!”

    高氏跟齐大娘一直虎视眈眈的盯着赵黄氏跟毛氏这边,见赵黄氏突然暴起,哪里能让她伤到阮明姿。

    两人把赵黄氏给推搡了出去。

    但赵黄氏已然是疯了一般,面貌狰狞如恶鬼,挣扎着要去打阮明姿。

    孙大夫提高了音量:“行了!现在不是闹这个的时候,赶紧去套车吧!”

    这两年榆原坡的村民们给阮明姿的奇趣堂供货,不少人家都赚了好些银子,有几户家里也养起了骡子。

    周遭看热闹的村民里,有个家里就养着骡子的,他大喊一声:“我这就家去套车。你们赶紧准备一下!”

    一直留在主屋里的赵婆子,这会儿也得了消息。

    赵家权是她娘家的侄孙,也是赵家这一代最大的指望。

    她一听赵家权竟然从此以后废了,整个人身子一歪,差点闭过气去。

    然而人缓过神来后,她气得满脸通红,怒火高炽,让阮老头将木制的简易轮椅推到院中,咬牙切齿面目狰狞的指着阮明姿大骂:“……你这个千刀万剐的小贱人!”

第五百六十五章 把话说清楚

    赵婆子先前一直在生病,这次怒意滔天,歪打正着,反倒是能把话给说清了。

    阮家的人,几乎都带着冲天的仇恨怒视着阮明姿,嘴里一直骂着各种污言秽语。

    就连平日里跟阮家老宅的人交好的人家,都有点听不下去了。

    这也太……

    周里正重重的用拐杖碰了碰椅子腿,发出声音来:“行了!到底是个什么事,你们好好说!”

    毛氏抢在众人前头,强忍着被耍弄的怒意,飞快道:“周里正!你可要替我们家做主!我们好心好意请阮明姿那小贱人来家里吃饭,可那小贱人竟然带了武器,把权哥儿给伤成了重伤!方才您也听孙大夫说了,权哥儿伤势重的很,这次说不定就……”

    “我儿吉人天相,一定没事的!”赵黄氏打断毛氏的话,嘶吼道。

    “权哥儿哪怕没事,这次阮明姿这个小贱人也一定要付出代价才行!”赵婆子面目狰狞的喊着。

    周里正皱了皱眉,“要说事就好好说,左一个小贱人,右一个小贱人的,像什么话!”

    顿了顿,他又看向阮明姿,态度稍稍和缓了些,却带着疑问:“明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高氏跟齐大娘比阮明姿还要紧张,她们俩早已注意到阮明姿那微微散乱的前襟,觉得这事可能对阮明姿有影响,不太想让她当众说。

    高氏迟疑道:“周里正,要不,咱们去屋子里说?”

    毛氏却尖锐的出了声:“怎么着,你这是想包庇那个小贱人?!感情受伤的不是你家吕生金!站着说话不腰疼,也不怕你儿子烂疮流脓遭报应!”

    高氏气得浑身发抖,毫不留情的骂了回去:“我家生金站得直行得正,怎么可能遭报应?!倒是你家从上到下都没个好东西,才应该小心些,别走路掉茅坑里!”

    毛氏激动的要上来挠花高氏的脸。

    周里正不得不大喝一声。

    好在周里正在村子里一向有名望,毛氏勉强停了下来,在那气得大喘气。

    高氏往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不屑的瞥了毛氏一眼,心里却有些存疑,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今儿晚上,这阮家从上到下,态度都太激愤了……一个个的脸红脖子粗的,就连毛氏这惯来会做表面功夫的,也仿佛不管不顾的撕去了那层皮……

    这念头在高氏脑子里一过,她又转念一想,听孙大夫的话头,那赵家权应该是伤到了那活儿。这可是断子绝孙了,她们气成这样,倒也多少能理解。

    高氏便把这念头抛到了脑后。

    周里正咳了一声,倒想的很全面:“这事说不定涉及**,要不就去屋子里……”

    这次,没等阮家人开口反对,阮明姿倒先开了口。

    “不用了,里正爷爷。”她手里捏着块浸满了姜汁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露出一双又红又肿的眼来。

    院子里灯火通明,众人看得分明,莫名觉得心中一抽。

    比起状似恶鬼,谩骂不止的阮家人,阮明姿这模样可以称得上楚楚可怜了。

    大家的心自然都偏向了她。

    阮明姿凄楚的笑了下,“今儿我也算彻底看清楚了。我也不怕丢人,今儿就当着大家伙的面,咱们把话说清楚。”

    高氏着急道:“明姿!”

