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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兰花花     农门小王妃txt下载     农门小王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七十一章 打击作案工具

    毛氏有些着急的拉了拉赵黄氏的衣襟,又赔笑着出了声:“大人,我这表嫂实在是受了刺激。权哥儿是远近闻名的读书种子,这些年我这表嫂家出人出力的把权哥儿供了出来,这眼见着要出人头地了,却遭了这么件事……权哥儿确实有错,但权哥儿这也是情难自抑。过年的时候我们两家就在相看了,他跟阮明姿两情相悦,年轻人嘛,盖被子的时候情难自禁也是有的……可万万没想到,阮明姿竟突然翻脸下了这样的重手,真真是……”

    毛氏装模作样的深深叹了一口气,直摇头。

    赵黄氏攥紧了手,指甲深深的扣入了掌心中。

    她想起先前毛氏同她商量的那些话。

    “……权哥儿已经这样了,你这当娘的,总得替他未来找个出路。”

    “是是是,我知道你恨不得把阮明姿给剥皮抽筋,但你就是把她给杀了,权哥儿那儿也恢复不了原状了。”

    “我倒可以教你一招,不仅可以让权哥儿的后半生有个保障,还能让你名正言顺的磋磨阮明姿,给权哥儿报仇。”

    “你让权哥儿把阮明姿给娶了!……阮明姿那铺子,肯定是要当嫁妆的。这权哥儿的后半生不就有个保障了吗?到时候她又成了你的儿媳妇,你这个当婆婆的,还不是想怎么磋磨就怎么磋磨?”

    “只是有一点,这宜锦县的县令,听说是阮明姿的后台。你不是沟繁县的人吗?咱们去沟繁县打官司去!到时候啊,我们就咬死了阮明姿有罪,逼得她必须要嫁给权哥儿赎罪才行!”

    ……

    诸多话语在赵黄氏脑子里过了一遭,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怨毒的看了一眼阮明姿,这才垂下眼,哑声道:“……不管怎么说,阮明姿下手过于狠毒,总要给我们家一个交代才行!”

    县令捋了一把胡子,没有回应赵黄氏的话,反而看向阮明姿,似是在等她辩解。

    阮明姿端端正正的跪在堂下,目光清正:“县令大人明鉴,过年时我二婶他们确实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介绍了我与那赵家权相看,但我根本不曾中意他,更是在正月里便去了琼崖,远离故土,如何跟这赵家权发展到情难自禁的感情?这点村中人都能替我作证。我这二婶在公堂之上公然撒谎,企图蒙蔽大人,实在恶劣。”

    县令皱起眉头,又看向毛氏,毛氏支支吾吾的:“他们小年轻的事,也不是不可能一见钟情,再说了,书信传情也是常有的……”

    “荒唐!”县令重重拍案,“既然说书信传情,可有书信来往证据?”

    毛氏眼神有些躲闪,说不出个二和三来:“我就是个乡下村妇,我不识字,不晓得……”

    这副模样,跟阮明姿的从容镇定,简直形成了鲜明对比。

    赵黄氏在一旁恨声道:“我家权哥儿一表人才,这个小贱人喜欢上我家权哥儿根本不奇怪。可气她生得一副好样貌,心却毒如蛇蝎,竟然生生毁了我儿一辈子!……大人,退一万步讲,我儿根本没对她造成什么伤害,他这辈子却都被这个歹毒的女人给毁了,单凭这点,这小贱人就该拿她的一辈子来给我儿赎罪!”

    县令捋了捋胡子:“哦?赎罪?你想让被告如何赎罪?”

    赵黄氏眼神闪了闪,在下头同毛氏交换了一个眼神,声音也软了些:“大人,我们家也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阮明姿毁了我儿一辈子,那作为赎罪,她照顾我儿子一辈子,也是她应该做的。您说是吗?”

    县令不置可否,只看向阮明姿。

    阮明姿目不斜视,没有看旁边的赵黄氏一眼。

    她虽没有说话,嘴角却微微上翘着,像是在讥讽着什么。

    县令和颜悦色的对阮明姿道:“听你们的叙述,你们本就沾亲带故,若赵黄氏的诉求是让你照顾她儿子一辈子,你觉得如何?”

    阮明姿回答的十分干脆:“民女自是不愿。”

    “为何?”

    阮明姿微微挺直了身子,似是觉得有些好笑,眉眼略略弯了弯:“这事我行的正坐得直,无愧于心,为什么要搭上自己的一辈子去做那什么劳什子赎罪?”

    她轻飘飘的瞥了一眼在一旁咬牙切齿的赵黄氏,“赵家权咎由自取罢了。”

    县令“唔”了一声,皱了皱眉,“……总归你下手太狠,毁了一个读书人的一辈子。”

    阮明姿不卑不亢的接道:“是他品行不端,若没有当时闯入我休息的地方,意图不轨,我如何会动手?……是他自己毁了自己一辈子。”

    沟繁县的县令有点纠结。

    这事从法理上来说,确实揪不出这个阮姓小姑娘半点过错。

    “你这……”县令咳了一声,捋了捋胡子。

    赵黄氏还在那哭喊:“大人,要替我可怜的儿子做主啊!”

    阮明姿看出县令有几分想和稀泥的意思,她斩钉截铁道:“大人也不必纠结,一切按照咱们大兴律法来看即可。我朝律法规定,在受到不法侵害时,一定范围内的有效回击是被允许的。对于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来说,当她的清白受到威胁时,打击犯罪分子的作案工具,又何错之有!”

    犯罪分子的作案工具……

    这话说的,就连正在嚎哭的赵黄氏哭声都止了止。

    张师爷差点喷了。

    男人想干那事时的作案工具,不就是那啥嘛……

    阮大姑娘真是彪悍啊,竟然面不改色的在公堂之上说起这个。

    张师爷又忍不住往一旁正执笔疾书的文书那看去。

    就见着文书额上正冒着细细的汗,把阮明姿说的这一段话,飞快的记录在了案宗之上。

    县令被阮明姿的发言给震的半天没说出话来。

    阮明姿声音清甜:“……我知道大人对赵家权心怀怜悯,觉得他这辈子都要完了,但这是他自作自受得来的报应!我这表婶想让我照顾赵家权一辈子更是无稽之谈!……若此先河一开,那岂不是所有慕恋他人而不得的人,都可以强行去霸占他人了,反正哪怕不成功,对方还得照顾他一辈子,这怎么想都不亏。”

    这话倒也是……

    县令捋着胡子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几分赞同的神色来。

    赵黄氏跟毛氏简直要恨死阮明姿了!

第五百七十二章 民女要状告

    “既是如此,此事便算了……”县令举着惊堂木,正要结案。

    “且慢!”

    花白胡子的县令愣了一下。

    说“且慢”的人,竟然是阮明姿。

    “你有话说?”县令问。

    阮明姿点了点头,明妍无比的脸上,写满了坚定:“是,民女有话说。”

    “民女要状告赵黄氏跟毛氏,编织谎言,构陷他人!”

    阮明姿这话,石破天惊,赵黄氏跟毛氏先是一愣,满脸都写着难以置信。

    这小蹄子,怎么敢?!

    震惊之下的毛氏率先反应过来,她急得声音都劈了,“你还有脸告我们?!”

    阮明姿那妍丽无比的脸上笑容温柔,如沐春风,说出来的话却让赵黄氏跟毛氏的心都跌到了谷底:“你们都有脸诬告于我,怎么,还不让我反击?你们颠倒黑白,又在公堂之上提供假供词企图蒙蔽县令大人来达到构陷他人的目的,按照大兴律法,这板子,等着吧!”

    ……

    县衙外头这会儿果然阴了天。

    阮明姿从大堂上出来,绮宁笑道:“看得高兴吗?”

    方才赵黄氏跟毛氏,一人挨了十板子。

    这十板子倒也不算多,但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按到在地打了一顿,除了身体上的痛,更多的是一种羞耻。

    赵黄氏跟毛氏刚才搀扶着,连狠话都不敢放,从县衙侧门溜走了。

    “确实高兴。”阮明姿笑着点了点头,又有点遗憾,“可惜了,县令大人觉得赵家权已经得到了报应,不然我还想再状告赵家权呢。”

    其实这个也是不符律法的。

    阮明姿的反击属于正当防卫,这并不能取代律法对犯人的惩治。

    不过阮明姿懒得因着这事再跟县令掰扯了,赵黄氏跟毛氏挨了板子,赵家权也成了一个“公公”,差不多也够了。

    旁边正在送张师爷出来的衙差一听阮明姿这话,头上的冷汗都出来了。

    真是姑奶奶啊。

    回宜锦县的路上,下起了雨。

    外头雷鸣打着闪,阮明姿掀开马车车帘一角,嘱咐车夫小心些。

    车夫戴着斗笠,应了一声。

    宜锦县沟繁县都地处山区,大多都是山路。尽管车夫行驶的小心稳当,马车上还是不可避免的沾上了不少泥水,看着有些脏污。

    紧赶慢赶的,待回到宜锦县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阮明姿先把张师爷送了回去,又送绮宁回了善府,最后这才倚坐在马车里,由着车夫将她往梨花家送去。

    不曾想,马车却在积水的石板街上打滑了下,好在车夫经验老道,很快就稳住了马车。

    只是,马车一处轮轴却坏了。

    车夫有些为难的跟阮明姿说了一声,怕是这马车要停在路边修一下。

    好在这儿离梨花家也没多远了,阮明姿倒也没在意,撩起裙摆下了马车。

    天上还飘着细雨,阮明姿撑开了一把油纸伞。

    正待往家走,却听得行人不多的街道那边,传来一声有些急切的“那位穿紫色裙子的姑娘,等等”。

    阮明姿这会儿披着一件紫苑色的外衫,听得旁人口中说“紫色”,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就见着一个男子,正从街边停着的一辆极为气派的马车上下来,身边的侍从给他举着伞,他大迈步朝阮明姿走来。

    “公子喊我有事?”阮明姿客气道。

    那男子看着阮明姿隐隐有些激动,阮明姿有些纳闷,耐心的等他开口,结果这男子上来就一句“姑娘可有意往上走一走”?

    阮明姿挑了挑眉。

    这人什么意思?

    阮明姿也不急,撑着伞,在细雨朦胧中看着他,等他往后说。

    那男子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

    方才隔着蒙蒙细雨,大老远都隐约可见她的容颜绝世。

    这会儿离得近了,这受到的冲击更强了。

    美成这样,才更保险……那男子稳了稳,脸上的笑越发真诚。

    “我观姑娘面相,贵不可言……”他正待说,见微风把细雨吹得微斜,雨淋湿了阮明姿的一点点鬓发,他立刻又改了口,“我与姑娘相逢即是缘,倒不如请姑娘喝个茶?”

    阮明姿有些好奇。

    这人看她有些急切,却又不是心生贪婪的那种急切,好似是真的找她有什么事。

    他们素昧平生,能有什么事?

    阮明姿暗忖着,没有出声。

    那男子有些急了,“在下对姑娘并无半分歹意,是真心有事找姑娘商量。”

    阮明姿撑着伞,把微微打湿的鬓发往旁拢了下,“倒也不用喝茶,有什么事,就在这长话短说吧。”

    那男子迟疑了一下,见阮明姿面色虽说温婉,但又透着一股坚定劲,他顿了顿,这才斟酌了一下语言,试探道:“……姑娘可曾婚配了?”

    他见阮明姿蹙起了眉,连忙道:“我对姑娘没有非分之想,只是了解一下而已。姑娘别误会。”

    “既然没有非分之想,公子管我婚配与否作甚?”阮明姿淡淡道,“若没有旁的事,我先走了。”

    那男子有些着急,连忙上前一步,拦住阮明姿。

    一旁给他撑伞的侍卫,伞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带的歪了些,雨水倾洒在他半边肩膀,他浑若未觉,只盯着阮明姿,着急解释道:“不是……姑娘听我说,我家有一表亲,人中龙凤,身份无比贵重。唯一一点不好之处就是到了年纪,不肯成亲,好似对男女之情没什么意思,家中为此事伤透了脑筋……我偶然路过此地,见姑娘生得貌美,我那表亲,说不得会心动。”

    阮明姿敛了笑,抿唇看着他。

    原来如此。

    这男子说得这般轻巧,甚至都没有打听过她的人品家世,就一副拉皮条的模样。

    十成十,是想把她给骗过去给人做妾的。

    “没兴趣。”阮明姿回了三个字,径直转身走了。

    那男子看着阮明姿的背影,跺了跺脚,“哎!”

