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竟然比她好看
进屋的时候,姚母见老二家的孙女儿姚月芽掀着帘子,露出一张怯生生的小脸,似是在犹豫着要不要出来跟阮明姿阮明妍打招呼,她便笑了,招呼姚月芽:“月芽儿,来,跟你表姐表妹打个招呼。”
姚月芽似是有些怕羊氏,眼睛直往羊氏身上瞅,羊氏冷笑一声:“是得好好打个招呼巴结巴结!也不知道怎么扒拉上的,瞧瞧,那么大的一根腿肉呢!”
姚月芽涨红了脸,怔在那儿不知道说什么好。
“月芽儿,别理你大舅妈,”姚母忍了忍,觉得这么高兴的日子不能跟羊氏一般见识坏了兴致,她上前将姚月芽牵了出来:“来,这是你明姿表姐,这是你明妍表妹。”
月芽儿细声细气的叫:“表姐,表妹。”
姚母笑吟吟的,又听着羊氏在那指桑骂槐:“……统共房里就那么一个赔钱货,还当宝似的!进门这么多年了连个儿子也生不出来,自然是得好好巴结巴结别人!”
这是在骂姚月芽她娘鲁氏了。
姚月芽红了眼眶,又有些瑟缩。
姚母看着只觉得胸口憋了一口闷气,她勉强的笑着:“月芽儿,你娘去河边洗衣服了,你去找找她,跟她说,你表姐表妹过来了,让她赶紧回来。”
姚月芽闷闷的应了一声,便要往外走。
阮明妍很喜欢这个表姐,她“啊啊”两声,有些迟疑的抬头看了看阮明姿。阮明姿看懂了她的意思,便笑了,同姚月芽道:“月芽儿你带妍妍出去看看吧,她还是头一次来牛家村呢。”
姚月芽有些惊喜,又有些羞涩:“表妹……想跟我一道去吗?”
阮明妍重重的点了点头。
姚母迟疑了下,见两个孩子已经拉上手了,把嘴边的担忧咽了下去,换上了笑:“行,你俩一道去吧,路上小心点。”
羊氏愤愤的摔了帘子进屋:“惯会巴结人!”
没人搭理她。
送了两个小的出门,姚母这才跟阮明姿进了屋。
阮明姿将背上的背篓卸下来,放到桌子上:“姥姥,这是前几日我得了一只小麂,特特留出来两条腿,给你当生辰礼。”
姚母有些感动,却又有些不安:“你这孩子,咋这么客气……来都来了,带什么东西!要让你奶奶那边知道了,又得跟你生气了。”
阮明姿知道姚母这话是发自真心,她也不想让姚母多担心,含糊道:“我奶奶那边,我也送去了,你放心。”
听得阮明姿这般说,姚母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显然姚母不是一个能言善道的,她说完这些,又不知该如何跟许久未见的外孙女儿聊天。她便又急急的站起来:“……我去给你烧水泡点茶喝,你走了这么一路,一定渴了吧?”
阮明姿一把按住姚母,“姥姥你别去忙活了,我带着水囊呢。”她拍了拍腰间的水囊,“不渴。”
姚母有些讪讪的坐了下来,她看着阮明姿那逐渐长开的面容,又觉得有些酸涩:“……要是你娘脸上没有那块硕大的胎记,也是个大美人儿。”
阮明姿穿过来的时候爹娘都不在了,她全靠原主记忆里的一些碎片来回忆爹娘是什么样子。她温温柔柔的笑着应了一句:“是吗?我爹也说我长得像我娘,是个小美人儿。”
阮明姿不想让姚母在生辰这日想起早夭的女儿伤心,她温柔的换了个话题:“怎么没看见姥爷啊?”
姚母的思绪果然被带着走了:“哦,你姥爷跟你两个舅舅,都下地锄草去了。你大表哥前两日陪媳妇回娘家去了,估计今儿就能回来。你二表哥……”
说起二孙子,姚母忍不住又有点发愁,“你二表哥眼下跟人说亲呢,人家嫌咱家里头房子少,要盖一间大瓦房才肯嫁女儿!”
阮明姿安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姥姥也别太担心了。”
阮明姿生得好看,说话又轻声细语,温温柔柔的,姚母爱得不行,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没坐一会儿就又站起来:“也快到晌午了,姥姥给你做饭去。”
阮明姿脆生生的应了一声:“那我给姥姥打下手。”
阮明姿带来的这根麂腿自然是重中之重,她挥着菜刀把麂腿给砍成了小块,又见灶台边上堆着一些根上还带着泥巴的新鲜竹笋,眼前一亮,将竹笋剥好洗净,切成小块,同麂腿一起炖了。
姚母在一旁见外孙女干活这般麻利,再想想比外孙女还大两岁的姚月芳,长这么大就没进过灶房,忍不住叹了口气。
以他们姚家的条件,想来月芳也嫁不到什么富贵人家中去,到时候不会做饭,那可怎么办啊!
姚母心思乱着,见阮明姿又要去做些旁的,连忙拦住,笑道:“旁的我来就是了。灶房里烟大,你且出去玩玩去。”
阮明姿点了点头,出了院子,正好见着姚月芳手里拿着一捧花,摇曳生姿的从外头进来。
见着阮明姿,姚月芳脸上便闪过了一抹不快,蹙着眉尖儿,很是不悦道:“你怎么在我家?”
大概是听到了女儿的声音,羊氏那屋的门帘又被她一把掀开,冷笑着接上了女儿的话:“人家是来给你奶奶过生辰的!”又比划了一下,“带了两根这——么大的腿肉!”