    齐大娘也劝:“明姿丫头……”

    阮明姿却决绝的摇了摇头。

    “你个小娼妇还有脸说!”赵婆子依旧在那谩骂着。

    不过这会儿已经没人在意她了,院子里站满了村人,都瞪大了眼睛看向阮明姿。

    不得不说,灯下看美人,哪怕美人儿哭肿了双眼,那也是极为赏心悦目的。

    众人的注意力前所未有的高。

    阮明姿凄凄的笑了下:“……前面高婶子也说了,今儿是我二婶,过来跟我说,爷爷奶奶想跟我重归于好。二婶又提到了我过世的爹娘,我一想,确实也是,我爹在世的时候,就是个极孝顺的,哪怕后头我爷爷奶奶嫌弃我爹娘生病,让我们分了出去,爹爹也一直惦念着爷爷奶奶……”

    阮明姿声音清甜,又带了一抹微哑,她的话带着村里众人回忆起了阮明姿她爹,阮安盛。

    阮明姿的爹,确实是个极孝顺的。

    他生得很是好看,哪怕营养不良人看着有些佝偻,却也遮不住他的俊美。当年十里八村的大姑娘小媳妇都爱偷着瞧他。

    大家都说,是阮家祖坟冒了青烟,才生出个这么好看的孩子来。

    可惜……

    众人忆及阮安盛的早早病逝,都忍不住摇了摇头。

    阮明姿不动声色的看了一遭众人的神色,见众人已经被她勾起了对阮安盛的回忆,她这才继续道:“……为了我爹娘,我想着,以往虽说爷爷奶奶他们做了不少错事,虽说我跟妹妹为着那些差点送了命,但总归还是一家子……我就答应了二婶,今晚过来吃饭。”

    她哽咽两声,“其实我心里也很期待,下午二婶去找我,我还把家里最肥美的一只母鸡拿给了二婶,让她带回来吃。”

    旁边有村人附和:“没错,下午的时候我看见了,那只鸡养的可好了。搁我,我可舍不得吃了它!”

    听到这,众人都隐隐约约的觉得,阮明姿确实是一门心思想要跟阮家人和好的。

    那为什么又变成了眼下这个局面?

    众人脸上都露出了沉思的神色。

    高氏跟齐大娘却是越听越心疼。

    阮明姿见气氛已经被她调动的差不多了,她这才继续道:“……晚上来了爷爷奶奶家吃饭,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喝了些茶水,而后没多久就觉得头晕晕的,有些困……玉冬就带我去了她的屋子休息。”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特别想睡觉。我本来想让玉冬陪我会儿,但玉冬很不耐烦,说我嫌弃她屋子小,炕硬,说我事多。我又一想,在爷爷奶奶家睡会儿,也不是什么大事,能有什么危险?……我就没再坚持,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阮明姿说到这,浑身都颤了起来。

    众人越发心疼,已经隐隐猜到了后面发生了什么。

第五百六十六章 玄芝草与琼玲花

    阮明姿似是有些承受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后面我就隐隐听见好像有人开门进了屋子。我想睁眼,睁不开,那人已经在扯我衣裳了,我没办法,就咬破了舌尖,强迫自己清醒过来,跟那人说让他走……可他不听,还要继续撕我的衣裳,我没有办法,只能用平日里自保的武器,胡乱射了一箭。我听到那人惨叫一声,就赶紧把他推开。可外头二婶跟表舅妈又在那大叫砸门,我害怕极了,就翻窗跑了……”

    阮明姿说完,抹了一把泪,哽咽道:“我也不知道射到了那人哪里,甚至都不知道对方是谁!看到二婶跟表舅妈他们喊,我才知道是赵家表哥!赵家表哥先前来纠缠我多次,我都拒绝了,没想到他们为了逼我就范,竟然想出了这种龌龊的法子!”

    众人皆是哗然,个个义愤填膺起来:

    “怪不得我听到惨叫方才砸门,竟然是明姿丫头跑出来开门的。没人理我!”

    “我就说,方才看到明姿丫头衣衫前襟乱乱的,没敢多想!原来竟是有畜生想欺负明姿丫头!”

    “照我说,明姿丫头吃过饭后突然那么困,也有问题!说不定就是茶里下了药!”

    “对!那茶里肯定下了药!”

    “这阮家也太过分了!人明姿高高兴兴的为着逝世的爹娘想跟他们和好,结果他们把明姿丫头骗了去,就是想挖个坑让明姿丫头跳!太过分了,真是太过分了!”

    最后,议论纷纷的众人,都把矛头指向了阮家,指着骂了起来。

    阮家人气得不行,毛氏涨红着脸,大喊:“你们别听那个小贱人胡诌!没有的事!茶水大家都喝的,怎么就她一个人有事?!”

    但这会儿众人已经听不进去这些了。

    事实摆在眼前,就算不下药,人家小姑娘在屋子里睡觉,一个大老爷们偷偷进去扯人家小姑娘衣服,这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难不成是去替人家盖被子的?!

    “小娼妇的话,你们也信!”赵婆子露出歪斜的大黄牙,破口大骂着,“分明就是那下贱的小娼妇勾引权哥儿!”

    高氏气得浑身发抖,直接指着赵婆子大骂:“你个老虔婆,这会儿还要给明姿泼脏水!也不撒泡尿照一照,依着明姿的条件,什么样的男人找不着,去勾引那满肚子污糟烂泥的赵家权?!一家子心肝肺都乌漆嘛黑的!你就不怕夜深人静的时候,你大儿子来梦里找你算账?!”

    赵婆子被高氏骂得脸都气得通红,她涨红着眼,挥着干枯的手臂:“那个鳖孙还敢来找我?!当年要不是我在悬崖下捡到了他,他那鳖孙早就淹死了!”