    侍卫在一旁问他:“公子,要追上去吗?”

    那男子摆了摆手:“算了,强扭的瓜不甜……”

    他直叹气,“我看着她的马车有些破旧,这般美貌,身边既无侍卫又没有婢女,想来出身小户之家……这样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她都不肯把握。唉。虽说是给表舅当侍妾,可不管怎么说,表舅那般人物,多少人争着抢着想给他当侍妾呢……她这还是没福气啊。”

    男子直摇头。

    侍卫在一旁腹诽,但凡正常小姑娘,听到拦路一个人没头没脑的说这种话,都会心生警惕,不打你都算好的,好吗?

    他们家小主子,还是太缺乏人情历练了!

第五百七十三章 救命之恩

    阮明姿回到梨花家后,很快将被奇怪男子搭讪拉皮条的事抛到了脑后。

    因着家里出了一桩怪事。

    翌日梨花她娘大清早起床,准备出门买菜的时候,就见着院子里多了一个古朴的铜箱子。

    那箱子不算大,却也不算小,两尺见方,端端正正的摆在院子里,也没上锁。

    梨花她娘没敢乱动,算着也差不多到了阮明姿起床的时辰,去把阮明姿跟梨花都给喊了起来,询问这事。

    两人自是都不知情。

    阮明姿先去看了看大门,大门反锁的好好的,没被动过。

    梨花她娘一想,就有些悚然:“……那这箱子,是怎么出现在这的?昨晚上睡觉前还好好的,什么都没有。”

    “也就是有人翻了墙进了咱家,把这箱子给放到了这?”梨花猜测着,“这箱子里是什么东西啊?”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铜箱子上没有锁,阮明姿伸手便要去打开那盖子。

    梨花她娘有些担心的拦住了:“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要是沾了什么脏东西可怎么办?”

    “没事,婶子别担心。”阮明姿安慰道,“若是对方想对我们不利,既然能在深夜中来去自如,把这箱子放到这院子正中间,那顺手把我们给杀了也不是什么难事。”

    梨花她娘一想也是。

    但还是觉得有些忐忑不安。

    阮明姿倒没了那么多顾虑,顶多就是拿块帕子垫了手,打开了那铜箱子。

    结果盖子掀开的那一瞬,她们三人就都齐齐愣住了。

    无比耀眼的金光,有些闪眼。

    再定睛一看,这箱子里摆放的整整齐齐的,竟然是一锭锭黄灿灿的金子!

    梨花她娘口干舌燥的,说不出话来:“这……”

    饶是冷静如梨花,也吓了一跳:“这么多,都是金子?!”

    阮明姿要镇定一些,她从地上捡起一张字条来。

    是刚才掀开箱子的时候,飘下来的。

    上头用墨写着四个字。

    “救命之恩。”

    阮明姿突然明白过来,她冷笑一声,顺手就把那张纸给撕了。

    撕完了以后正想扬了它,又想着扬了它还得给曲姨洒扫院子增加工作量,她索性把那些碎片攥到了手里。

    梨花跟她娘都看得目瞪口呆的。

    梨花试探的问:“刚才那是什么?”

    阮明姿胸中还涌着一股气,她冷笑道:“没什么。先前救了个人,人送来的银货两讫的谢礼吧。”

    梨花顿时明白过来。

    这是……阿礁使人送来的?

    阮明姿手里攥着那堆碎纸屑,又觉得有些没大有意思。

    这人,连“救命之恩”四个字都不是自个儿写的。

    她见过阿礁的字,阿礁的字不是这样。

    说明什么,说明人家恢复记忆后,根本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阮明姿深深的吸了口气,倒是想通了一般,从箱子里拿出一锭金子来,抛了抛:“斤两倒挺足的。”

    这一箱子,少说得有一千两。

    倒是挺大方!

    阮明姿冷笑一声,虽说以她现在的身家,这一千两黄金也不算什么,但哪里会有人嫌自个儿的金子多呢!

    “咱们把这分了吧。”阮明姿提议道。

    梨花跟她娘连连摆手,都不愿意沾上这事:“人是你救的,我们什么也没做,这谢礼自然是你一人拿。”

    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

    阮明姿想了想,“那行,婶子,梨花姐,咱们把这金子抬我库房里去吧。在这摆着也不像回事。”

    梨花她娘忙不迭的应了,三人废了好些力气,把这一箱子银子给抬到了阮明姿院子里的一间倒座里。

    那里被阮明姿收拾出来,充当库房。

    这一箱沉甸甸的金子摆在了库房里,好似给库房都添了不少亮色。

    阮明姿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

    梨花她娘一想,还是有些担忧:“……真就收下了啊?”

    “收!”阮明姿义正言辞,“他既然送了这箱金子过来,说明他就是想跟咱们银货两讫呗。咱们要是不收,人家心里说不定不好过呢。”

    说着,她脸上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来,“那我这么善解人意的,肯定不能辜负人家这一片心意啊。”

    ……

    虽然资产突然多了一千两金子,但阮明姿依旧没有懈怠,在安置好这些金子后,还是同梨花一道去了奇趣堂打理生意。

    奇趣堂二楼给她留了个雅间出来,雅间里备了笔墨一类的东西。奇趣堂不忙的时候,阮明姿便在这伏案画首饰设计。

    她因着前世的职业,对各色宝石都如数家珍;再加上现代审美的耳濡目染,这审美也培养出来了。画几个与当下时代贴切的首饰设计图,简直跟吃饭喝水一样容易。

    这日,阮明姿正画着一个镶嵌蓝宝石的孔雀步摇,就听得楼下有些嘈杂,似是有什么人来闹事。

    这也稀奇了,阮明姿这奇趣堂开了三年多,尤其近几年,罕少有人来奇趣堂里闹事。

    阮明姿把笔搁置在笔山上,脱下为了作画特特穿上的罩衫,稍稍理了下头发,推开了二楼雅间的门。

    大堂里那人正在那闹,指着自个儿耳边红肿成了一片的疹子,喊着奇趣堂黑心,拿劣质品来糊弄人。

    偏生这个闹事的,又是个娇滴滴的娇小姐,奇趣堂里那些伙计们也不好上前。

    女伙计们倒是想上前,却又被娇小姐身边的粗使婆子给拦下了。

    男伙计们想上去解围,那粗使婆子又嚷嚷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这奇趣堂是想坏她们家小姐的名声不成?

    真是什么话都让他们说尽了。

    绮宁跟梨花都给气笑了。

    “吵什么?”阮明姿从楼梯上拾级而下,一身简洁干练的衣裳,穿在身上,看着便很精炼。

    那娇小姐见阮明姿出了面,大喊一声:“阮大姑娘,你可算出来了!你看看,你看看我的耳朵,我就戴了会儿你们家那锆石首饰,怎么耳边红成了这么一大片?!你们家那锆石首饰,是不是不行啊?!”

    阮明姿挑了挑眉:“我看看。”

    她施施然上前,粗使婆子们敢拦那些伙计,却不太敢拦这位阮大姑娘。

    也是奇了怪了,这位阮大姑娘看着温和无比,也明明是个软软的小姑娘,却自有一股凛然的气势在。

    阮明姿上前,细细的看了看那娇小姐的耳朵。

    确实红肿了一片,还有些小小的疹子。

    “确定是我们家首饰造成的?”她问。

    那娇小姐杏目圆瞪,“那不然呢?我先前还好好的,就戴了一会儿你家的锆石耳环,就成这样了!你说呢?!”

    阮明姿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却又见那娇小姐道:“算了,在外面说也不是个事。你这有雅间吗?我们去雅间里说。”

第五百七十四章 不是个事

    阮明姿眼睛微微一眯,笑了。

    你在我家这大闹一场的时候,没有说“不是个事”,这闹完了,我准备解释了,又嫌弃在外面说“不是个事”。

    怎么正反都让你一个人说了?

    阮明姿大大方方的笑了下:“倒不好进去说。这锆石首饰是我家即将推出的重头,你这在大庭广众之下闹一场,我自然是要当众给个交代才好。”

    她方才在二楼那下来,发现很多二楼雅间的夫人们也都或是敞开了门,或是遣了奴婢,来探听这个事。

    她若是不当众给个解释,那她这锆石首饰,岂不是要被泼上一盆污水?

    那娇小姐脸色稍稍变了变,咕哝道:“行吧。你愿意在外面说就在外面说……”她语气又变得强硬起来,声音也提高了些,“今天你必须给我个解释!这锆石首饰怎么会让我耳朵这变成这样?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害人的成分啊?我就说从来没见过这种石头,我那走南闯北的叔父也没有见过。这种石头生得这么好看,怎么可能旁人从没见过呢?是不是你在上面使了什么东西?”

    一旁的绮宁跟梨花一下子都变了脸色。

    这种指控,这是想让锆石首饰人人闻之变色啊!

    阮明姿抿唇笑了下,没有回答那娇小姐一连串的反问。她反而打量着眼前这位娇小姐,温声道:“我记得,您是昌府上的三小姐吧?”

    昌三小姐脸色微微拧了拧,这才道:“没错,怎么?”

    阮明姿微微笑了下:“没怎么。只是众所周知,我家锆石首饰统共就那一些,目前市面上流传的锆石首饰,也不过才十几样。这其中并没有昌三小姐……所以昌三小姐口中说的那锆石耳环,是从哪里得来的?”

    昌三小姐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继而又强词夺理道:“我找人借的,不行吗?”

    阮明姿好脾气的继续道:“你是找白家的四小姐借的吗?我记得,这锆石耳环,大概只送出去两副,一副在我朋友手里,她不太可能外借。另一副便是先前抽奖的时候,到了白四小姐手里。我跟昌三小姐确认下,那锆石耳环,是你跟白四小姐借的吗?”

    昌三小姐脸一下涨红了,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说的白四,是我表妹。”

    她一想就好气。

    昌家跟白家是亲戚,她跟白四又都是府里的老幺,年龄也差不多,两人打小就是玩在一起的。

    可白家经济情况更好一些,家里人也更宠白四一些,打小,白四每个月都有新衣裳,每年都能买好些新首饰,而她,若非年非节,就连想要一身新衣裳都难如登天,更别说新首饰了!

    倒不是说家里穷,就是家里头觉得,孩子还小,戴什么首饰。拿红绳扎好头发就是了。

    顶多出门玩的时候,能有一套见客的首饰,人家就不会说你失礼。

    好在白四是个憨的。昌三没有首饰戴,就经常素着头去白家找白四玩,白四就经常开了自个儿的首饰盒,拿出首饰来借她插戴。

    当然,这借着借着,可就拿不回来了,昌三直接插在头上走了。

    小女孩的首饰,也不是什么很值钱的东西。

    再加上白四自个儿也乐意,又都是亲戚,白家便也没说什么,由着白四跟昌三这样来往。

    只是时间久了,白家人也难免嘀咕,小孩子不懂事,昌家人见着昌三多了那么多首饰,难道不会说些什么?

    直到先前,有次白家跟昌家在同一个宴会上遇见了。昌三头上戴了个小巧玲珑的银发梳。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那银发梳却是白四的哥哥去银楼挑的生辰礼物,内侧还刻了字。

    这首饰,白四是断然不可能送给昌三的。

    但白四是个小迷糊,她在妆奁里没找到这发梳,还以为自个儿不小心弄丢了,很是哭过一场。

    直到在这个宴会上,白夫人看见昌三头上戴的那银发梳,就什么都明白了。

    白夫人当即没说旁的,只对昌夫人说恭喜。

    昌夫人问何喜之有,白夫人平静的指着昌三头上的银发梳,笑称昌夫人养了个好女儿,小小年纪就知道变着法子给家里省首饰钱。

    听了这话,昌夫人脸色顿时就变成了猪肝。

    那场宴席后,隔了一日,昌家就让个小丫鬟,把那银发梳送回了白家。

    白家回了一句:真当只有这一件?

    这简直就是把昌家脸皮放在脚下踩了,昌家恼的把收拾出了一盒子的首饰,送到了白家。

    结果全都是些不值钱的,小孩子的一些小首饰。

    像是白四没的一些旁的首饰,像什么金的银的一类的,昌家不认,难不成白家还能上门抢不成?