听到吃肉,姚月芳眼前也是一亮,算是勉强看阮明姿顺眼了些。
谁晓得羊氏又冷笑着尖锐的加了一句:“人可说了,那肉跟咱们没关系,是给你奶奶跟你二婶的!”
姚月芳先是怒火高炽,转念一想,又撇了撇嘴:“反正饭都是一起吃的,还能单独挑出咱们去不成!”
她有些厌烦的上下打量了一眼阮明姿,却见阮明姿同她上次见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衣裳虽说看着料子一般,但剪裁合身,还看着分外别致,衬得阮明姿这还未长成的小丫头片子都腰是腰腿是腿的。鞋子也不再像是先前那露了个洞的,至于头上别的那簇新的鹅黄色纱花,就像是画龙点睛一般,让阮明姿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姚月芳有了一个很让她愤怒的认知:
她这个表妹,稍稍打扮一下,竟然就比她好看多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相似
姚月芳实在不想理阮明姿,她这会儿也没心情去捉弄她,狠狠瞪了一眼阮明姿后,便抱着那捧花儿进了她们大房那屋。
羊氏放下门帘,掖了掖边角,又不放心的把门给掩上,生怕外头的人听了去。
“咋样了?”做完这些,羊氏这才有些紧张的问。
姚月芳便露出一个含蓄的志得意满的笑来,她抬了抬手,示意羊氏看她手上的那捧花,压低了声音,显摆道:“娘,这是康泽哥给我摘的,让我拿回来找个瓶子养着,也好看,还能香屋子。”
羊氏大喜,差点压不住声音,她深深的吸了口气,这才有些发颤道:“乖女儿,这么说……他还挺中意你的?”
“那可不,”姚月芳抿唇一笑,得意道,“康泽哥说了,也就这会儿家里头二哥在跟人谈婚论嫁,他这会儿上门怕家里头忙不过来,怠慢了我。说是过些日子……”姚月芳露出一抹有些羞涩的小女儿情态,“说是过些日子就来上门提亲!”
羊氏压不住心下的兴奋,在屋子里疾走了一圈又一圈:“这么说,咱家要跟康家结亲了?……不行不行,这事得赶紧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
羊氏低声的嘱咐姚月芳,“你二哥的事,反而不急!那荣思芩非要咱家里盖间大瓦房才肯嫁给你二哥,等房子盖起来能住人了,又要拖到什么时候去?!……虽说你眼下才十四岁,但康泽今年可二十了!要不是前头死了个未婚妻,你又恰巧跟他那未婚妻长得有点像,这好事可轮不到咱们!万一后头他再遇到更像的咋办?这事得赶紧定下来!”
这会儿轮到姚月芳不高兴了,她皱着鼻子,拧着眉头,驳斥道:“娘你说什么呢!虽说一开始康泽哥是因着我生得像前头那个没福气的未婚妻才注意到我,但后头就是被我吸引住了,他喜欢的是我这个人!”
羊氏是过来人,但见着女儿这个模样,她也不愿意同女儿因为这个起争执,便顺着她道:“是是是,你说的都是,是我一时想岔了。”
姚月芳哼了一声,低头嗅了嗅手里那捧花,脸上浮现出有些梦幻的笑意来:“反正康泽哥许了我,会来提亲的!”
羊氏见女儿脸上带着如梦似幻的小女儿家的笑容,张了张口,有心想提醒女儿一句,在成亲前一定要坚持住,别让康泽哄得占了便宜去。
但看着女儿那副沉浸在感情里的模样,再想想康家那红砖绿瓦气派的大宅院,羊氏还是没把话说出口。
女儿这么笃定,看来是跟康泽感情很不错了。那成亲前其实越点雷线也没什么,说不定还能越发拴住那康泽呢?
“娘,倒不说康泽哥了,”姚月芳有些不满的拧了拧眉,“那阮明姿今儿过来,你可得看好了,别让她花言巧语的把爷爷奶奶的银钱给骗了去。”
说到这,羊氏眉目间露出几分狠意:“她敢!”
说一千道一万,两条麂腿能换多少银子?
这阮明姿家里头穷得叮当响,说不定是想着那这两根麂腿换一笔大的!
羊氏这般想着,有些坐立难安:“你姥姥虽说平日里不管钱,但谁知道手里有没有抠下来的!……你二哥要成亲,你后面也要嫁人,方方面面都是使钱的地方,哪里有余钱给外人?!不行,我得去灶房里看着点,免得她花言巧语的,哄了你奶奶的钱去!”
羊氏倏地起身,匆匆嘱咐一句姚月芳在屋子里待着,急匆匆的掀了门帘出去了。
这会儿阮明姿却没在灶房里,她倒是想在灶房里打下手,但姚母却怕灶房里的烟火熏着阮明姿,让阮明姿出去玩去了。
阮明姿算着时间差不多阮明妍也该从河边回来了,便出了姚家门,在外头等着接阮明妍。
就见着一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匆匆往这边来,见阮明姿站在门前,似是有些失神的看着她,错愕的说不出话来。
阮明姿倒是很淡定,她这具身体满打满算才十一岁,还是个孩子呢。
只不过那青年的眼神太怪异了,她还是轻飘飘的看了那青年一眼,又往旁边走了几步,避开了那青年。
那青年却又如梦初醒般,快步上前,朝阮明姿努力露出个亲切的微笑来:“……小妹妹,这里是姚家,我没走错吧?”
阮明姿点了点头,打量了那青年一番,见他衣服料子都是上好的锦缎,腰间挂着的那枚玉佩水头绿油油的也不像是便宜货,不禁有些奇怪:“是姚家,你没走错。公子找谁?”