    赵婆子这话一出,院子里短暂的静了下。

    赵婆子似是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皱着眉头正想找补一下,阮明姿却已是反应极快的问了出来:“你说什么?我爹是你捡的?他不是你亲生的?!”

    赵婆子还没等说话,阮老头却已经喘着粗气骂出了声:“胡咧咧什么!当年你奶奶怀你爹到生下来,满月百日都摆了宴,是村子里的人都见着的!”

    他又回头骂了一声赵婆子,“老婆子我看你是病糊涂了!这一天天的,病得不轻!”

    他这一骂,原本在皱着眉头想自己怎么会把这件埋在心底的事说出来的赵婆子,像是一个被点燃的炮仗,一下子炸了。

    她的眼球都因着怒火而有些微微突了出来,胸膛因着怒气高涨剧烈起伏着。赵婆子指着阮老头大骂道:“你才病糊涂了!你个死老头子,我实话告诉你,你大儿子早就在路上被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滚下了山,摔死了!摔死了你听到没有?!……我那时候从娘家回来怕你跟你娘那个死老太婆打我,正好在悬崖下头的河里看到了飘过来的那个鳖孙,就把他给捡回去养了!反正小孩子月份小,样子没大有太大区别!你娘眼神不好,你又是个撒手不管的,能分出来就怪了!”

    她见着阮老头惊怒交加的那副模样,似是有些快意的笑了出来:“怎么样,给别人养了二十来年的儿子,高兴吗你!?”

    院子里安静了片刻,犹如死水,旋即像是被人投入了什么重物,炸了开来。

    “安盛竟然是捡的?!”

    “天哪,我就说,安盛长得跟阮家这两口子一点也不像……安盛那眉眼鼻子的,长得可标志了!……看明姿丫头就晓得了!”

    “可不是吗?!我就说,好歹也是亲孙女,怎么这么狠心下手霍霍的……原来,儿子都不是亲的,这孙女,那肯定也不是亲孙女啊!”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村里人议论纷纷。

    阮明姿微微颤着唇,一副被打击过度的模样:“原来,原来我爹是捡的……”

    心里却很是平静,甚至有些想笑。

    这个消息可真是意外之“喜”,不枉费她喂了那母鸡足足一勺的药粉。

    阮明姿这次同席天地去琼崖,路上除了瘴气,还遇到了些不少旁的险境。

    像这次她给那只母鸡喂食的药粉,就是她从一处密林中发现的植物身上磨取的。

    那种植物叫玄芝草,生长在洇湿密林间,数量不算多。被食草动物吃了后,再闻到某种花香,便会发狂。

    阮明姿跟席天地也是被数波食草动物莫名其妙的袭击之后,经过深入的研究,才发现了这点。

    原因就是阮明姿挂在车厢外侧的琼玲花干花。

    这琼玲花同玄芝草生长地不同,甚至可以说是南辕北辙。若非阮明姿心血来潮在路上制作干花,把琼玲花挂在车厢上晾干,或者这些吃了玄芝草的动物,一辈子也不会闻到琼玲花的花香发狂。

    阮明姿离开那处密林时,采了不少玄芝草,做成了药粉。

    这次给阮家人的母鸡,她便提前喂食了一勺玄芝草的药粉,让药性流走在母鸡全身。

    阮家人吃下以后,药性虽说微弱,但闻到阮明姿身上佩带的琼玲花香囊之后,药性便会渐渐发散在全身。

    这丁点剂量虽说不至于让人发狂,却会对人的情绪推波助澜,无限放大。

    所以今晚上,阮家人个个都一副疯狗的模样。

    便是这玄芝草跟琼玲花的药效了。

    只是,赵婆子说出了阮明姿她爹阮安盛的身世隐情,却又是意外之喜了。

    阮明姿面上一副震惊的模样,心里却是要乐开了花。

    毕竟,跟这么一家人有血缘上的关系,还怪恶心的。

第五百六十七章 你不懂

    谁也没想到事情会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到了这一步。

    大家开始纷纷回忆起阮安盛跟阮家人的不同来。

    阮明姿释然的声音突然在夜色中响起:“怪不得……我总在想,爷爷奶奶一家子,为什么对我跟妹妹犹如对仇人一样。我倒是没什么,但是爹跟娘在世的时候,一直很伤心。”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几分郑重,“我要把这个消息去爹跟娘的坟前烧给他们,我们并非阮家人。”

    “应该的!应该的!”众人纷纷道。

    “你个贱人!”一直呆若木鸡的阮老头突然发出一声吼来,眼神凶狠,一脚踹翻了赵婆子的木轮椅。

    赵婆子尖叫一声,狼狈的摔跌在地上。

    院子里一片混乱。

    正当这时候,回去套车的村人终于赶回来了,在院门外大喊:“安强啊,我车套好了,赶紧的把人带上来吧!”

    赵黄氏如梦初醒,一想到她那受伤的儿子,心如刀割。

    虽说她恨不得剥了阮明姿的皮,吃了阮明姿的肉,喝了阮明姿的血,但这会儿最重要的,还是送她的权哥儿去县城医馆!