    白家就忍了。

    从那以后,昌家跟白家的来往就淡了。

    结果前些日子,因着阮明姿的锆石首饰实在太过稀有,白四抽到了一件,天天拿着当宝贝。

    昌三心痒的无比,厚着脸皮上了门,这次好歹带了些礼物,白四被哄得开心极了,又将昌三视作了朋友,开开心心的将妆奁里的首饰分享给昌三。

    这次昌三也学乖了,只在白四的屋子里试戴,绝对不戴出去。

    这锆石首饰,她求了白四好久,白四都迟疑的没松口。

    最后还是她说白四根本没把她当朋友,白四慌了,勉强答应借给昌三几日。

    ……

    阮明姿提到这个,简直就像是在把昌三过去的不堪给剥出来。

    娇滴滴的昌三小姐气得深深的吸了口气,又道:“这副锆石首饰来自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戴了你们家的首饰,耳朵竟然肿成了这样,你老实说,你这个锆石,是不是加了什么有毒的东西?”

    阮明姿挑了挑眉。

    这人怎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往“加了有毒东西”的方向上带节奏?

    若说她没有别的目的,阮明姿还真不信了。

    阮明姿不由得想起昨儿有位夫人同她说的,对门的珍宝阁,在京城里寻到了锆石的来历……

    阮明姿眸中神色沉了沉,没有说什么,只道:“那锆石首饰可还在?”

    娇滴滴的昌三小姐一撇嘴:“自然是带了。”

    她挥了挥手,身边一个粗使婆子从怀里拿出个小巧的锦盒来,打开,里头盛着的自然是那一对锆石耳环。

    奇趣堂里这会儿不少客人虽然没能拥有锆石首饰,但大多都是在抽奖那日见过的。

    那粗使婆子还有心把锆石首饰举得高高的,她们探头看了一眼,锦盒里的耳环上镶嵌着的宝石,还真是锆石。

    阮明姿伸手:“拿来我看看。”

    昌三小姐却从粗使婆子的手里拿走那锦盒,放回了自己怀里,警惕的看着阮明姿:“你万一拿过去,对这锆石耳环做了些什么想毁灭证据呢?”

    绮宁在一旁受不了了,冷嗤出声:“那这位小姐也挺有意思的,你说我们家锆石首饰有问题,却又不肯交出来让我们看看问题在哪里。是非黑白就单凭你一张嘴咯?”

    昌三小姐看了一眼绮宁,撇嘴道:“我的耳朵难道不能说明问题吗?”

    阮明姿笑了下,拉过绮宁来低声说了几句,绮宁点了点头,回柜台那拿了张阮明姿的名帖扭头出去了。

    昌三小姐莫名心里有点慌:“他去做什么了?”

    阮明姿笑道:“一点私事,昌三小姐莫急。”

    她又喊了一个伙计,让他去附近的医馆请最好的大夫过来:“……总要先给昌三小姐看看才好。”

    昌三小姐根本不怕,又扭头看向四下:“……你们奇趣堂就是这么待客的?有椅子吗?不让我去雅间,总让我有个坐的地方吧?毕竟这会儿是你们理亏!”

    “昌三小姐怎么就这么笃定是我们这锆石首饰有问题呢?”阮明姿微微一笑,“没准是中间什么环节出了什么差池呢?比如昌三小姐手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再去佩戴这个锆石耳环,自然是会过敏的。”

    昌三小姐眼里闪过一抹慌乱,但她很快强行镇定下来:“乱说,我什么都没碰!一定是你这锆石耳环出了问题!”

    旁边有看热闹的夫人,也品出了一点问题来,她奇道:“……我家亲戚也抽到了一个锆石首饰,她宝贝的很,还特特开了个宴席,甚至让我试戴过。我也好好的,没出现任何问题啊?”

    昌三小姐故作强硬的冷哼一声,低下头掩住眼里的慌乱:“人跟人的体质不能从一而定,你只戴了一会会儿,说不定对那种有毒的物质不敏感呢。”

    “昌三小姐张口有毒,闭口有毒,已经斩钉截铁的给我们这锆石首饰定了罪。”阮明姿不慌不忙,甚至还轻轻笑了下,声音温柔,“昌三小姐这么笃定,想来已经有证据了?既然有证据,那还来我们奇趣堂讨个说法做什么呀?直接报官不好吗?”

    “我,我就是要让大家都知道你的险恶面目!”昌三小姐咬着下唇,喊出了声,“你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给大家下毒!”

    围观的众人都有些哗然。

    昌三小姐又看向众人,握紧了拳头:“你们别被她骗了!……还有最近卖的那什么玉颜粉,我可听人说了,京城里最好的首饰铺子,都没有功效这般好的东西,这里面定有蹊跷!”

第五百七十五章 白四小姐来了

    方才昌三小姐信誓旦旦的拿锆石首饰说事,在场的人绝大多数都没接触过那锆石首饰,哪怕再相信阮明姿的人品,心里都有些嘀咕。这会儿见昌三小姐开始拿玉颜粉说事,个个来了精神。

    这个她们熟啊!

    经常要拿这个敷脸的啊!再奢侈一点,拿这个养护全身皮肤的都有!

    “你是说这玉颜粉里掺了东西吗?我跟你说呀小姑娘,无凭无据的可不能乱污蔑人。”

    “有意思了,我用了这么久的玉颜粉,都没有半点不妥的地方。小姑娘说京城的东西都没这个效果,怎么地,是看不起咱们小地方的人吗?你又是哪个高门大户出身的?”

    “好像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是葫芦巷那个昌家……”

    “哦,是那个昌家啊……怪不得,出来身边也没几个体面的丫鬟,反而跟着粗使婆子。呵呵……”

    后面便成了夫人之间的窃窃私语,昌三小姐只觉得如芒在背,那些喁喁私语,窃窃暗笑,好像都成了刺向她的利刃。

    昌三小姐坐立难安,难堪极了,脸都涨红了,手跟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了,眼里都快泛出了泪,一双手攥得紧紧的:“你们……”

    阮明姿觉得自个儿对此没有拍手称快已经足够人道主义了。

    你来闹事的时候不觉得会让别人难堪,这会儿被人指指点点了几句就难堪成这样,怎么着,双标不啊!

    阮明姿利落的衣衫下摆被穿堂而过的清风吹得微荡,她的笑带点儿飘渺,只悠悠道:“说到这玉颜粉,我倒是有话说了。跟产量不足的锆石首饰不同,这玉颜粉,眼下是面向大家伙儿发售的。有没有问题,我诚邀大家各寻途径去验证。”

    顿了顿,阮明姿在昌三小姐脸上扫了一圈,“对了,试问昌三小姐,可曾用过我家的玉颜粉?”

    昌三小姐脸涨得更红了,好似阮明姿问了一个让她难以忍受的问题。她怒视着阮明姿,忿忿道:“狗眼看人低!”

    阮明姿故作诧异的挑了挑眉,“有些人觉得别人低看了她,就怒而骂旁人是狗。却没有想过,自己处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所以才觉得旁人都低看她一眼呢?”

    “你竟然骂我!”昌三小姐难以置信。

    “新鲜了,”一旁负责维持秩序的梨花副手纪家泉嗤笑一声,“只许你骂别人,不许别人反击吗?”

    昌三小姐嘴唇微微颤抖,被气得不行,却又反驳不出什么来,只盯了一眼纪家泉身上跟店里旁的伙计差不多的服色骂道:“你是什么人!我同你家东家说话,哪有你来插嘴的份!”

    阮明姿冷笑一身:“我看昌三小姐,倒是挺生动的演绎了什么叫狗眼看人低。”

    昌三小姐勃然变色,正想说什么,却又听得外头传来一声吆喝声:“大夫来啦。”

    是奇趣堂的伙计请来了一个穿着长褂拎着药箱的大夫。

    昌三小姐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下巴微微上抬,隐隐透出几分高傲来。

    大夫帮昌三小姐细细看过之后,又把了把脉,很确定道:“昌三小姐这是中毒了。”

    “中毒?”

    在场的人都一片哗然。

    昌三小姐却并没有意外,反而有些激动道:“看,是吧?!我就说这个劳什子锆石首饰,被人加了些不明的物质,戴了会中毒!”

    阮明姿倒没有慌乱,反而镇定从容的问那大夫:“所以,大夫,这位昌三小姐,中的是什么毒?”

    那大夫捋了捋胡须,一副思索的模样:“具体什么毒,还不好说。要先见到那实物才好。”

    方才不肯给旁人拿那锆石首饰的昌三小姐,眼珠子转了下,从怀里掏出那锦盒来,从里头取出锆石首饰,递给了大夫。

    大夫手上用绒布垫着,托着那锆石首饰,细细的查探着。半晌却摇了摇头,有些困惑之色:“恕在下才疏学浅,并不能看出什么来。”

    昌三小姐更得意了,嚷嚷着:“大家听到了没,这锆石首饰上的毒极为隐蔽,大夫都查不出来,却能让你神不知鬼不觉的中毒!”

    人群中出现了一片片骚乱。

    昌三小姐越发得意。

    外头一声清越的少年音响了起来:“白四小姐请来了。”

    昌三小姐浑身一震,有些难以置信的看了阮明姿一眼。

    阮明姿脸上看不出半分恼意来,依旧是笑吟吟的:“昌三小姐莫气,再怎么说这位白四小姐也是这锆石首饰的主人,来看看是应该的。”

    白四小姐穿着一身浅粉色的衣裙,像一只蝴蝶一样,裙摆蹁跹的跑进大堂,她身后跟着一个貌若好女的俊美少年,正是方才阮明姿说出去让他办些私事的绮宁。

    白四小姐一眼认出了昌三小姐,她有些激动的跑了过来,裙摆因着她的加速,飘荡了起来,可见其速度之快。

    她一把抓住昌三小姐的手,着急的问:“我听说你戴了我的锆石首饰中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没事吧?”

    昌三小姐有点不太自在的微微挣扎了下,想抽出自个儿的手,但白四小姐握得极紧,她抽了下也没抽得出来,声音有些僵:“还行……”

    这个“还行”,显然跟她渲染的气氛有点不太一样。

    她顿了顿,立马改口:“就是有点说不出来的难受,恶心,大夫说我中毒。”

    白四小姐为人很单纯,闻言立刻湿了眼,翻来覆去的说着:“怎么会这样啊?那个锆石首饰我也常把玩的……”

    这句无意识的呢喃,让昌三小姐浑身都绷了起来,她瞪了白四小姐一眼,正要说什么,却发现这一会儿的功夫,阮明姿已经从大夫手里接过了那对“有问题”的锆石耳坠,放在了那个锦盒之中。

    昌三小姐脸上一绷:“你做什么?!”

    “别急啊昌三小姐,”阮明姿笑得温柔,浮浮沉沉的光透过窗棂映在她的脸上,没有半分阴翳,只有明妍得让人挪不开眼的绝世美貌,她说话声音也极近温柔,让人不自觉的就想听下去,“既然你中了毒,却非强说是这锆石耳坠惹出的事,那我们便一起查探下好了。”

第五百七十六章 下油锅

    阮明姿这话,让人挑不出错来。

    眼下这奇趣堂里,也有一位夫人手上有锆石首饰的,她方才听了昌三小姐的话,有些慌乱担忧的心,在阮明姿这温温柔柔的声音中,也逐渐稳了下去。

    谁也不是省油的,一下子听出来阮明姿那看着温柔话语中的话外之意来。

    是了,大夫说中毒,却又查验不出来,可见这个毒素的隐秘。

    那为什么,昌三小姐这般一口咬定,这个毒是锆石耳坠出的问题呢?

    就凭耳朵附近那一片红肿吗?

    那也可以说是过敏或者是别的缘由啊,起些怪异的疹子,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怎么就一口咬定,是中毒了呢?

    众人心里转过了几个念头,心下倒是越发期待起来,阮明姿会拿出什么证据。尤其是手上有锆石首饰的那位,脸上的慌张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一如既往的镇定从容。

    但相比之下,昌三小姐的脸色就不是那么好看了。

    “你先把我的耳坠还我!”昌三小姐怒视阮明姿。

    阮明姿没有说话,一双盈盈的眼睛只看向昌三小姐身边的白四小姐。

    白四小姐挂念着昌三小姐的身体,有些惊慌又有些不赞同:“晚晚,那耳坠真若你说的有毒,你还碰它做什么?”