那青年张了张嘴,似是有些说不出口:“找……找一个朋友,她有东西遗落在我这儿了。
“你要找的人叫什么?”阮明姿平日不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不过眼前这个锦衣青年着实有些古怪,为着她姥姥跟姥爷着想,还是谨慎为上。
青年涨红了脸,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什么来。
阮明姿越发觉得这人古怪,她有些谨慎的打量着那青年,却不想正被寻她出来的羊氏看在了眼里,羊氏心里咯噔一下,快步上前,猛地推了一把阮明姿,朝着那青年满脸堆笑道:“康泽,你咋来了?可是来找我家月芳的?”
那青年臊得满脸通红,忙把怀里头揣着的一个耳坠拿了出来,几乎是强塞到羊氏手里的:“姚姑娘落在我那的……”说完,又匆匆看了慢吞吞站好的阮明姿一眼,落荒而逃。
阮明姿有些不明所以的,羊氏手里拿着那耳坠,心里却犹如掀起了惊涛骇浪。
尽管她女儿姚月芳不愿意承认,可她这个当娘的看得清楚,那康泽就是因着姚月芳像他早夭的未婚妻,才对姚月芳青睐有加,甚至都到了即将谈婚论嫁的地步。
阮明姿虽说年纪小,可那脸生得跟狐狸精似的,已经有了些勾人的雏形……康泽那副失神的模样,说不定阮明姿比姚月芳更像他那个早夭的未婚妻?
这个祸害!
羊氏脸色难看极了,望着阮明姿的眼神里几乎要喷出火来。(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莫要生分了
阮明姿挑了挑眉。
结合方才那康泽的表现,阮明姿心里隐隐猜到了什么。
因着这猜测太过荒谬,阮明姿忍不住又露出了几分诧异,捂了捂额头。
羊氏该不会是觉得她跟那康泽有什么吧?
饶是山里头成亲再早,她这具身体也才十一岁呢,离着嫁人还早,羊氏也真敢想!
至于吗?!
阮明姿没搭理羊氏,她犹还记得先前妹妹跟月芽去河边的方向,她平了平裙摆,抬腿往河边行去。
羊氏见阮明姿要走,头一个念头就是这骚蹄子要去找康泽!
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脸都气红了!
羊氏刚要大骂出声,就见着阮明姿行去的方向跟康泽方才离开的方向背道而驰,那一连串的脏话便又堵在了喉咙口,上不去下不来的,整个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她站在门口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那口劲来。
不行,不能再让女儿磨磨唧唧下去了。
羊氏捏着手里方才康泽送回来的那只耳坠,眼里闪过一抹阴戾,扭头进了家门。
姚月芳正在屋子里哼着曲儿摆弄着她捧回来的那束花,见她娘撩开门帘怒气冲冲的进来,有些诧异道:“娘,咋了?”
羊氏把事情添油加醋的一说,又把怀里头那只耳环递给姚月芳:“闺女啊,不是娘不信你,实在是……那阮明姿我看着是个狐媚的,这会儿年纪小都会勾引男人了!你要是跟康泽的事再拖下去,过两年阮明姿长开了,那可咋办?”
姚月芳小脸铁青,拿着那枚耳环看了又看,她也有些慌。
“娘,不行,不能这样!康泽哥是我的……”
姚月芳咬咬牙,攥着那枚耳环就要往外跑,“我去找那小贱人说清楚!”
“且等下,”羊氏拉住姚月芳,苦口婆心道,“我看那小贱人牙尖嘴利的很,万一她不承认反咬一口咋办?你爷爷奶奶虽说不咋管家里头的事了,但要是犯起犟来,把这门好亲事让给阮明姿那小蹄子咋办?”
姚月芳六神无主,急得都要哭了:“娘……这可咋办啊……”
康家家境优越,听说在县城里还有栋大宅子,富庶得很。那康泽年纪轻轻又生得不错,正是一门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亲事!
姚月芳是万万不想放手的!
羊氏咬了咬牙,眯着眼:“这也好办,等下次你们见面,你就勾着他,让他跟你生米煮成熟饭……”
姚月芳生在乡野,婆子小媳妇的有时候混不咎说起话来不荤不素的,她也听了不少去,自然明白她娘这话的意思。
姚月芳咬了咬牙,眼里闪过一抹什么,重重的点了点头。
……
阮明姿走到半路,便遇到了怀里抱着一盆洗好的衣裳,领着俩孩子往回走的二舅妈鲁氏。
阮明姿喊了声二舅妈,上前帮着鲁氏把盆上隔着的搓衣板拿了去,分担些重量。
鲁氏忙推让:“哎,不用不用,不沉,我拿就是。”
阮明姿却已经不分由说的拿了下来。
“你这孩子……”鲁氏怀里一下子轻快了些,她说不出什么感激的话来,怕让阮明姿觉得生分,不由得有些讪讪的。
姚月芽跟在鲁氏身边,正跟阮明妍手牵手的分吃着阮明姿早上给做的麂肉肉松。生性胆小的小姑娘总算是放开了些,虽还有些怯怯的,却也是主动跟阮明姿打起了招呼:“姿表姐,这个肉松,好好吃呀。谢谢你跟妍妍。”
小姑娘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阮明姿笑眯眯的腾出一只手,从怀里摸出个小布袋:“表姐这还有呢,月芽拿去。”说着,塞到了姚月芽手里。
姚月芽吓了一跳,她有些手足无措的看向鲁氏:“娘……”
鲁氏也吓了一跳,看那布袋的模样,里面可装了不少。
但凡什么东西,跟“肉”有关,那都是极贵的。
平日里她们跟大房那边一道吃饭,桌子上根本见不着荤腥,偶尔有点油水,大房那边还要冷嘲热讽的,说什么这是给姚家男丁补身子的,说得她家月芽儿连筷子都不敢伸,一年到头都吃不上几口荤腥。
……眼下却从向来困顿的外甥女那得了这么一袋子肉松?