    又是一阵忙乱,村里人多少还愿意搭把手把地上狼狈不堪的赵婆子给扶起来,但对于屋子里昏迷的赵家权,却都避如瘟疫一般。

    最后还是阮安强自个儿废了老大力气,才把昏迷不醒下身全是血的赵家权给搬到了骡车上。

    赵黄氏自然是要跟着去的,毛氏眼珠子转了转,拉了拉阮安强,低声道:“家里头乱成这样,你在家等着,我跟着去就行了。”

    阮安强犹豫了下,低声道:“你要带些银子吗?”

    毛氏扭了阮安强一把,小声嘟囔:“带啥银子啊!你表嫂没钱吗?”

    赵黄氏到时候要照顾病中的赵家权,像是付药钱啊,买东西,那不都得托旁人去办?

    到时候她从赵黄氏这拿了钱,还能扣下点银钱来。

    再说了,不还有伤了人的阮明姿吗?!

    毛氏算盘打得极响。

    阮安强听毛氏说不拿家里的银子,也就随她去了。

    赵黄氏坐在骡车上,恨恨的看着阮明姿,嘶声道:“你给我等着!我儿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要你偿命!”

    阮明姿还没等说话,旁边的村人便朝赵黄氏的方向啐了一口:“还有脸说这个!搁我闺女遇上这事,把你儿子活活打死都是轻的!”

    “没错!”

    众人纷纷附和起来。

    赵黄氏气了个倒仰,毛氏在一旁看着,知道这会儿正

    再看向阮明姿时,没有人再劝阮明姿原谅阮家人,反而纷纷劝她,往后一定要离阮家人远一些,别再心软了。

    高氏搂着阮明姿的肩膀,也道:“可不是吗?……那一家子心肝都是黑的,以后别搭理他们了。”

    阮明姿垂着头,没说话。

    周里正拄着拐杖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咳了一声:“看样子事情很明显了,那姓赵的后生,是咎由自取。这事怪不得明姿丫头。”

    “没错。”

    “没错。”

    众人一片附和声。

    这事就算是盖棺定论了。

    众人又安慰了阮明姿几句,纷纷散去了。

    没有人管脸色阴沉得犹如锅底一般的阮老头,以及那瘫在椅子上哎呦哎呦叫唤个不停的赵婆子。

    最后院子里,除了阮家人,走得就只剩阮明姿,高氏,还有齐大娘了。

    高氏跟齐大娘都极为厌恶的看着阮老头跟赵婆子。

    阮玉冬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朝阮明姿扔了一块石头:“既然都不是阮家人了,还不快滚!”

    阮明姿伸手接住那块石头,反手就朝阮玉冬扔了回去,正好砸中了阮玉冬的肩膀。

    阮玉冬痛呼了一声,气得正想骂人,阮明姿的声音突然有些低沉的响了起来:“……下一次,我就用弩弓了。”

    “……”满腔的脏话像是一下子消声了一样,阮玉冬惊恐的望着阮明姿,吓得往后倒退了一步。

    她方才跟着大人去看了那个赵表哥,像是躺在血泊里一般,下身全是血。

    她的炕上被鲜血浸湿了大半。

    骇人极了。

    听说就是用改造后的弩弓射的……

    阮玉冬一想那副场景,就骇得头皮都发麻。

    她惊恐的大叫一声,也不敢往自己屋子里跑,径直跑出了院子。

    阮明姿哂笑一下,没再理会阮玉冬。

    她定定的看着不住喘着粗气,还在震怒中的阮老头,轻声道:“爷爷这么生气做什么?反正你也一直没把我爹当亲人看。”

    “你懂个屁!”阮老头喘着粗气骂道,只翻来覆去的说,“你不懂!”

    阮明姿轻笑了下。

    她不懂吗?

    她懂。

    他可以不把阮安盛当儿子,随意打骂,那是因为他知道,再怎么样,这亲缘上的关系也断不了。

    他这个当老子的,对于儿子来说,就是天!

    可眼下,赵婆子跟他说,这儿子是捡的,不是亲的。

    阮老头如何不气?!

    阮明姿有些漠然的看着夜色下的阮老头跟赵婆子。

    两人在她眼里,不过是行将就木的两块腐朽门板。

    她转过头去,看向因着不放心,选择留下来陪她的高氏跟齐大娘,轻声道:“咱们回去吧。”

    齐大娘有些担忧,又有些心疼的看着阮明姿。

    阮明姿露出个笑来:“没事的。”

    “要不今晚你去我那睡去?”高氏有些担忧。

    阮明姿摇了摇头:“明儿我估摸着要早起,回县城。赵黄氏不会善罢甘休的。”

    八成还是要报官。

    不过阮明姿也不怵就是了。

    ……

    翌日一大早,阮明姿回了县城。

    阮明姿同阮明妍说了她们并非阮家人的事,阮明妍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眨了眨,比了几句手语:“只要我是姐姐的妹妹就好。”