    晚晚是昌三小姐的闺名。

    昌晚晚咬了咬牙:“我怕有人心怀不轨,把这个耳坠给掉包了,或者做什么手脚。”

    阮明姿细而长的柳叶眉微微的挑了起来,她一只手拢了拢耳侧的散发,一只手仍是牢牢的托举着那枚锦盒,对于昌晚晚这含沙射影的话并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温柔:“昌三小姐放心,我不会让这枚锦盒离开大家的视线。”

    说完,她侧过头去,同绮宁简单的嘱咐了几句什么。

    绮宁点了点头,径直去了后院。

    “请诸位稍等。”阮明姿笑道。

    昌晚晚有心要说什么,但她的手被一脸担忧的白四拉住,她有些愧疚:“晚晚你放心,你若是因为我的首饰中了毒,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昌晚晚旁边跟着的丫鬟打扮模样的小姑娘一撇嘴,声音不大,却又清晰的能让旁边人都听见:“小姐你做什么这么烂好心啊?这锆石首饰你收得好好的,是她硬翻了你的妆奁,翻出来非要借走的,依我看……”

    “好了别说了!”白四小姐抿了抿唇,阻止了丫鬟继续往下说。

    不过事情大家也都听得差不多了。

    原来是这锆石首饰,还是昌三强行“借”走的。

    众人看向昌三的眼神越发微妙起来。

    昌晚晚全身都要烧起来了,尤其是那脸,涨红成了一个虾子。

    她难堪得浑身都在微微发颤。

    阮明姿看了白四小姐一眼,又看向昌晚晚,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不多时,绮宁从后院回来了,搬了一个炉子过来。

    他把炉子给搬到了奇趣堂中间。

    这会儿正值盛夏,这冬日用的炉子已经有些时候没用了,方一揭开炉子上盖着的炉盖,阵阵灰尘便腾空而起。

    绮宁屏住呼吸,按照阮明姿的吩咐,将那小火炉点了起来。

    昌晚晚瞪了眼,总算从方才那难堪的境地里脱身一二,声音略有些尖锐的嗤笑阮明姿,转移情绪:“阮大姑娘这是失心疯了吗?大热天的,竟然点起火炉来。”

    “昌三小姐只管静待就是了。”

    绮宁取了两个平日里加工花草茶辅料的小铁锅过来,那小铁锅极为小巧,不过巴掌大,锅里面装了些金黄色的液体。

    绮宁把其中一只锅递给了阮明姿。

    阮明姿一手托举着那个锦盒,一手拿着那极为小巧的锅具,当着众人的面晃了晃里头的液体,让众人看清里头的形态:“这是先前我花草茶熬辅料用的锅,锅里是普普通通的油。”

    众人都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昌晚晚也压了压嘴角:“阮大姑娘这是疯了吗?拿油做什么?”

    “是不是疯,昌三小姐看下去就知道了。”阮明姿笑盈盈的,好似根本不曾生气。

    她将手里装了油的小铁锅递给大夫,让大夫查验一下:“大夫可以看一下,是不是油。”

    大夫依言检查了下,甚至用手指往锅里蘸了蘸,捻了捻,最后得出了结论:“没错,是油。”

    昌晚晚憋屈的看着阮明姿的动作,她想找茬都找不出能挑刺的地方来。

    阮明姿耐心十足的待大夫把两个铁锅里的液体都查探过以后,这才示意绮宁将其放到了炉灶上。

    那两个小铁锅小巧的很,并排放在炉灶上也能放得开。

    阮明姿打开锦盒,拿了块帕子,垫着手,将那锆石耳坠取了出来。

    她的下一步动作,却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阮明姿将那枚锆石耳坠,直接放到了左边的那个油锅里!

    不少人惊呼出声,白四小姐更是心疼无比:“啊,我的耳坠!”

    阮明姿笑着安抚道:“白四小姐放心,到时候我定然赔白四小姐一副全新的耳坠。”

    白四小姐脸红了红,嚅嗫了下,没有再说什么。

    接下来,阮明姿直接从头上取下了一枚小巧精致的发簪。

    那发簪通体做成了扭股的模样,簪头是一枚小巧的月亮怀抱着太阳,恰好是奇趣堂的标志。

    月亮是用沁了水色的玉雕成,而那太阳,自然是用锆石镶嵌而成。

    她这枚发簪极为小巧,别在发髻间,隐隐露出的璀璨,低调的奢华。

    阮明姿丝毫没有半点犹豫的,将鬓间的发簪放入了那油锅之中。

    众人发出一声惊呼。

    谁都能看出,阮明姿发间那枚簪子绝非凡品,她竟这样眼也不眨的就放入了油锅之中……

    不少人就冲阮明姿这坦荡的态度,便相信了她,在那替她讲话:“说来也是,若是那锆石有毒,人家阮大姑娘不也自个儿戴在身上吗?怎地无事?”

    还有不少人在心痛,甚至惊呼出了声。

    眼也不眨的就将两件众人求之不得的锆石首饰放入了油锅之中,这也太豪横了吧!

    阮明姿抿唇笑了笑。

    锆石,玉,金子,它们的熔点都在一千度以上,这油锅的温度再高,都没法损害它们。

    但,旁的可就不一定了啊……

第五百七十七章 奇毒

    因着这炉火有些热,众人都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可又忍不住错过油锅里那两件锆石首饰的变化,纷纷伸长了脖子在那看着。

    方才在二楼倚着楼梯看的诸位夫人小姐们,也有些按捺不住了,纷纷下了楼。

    一时间,宽阔的大堂竟险些站满了人,都在那不错眼的盯着那两口小巧的油锅。

    若这两口油锅有灵,一定会感慨,它们的生平中,还从未有过被这么多人注视的高光时刻。

    昌晚晚脸色不大好看,也死死的盯着那两口油锅。

    虽说那人先前跟她保证过了不会被人查出来,就算是丢到沸水中,附在锆石上的东西也不会露了半点行迹。

    可不知怎么了,昌晚晚看着阮明姿那张从容不迫,荣辱不惊的脸,心里总莫名有一种要坏事的预感……

    而此时此刻,随着火炉加热的温度上升,小锅中金黄色的油慢慢变热了,开始从锅底冒出细微的小气泡来。

    这会儿的奇趣堂大厅落针可闻,众人看着油锅锅底那冒出来的小气泡,耳边仿佛能听见咕噜噜的声音一般。

    众人屏住了呼吸,死死的盯着那油锅。

    而就在此时,油锅里慢慢的发生了奇怪的变化!

    左边那口油锅之中,那耳坠上镶嵌的锆石,竟像是褪了色一般,慢慢的蜿蜒出一条银色的粗线来。

    那银色的粗线与油不相融,随着锅中的滚油慢慢的翻滚着。

    相较之下,右边那口小小的油锅之中,则没有半分异常。

    众人发出惊呼的声音:“那是什么?!”

    昌晚晚虽然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她做贼心虚,脸一下子白了。

    绮宁戴上了厚厚的棉质手套,用瓷勺将那段漂浮在油上的银白色之物给舀了出来,盛在了一个洁白如玉的瓷碗中。

    这小小的瓷碗,放在一个乌木托盘之上,阮明姿端起那乌木托盘,示意众人看那漂浮在油面上的银色物质。

    白四小姐惊呼:“我的耳坠上怎么会有这个?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阮明姿笑吟吟的,看向了昌晚晚,“或者昌三小姐能替我们解释一下?”

    奇趣堂大厅里众人的眼神齐刷刷的都看向了昌晚晚。

    昌晚晚额上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在众人的视线之下,她嚷嚷着:“这说不定就是你下的那个毒呢?!谁知道这是什么!”

    旁边有人笑她:“你先前说这锆石首饰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乃是阮大姑娘加了有毒的物质所成。但这油锅之中,分明只有你拿来的那耳坠有问题,阮大姑娘头上的锆石,可没有半点问题呢!说明有问题的不是人家的锆石首饰,是你拿来的这件首饰才是。”

    白四小姐白了脸,语无伦次的分辩着:“我,我向来喜欢把玩这个,都一直好好的……我没有给晚晚下毒……没有……我也不知道……”

    说着,竟是要哭出来。

    旁边有人怜惜道:“白四姑娘莫急,方才你的丫鬟也说了,这锆石耳坠乃是昌三姑娘强行‘借’走的,你如何能预料到她会翻你的妆奁‘借’走这个呢?”

    众人纷纷称是。

    白四抽噎着。

    昌晚晚神色越发难看。

    阮明姿将那乌木托盘上的白瓷碗举给大夫看,“大夫您可认识此物?”

    大夫蹙眉细细观察许久,又唤随侍的药童把他的针囊取出,他捻起一根银针,将银针浸入到那白瓷碗中的漂浮着的银色物质中。

    浸入了半晌,大夫将那银针举起,众人便亲眼见着,那银针浸入到碗中的部分,已然变成了黑色。

    众皆哗然。

    这果然是毒!

    大夫谨慎的将银针放在鼻下嗅了嗅,皱着眉头:“恕在下才疏学浅,一时之间不能分出这是什么毒。此物无色无味,先前附着在那宝石之上,也没有半分行迹,若非烈火热油烹着,怕是极难发现行迹……应该是种奇毒。容我再细细分辨一二。”

    白四小姐骇得往后倒退几步,看看阮明姿,又看看昌晚晚,说不出话来。

    众人看向昌晚晚的眼神越发怪异起来。

    奇毒!那锆石耳坠,果然有问题!

    昌晚晚脸色发白,强作镇定:“看吧,我说得没错,我确实中了毒!”

    她心下有些焦虑,当时那人只跟她说需得她小小牺牲,可没说过,这是一种奇毒!

    “奇了怪了,”不少人议论纷纷,“这毒倒是防不胜防的,有些骇人。”

    阮明姿轻轻笑了声:“其实这毒,也并非防不胜防。”

    听阮明姿这样一说,不少人眼神亮了下,纷纷朝阮明姿看了过来,等着阮明姿说下文。

    这会儿,绮宁已经带着隔热手套,手里拿着一把长柄钳子,将那锆石首饰从油锅里给夹了出来,放置在乌木托盘上放凉。

    阮明姿指了指托盘上的锆石耳坠:“大家能否看出来,这锆石首饰跟先前有什么不一样吗?”

    不少人摇头,也有不少人靠近了细细看着,犹疑道:“好似看着更亮了些。”

    阮明姿拍手笑道:“没错,是更亮了些。”

    她声音清甜,娓娓道来,“先前我见这位昌三小姐拿出锆石耳坠,虽说依旧很是闪耀,但总感觉犹如明珠蒙尘,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阴翳……再加上昌三小姐又口口声声总在那儿带节奏说我们锆石首饰加了东西,有毒云云。自家的首饰,我自然清楚,纯天然开采的宝石,只需精心打磨便可璀璨明亮,哪里还用加什么东西。昌三小姐这话,倒更像是贼喊捉贼……”

    说到这,昌晚晚的脸色骤然变得更为难看,“我没有!”

    她矢口否认。

    阮明姿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摇了摇:“昌三小姐还是别再说什么了,不然一会儿打起脸来,更难看。”

    昌晚晚脸色一白,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阮明姿则是继续道:“……昌三小姐言之凿凿的污蔑,倒是给了我一个启发方向。大家都知道我先前有半年多时间在外地,旅途上三教九流的人很多,道也听说了一些奇闻异事。”

第五百七十八章 平妻

    阮明姿娓娓说起了她先前在旅途中听过的故事。

    “……我听说西域那边,有许多毛发金色,眼窝深邃,鼻梁高挺的异乡人。那些异乡人时常有些精巧玩意儿,运到京城去,谋取利益。而眼下昌三小姐这事,倒是像我曾听过的一个小故事……乃是高门大户里的一件阴私之事。”

    阮明姿声音清甜,再加上她说话语气也温温柔柔的,娓娓道来,吸引了在场人的所有注意力。

    阮明姿略微停顿的时候,还有人迫不及待的催她继续讲下去。

    昌晚晚不知道阮明姿要讲些什么,但她本能的觉得不好,手心从方才起就一直在渗着汗,湿涔涔的,脸色也难看的紧。

    尤其是,阮明姿略微停顿之时,还意味深长的瞥了她一眼。

    昌晚晚后背的白毛汗都起来了。

    好在阮明姿只是瞥了她一眼便挪开了视线,带着浅浅笑意继续开了口:“……说是京里有个大户人家,榜下捉婿捉了位丰神俊朗的新科榜眼,将家里的嫡小姐嫁了过去。一开始这位嫡小姐,跟这位新科榜眼,也是十分恩爱,琴瑟和鸣。谁知没过多久,这位丰神俊朗的新科榜眼,在乡下的发妻带着一个三岁的女儿找进了京城。这大户人家才晓得,原来他家这一表人才的乘龙快婿,竟早在乡下娶了妻,甚至还生了孩子。”

    众人听说书一般,听得聚精会神。

    一旁的绮宁适时给阮明姿递过一杯水去,阮明姿接了过来,润了润唇。

    昌晚晚有些急躁道:“你说这个做什么,跟眼下的事有关系吗?”