鲁氏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来,颇为艰难道:“这也太珍贵了……”
阮明姿倒是不以为意,抱着搓衣板摇了摇头:“没什么,不过是随手做的小零嘴。二舅妈也不用跟我客气,月芽跟妍妍一样,都太瘦了。”
一句“太瘦了”,几乎让鲁氏落下泪来。
姚月芽见鲁氏神色酸涩,以为她娘因着这个生气了,忙把那布袋往阮明妍手里一塞,背着小手直摇头:“我不要了,不要了。”眼巴巴的又去看鲁氏,“娘,你别生气。”
鲁氏这下子是真的要落泪了,她双手抱着盆,盆里还满满当当的都是一家子的衣裳,根本腾不出手来,只能尽力忍住眼泪,勉强露出个笑来:“月芽别怕,既然是你表姐给的,你拿着就是。都是一家子骨肉,莫要跟你表姐表妹生分了。”
阮明妍口中“啊啊”的,似是说着什么,把那布袋又塞回了姚月芽的手中。
姚月芽这才有些怯怯的,看了一眼鲁氏,见鲁氏含着泪鼓励似的对着她点了点头,这才咬了咬薄薄的小嘴唇,试探的看向阮明姿:“姿表姐,真的都给我吗?”
一张小脸上写满了忐忑。
阮明姿的心都软得一塌糊涂:“给你给你,都给你。表姐家里还有好多肉呢。”
阮明妍也在一旁直点头,似是在催着姚月芽收下。
姚月芽这才有些不大好意思的紧紧抱住了那布袋,结结巴巴道:“谢,谢谢姿表姐,妍表妹。”
阮明妍甜甜的歪着头笑了。
阮明姿跟鲁氏对视一眼,也笑了。
只不过鲁氏那笑眼中,却是含着泪的。
姚家离河边不算远,阮明姿跟鲁氏一行人前脚刚进了姚家大门,后脚就见着几个抗着锄头的男人也进了门。
为首的一个脸上沟壑满布,很有些年纪了,一眼见着正在院子里帮着鲁氏晾衣裳的阮明姿,激动不已,声音有些暗哑:“姿丫头?”(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傻了吗
阮明姿回头一看,就见着一老汉满脸激动的正在那看着她。
记忆里,这应该就是姥爷姚铁柱了。
阮明姿唤了一声“姥爷”,又看向跟在姚老汉身后的两个中年人,依次唤了“大舅舅”“二舅舅”。
姚老汉放下锄头,搓了搓手,有些激动又有些无措:“哎,哎……”他似是有很多想说的话,最后憋出来的只有一句干巴巴的,“姿丫头,吃了吗?”
姚老汉身后的一个中年人不以为意的嗤了一声,蹲到水盆起撩起水来洗手:“爹,瞧你这话问的,这还没到晌午饭点呢,姿丫头不得等着咱们一道吃?”
姚老汉如梦初醒,忙“嗳”了一声,招呼着另一个儿子:“老二你也赶紧过来把手一洗,让你娘赶紧端饭。”
姚家老二讷讷的应了一声,匆匆把手一洗,倒是先过来帮鲁氏晾衣裳:“……姿丫头去歇会吧,我帮你二舅妈晾。”
鲁氏脸一红,倒是嗔了姚家老二一眼,低声道:“你衣裳上都是土,过来添什么乱?屋子灶桌上我给你放了碗温水,你先去喝点水润一润……我这马上就晾完了,晾完了就去帮娘端饭。”
姚家老二憨憨的笑了下,挠了挠头:“那行,我先去换身衣裳。”
鲁氏看着姚家老二进了屋子,这才重新麻利的晾晒起了衣裳。阮明姿虽说年纪小个头也小,但也是个手脚麻利的,她跟鲁氏两人一人摊一人晾,倒是配合得很快,不多时便把那一大盆衣裳给晾好了。
姚老汉在一旁看着外孙女儿这般手脚利落,一看就是没少干活的,想来在家中也是得用,那颗一直担忧着的心,终于缓了几分。
但转念一想,他姚家人丁充足,无论是月芳还是月芽,平日里哪里用她们做家务,与之一比,他这外孙女儿就小小年纪就得撑起了一个家,也是艰辛。
姚老汉愁得叹了口气,又不好一直站在院子里盯着,背着手踱步去了正屋。
鲁氏忙完了院子里的活计,拿出条围裙抖了抖,往腰间一围,便去灶房帮姚母打下手去了。
阮明妍跟姚月芽正在偏屋里玩翻花绳,阮明姿想了想,去偏屋寻了阮明妍,帮她整了整衣裳,领着往正屋去见姚老汉了。
怎么说也得先跟长辈打个招呼。
羊氏一直就在自个儿的东厢房里,掀起门帘的一道缝隙往外看,见阮明姿领了阮明妍去了正屋,低低骂了一句“小贱人惯会讨好人”,摔了门帘,回身去拉姚月芳:“你也别盯着那耳环发呆了!阮明姿那小贱人去找你爷爷了,可千万不能让你爷爷跟你奶奶心都偏过去,到时候出了事,谁给你撑腰?”
姚月芳如梦初醒,忙从炕上下来,咬牙道:“娘你说的对,那不过是个黄毛丫头,往常都是被我欺负的,我可不能输给她!”