    阮明姿摸了摸阮明妍的小脑瓜,顺手拿起阮明妍放在一旁的大字来。

    姐妹俩高高兴兴的聊了会儿书法,阮明姿这才又去了奇趣堂。

    奇趣堂的玉颜粉是限时限量供应的,这会儿临近发售,奇趣堂里热闹的很。

    几位夫人都没有去二楼的雅座,拿着扇子,让人在一楼用屏风隔出一块喝茶的地方来,摇着扇子在那乘凉喝茶。

    阮明姿从外头一进来,便被那几位在等玉颜粉发售的夫人给捉了去。

    好在阮明姿早就适应应对这些夫人了,她笑盈盈的,同那些夫人们聊了些时兴的香粉搭配,又允诺等出了这一季新的香粉,便使人给她们送去府上。

    她们这才满意的放开了阮明姿。

    只是临要走时,一位夫人给阮明姿使了个眼色。

第五百六十八章 不认识的衙差

    阮明姿会意,回头找了个机会,同那位夫人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那位夫人压低了声音道:“我昨儿隐约听到点风声,说是那一家……”

    她拿手里的扇子点了点对门的方向,继续轻飘飘道,“好似从京城中寻到了什么锆石的来历,看样子要跟你打擂台呢。”

    阮明姿领了这份情,笑了笑:“没事,随她去。”

    她对这位通风报信的夫人再次表示了感谢,承了这份情。

    那位夫人掩唇直笑:“我就是不想让你们那锆石首饰被什么幺蛾子拦了进度。你们可要早点提升产量啊。我夫君有个表妹,上次抽奖中了一副,每每来府上都要炫耀一番,实在有些恼人。”

    阮明姿笑着应承了。

    送走这位夫人,阮明姿这才又去寻了梨花,挑了个不忙的空档,跟梨花简单的说了几句阮家那边的事,梨花气得直咬牙,又听说赵家权没落得好,八成是废了,狠狠道:“该!”

    “我要是没猜错,这事还不能了呢。”阮明姿老神在在的喝着梨花给她冲泡的花果茶,“且等着吧。”

    不得不说,阮明姿猜得极准,午时刚刚过去,衙门那边就来了人,说是请阮明姿走一趟。

    阮明姿看着那两个穿着衙差服的陌生衙役,不动声色的问:“……两位差爷好面生,我从前怎么没见过你们?”

    其中一个稍胖些的衙役调笑道:“这有什么奇的。姑娘这么漂亮的,我们哥俩也从没见过。”

    这话就有些油腔滑调了。

    宜锦县县城的衙差们,都认识阮明姿。阮明姿一个没有家族势力的小姑娘在县城开店铺,除了跟宋思梅的关系,她把衙门上下也都打点了一通,送了些礼什么的。

    毕竟有些时候,遇到了纷争,多还是要靠巡街的衙差帮着处理。

    像眼前这俩衙差,阮明姿很确定没见过。

    哪怕赵黄氏告到县衙,何县令也不太可能让两个信赖的衙差来叫她过去。

    更何况还是个说话这么不着调的。

    阮明姿还在思考,那稍胖些的衙差又出了声:“别墨迹了,赶紧的啊。”

    阮明姿不动声色的起了身,从柜台后头摸出两片薄如蝉翼的银叶子来,往那胖衙差手里一塞,笑道:“请两位差爷喝茶。”

    胖衙差脸上的笑变得意味深长起来,态度也好了不少,只是道:“不过,姑娘还是得跟我们走一趟的。”

    “配合官府调查,我懂。”阮明姿软软的笑道,“还请差爷稍等片刻,我嘱咐几句就跟差爷走,可好?”

    稍胖些的那个衙差跟同伴交换了一个眼神,点了下头:“行,你快一些。”

    梨花有些紧张的抓住阮明姿的手,阮明姿反而拍了拍她,示意她别担心,低声道:“应该是先前赵家权那事。这事我占理。赵黄氏还敢闹到官府那去,我正好反告一口,赵黄氏她们都是共犯。”

    阮明姿并没有夸大,她昨晚上故意当着那么多村人的面把这事闹大,一来是想让村人看看阮家人的真面目,二来也是让那些村人到时候可以做她的人证。

    梨花点了点头,只是她从阮明姿对那两个衙差的态度上也看出了一些微妙来,她隐约有些不安。

    “要不,让绮宁陪你去吧。他机灵,有什么事也能帮衬一下。”

    梨花提议道。

    绮宁这些日子在奇趣堂一直跟着帮忙,他生得貌若好女,俊俏得很,穿上男装后,很是招夫人小姐们喜欢。再加上他先前曾弹琵琶卖艺的经历,嘴甜的很,也很会审时度势,过来帮忙的这些日子,得到了奇趣堂上上下下的喜欢。

    阮明姿倒是无所谓,但为着让梨花安心,她点了点头:“行。”

    绮宁这会儿正在后院仓库里帮着装玉颜粉,他往身上穿戴着的围裙上拍了拍手上沾着的粉。

    听梨花简短的说了几句后,绮宁点了点头,把围裙解了下来,“行,我跟明姿一起去。”

    那两个衙差见绮宁出来说要一道去,看也不看直接拒绝了:“我们这负责带你回去。”

    阮明姿心底更是觉得不对劲,而且两人的表现,也不像是为了要银子故意设卡。

    她微微皱了皱眉:“我是犯人吗?你们既然是叫我过去问话,又不是抓捕我,为什么我的亲眷不能一道同去?”

    这话问的那两个衙差有些答不上来,只有些恼怒道:“衙门办事,其余人等自然是要回避的!”