    阮明姿润过了唇,将杯子递还给绮宁,复又笑吟吟的看向昌晚晚:“昌三小姐别急,听我继续讲下去。”

    白四小姐也细声细气的劝道:“晚晚,听阮大姑娘说完,阮大姑娘不是无的放矢的那种人。”

    昌晚晚脸色难看得紧,正是因为阮明姿不是无的放矢的那种人,所以她才着急啊!

    只是这会儿她着实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拉着脸,攥紧了手。

    阮明姿似笑非笑的从昌晚晚身上挪开了视线,继续讲了下去:“出了这档事,那大户人家自然是不干了,他们家好好的一个嫡小姐,生得也是花容月貌的,若非八字太硬不利嫁娶,凭这嫡小姐的容貌家世,有何至于榜下捉婿……可因着那位发妻,找人的时候恰巧碰到了巡街的将军,便闹得有些大,一时之间那位新科榜眼是千夫所指……最后那位千金小姐便站了出来,说这是她们家的疏忽,为了表示歉意,她愿退一步,屈居平妻,同那位乡下来的妇人,共同侍奉新科榜眼。”

    听众们都发出了一声唏嘘声。

    在场的大多都是家中富裕的,谁还不知道“平妻”这里头的猫腻。

    平妻说的好听,好似是跟正妻平起平坐的另一房妻子,实际这就是经常在外走商的商人搞出来的名头,号称两头大,说白了还是个妾。

    “那大户人家的嫡小姐竟然肯委身做妾,”一位向来看不起小妾的正头奶奶啧了一声,甩了下手中的帕子,“她娘不得伤心死,辛辛苦苦教养出来的女儿,竟然要屈居一个乡下妇人之下,连生养的儿女都没法听他们喊一声娘的妾室……”

    这话得了不少正头夫人们的认同。

    妻妾之争,嫡庶之分,这是她们天然的立场。

    阮明姿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只是继续道:“……因着这嫡小姐的退让,这事便似是这样平息下去了。那位嫡小姐甚至还经常带那位乡下来的夫人出席各种宴会,为了不让那位夫人露怯,她甚至还送了不少首饰给那位夫人……那位新科榜眼更是得了不少人的艳羡,觉得他能娶到嫡小姐这样的贤内助,实乃三生有幸。”

    “谁知……”阮明姿轻叹了口气,“数月后,那位乡下来的夫人却突然病逝了。”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年头,英年早逝其实是件很常见的事,但搁在眼下这个故事里,这位乡下来的夫人,突然病逝,就有些说不出来的诡异了。

    昌晚晚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她手掌攥得紧紧的,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

    阮明姿这次没有像前两次那样,看了昌晚晚一眼便作罢。

    她这次直接点了昌晚晚的名字:“昌三小姐,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大堂里寂静得落针可闻。

    几乎所有人都看向了昌晚晚。

    昌晚晚脸色极差,不仅手心,后背也几乎要被涔涔的冷汗给浸湿,她张了张嘴,只说了一句干巴巴的“我怎么知道”。

    然而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吓得眼角都有些发红了。

    这个毒……那人分明说只会让人起些疹子,过几日就消了,怎么会让人丢了性命?

    阮明姿见昌晚晚吓得声音都颤了,她意义不明的笑了下,继续道:“……那乡下夫人的病逝,原本只是深深后宅中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连她的夫婿,那位丰神俊朗的新科榜眼也没有多说什么,准备将人下葬。但当时那乡下夫人进京,结识的巡街将军,却觉得其中有蹊跷的地方,这病逝的未免也太巧了些。他多方查证,查到了这位嫡小姐,很喜欢跟一位来自西域的舞娘来往,后来,便顺藤摸瓜,通过那舞娘,查出了一种奇毒。”

    说到这个“奇毒”,昌晚晚肉眼可见的哆嗦了下。

    众人皆知来了重头戏,个个屏息凝神的听阮明姿讲着,甚至都懒得再看昌晚晚了。

    阮明姿也没有多卖关子,讲起了那奇毒:“……那奇毒,平日里看是无色无味,当把它们融开了之后,附着在首饰上,便只会看到那首饰略微有些暗淡,除此之外,不会查出半点异常来。只一点,那毒怕高温,不溶于油……”

    说到这,在场所有人几乎都明白了,倒吸了一口凉气,齐刷刷的看向了昌晚晚。

    昌晚晚脸色惨白的倒退了一步。

    她是想引导众人觉得这锆石首饰之所以这般闪亮,是因为添了有毒的物质。

    但眼下这种情况,却完全超出了她的预计!

第五百七十九章 还有的救

    阮明姿似笑非笑的看向昌晚晚。

    “现在,昌三小姐可以说一下,为什么要这么做了吗?”阮明姿语气依旧温柔。

    有不少夫人都陷在方才那个故事里没有出来,听得阮明姿这般问,她们义愤填膺道:“阮大姑娘,这一看就是昌三想污蔑于你,把那种神不知鬼不觉的奇毒下在首饰上,到时候大夫查验不出哪里有毒,却又能让佩戴的人产生中毒的效果。大家就会觉得,是这锆石首饰整个都出了问题,往后就再也没人敢买你家的锆石首饰……其心可诛啊!”

    阮明姿轻轻的皱了皱眉:“也不对啊,昌三小姐跟我往日无仇近日无冤的;她家里是做笔墨生意的,跟我奇趣堂的经营范围也没什么交集,打垮了我家的生意,她也得不到什么利益啊?”

    那几位夫人一听,顿时一愣,是啊,也是这个理。

    眼下纵观昌三的行为举止,是她在首饰上做了手脚这事简直是呼之欲出,但昌三做这事的动机是什么,她们一时之间还真没想明白。

    “而且……”阮明姿软绵绵道,“我还有一个疑问,大家方才听那故事也知道,这毒是西域那边的奇毒,那将军也是查了好久才查到了一点端倪,并顺着这条线捣毁了一个不法窝点……昌三小姐一个闺中千金,如何能得到这奇毒的?”

    阮明姿这看似是在替昌晚晚开脱,实际步步将众人的思绪引向了另一方。

    昌晚晚这会儿还在苍白无力的分辩:“你说什么我根本不知道……”

    “哎呦我想到了!”一位夫人突然一拍巴掌,觉得自个儿思绪灵敏,她神秘兮兮的凑近了阮明姿,“阮大姑娘,你是不是忘了,那边……”她抬了抬眼,示意阮明姿看向隔壁,十分隐蔽道,“不是有京城来的人吗?”

    她点到为止,没有再说什么。

    阮明姿却同众人一道,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来。

    然而片刻后,阮明姿却又摇了摇头,否定道:“不会吧,我同人家虽说有些竞争关系,可也不至于到这一步……”

    阮明姿这么一说,旁人反而着急了。

    她们是奇趣堂的忠实顾客,在奇趣堂里投入了许多银钱买了不少东西,若奇趣堂出了问题,那她们曾经花过的那些银钱又算什么?

    所以这会儿得知有人蓄意污蔑奇趣堂,一个个义愤填膺的很。

    这个说:“怎么就不至于到这一步了,先前咱们奇趣堂抽奖,她们还来捣乱呢!”

    那个说:“方才阮大姑娘也说了,咱们宜锦县这小地方,昌三小姐又是个深闺里的千金小姐,哪里来的渠道去接触那等奇毒?我看啊,说不定就是那边,”她拿嘴朝那个方向努了努,“在京城通过什么渠道搞到了那个毒药,又哄骗了昌三小姐,在锆石首饰上下了毒,想这么大闹一场,来坏你生意!”

    阮明姿神色有些迟疑:“这么说,好似也有几分道理……”

    白四小姐捂住嘴,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来:“晚晚,你是不是被珍宝阁的人给骗了?我先前还听说,你同那边的掌柜夫人走得近了些,还有些担心。眼下看来,她说不得就是蓄意接近你,利用你!”

    昌晚晚有些惊惶,脸色发白,直摇头:“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一直在一旁研究那奇毒的大夫,突然抬头问昌晚晚:“这位小姐,那首饰你佩戴了多久?”

    昌晚晚嘴唇微微蠕动,却说不出话来。

    白四小姐抢在昌晚晚之前开口:“这首饰,我是五天前借给晚晚的,那会儿还好好的。”

    大夫露出一个松了一口气的神色来,“还好,还好。哪怕是五天前被人动了手脚,还有的救!”

    大夫这种口气并没有安慰到昌晚晚,她觉得自己的喉咙都被捏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那毒,很严重吗……

    昌晚晚脑子里有些发木。

    “这毒,很严重吗?”阮明姿在一旁,替昌晚晚把话问了出来。

    那大夫点了点头,“我只是粗浅的研究了一下药理,这毒,其中还有堕胎的成分,也会对生育产生影响……这位小姐正当妙龄,幸好佩戴时日不长,不然……”

    他话还未落,昌晚晚白着脸悚然出声:“怎么会?!她没有跟我说过这个!她只说会起一些疹子!”

    若是生育出了问题,日后她该如何嫁人?!

    昌晚晚脚都软了。

    奇趣堂大堂里又安静了一瞬。

    众人都不是傻子,昌晚晚这话的意思,果然是有人指使她这样做的。

    阮明姿眼中笑意深了几分。

    “我倒是想起来,”阮明姿细声细语道,“京城那桩毒案,那位乡下来的夫人病逝之时,还流下来一个两月大的胎儿……临死之时,那位夫人大概意识到了什么,手里还紧紧攥着,甘为平妻的嫡小姐,送她的一样首饰……”

    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实在是让阮明姿的语调,神态,都有些活灵活现的,让人听了仿佛就身处那个房间之中,看着那位乡下来的夫人,绝望的握着首饰,一尸两命,惨死在那奇毒之下……

    “啊!!”昌晚晚尖叫一声,捂着耳朵蹲了下去,“你别说了!别说了!我不会这样的,不会的!……当时薛夫人跟我说,只要我把这戏演好了,不过是出一场疹子,她就会给我一大笔银钱,没有旁的妨碍!……没有!”

    众人露出个“果然如此”的神色来。

    事情到了这一步,接下来就是衙门的事了。

    阮明姿报了官,毕竟昌晚晚存心来寻衅扰事,不管她是不是受了他人的蛊惑,终究是触犯了大兴律法。

    至于她背后之人,自然也是逃不了干系。

    阮明姿倚在奇趣堂门口,笑盈盈的看着官差把濒临崩溃的昌晚晚给带走了。

    另有两个衙差,去对面的珍宝阁,将薛氏也给带了出去。

    薛氏一开始还在珍宝阁里喜滋滋的听着对面奇趣堂的吵闹声,及至后来,动静越来越小,那时候她就隐隐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

    但她万万没想到,昌晚晚那个废物,竟然被人识破了,还供出了她!

    薛氏神色冷厉的瞪了一眼倚在门边看热闹的阮明姿,面带不甘的跟着衙差走了。

第五百八十章 要去京城

    经了这场闹剧,算是变相的给锆石首饰来了一波广告。

    虽然废了些功夫,但确切来说,阮明姿这边是没有什么损失的。

    所以,面对不少夫人的慰问,阮明姿也只能笑笑了。

    也有夫人关心先前那个故事的结局,阮明姿只简单说了一下,那位嫡小姐的毒计被人识破,下了大牢。

    妾杀主母是死罪,但那时候她已有身孕,罪不及腹中子,也就暂且搁置了。

    但怀孕本就是极为消耗精气神的事,人在死牢中,焉能养好身子?

    那位身为平妻的嫡小姐,在早产下一子后,油尽灯枯,骨瘦如柴的死去,也算是替那位被她毒害的乡下夫人偿了命。

    ……

    来问故事结局的夫人们听得这个结局,唏嘘不已,慢慢散去了。

    绮宁在一旁却突然说:“这算不上是一个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故事。”

    阮明姿挑了挑眉:“哦?”

    绮宁闷气道:“这件事从头到尾,明明是那个新科榜眼一人的错。他若早言明自己在乡下已有妻室,嫡小姐的家人难道还会硬把自个儿的姑娘嫁给一个早就成亲的男人为妾吗?……若这事从一开始就避免,哪里会牵扯到后面那几条人命。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分明就是那个新科榜眼!”