羊氏夸了一句,又匆匆从抽屉里寻出一个匣子,拿了块干净的帕子,挑了几块糕点包了起来,让姚月芳揣到怀里:“……这本来是打算去你姥娘家的时候带着的。这几块你先包着,回头吃饭的时候当着众人的面拿出来送给你奶奶,说几句好听的——阮明姿那不过是个没了娘的黄毛丫头,这些定然没人教她,你好好的把她比到泥淖里去!”
姚月芳重重点了点头。
这会儿姚老汉在正屋里见了乖巧可爱的阮明妍,也是眼中连连泛泪,大概是想起了小时候的女儿。
只不过男人大抵都有些不善言辞,姚老汉憋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朴素的又给阮明妍塞了块糕点:“……妍妍慢慢吃。”
姚月芳把包着糕点的帕子放到怀里,掀开帘子进房门的时候,姚老汉正往阮明妍手里塞自家炸的开口酥,她小嘴一撅,人已经跑到了前头,有些蛮横的挤开阮明妍:“爷爷咋不给我?”
一边是外孙女一边是孙女,手心手背都是肉,姚老汉忙又给姚月芳塞了块:“都吃,都吃!”
姚月芳这才有些得意的瞥了阮明姿一眼。
阮明姿没理她,拿了帕子细细的帮着阮明妍擦了擦嘴角的点心屑。
姚老汉见了忍不住夸赞阮明姿:“姿丫头年纪虽小,像个当姐姐的。”
姚老汉没别的意思,姚月芳却生生听出了旁的意思,这里属她年纪最大,难不成就是在说她没有当姐姐的样子?
又是阮明姿害的!
这个死丫头!
姚月芳恨不得挠花阮明姿的脸!
……
因着今儿是姚母的生辰,虽说是散生,但按照往年的惯例,也是会一大家子聚一块吃顿丰盛些的饭菜。
这次因着阮明姿跟阮明妍过来,又带了两根麂腿并一些旁的山货,桌面上的菜色尤其丰盛,那一大盆香味扑鼻的麂腿炖竹笋,让人一闻就食指大动,恨不得立马大快朵颐。
羊氏在东厢房躲懒,闻到了飘出来的香味,都有些坐不住了。
她装模作样的拿了个绣棚,来了正屋,说是过来说话的,眼睛倒是一直盯着桌子上的菜色,半点不肯移。
待鲁氏又从灶房端了个爽脆萝卜条出来,羊氏算着菜也差不多了,放下绣棚站了起来,笑着招呼:“差不多也行了咱们都上桌吧?……明姿明妍你俩也别傻站着了,帮忙不会,吃饭也不会吗?傻了吗?”
这话不算什么好话,姚老汉这个不爱跟儿媳妇一般计较的,都忍不住直皱眉。
羊氏就跟看不见似的,见阮明姿跟阮明妍没动,笑得更得意了:“哎呦,咋着,这还跟大舅妈闹脾气了?大舅妈不过是开几句玩笑,怎么,你们小辈还不许长辈开句玩笑了?”
姚家老大见怪不怪的落了座。
见大儿子啥话也没说,姚老汉这个当公爹的也不好指责大儿媳妇,愣了愣,不知道说什么好。
鲁氏一边擦手一边解下围裙,低声道:“……明姿明妍带着月芽儿去洗洗手吧。”
阮明姿点了点头,领着阮明妍跟姚月芽出去洗手去了。
她懒得理羊氏。
姚家姥爷姥娘都是真心心疼她的,她不想在这种场面上闹得不好看让两位老人家为难。(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该不会没教孩子吧
待领着两个妹妹洗完了手,阮明姿再回正屋的时候,羊氏已经领着姚月芳坐下了。
鲁氏左手右手各端了个盛了粥的碗,往桌子上摆,姚母拿了筷子在那分筷子。
眼下这个时代,灶上的事,几乎是女人一手包办,姚老汉跟姚家两个男人都在那坐着看着鲁氏跟姚母忙活,没有半点要帮忙的意思。
阮明姿改变不了这个时代,但她也做不出干坐着看亲人给自己忙里忙外的事来。
“二舅妈,我帮你端。”
阮明姿把袖子撩了起来,去灶房帮忙端饭。
阮明妍人小手短,倒也想跟着姐姐去帮忙,阮明姿对着她微微摇了摇头,阻止住了她从椅子上溜下来:“妍妍坐好等着。”
阮明妍认真的点了点头。
姚母夸道:“姿丫头……真是越发有大姑娘模样了。”
羊氏听旁人夸阮明姿,心里头就有些不大高兴,她轻咳一声,给姚月芳使了个眼色。
姚月芳也是个机灵的,起身娇嗔:“奶奶,自打表妹来了你眼里就只有表妹了!我帮你分筷子!”
姚母乐呵呵的,笑着把手里剩下几双筷子递给了姚月芳:“好好好,我们芳姐儿也是好孩子。”
端完了粥,又分好了筷子,羊氏看着空出来的几个位置,假意生气道:“炎哥儿去了县里头有正经事一时回不来也就罢了,林哥儿怎么还没回来?先前都同他说过了,莫要太惯着那王氏,真真是气死我了!看他回来时,我不扒了他的皮!”