    阮明姿往后退了一步,警惕的看着两个衙差。

    她倒不觉得光天化日之下,有人敢穿着衙差服造假。

    那么解释只有一个,这俩衙差,很可能并非是宜锦县县衙的人!

    “你们是哪个县衙门的?”

    还是那个稍胖的衙差,他啧了一声:“你事可真多,我们是沟繁县衙门的!赵家有人告你伤人,眼下马车就在外头候着,赶紧跟我们走一趟!”

    阮明姿顿时明白过来。

    这赵黄氏没有在宜锦县县衙报官,而是去了隔壁的沟繁县报了官。

    倒是聪明了。

    赵黄氏在的村子隶属于沟繁县,赵家权自然算是沟繁县的人,确切的说起来,在沟繁县报案,倒也合乎律法。

    这会儿两个衙差又在催了:“快一些吧!”

    阮明姿点了点头,拢了下袖子,淡声问那两个衙差:“原来如此。那么,两位沟繁县的差爷来宜锦县的地头上,跨县带人过去问话,可曾在宜锦县衙门那备案了?”

    两个衙差脸色一僵。

    这小娘皮生得这么好看,他们下意识的就把她当成了花瓶,倒没想到竟然还说得头头是道的,还知道跨县要先在当地备案!

    两个衙差咬了咬牙:“行,不就是备案吗?一会儿补上就行了!”

    阮明姿摇了摇头,却是往后退了一步,笑眯眯道:“两位差爷也见了,我家大业大的,自然是要谨慎起见。还是请两位差爷先去备案,拿了文书,再来寻我吧。”

    还是那个稍胖些的衙差,怒了想去拔腰间的刀:“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绮宁大喝一声:“干什么啊!外县的衙差在我们这撒野,信不信我们一纸诉状告到衙门,告你们扰民啊!”

第五百六十九章 前往沟繁县

    阮明姿做生意讲究与人为善,见绮宁这威胁到位了,又笑眯眯的拿了几片银叶子,往那个胖些的衙差手里一塞:“两位差爷别生气,实在是先前有不少歹徒打过我的主意,我们吃亏吃怕了,还请两位差爷见谅。这点,请差爷吃酒。”

    这软硬一套下来,两个衙差原本气得直磨牙,这会儿也没了脾气,把银叶子往怀里一塞,威胁了一番:“我们这就去补办手续,一会儿再说些旁的,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那是自然,手续齐全,您拿回来给我看一眼,我就跟你们过去。”

    那个胖些的衙差扭过头去跟同伴道:“你且在这等着。我去这边的衙门备案。”

    便自己出门去了。

    阮明姿笑着一扬手,请衙差上了二楼空着的雅间:“差爷在大堂等着也是干等,上来我请您喝茶。”

    少女笑靥如花,看的那衙差心里砰砰砰的,晕晕乎乎的就跟人上了楼。

    阮明姿让伙计上了好茶,自个儿先下了楼,简单收拾了一下,又同梨花嘱咐了几句。

    梨花有些坐立难安:“……沟繁县那边咱们不熟,也不知道那边衙门是个什么风向。要不我也跟过去吧?”

    阮明姿倒是悠悠哉哉的,摆了摆手,“不要紧,先等着吧。”

    一刻钟后,那稍胖些的衙差回来了,梨花便明白了阮明姿为什么这般悠哉。

    因为他不是自己回来的,后头还跟了个张师爷。

    张师爷蓄着山羊胡,不笑的时候看着倒是有些唬人,很是清正严明的模样。

    他一本正经的同阮明姿几人道:“……正好有事要去沟繁县县衙公干。一道,一道。”

    这般说着,却在那两个衙差没注意的时候,朝阮明姿轻轻点了下头。

    梨花总算稍稍安了心。

    这张师爷,怕是县太爷安排来同阮明姿一道过去看看情况的。

    大概盖公章走手续的时候,在县衙那听了些什么,胖衙差的态度比之先前要好了不少。

    他从怀里拿出那张盖了公章的文件,递到阮明姿眼前:“这样可放心了?”

    这态度,比之先前阮明姿给他塞银叶子的时候还要和缓不少。

    阮明姿瞟了一眼,眼神在文件末尾那盖了鲜红公章的地方掠过,点了点头,笑道:“有劳差爷跑这一趟。那咱们便走吧?”

    说着,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张师爷也客客气气的侧了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跟阮明姿相让了一下。最后还是在阮明姿的坚持下,有点无可奈何的笑了笑,率先迈步出了门。

    两个外县衙差在一旁看着简直屏住了呼吸。

    这个小姑娘,到底什么来头!?

    几人往外走,绮宁手上搭了件外裳,也跟了上来。

    稍胖些的那个衙差扫了一眼貌若好女的绮宁,这会儿态度比之先前又要好上几分:“……我们家大人只请了阮姑娘一人去问话。”

    绮宁露齿一笑,“这大路又不是你们一人要走。我自个儿坐马车跟在你们后面,一道去县衙不行吗?”