    阮明姿有些惊奇的看向绮宁。

    她倒没想到,先前那几位夫人没有对新科榜眼发表什么看法,显然她们潜意识里觉得那位新科榜眼娶了这么一个毒妇,也是受害者。

    但同样身为男性的绮宁,却义愤填膺的指出了其中的问题。

    阮明姿抿唇笑了笑,声音也柔了些:“你说的对。这件事里,最大的王八蛋就是那个新科榜眼。”

    阮明姿向来行事妥帖周到,绮宁还是头一遭听阮明姿骂人,骇得睁大了眼睛。

    阮明姿被绮宁这幅模样给逗笑了,她笑了笑,偏了偏头,似是想对绮宁说些什么。

    但她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摇了摇头,施施然离开了。

    绮宁被阮明姿最后那个神色,给搞得不上不下的。

    不知道阮明姿到底想跟他说什么。

    不过这事,在几日后,他得到了答案。

    ——阮明姿要去京城了。

    得知这事的那日,恰好是昌晚晚的判决下来。

    薛氏下毒戕害他人,构陷他人,除了罚了二十两银子,还被打了十板子。

    昌晚晚虽说被免了板子,但同样也被罚了二十两银子。

    去衙门看热闹的绮宁,回来活灵活现的给阮明姿描述了当时两人的惨样:“……那薛氏好歹还有人来接,那昌晚晚估摸着是家里人觉得太丢人了,竟是连半个人影都没有。我看着还是当日的白四小姐,抹着眼泪雇了辆马车,把昌晚晚给接走了。”

    阮明姿这几日在给店铺做账册的整理,她懒得去看,听了绮宁的描述,倒也如同身临其境,笑着点了点头。

    绮宁便过来帮着阮明姿一道整理,顺口问道:“……你做这些做什么啊?我看旁的店铺一般都是年末才盘点这些。”

    “因为我要去京城了,估摸着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在铺子里,早盘点完了,回头梨花也能轻省点。”

    阮明姿轻描淡写的扔下了一个重磅炸弹。

    绮宁愣住了,半晌才道:“去京城?为什么?”

    阮明姿把手上一本编好了页码的账本重新合整归位,眼神淡淡的,跟绮宁细细解释道:“珍宝阁那边,显然是为了给咱们下绊子,不计一切成本,下了大工夫的,若说商业竞争,也没有这般狠的。显然是跟咱们有过节的……他们又是京城来的。京城那边谁跟我有这么大的仇怨,我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个数……总不能一直坐以待毙。”

    “正巧,眼下不是要把首饰那一系列的生意,重新开个店吗?”阮明姿笑盈盈的,夏日的风从门帘缝隙里吹进,吹得她的发丝微微扬起,“我索性就开到京城里去,好好闯一闯。”

    正常人遇到这种事想的是逃避,阮明姿不一样,她选择硬刚上去。

    绮宁有些失神的看向阮明姿。

    阮明姿朝他笑了笑,眼神却有些悠远:“这半年多,我同席大夫在外闯荡,发现外头的天地,远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辽阔。”

    她抚了抚被风吹得有些飘起来的纱裙,“我很喜欢。”

    绮宁没有说话,他跟阮明姿认识也快一年了,对阮明姿的性子也算比较了解。

    阮明姿既然这般说,那就是已经做好了决定。

    没有人能改变她下定了决心的决定,绮宁也不想改变。

    她说起远方时,眼里仿佛有光。

    阮明姿要去京城这事,甚至比先前她准备去琼崖的时候,还要更顺畅些。

    或者是大家都意识到了,阮明姿的天地合该更广阔些,没有人想去阻拦她。

    梨花她娘已经准备多给阮明姿在贴身衣服里缝些口袋,放些银票什么的。

    哪怕是讨厌京城的席天地,一听阮明姿准备去京城闯荡,他半点都不意外,咕哝了几句之后,便转身去配了些珍稀的解毒丸,伤药丸,都给阮明姿配了不少。

    其中有一瓶解毒丸,阮明姿在琼崖那边见过。当时她中了毒,席天地一脸心痛的拿出来给她解了毒,面无表情的跟她说,就这么一颗药丸,一百两银子没了。

    这会儿,那个莹白如玉的小瓷瓶里,阮明姿粗略一看,不下十粒。

    阮明姿特特跟席天地表示了感谢,席天地冷笑:“你别忘了,你的玉颜粉还有我三成技术股份,你要是死了,谁给我挣钱去?满善府的孩子,找谁管去?”

    阮明姿知道席天地也就是嘴巴不饶人一些,但关心,席天地是半点都没落下。

    阮明姿唯一觉得有些对不住的,是阮明妍。

    她先前刚从琼崖回来,这又打算去京城……

    然而阮明妍却极为坚定的给阮明姿打起了手语,“姐姐,你去吧。我会在家里乖乖的,等你回来接我。”

    小小的女孩儿,没有跟姐姐说自己的不舍,害怕,担忧,把这些统统隐藏了起来。

    她知道,她不能当束缚姐姐的那根绳子。

第五百八十一章 不是亲生

    去京城不比去琼崖。

    京城,天子脚下,虽说没有瘴气,也没有那些迁徙流放穷凶极恶的犯人,但大家都一致觉得,京城比之琼崖,要更危险一些。

    阮明姿也深以为然。

    京城,什么地方啊。一个牌匾砸下来,都能砸到四五个有权或者有势的。

    正所谓官员遍地走,权贵多如狗。

    阮明姿这样一个姿容绝世,身怀巨财,偏又没什么身份背景……简直是一只无比肥美的小山羊,掉入了狼窝里!

    只不过阮明姿这情况,却又好一些。毕竟她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化妆术,能稍微规避一下那张脸带来的风险。

    再在钱财上注意一些……以阮明姿的聪明谨慎,这点其实也不算什么大难题。

    是以,众人虽说也忧心忡忡,却也没有多加阻拦,反而在各方各面,都尽最大努力去配合阮明姿。

    这大半年来,以绮宁为首的善府孩子们,有几个年纪大的,已经陆陆续续进入了奇趣堂帮工。

    阮明姿是打算,到时候在京城站稳脚跟后,到时候问问善府里的孩子们愿不愿意跟她去京城闯荡。

    在京城,她初来乍到的,新开铺子,若是有自个儿值得信赖的班底,会更容易打开局面。

    她先前犹豫了下,想同绮宁说的事,便是这个。

    毕竟绮宁的身子虽说好了很多,但要是出远门,她多少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只是她还尚未开口,绮宁在得知她有这个意向后,主动找了她:“……不如我同你一道去京城?”

    阮明姿稍稍吃了一惊。

    绮宁倒是跃跃欲试的:“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京城呢……你也需要一个机灵些的人,给你当帮手吧?我觉得我就挺好的。”

    阮明姿看了绮宁半晌,绮宁不带半分犹豫的回视着她。

    片刻后,阮明姿才揉了揉眉心。

    绮宁道:“怎么,你对我哪里不满意?”

    “这倒也没有……”阮明姿道。

    绮宁一拍手:“那我这般机灵的,你还有什么顾忌?梨花姐的店铺里除了有纪哥当副手,还有旁的孩子在帮忙,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有能顶替的。可跟着你去京城开拓新局面的人,我思来想去,还是我最合适……退一万步讲,作为被你援助的善府的人,这种时候同你站到一起,不是应该的吗?”

    面对这样的自荐,阮明姿最终还是松了口:“……那还是要问问席大夫。”

    提到这个,绮宁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早在席天地刚从琼崖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抓着他去检查了个遍。

    以席天地之挑剔,都评价了一句“尚可”,可想而知他眼下的身体素质有多好了。

    绮宁是半点不怵。

    果不其然,席天地拧着眉头上下打量了一番绮宁,带着点嫌弃的挥了挥手:“壮得跟头牛一样,愿意去哪里玩就去哪里,快滚。”

    一旁的阮明姿:“……”

    绮宁倒是挺高兴的,甚至还蠢蠢欲动的怂恿起席天地来:“要不你同我们一道去得了?”

    一旁的阮明姿没说话,这半年多她跟席天地一直在外头,倒是意外得知了席天地不少事。

    像是京城。

    那里,席天地是不愿意回去的。

    果不其然,席天地两眼一瞪,语气不善的凶起了绮宁:“咋着,你这么金贵?还想让我去给你当随行大夫不成?!”他挥了挥手,“不去不去!”

    绮宁也不生气,撇了撇嘴,嘟囔道:“不去就不去呗,我也没逼你啊。”

    席天地冷笑一声,回了里间,倒是又扔给绮宁一个小药瓶:“每日一粒!”

    绮宁把玩着那药瓶:“这是什么?”

    席天地眼皮都不抬一下,只冷笑道:“要你命的毒药!听好了,一日一粒,保证你吃了死的透透的!”

    绮宁吐了吐舌头,知道这是好东西,随手收到了怀里,没在跟席天地杠下去。

    于是,绮宁同阮明姿一道去京城的事,便这么定了。

    阮明妍多多少少是有些惆怅的,她也想跟姐姐一道走,但她也知道,显然她去了只能让姐姐分心。

    阮明妍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好好的长大,最起码不能成为姐姐的拖累。

    ……

    在紧锣密鼓准备去京城的日子里,发生了一件让阮明姿意想不到的事。

    大舅妈家的二表哥姚常炎,知道了荣氏“怀胎八月”生下的桂哥儿,并非是早产儿,而是足月生下的。

    桂哥儿这般体弱,也并非是早产的原因,只是因着在母体里没能好好吸收营养导致的。

    这样往前推算了一下,怀这孩子的时候,姚常炎跟荣氏还没有行过周公之礼!

    桂哥儿,根本不可能是姚家的孩子!

    据说大舅妈羊氏知道了桂哥儿并非她亲孙子的时候,两眼一闭便晕厥了过去。

    为了给体弱的桂哥儿调理身体,她手里存了多年的银子都被掏空了,眼下竟然从小儿子那得知,心肝肉的大孙子根本就不是亲生的,这哪能受得了!

    姚常炎更是气得操起了烧火棍子,把荣氏给死去活来的一顿。

    荣氏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却又自知理亏,哭着抱着桂哥儿就给姚常炎跪下了。

    “炎哥,那是意外啊。”荣氏跪着苦苦哀求,“我也不想瞒着你的……”

    “贱妇!”姚常炎已经打红了眼,指着荣氏大骂。

    桂哥儿还不足一岁,这半年多是靠无数好药材硬是把命留下来的,虽说看着康健了不少,但底子还是有些贫弱。

    眼前这阵仗吓得他哇哇大哭了起来,偏偏荣氏眼下是顾不上管,姚常炎看着桂哥儿更是怒从中来,一脚踹到了跪着的荣氏身上,把荣氏踹得一个趔趄,抱着桂哥儿倒在了地上。

    荣氏身子骨还算硬朗,倒也没什么。

    但桂哥儿却哭得抽抽了过去,憋的小脸通红,眼见着是要不好了!

    这可把荣氏给吓坏了,村子附近的大夫却又说治不了。这会儿正好阮明姿家的马车来接旬休的姚月芽去梨花家继续上课,荣氏红着眼睛就扑了上去,求带她们一程。

第五百八十二章 麻核

    马车里坐着的人,只有阮明妍跟姚月芽两人。

    荣氏这样,非但把送孩子出来的鲁氏吓了一跳,更是把马车里的两个小姑娘给吓得不行。

    毕竟荣氏被打得鼻青脸肿,又披头散发的扑过来,怀里还抱着一个直抽搐的小孩子……两个小姑娘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鲁氏反应过来后,连忙把车帘放下,拉起马车前扑倒的荣氏:“炎哥儿媳妇,你这是做什么?”

    大房那边的事,鲁氏不是没有听说过。

    但一来她们已经分家了,这会儿她们也带着姚父姚母住到了新起的房子里,算是同大房彻底割裂开来,没理由再去管大房的事。

    二来,荣氏这事……属实尴尬,到底也是隔房的侄媳妇,鲁氏这个当人婶娘的,又不是亲婆婆,也不好说什么。

    荣氏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一手抱着直抽搐的桂哥儿,一手拉着鲁氏的衣衫不放,跪在地上就要给鲁氏磕头:“二婶娘,从前是我混账,求你救救我家桂哥儿!”