婆媳这么多年了,姚母虽说心里也清楚这会儿疾声厉色的羊氏是个什么德性,但她还是忍不住替大孙子多说了句:“不过是个散生,又不是什么大日子,算了算了。”
羊氏等的就是姚母这句“算了”,她脸上几乎瞬间变了脸,唇边溢出笑来:“还是娘疼那臭小子。”她手里拿了个瓷碗,一手拿着大锅勺,往那盛满了竹笋麂肉的汤盆中狠狠舀了一勺肉,还面不改色的颠了颠勺,颠下几块竹笋去,徒留几块炖得肉烂骨酥的麂腿块在勺子里。
“哎我给林哥儿留一碗补补身子……”
她手里还拎着勺子,话音未落,就听得院子里传来一声男子的唤声:“奶奶,我跟佳儿回来给您过生日了!”
门帘响动,姚家的大孙子姚常林拉着媳妇王佳进了门。
羊氏的脸一下子垮了下去。
都是一桌子吃饭的,这勺子里的肉是再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这么明晃晃的盛出来了。
姚常林进来后愣了下,眯着眼辨认了下:“……咦,这是,小姨家的两个表妹?”
王佳倒还没见过阮明姿阮明妍,只是前些日子刚听婆母阴着脸骂过。她心思微动,不敢在婆母面前太显露出什么来,矜持的朝阮明姿阮明妍点了点头:“两位妹妹好。”
姚母见着姚常林领着媳妇王氏回来,很是欢喜,忙起身招呼两人:“快去洗洗手,正好刚要吃饭,先前你娘还说要给你盛一些出来呢。”
羊氏脸色不大好看,哐当一声将手里的锅勺扔回汤盆里,微讽道:“倒也会挑时辰,怎么不在娘家多待几日!”
这话自然是说给王氏听的。
王氏红了眼眶,垂着头去院子里洗手去了。
姚常林“哎”了一声,跺了跺脚,不大高兴的看了他娘一眼,追了出去。
羊氏气得脸都要歪了:“娘你看见没?林哥儿都被带坏了!竟然敢瞪我!”
至于是谁带坏的,羊氏话里头指向很是清楚。
姚母连忙和稀泥,顺着羊氏说了几句,羊氏这才作罢。
阮明姿没说话,私下里摸了摸有些不安的妹妹的小手。
这暗潮汹涌的。
不多时姚常林跟王氏回来,羊氏脸上虽说不大好看,但看在儿子的面子上,没再对着王氏指桑骂槐。
姚母见可算是安生下来了,满是沟壑的脸上终于微微松泛了些,她重新挂上了笑:“行了行了,一家子,也别拘礼,今儿有不少好东西,赶紧吃吧。”
这话一落,姚家老大便几乎是立时去捞了那放在汤盆里的锅勺,连汤带肉带笋的盛了一碗,往姚母面前一递,笑道:“今儿是娘的生辰,娘多吃点。”
姚母笑弯了眉眼,连连道:“好,好。”
羊氏也“哎呦”一声,半真半假道:“娘,你看,你这大儿子可是真的孝顺!这么些年了也没见着他给我盛过肉!”
姚母显然被哄得开心极了,笑得合不拢嘴。
姚家老二也跟着笑呵呵的。
鲁氏抿了抿唇,垂下头。
她家汉子是个憨的,再看看大房的,借花献佛这么溜,不过是给娘盛了一碗肉,就好似给了一份生辰贺礼似的。
唉。
鲁氏心下直叹气。
好在她早有准备,给姚母做了一双鞋,也算是表了一份孝心,不至于让大房的比得太难看。
“哎呦,这是啥肉,吃起来可太带劲了。”姚常林这会儿已经夹了一大块麂肉,吃的满嘴生津,颇为惊喜,他又乐呵呵的夹了一大块放到王氏碗里,“佳儿,吃啊,这肉可真香。”
王氏这会儿简直不敢去看羊氏的脸色,埋头吃着那块肉。
羊氏窝火极了,眼看着就要发作的样子。
姚母忙岔开话:“……这肉啊,是你俩表妹带来的麂腿,好吃吧?”她给姚常林打着眼色,“给你娘夹块尝尝?”
姚常林满不在乎道:“我娘碗里那不是有吗?”
说着,又给王氏夹了一块。
真真是要把羊氏给气得倒仰。
只是这会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羊氏不好发落儿子,她眼神一转,又落到阮明姿身上,见阮明姿在那慢条斯理的喝着汤,一副好整以暇看好戏的模样,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羊氏拿胳膊肘捣了捣姚月芳,给她使了个眼色。
姚月芳会意,忙起身,从怀里头拿出那方包着糕点的帕子,甜笑着递给姚母:“奶奶,孙女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是桂花糕,孙女攒了好久的钱买的。”
姚母被姚月芳感动的又惊又喜:“哎呦,我们芳姐儿长大了,知道孝顺长辈了!”
羊氏阴阳怪气的看了阮明姿一眼:“说起来姿丫头年纪也不小了,月芳有这份孝敬长辈的心,你呢?该不会什么都不懂吧?”
鲁氏忙打圆场:“姿丫头带了两根麂腿过来呢……”
“那怎么能算?那是走外家该带的,”羊氏截住鲁氏的话,轻蔑的看了鲁氏一眼,“这一码归一码,我们房里也给娘准备了孝敬的东西,可我家月芳这不还是另准备了东西?这是单属孩子们的孝心……二弟妹,你不懂也就算了,昔年小姑是个懂礼的,总不会没教孩子吧?”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簪子
姚母跟姚老汉嘴唇微微抖着,说不出话来。
“你这妇人,乱噪噪什么?”姚家老大咳了一声,“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
听着像是在训斥羊氏,可语气却是半点责备之意也无,只有些许的不耐烦,似是觉得羊氏有点扫兴。
羊氏方才叭叭说了一通,心里头那火气也泄了些,见众人都不说话,她心里还有些得意,觉得自己震住了旁人,方显出她在姚家说一不二的地位来;至于姚家老大的不痛不痒的“训斥”,她也不过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然而羊氏嘴角那抹得色还未完全绽开,就见着阮明姿抬起头,那柳叶似的弯眉像是被春风吹拂一般,微微的挑了起来,尚带着几分稚嫩的绝丽面容上,露出几分浅浅淡淡的笑意来,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听见:“谁说我没给姥姥准备生辰礼?”