    胖衙差被反问的说不出话来。

    他这会儿甚至都不敢生气,只瞪了绮宁一眼,嘀咕了一句什么,也就作罢了。

    绮宁见沟繁县那边派来的马车简陋的很,眼珠子转了下,拉住了正要登马车的阮明姿:“……明姿,你同我一道坐咱们自个儿家的马车吧。”

    “这怎么能行?”胖衙差有些急眼。

    阮明姿还没说话,绮宁已是口齿伶俐的飞快说道:“怎么不行?你们那马车狭窄的很,加上张师爷,就是三个大男人。我们家明姿娇滴滴的一个小姑娘,跟你们三个大男人挤在一起像什么话?……再说了,明姿不过是另坐一辆马车而已,我们又不会跑,到时候还是会同你们一道去沟繁县的县衙。有什么不行的?”

    绮宁声音清脆,巴拉巴拉一套说下来犹如竹筒倒豆子似的。

    那胖衙差哪有他这么利落的口舌,差点没跟上绮宁的节奏,险些被绮宁说晕了去。

    张师爷在一旁点了点头:“这位小兄弟说的有理,咱们三个大老爷们跟人家阮大姑娘挤在一个小车厢里,实在不妥。”他看向那两个衙差,“不过你们也大可放心,阮大姑娘是我们宜锦县极为有名的诚信商户,家大业大,她就是想跑,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随他们去吧。”

    师爷都这么说了,两个衙差哪里好再说些什么,只得点了点头,算应了这件事。

    绮宁高高兴兴的拉着阮明姿上了奇趣堂的供货马车,胖衙差在前头隐隐还能听见后面风中送来的说话声。

    “我给你拿了件厚些的外裳,一会儿说不定要变天,回来若是冷了,便披上;暗格的食盒里也背了些点心吃食,你饿吗?”

    胖衙差简直气笑了。

    这是去衙门还是去郊游踏青啊!

    他听见那少女声音含笑,回了句“我还不饿”,尾音被放下来的车帘截住,听不见了。

    胖衙差撇了撇嘴。

    很快,两辆马车便一前一后出发了。

    胖衙差终是有些忍不住,掀开车帘往后看了一眼,就见那缀在身后那辆宽敞的大马车,一看就是极为平稳抗颠簸的那种。

    再看看自个儿坐的这公务马车,狭窄,逼仄。

    三个大男人干坐在车厢里,气氛莫名有一点点尴尬。

    ……这差距,也太心塞了。

    沟繁县的县城离着宜锦县县城并不算远,马车行了半个来时辰,便到了。

    胖衙差迫不及待的从逼仄的公务马车上跳了下来。

    后头跟着的那辆宽大马车也停了下来,少女掀开车帘,灵敏的直接跳了下去。

    跟在她身后的是一个少年,慢吞吞的,拿了件外裳也跳了下来。

    他抬头看了看有些阴沉的天,“你要不披件衣裳?”

    少女一边沿着衙门门前的台阶拾级而上,一边头也不回的拒绝了:“……还是你穿吧。我不冷,你身子还弱。”

    少年便没再说什么,回头跟车夫嘱咐了几句,也快步跟上了少女。

    两人在衙门门前最上面一级石阶站定,回过头来,等着两个衙差跟张师爷过来。

    胖衙差心想,他果然没感受错。

    这位姓阮的姑娘,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游刃有余不慌不忙的模样……她是一点儿都不怕的啊!

第五百七十章 切除

    两个衙差没有多做停留,领着阮明姿绮宁还有张师爷,进了衙门正堂。

    其中一个让他们在原地候着,那稍微胖些的衙差,匆匆去回禀了。

    张师爷倒也没避着人,只是略略压低了声音,同阮明姿嘱咐道:“阮大姑娘放心,县太爷叮嘱过我了。”

    阮明姿笑着略一点头。

    她没跟沟繁县的县令打过交道,不知道这位是个什么脾气。

    若是个讲理的,她倒不怕。

    就是有点担心会遇上一个喜欢用刑的,她可不想为了赵家权那个烂人,受一顿皮肉之苦。

    眼下有张师爷在,想来若是那沟繁县的县令再蛮不讲理,也应该会稍稍看一下佛面。

    阮明姿老神在在的想着事情。不多时,沟繁县的公堂便升堂了。

    赵黄氏是跟毛氏一道进来的,她走得太急,还踉跄了下。站稳后,反倒先狠狠剐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阮明姿,这才噗通一声跪下,朝上方的县太爷哭诉道:“青天大老爷,可要为民妇做主啊!”

    她手指着阮明姿,眼里是滔天的仇恨,声如泣血:“就是这贱人,害了我儿子一辈子!这是要绝我儿子的后啊!”

    昨晚上,她们连夜将昏迷不醒的赵家权送到了宜锦县最好的医馆,结果那大夫一见处理过的伤势,就直摇头,说顶多只能保住一条命,但那地方的东西,却是要切了去了。

    赵黄氏当即就晕倒了,毛氏不想自个儿掏钱,硬生生把赵黄氏的人中掐破了皮,把人给掐醒了。

    为了保住儿子的命,赵黄氏只得含泪同意了大夫切除那东西。

    这年头可没什么麻沸散,只有些勉强能止痛的药酒。

    赵家权是活活疼醒的,生生哀嚎了整整大半夜。后来又活生生的疼晕了过去。

    医馆附近的人家,在睡梦中被吵醒的不在少数。

    直到早上,赵家权疼出了一身的汗,浑身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衣服头发都湿透了,紧紧的贴在身上,脸色白的如同地里挖出来的僵尸。

    这是在赵黄氏的心窝子上拿锥子戳了个大洞啊!