    鲁氏看了看小脚抽抽的桂哥儿,倒也没有太多犹豫。

    虽说这不是她亲的侄孙,但到底也是一条小生命。

    鲁氏下了决心,正要让荣氏抱着孩子上马车,却又见得羊氏跟姚常炎匆匆从荣氏身后赶来。

    虽说分家了,但羊氏再怎么也还算鲁氏的大嫂,鲁氏唤了一声大嫂,正欲说什么,就见着羊氏指着荣氏劈头盖脸骂了起来:“你个娼妇!在村子里丢人还不够,怎么这,还要去外头丢人?!给这个小杂种看病,家里头哪里来的钱让你霍霍?!”

    说着,一把去拉扯跪在地上的荣氏。

    荣氏哭得极为大声,不停的躲避着羊氏的手:“娘!求求你救救桂哥儿……”

    羊氏往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唾沫:“我呸!桂哥儿这名是我要给我金孙叫的,这小杂种也配叫桂哥儿!?”

    荣氏绝望无比,哭着又去哀求一旁的姚常炎:“炎哥,炎哥!求求你救救桂哥儿吧!……他都会喊爹了啊!”

    姚常炎跟荣氏还是有感情的,但他一看到荣氏怀里的桂哥儿,就想起来荣氏在成亲前偷人,还生了这个小杂种的事,顿时火冒三丈,又踹了荣氏一脚:“别喊我!你个贱妇!”

    荣氏伏在地上哭得无比绝望,却依旧护着桂哥儿。

    鲁氏实在看不下去了,拉了荣氏一把:“算了,你起来,带着孩子坐上马车,我陪你去县里头看看。”

    荣氏绝望之下,听得鲁氏这般说,简直犹如听到了天籁。

    她忙不迭的从地上爬了起来,顾不上抹泪,抱着孩子就赶紧往车辕上爬。

    羊氏在后头又去拉扯荣氏的头发:“贱妇给我下来!”

    荣氏头发被揪得生疼,尖叫一声:“娘!”

    鲁氏赶忙拉着羊氏:“大嫂,好歹是一条命……”

    “一条命……我呸!”羊氏狠狠往荣氏身上吐了一口唾沫,“那条命花了我家上百两银子吃药,掏空了我家的家底!本就该由老娘处置!……我现在就是要把那小杂种打杀了,扔尿桶里溺死,旁人也说不得我半个不好!”

    鲁氏跟羊氏做妯娌久了,多多少少听得出羊氏的弦外音来。

    就是要钱。

    鲁氏简直要气笑了。

    她手上用了力,一把扯开羊氏拉扯荣氏头发的手,大声道:“这次给桂哥儿看病的钱,我出!等桂哥儿救回来,你家愿意咋着就咋着,我也管不着!”

    说着,她强硬的把荣氏给托上了马车。

    自个儿也跟着上了马车。

    荣氏抱着桂哥儿,缩在角落里直哭,半点不复从前的张狂。

    阮明妍跟姚月芽坐在另一角,缩在鲁氏的怀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二婶。”荣氏哭够了,这才红肿着一双烂桃子似得眼,看向鲁氏。

    “什么也别说。”鲁氏有些疲累的抬起手来,“先给孩子治病再说。”

    顿了顿,她看了看荣氏那一身的伤,话里带了几分怜惜,“到时候你也拿些药。”

    荣氏垂下头去,又忍不住的哭了起来。

    到了县城,鲁氏直接带着人去了医馆。

    尽管在路上紧赶慢赶,但到底山村遥远,送到医馆时,桂哥儿已经有些不好了。

    医馆的大夫医术也不是多么出挑,半晌后,摇了摇头:“准备后事吧。孩子喉咙里进了东西,憋了这么久,就算勉强救活,往后也是个傻子了。”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荣氏白着脸,差点倒下去。

    “不……我不信……”荣氏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拉着大夫的下摆,“我不信……”

    大夫见惯了生死,倒也没有生气,只摇了摇头,从荣氏手里抽出了自己的衣服,大迈步走了。

    荣氏有些茫然的回头看向鲁氏,“桂哥儿还在动呢……怎么就没救了……”

    桂哥儿躺在看诊的床上,小脚还在微微的抽搐着,脸上一片青紫之色,那是憋了太久的迹象。

    荣氏突然发疯一般,抱着桂哥儿冲出了医馆。

    阮明姿家里的马车还停在医馆外头,荣氏冲上马车,拉着等在马车里的阮明妍的胳膊,满脸癫狂:“明妍,快,快带我去你家,你姐姐不是认识神医吗?快!神医一定能救桂哥儿!”

    姚月芽被癫狂的荣氏吓得不轻,但她还记得自个儿是姐姐,是要保护阮明妍的,赶忙上前,从荣氏的手下救出阮明妍的胳膊:“……二嫂,你轻点……妍妍会疼的。”

    然而荣氏抓的极紧,阮明妍小脸都有些白了。

    好在鲁氏及时赶到,将荣氏拉扯到了一旁。

    她没说什么,沉着脸让车夫去了善府。

    她知道席天地在善府那边。

    鲁氏叫开了善府的门,看着过来开门的小孩子一脸的歉意:“……席大夫在吗?”

    荣氏抱着桂哥儿到席天地面前时,桂哥儿已经没什么动静了。

    小小的身子都凉了。

    席天地认出了这个小孩子,他皱紧了眉头,他虽然医术高超,却也不能起死回生啊。

    尤其是,他从桂哥儿的喉咙里,用细细的镊子,取出了一个麻核。

    就是这东西,让桂哥儿丧了命。

第五百八十三章 放火

    荣氏看到那个小小的麻核,浑身都剧烈的颤了起来。

    原本就惨无人色的脸,这会儿更是煞白一片。

    麻核……

    怎么会有麻核!

    她的桂哥儿!

    荣氏根本接受不了这个结果,然而无论是席天地,还是鲁氏,都跟她说节哀顺变。

    她的桂哥儿好好的,节什么哀,顺什么变!

    一定是这个大夫的医术不行,她要带桂哥儿去找更好的大夫!

    荣氏闷头抱着桂哥儿小小的尸身冲了出去。

    阮明姿恰巧拿着几样药材过来,找席天地帮她炼制几样药丸,差点同荣氏撞了个满怀。

    荣氏踉跄了一下,却没有像往常那般掐尖好胜,看都没看阮明姿一眼,紧紧抱着怀里早已冰冷的小小尸身,站稳后飞快的往外跑去了。

    阮明姿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回头就见着追出来的鲁氏,她惊讶的唤了一声“二舅妈”。

    鲁氏叹了口气,把事情经过同阮明姿说了一遍。

    “……你姥爷姥姥,也都知道桂哥儿不是姚家孩子的事了。”鲁氏轻叹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只能说句没有缘分。好在还有笑笑承欢膝下……两个老人家情绪倒还算稳定。只你大舅妈一家,像是天塌了一般。”

    关于桂哥儿其实不是早产儿一事,阮明姿先前就听席天地说过,眼下倒也不是多惊诧。只是没想到桂哥儿好不容易调理好了身体,竟然会因着一个麻核……

    “不过话又说回来,依着炎哥儿媳妇看孩子的那股小心劲儿,怎么会让孩子拿到麻核塞嘴里?”鲁氏喃喃道,突然一个可怕的猜测划过她的脑际,她打了个寒颤,声音有些干涩,“不会吧……”

    阮明姿没说话,只拨弄了下拿来的几样药材。

    她知道鲁氏在想什么。

    但两个人都带着几分默契的,没有把那个可怕的猜测说出口。

    鲁氏白着脸,被那个猜测骇得心惊胆颤的,颇有些语无伦次:“……既然这边没事了,我,我就回去了。我家月芽儿跟妍妍在一块呢……我这就回去了……”

    阮明姿点了点头,将手上的几样药材递给了一旁的席天地,将人送了回去。

    鲁氏没多待,匆匆回去了。

    阮明姿隐隐觉得,这事还没完。

    果不其然,第二天就出了一桩大事。

    荣氏放了一把火,将羊氏跟姚家老大的院子烧了个底掉。

    在家中午睡的羊氏跟姚家老大,谁也没逃出去。

    只有在外头玩牌的姚常炎,堪堪逃过一劫。

    当他回来时,就见着披头散发貌似癫狂的荣氏,光着一只脚,站在熊熊燃烧着的院门前,又哭又笑。

    周遭是来来回回拎水帮着救火的邻居,唯有荣氏,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口干舌燥的姚常炎浑身一冷,终于意识到什么,

    他猛地推了一把荣氏,牙齿都在打颤:“你,你疯了?!”

    荣氏被推得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手心磨出了血,她却不管不顾的放声大笑起来:“桂哥儿,娘给你报仇啦!”

    姚常炎浑身都在发颤:“你,你……”

    根本说不出话来。

    荣氏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看都不看姚常炎一眼,散乱着的头发下露出两只红肿的眼来:“是娘不好,当时,就不该给把哭得凄惨的你让那一对黑了心肝的老不死抱了会儿!”

    “麻核……麻核!除了他们,还能有谁!”

    荣氏放声大笑起来,眼里却流出了两行泪。

    配上红肿的眼,犹如厉鬼血泪。

    姚常炎不由得后退一步,他喃喃道:“疯了,疯了!”

    荣氏狠狠的擦了一把泪,猛地抬起头,死死的看向姚常炎:“我是疯了!桂哥儿是个意外,他虽然不是你的骨肉,但我却是想跟你好好过日子的!……但你爹娘却都想要桂哥儿死……桂哥儿死了,他死了!我要那些害死他的,都给他陪葬!”

    姚常炎被荣氏那凌厉凶狠的目光莫名吓了个胆颤。

    然而荣氏说完这些,却没再理会他,自顾自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恍惚的笑了下:“桂哥儿,娘在这守着呢,那对老不死的,一直没出来,这会儿定然是烧死了!……你等等娘,等一等……”

    荣氏说完,犹如扑火的飞蛾一般,不带半分犹豫的,踅身奔入了那熊熊燃烧的院落中!

    周围帮着救火的邻居都惊呆了。

    姚常炎吓得跌坐在地,半晌才像是回过神来。看着那越烧越烈的院子,放声大哭起来。

    没有人知道,他哭得到底是谁。

    最后火扑灭时,众人帮忙在被封死的里屋找到了两具烧的漆黑的尸体,看不出是谁来,但应该就是失踪的羊氏跟姚家老大了。

    院子里则是卧着一具尸体,那尸体的怀里,还紧紧的抱着一具小小的尸骸……

    大家都不是傻子,从荣氏死前那番话里,多少推出了些什么。

    这羊氏跟姚家老大,害死了桂哥儿,荣氏一把火烧死了他们,然后又自杀。

    其中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外人也只能唏嘘几句。

    发生了这样的惨剧,阮明姿连忙回了牛家村,生怕姚父姚母太过伤心。

    姚父一下子老了不少,姚母却是哭得又犯了病。

    因着这,阮明姿推迟了去京城的安排,长住在了二舅舅的家中,陪着老两口陪了许久。

    直到九月,秋风送来了桂花的香气,姚父姚母才堪堪从老年丧子的哀毁之中慢慢回转。

    阮明姿再三嘱咐之后,带着绮宁,迈上了前去京城的旅程。

    然而行至半路时,阮明姿听说一桩事,说是近来京城临近几个行省,有一伙盗贼在流窜,不太安全。

    她稍作思量,便舍了马车,同绮宁扮成了一对上京寻亲的乡下兄弟,打扮的灰头土脸的,身上的衣裳补丁摞着补丁,看着就是风尘仆仆行了不少路的。

    他们给一个雇了镖师的商队交了些零散铜钱,那商队查过他们的路引之后,便默认了捎带他们一程。两人各自背着一个包袱,坐在那商队运送粮草的马车后头,颠颠的,跟着商队往京城行去。

第五百八十四章 菊花糕

    这日晌午,这名为“隆丰”的商队在河边安营扎寨,稍作歇息。

    有个嘴里嚼着一根稻草的小厮,过来同阮明姿跟绮宁吩咐,说是他们商队的大小姐发善心,念在今儿是九月九重阳,让商队里的伙夫做些菊花糕分发下去,添个节味。

    他过来,就是让阮明姿跟绮宁洗把脸,拾掇拾掇,随着众人去商队小姐马车外的空地上,给隆丰商队的大小姐道个谢。

    阮明姿跟绮宁对视一眼,绮宁笑着跟那小厮勾肩搭背的道了声谢:“谢谢哥来传话啊,我们兄弟俩这就过去。”

    一边说着,绮宁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什么,往那小厮手里塞了根略有些糙的枝干过去。

    那小厮一见那有些糙的枝干,忍不住笑骂了一声:“好小子,从哪找的这好东西。”说着,一把夺了过来。

    绮宁笑盈盈的:“先前扎营的时候,我弟在道边发现的。他先前在医馆里给人当过学徒打过下手,认出了这草药,折来玩的。这玩意又不花钱,又能过过嘴瘾,也是挺不错的。”

    那小厮满意的点了下头,将那截枝干往嘴里一塞,陶醉的吮了吮,复又吐出一口气,这才心满意足道:“下次有好事,哥哥还来喊你们哈!”