阮明姿不慌不忙的从怀里也掏出一方帕子包裹着的物件,递到阮明妍手上:“妍妍,去拿给姥姥。”
阮明妍乖巧的捧着那方帕子,从椅子上溜下来,迈开小短腿跑到姚母跟前,双手递给姚母。
鲁氏想想阮明姿姐妹待她与闺女的赤诚,心一横,开了口帮腔:“……看看妍妍这敬献寿礼的模样,真像是王母座下的小仙童给王母娘娘拜寿呢。”
她向来在羊氏的欺压下瑟缩已久,这般开口捧阮明妍,声音还是有些干涩结巴。
但这话说出口之后,看着羊氏那张倏地绷紧的脸皮,鲁氏心里竟隐隐生出几分爽快之感。
姚母眼里蕴了泪,也不知道是被方才羊氏的话挑起了对小女儿的思念之情,还是被阮明姿跟阮明妍的孝心感动的。
“好孩子,好孩子。”她一把将阮明妍小小的身子搂在怀里,颤声说道,“你跟你姐姐,都是好孩子。”
阮明妍懂事的抬手,帮姚母擦着眼泪,小小的手拂在姚母那满是沟壑的脸上,姚母只觉得眼泪流的越发多了。
姚月芳在家中向来掐尖要强惯了,眼下见姚母待阮明妍这般亲热,哪里肯依,跺了跺脚:“奶奶!你也不看看她俩送你什么!说不得就是见了我给你送东西,眼热,故意比着葫芦画瓢,学我的!”
姚母心神微敛,也不愿意在小辈面前失了颜面,她飞快的抹了一把眼泪,露出一分笑来:“……你们都是好孩子,送啥我都开心。”
姚月芳却有些不满这样和稀泥的回答,她跺着脚撒着娇,不依不饶的非让姚母打开那帕子。
姚母摸着那帕子像是包了根簪子,原还以为是木头簪子。不过对于乡下妇人来说,寻常头上簪着的大多都是木头簪子,还有些家贫的,只能寻一根木头来胡乱簪住,连根木头簪子也戴不起呢。
这俩孩子能想到特特送她一根木头簪子,有这份孝心,已是实属难得。
就像是姚月芳送的桂花糕,她倒也不是缺那一两口吃的,她感动的是孩子的孝心。
姚母这一迟疑,羊氏便来了劲,以为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撺掇着姚母打开那帕子,“别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娇笑着一掩嘴。
姚母生怕旁人误会她的两个好外孙女,边掀着帕子一角边道:“摸着倒像是簪子……”
她的话戛然而止。
温润的银光从帕子中泻了出来。
帕子里静静的躺着一柄银簪子,簪头上雕琢着的桂花活灵活现,精致大气。
羊氏就像是被打了脸似的,僵在了那里。
姚母这浑浊的眼里顿时蕴满了眼泪。
她犹记得小女儿因得脸上生了一大块红色胎记,迟迟嫁不出去。好在后头遇到榆原坡那阮家后生,两人小儿女之间暗生了情愫,那阮家后生虽说家境贫寒,却也诚心上门提了亲。
她怕小女儿在婆家受欺负,开了自个儿当年嫁过来后一直压箱底的妆奁,颤巍巍的取出了最后的一对银手镯。
她的桃姐儿出嫁那日,趴在她的膝头,跟她说,后头一定会给娘亲买上好的首饰。
眼下她的桃姐儿早早去了,留下一对孤苦无依的女儿。
而如今,桃姐儿的女儿却送了她这样一根银簪子……
若非小辈们在场,姚母真想痛哭一场。
只是这会儿,她却颤声道:“好孩子,你们两个小人儿过日子不容易,怎地又送这样一根银簪子过来?……姥姥不能收,你们自个儿收着,听话,啊。”
阮明妍眨着大眼睛不说话,却背着小手不肯接姚母推回来的银簪子。
阮明姿轻声道:“姥姥,虽说我跟妍妍家贫,但长辈过生辰,一根银簪子还是送得起的……”
一直沉默不语的姚老汉这会儿开了口:“行了,既然是孩子的一份心,你便收下吧。”
姚老汉却想的是,两个孩子怕是在哪里得了些钱财,小小年纪守着钱财不容易,这银簪子看成色是足银的,还不如先放在姚母这,由他们这些大人帮忙看着,后头两个孩子缺钱时,也可以拿去抵了花。
姚母也想到了这点,又见阮明姿阮明妍两人态度坚定,这才颤巍巍的收回了手,喑哑道:“好,那,那姥姥先给你们收着……”
只是这样一来,银簪子这份礼把姚月芳那桂花糕的礼几乎比到了泥淖里去。
姚月芳方才有多得意,这会儿涨红的脸就有多疼。
她咬着牙,又在心里暗暗给阮明姿阮明妍记了一笔。
“倒想不到,表妹们这么有心。”姚月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终是不甘心,眼神一转又落到一直没出声的姚月芽身上,“不知道二妹妹给奶奶准备了什么?”