    赵黄氏当即就发誓,一定要让阮明姿付出惨重的代价!

    堂上的县太爷看着有些老迈,胡子有些花白,他拍了下惊堂木:“堂下赵黄氏,你先前说,被告趁你们不备,重伤了你儿,将你儿下体射伤,确有此事?”

    赵黄氏泪脸满面:“千真万确!”

    县太爷又拍了下惊堂木,看向阮明姿:“堂下可是赵黄氏状告之人阮明姿?”

    阮明姿跪了下去:“民女正是阮明姿。”

    “赵黄氏告你蓄意伤人,你可认罪?”

    “民女不认。”阮明姿抬起头,哪怕是跪着,也挺直了腰板,她神色肃然,“赵黄氏之子赵家权,夜晚闯入我休息的房间,对我图谋不轨。民女不过是为了自保,才出手伤人。这些,昨晚许多村民都可以作证,请大人明鉴。”

    赵黄氏在一旁忍不住,哭道:“我儿不过是替你去盖下被子,他好歹也是你的表哥,关心一下你不行吗?……你下了这么狠的手,这是毁了我儿一辈子!我跟你拼了!”

    说着便要挣扎着起身去打阮明姿。

    县太爷不悦的拍了拍惊堂木:“肃穆!”

    赵黄氏捂脸痛哭起来。

    哭声哀哀,惹得人心生怜悯,“大人,我那小儿子,乃是家里培养了好些年的读书种子,今年还下了场,少说也能考个秀才回来的……可经了这么一遭,伤残之人不能为官入仕途,他如何还有半点前程?这小贱人何止是毁了我儿子啊,还毁了我们一家子啊!”

    绮宁在旁嗤笑一声。

    要不是场合不对,他简直要拍手叫好了!

    在路上他就听阮明姿简单的讲过了那事,当时听得他恨不得拿把剪刀亲自把那贼子的孽根给剪了去!

    什么玩意儿!

    这会儿听着赵黄氏在那跟人哭诉,她小儿子乃至她全家的前程都被阮明姿给毁了,绮宁简直通体舒泰,比炎炎夏日下喝了一碗冷饮还要更爽快!

    赵黄氏还在那哭诉:“……我儿胸怀远大,志存高远,如今却因得这小贱人不能入仕,更是往后连自己的子女都不能拥有,比杀了他还难受!这小贱人定然是存心伤人,青天大老爷,一定要还我儿一个公道啊!”

    县太爷捋了捋胡须,“……小娘子这手下得确实狠了些。”

    赵黄氏脸上有些扭曲的狰狞,大喊道:“大人明鉴!”

    阮明姿直起腰身来,面上不卑不亢,沉声道:“大人需知,当时情况危急,我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女子,若不能一击即中,如何能保全自己?难道我在危急之中,还要去跟那贼人商量,我现在要朝你射箭了,你小心一些?”

    阮明姿的反问,问的公堂之上鸦雀无声。

    张师爷跟沟繁县县衙的文书坐在一块,他往旁瞅了一眼,就见着那文书正在笔走龙蛇的记录着方才阮明姿说的话。

    张师爷嘿嘿笑了一声。

    他们家县令还担心阮明姿来这沟繁县县衙受委屈,特特嘱咐了让他帮忙看顾着些。

    可照他来看,只要这沟繁县的县令按照律法走,阮明姿这气定神闲的模样,完全可以一人单挑全场。

    张师爷放了心,笑呵呵的在那看文书记录着此次公堂庭审的过程。

    赵黄氏眼珠子都突了出来,她抖着双唇道:“……你胡说,我儿只是过去帮你盖被子!”

    阮明姿不慌不忙道:“大人明察。方才我这表舅妈也说,我那表哥熟读圣贤书,是个读书苗子。一个熟读圣贤书的人,焉能不知男女大防?外男深夜独去少女房中,只为盖一盖被子?”她嗤笑一声,“书都读到狗身上去了吗?说出去谁信?更何况,当时我衣襟被他扯乱了,当时在场的村民都可以作证。表舅妈满口谎言,只为给赵家权脱罪,还望县令大人明察!”

    赵黄氏嘶吼出声:“胡说!小贱人你胡说!”

    比之赵黄氏只会一昧大喊,阮明姿的说辞显然要有理有据,更让人信服。

    县令一拍惊堂木,“肃穆!公堂之上不得大声喧哗!如有再犯,拖下去打十大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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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明姿一睁眼,发现自己穿越成了农家贫女。 爹娘早逝,爷奶不慈,家徒四壁,还附带个哑巴妹妹。 从一无所有开始发家致富,从荆棘遍地走向花团锦簇。 一时赚钱一时爽,一直赚钱一直爽! 然而捡回来的那个男人,却不依不饶:王妃,跟孤回府。 阮明姿巧笑嫣然:你哪位?农门小王妃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农门小王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农门小王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