    摇头晃脑的离开了。

    绮宁这才不动声色的给了阮明姿一个眼神。

    阮明姿有些“怯怯”的,从那马车车板上堆积着的稻草垛里站了起来,哑着嗓子喊了声“哥”。

    阮明姿这次扮的是个病弱弟弟,她原本想当哥哥来着,但绮宁这半年多身子养好了,个子猛蹿,隐隐比阮明姿高出了一截。这身高在这摆着,阮明姿便只能当了一个弟弟。

    绮宁体贴的扶着阮明姿,让她下了车,话里话外是对隆丰商号大小姐的感激:“……丰小姐真是仙女转世,路上还能惦念着我们。我们一会儿领了菊花糕,去给丰小姐道个谢。”

    阮明姿乖巧又虚弱的应了声好。

    “兄弟俩”慢慢的朝分发菊花糕的营地那行去。

    隆丰商号人不少,再加上护卫的镖师,阮明姿跟绮宁排了好些时候的队,才每人领到了两块小小的菊花糕。

    绮宁一副舍不得吃菊花糕的模样,要把手上那两块小小的菊花糕都让给阮明姿,旁边便有人笑话这一对看上去从乡下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兄弟俩上不得台面。

    绮宁便有些不服气的模样,阮明姿涨红着脸,轻轻拉了拉绮宁的衣摆,绮宁便一副“忍气吞声”的模样作罢了。

    惹得旁边人哈哈大笑起来。

    俱是嘲笑的意思。

    在众人的嘲笑声中,一道柔和的女声响了起来,“……你们莫要欺负他们兄弟俩了。”

    众人瞬间收声,回身朝说话的方向看去,就见着一副穿着打扮俱是十分精致的大小姐,在丫鬟的陪伴下,俏生生的站在众人身后。

    不是隆丰商号的大小姐,丰连桃又是谁?

    阮明姿跟绮宁脸上都做出了一副感动的模样,唤了声“大小姐”。

    丰连桃对阮明姿跟绮宁这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很是满意,她微微朝他们的方向点了下头,又告诫众人一番:“不许再欺负他们兄弟俩。他们千里迢迢从山里出来,去京城寻亲,也是不容易的很。”

    众人喏喏应了,但丰连桃走后,众人又对阮明姿跟绮宁冷嘲热讽起来:“……别以为大小姐对你们多关照一句就是另眼相看了,丰大小姐向来怜悯弱小,人家心善罢了!”

    “确实,丰大小姐人美心善。”绮宁点了点头,一副深受感动的模样。

    一副病弱模样的阮明姿,也在一旁慢条斯理的补充:“我们兄弟俩也很是感念丰大小姐。无以为报,只愿丰大小姐身体康健,平安顺遂。”

    众人见绮宁跟阮明姿这般,颇没什么意思,起哄一番后,便也散去了。

    阮明姿跟绮宁对视一眼,一人拿着两块菊花糕,慢慢回了放粮草的营地。

    坐在粮草旁,阮明姿捧着菊花糕,一副珍视的模样,她轻轻的咬了一口,脸色便是一变。

    只是这会儿附近还有负责车马的杂役,阮明姿总不好明目张胆的吐出来。她便做出一副被呛到了咳嗽的模样,不动声色的将嘴里的菊花糕给吐到了手心里。

    “味道不对。”阮明姿小声同一旁给她抚着后背的绮宁道。

    绮宁神色不变,依旧是焦急担心弟弟身体的模样,顺手就将那菊花糕收到了怀里,自然无比:“弟弟,怎么又咳嗽,可是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去给你去找些水!”

    担心病弱弟弟的哥哥,小心翼翼的扶着病弱弟弟去喝水了。

    待他们喝水回来时,旁人谈起今儿的菊花糕味道不错的时候,阮明姿跟绮宁也只含笑点头附和:“味道确实很好。”

    没有任何人知道,那几块菊花糕,还躺在两人怀中。

    绮宁将阮明姿扶到避风处,让她倚坐在马车的粮草上,低下头去,像是在给她整理衣袍一角。

    阮明姿这才飞快低声道:“里头有迷药,今天八成有事发生。小心些。”

    她先前去琼崖的那大半年,同席天地学了不少辨药的学问。

    方才那菊花糕一入口,虽说味道极淡,但她也尝出来了,里头加了使人昏睡的迷药。

    当时伙夫分发菊花糕时,是从那大蒸笼里摆排的密密麻麻的菊花糕,按照摆放顺序拈起来分发的。

    不可能存在专门针对阮明姿跟绮宁的情况。

    也就是说,这迷药,十有**是针对整个商队的。

    绮宁面色不变,像是在担忧弟弟的身体,继续给阮明姿理着衣袍,嘴里却低声吐出了一句跟表情完全不搭的话来:“……所以说那丰小姐也是没事闲的。什么节味,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好端端的,非要搞什么分发菊花糕,这不是就是给人可趁之机吗?”

    阮明姿听得旁边有人说笑声传来,她再开口时,声音已然成了沙哑的少年音:“哥哥,我没事了,方才就是吃那菊花糕吃太急了,噎住了。”

第五百八十五章 重逢

    绮宁从善如流的接口:“咱们乡下人,没吃过这种精致的糕点吃食。这也不怪你……等哥哥日后挣了大钱,每日都给你买好吃的糕点。”

    旁边那边走边说笑的两人听得这话,朝绮宁笑了笑:“小伙子倒是有志向的很。”

    绮宁腼腆的露出个笑来。

    这商队里,也不是每人都对他们看不起。

    不少从底层爬出来的杂役,看到绮宁跟阮明姿这一对困苦的兄弟俩,心生恻隐,想到了从前的也有不少,多多少少对兄弟俩抱有一丝善意。

    菊花糕这事看似这样过去了。

    然而不到半刻钟,整个营地都陷入了诡异的安静里。

    只有那些马儿,似是感受到了危险将近,都有些不安焦躁的一下下刨着蹄子。

    阮明姿做出一副昏睡的模样,小心翼翼的睁开了一道眼缝,观察着旁人。

    营地里的旁人,大多睡得东倒西歪的。

    但包括那些镖师在内,看上去没有一人还醒着——除了阮明姿跟绮宁。

    阮明姿跟绮宁对视一眼。

    她们挑选的这个地方,其实很巧妙,正好在上风口。

    阮明姿从怀里摸出一包药粉来,手腕一抖,任那药粉随着风,往下风口处飘去。

    她堪堪做完这些,便听到远处隐隐有马蹄声传来,地面甚至都微微震动起来。

    阮明姿心下一凛,同绮宁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钻入了稻草垛之中,尽量用稻草掩住了自个儿的行踪。

    而这当口,那马蹄声已然近了。

    她听见不少人操着一口听不懂的土话,在那笑哈哈的说着什么。

    隐隐只能辨出几个字眼。

    什么“肥羊”,“银钱”,“赚翻了”之类的。

    阮明姿心下一沉,果然没料错,她们这八成是碰上劫道的了。

    只是这劫道的,还有点水平,不跟有镖师护卫的硬杠,大概是买通了商队里头做饭的,利用这统一分发菊花糕的机会,药翻了全队人。

    阮明姿躲在稻草垛里,听着外头窸窸窣窣搬运东西的声音,握了握拳。

    那些是真正的亡命之徒,她跟绮宁两人唯一的仪仗,只有袖间那小巧袖珍的弩弓。

    但这对上那些穷凶极恶的歹徒,根本就是白给。

    她只能隐忍。

    不多时,阮明姿便听到外面传来惊呼声:“你们是什么人?!”

    阮明姿心道,可算醒了!

    她方才在上风口处,顺风撒下的嗅粉,能使那些中了迷药昏睡的人,更容易被惊醒。

    那些镖师们几乎是立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反应极快,抽出了腰间的武器,正对上那些忙于搬运财物,武器都没有抽出来的盗贼,瞬间占据了优势。

    外面的厮杀声响彻天际。

    阮明姿跟绮宁躲在草垛堆里,一动不动。

    半晌,阮明姿动了动耳朵。

    ……有点不太对劲。

    这声势,怎么像是突然加入了第三方混战?

    那第三方的加入,使得这场厮杀很快就了结了,外头传来清点的动静,夹杂着几个镖师在那喊“去看看大小姐有没有事”的声音。

    阮明姿便明白,那伙盗贼被击退了,赢的人是隆丰商队这边。

    她放心的拉了拉同样躲在草垛堆里的绮宁,从粮草堆里爬了出来。

    但不曾想,刚从粮草堆中爬出,头上身上还沾满了稻草,一柄带着寒凉剑意的剑刃,便搁置到了她的脖子上,随之而来的,是一句低沉又有些熟悉的声音:“什么人!”

    阮明姿如遭雷击。

    她不由自主的颤了下。

    那紧紧贴在脖子上的剑刃,便轻易的划破了她脖上的肌肤,划出一条血痕来。

    阮明姿垂下头,用沙哑的少年音颤声道:“我,我是这个商队的人……不是坏人……”

    那剑刃似是微微一顿。

    旁边有相熟的杂役匆匆过来,见阮明姿从粮草堆里爬出,松了一口气道:“还好你这小子机警……你哥呢?”

    绮宁窸窸窣窣的从另一处粮草堆里爬了出来。

    那相熟的杂役便半是放心半是好笑的骂了一句:“你们兄弟俩倒是会躲!”

    这对话,显然是证明了阮明姿的身份。

    那剑刃微微一顿,便离开了阮明姿的脖子。

    阮明姿没有抬头,一副被吓破了胆的模样。

    绮宁看着阮明姿脖颈间那道细长的血痕,太阳穴突突直跳。

    然而他还是忍住了。

    尽管这会儿心里惊涛骇浪的很。

    他是万万没想到,在这里会碰到那个已经离开了大半年的人——

    阿礁。

    眼前手执寒剑的青年,眉目冷隽,不苟言笑,不是曾和阮明姿一道救了他的阿礁又是谁?

    可阿礁后来恢复了记忆,离开了阮明姿,阮明姿伤神过一阵后,已然已经将其放下,眼下也没必要再同这个恢复了记忆的阿礁相认。

    ——毕竟这会儿他跟阮明姿脸上都带着妆,想来对方也认不出他们来。

    绮宁对阮明姿那手神乎其技的化妆技术,还是很有信心的。

    绮宁拉着一直低着头的阮明姿往一旁避了避,小心翼翼的同阿礁道:“……这位英雄,我们真是商队的人,不是什么可疑人。我们兄弟俩是方才听着动静不对,便赶紧躲入了那粮草堆里……”

    对面的人半晌没有说话。

    冷隽淡漠的青年拎着剑,剑尖朝下,鲜红的血液从剑身上往下滴落着,不知道这是谁的血。

    他看了一眼绮宁,又看了一眼一直垂着头的阮明姿,抿了抿唇,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阿礁这一转身,绮宁好悬松了一口气。

    阮明姿像一座木头一般站在那儿,没动。

    绮宁侧头去看她,一转脸就看见阮明姿脖颈旁那一道长长的血痕。

    他心疼极了,“弟弟,你受伤了。”

    阮明姿轻轻的摇了摇头,嗓音沙哑:“没事。”

    是真的没事。

    她从未想过,这辈子还能再遇到他,还是在这样的一个情况下。

    但遇到了又如何,她跟阿礁,早就已经桥归桥,路归路了。

    虽说这次遇上盗贼,抵抗的还算及时,但多多少少还是损失了一些人手。

    若非有第三方势力的加入,这损失可想而知还会更大一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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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明姿一睁眼,发现自己穿越成了农家贫女。 爹娘早逝,爷奶不慈,家徒四壁,还附带个哑巴妹妹。 从一无所有开始发家致富,从荆棘遍地走向花团锦簇。 一时赚钱一时爽,一直赚钱一直爽! 然而捡回来的那个男人,却不依不饶:王妃,跟孤回府。 阮明姿巧笑嫣然:你哪位?农门小王妃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农门小王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农门小王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