姚月芽小脸涨红,原本就怯懦的性子,见众人都在看她,几乎要急哭了去。
鲁氏忙握住小女儿的手,带笑道:“……月芽儿这些日子在跟我学女红,我们娘俩合着给娘一道做了双鞋,只是不好带在身上。等吃完饭我给娘拿来,娘也试试看看合不合脚。”
姚母直点头,怜惜的看着小脸涨红的小孙女:“月芽儿也有心了。”
这礼物也比姚月芳的桂花糕更体面!
姚月芳简直像是被人连环打了脸似的,绷着脸皮半个字都不肯说了,反而有些暗暗怨怼上了羊氏。
羊氏这个当娘的,什么也没准备,几块桂花糕就打发她来出这个头了!
这会儿羊氏可没留意身旁闺女的幽怨,她也正被那银簪子砸得难堪着,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俩小穷鬼是哪里来的银钱买的银簪子?
不过倒也没什么,银簪子到了姚母手里,跟到了她手里没什么两样。
等过得几日,她就去姚母跟前哭穷,说炎哥儿马上要娶媳妇了,家里已是揭不开锅了,把那银簪子骗回来……
以往,姚母那些体己最后还不是都落到了她的钱袋里?
羊氏打好了算盘,一时间倒也顾不上再去为难阮明姿阮明妍,这顿饭总算安生了几分。(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巧与不巧
待用过饭,姚家的男人们都要去歇晌储存体力下午继续下地干活,姚母跟鲁氏张罗着收拾碗筷。
羊氏惦记着那根银簪子,装模作样的也挽起袖子,帮着端了几个碗去灶房。
阮明姿原本也要帮忙,姚母轻轻的推了推她的胳膊:“你带两个小的去玩会儿吧,今儿天色也好,若一会儿玩累了,我给你们把侧屋那个小床收拾了出来,在里头歇个午觉也好。”
阮明姿想了想,应了。
她掀开门帘出去的时候,还听得身后羊氏正在那跟姚母聊家常似的说起了二表哥姚常炎那门正在相看的亲事。
阮明姿脚下没停留,径自领着两个妹妹出了门。
姚家院子里有棵粗壮的榕树,枝丫上垂了个秋千下来,麻绳捆得结结实实的,看着就是用了心扎的。
饶是姚月芽羞涩腼腆的性子,也带上了一分骄傲挺了挺小胸膛:“我爹爹给我扎的。”
她又突然想起来,身边的表姐表妹没了娘跟爹爹,听到她这话,一定很难受。
姚月芽连忙补救似的拉着阮明妍的手:“……妍妍我带你去玩呀,你别生我气。”
阮明妍歪了歪扎着揪揪的小脑袋。
她年纪虽小,却因着命途坎坷,心思敏慧,见姚月芽脸上写满了忐忑与内疚,她伸出另一只白嫩嫩的小手,拍了拍表姐的胳膊,“啊啊”两声。
阮明姿笑着把两个妹妹都抱到了那秋千上。
秋千的木板宽松了些,坐两个孩子不成问题,阮明姿慢悠悠的推着,姚月芽咯咯的笑了起来,饶是说不出话来的小明妍,也一直笑弯了眉眼。
姚月芳抱着手臂站在东厢房的门口,冷眼看着姚月芽跟阮明姿阮明妍玩的开心,只觉得胸口那团火越烧越旺。
她们才是亲姐妹!
往日里姚月芽见了她都哆哆嗦嗦的,怎么跟旁人就能这么心无芥蒂的玩到一块去?!
岂不是说明她比不上阮明姿那个小贱人?!
再想起方才在饭桌上受到的屈辱,眼都红了。
姚月芳越看越气,越看越气,摔了帘子进了屋子,挑了几样首饰戴在头上,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这才出来,恨恨的瞪了一眼玩的正开心的姐妹三人,青着脸出去了。
阮明姿没搭理姚月芳,在她看来,只要姚月芳跟羊氏别主动凑到她跟前找事,她完全可以看在姥姥姥爷的份上当她们不存在。
陪着俩孩子荡了会秋千,阮明姿见阮明妍打了几个哈欠,姚月芽显然也有些困了,便停了手,让俩孩子去歇午觉去了。
原本姚月芽应是回她们二房的侧屋里去睡,但两个小的这会儿因着一同玩耍,感情正好,她们睡也要睡到一处,便都去了姚母收拾出来的小床上一并歇息。
阮明姿倒是不困,况且她这次来牛家村也有别的事要做,她把两个孩子哄睡了,盖上一床半旧的薄被。
她同姚母交代了一声,整了整衣裙上的褶皱,理了理因着玩耍稍稍有些松散的发髻,收拾的妥妥帖帖的,这才出了门。
阮明姿来到这个时代后,因着去县里的缘故,来了这牛家村乘坐驴车不止一次,但却从未进村转过,她有些拿不准,便站在路边默默的观察了会儿。
倒是有路过的拎着水盆从河边洗衣回来的热心村人,见路边立着一个俏生生的小闺女左顾右盼的,停了脚步,主动上前热情的招呼道:“……是哪里来的闺女生得这么俊?可是迷路了?”
阮明姿露出个甜笑:“婶子,我姓阮,是榆原坡那边的人,过来走亲戚。听说咱们村里头高秀才学识厉害得紧,久闻大名,我想哪怕远远的看一眼,见识一下,沾一下文气也是好的。”
高秀才可谓是牛家村的骄傲,这村人一听这俏生生的小闺女是特特想去寻高秀才沾一下文气的,顿时也有些与有荣焉,微微挺了挺胸膛,颇为自豪道:“原是这样!高秀才大才,连县里头也经常过来求学的,你倒是很有眼光。”她说着,做惯了农活的粗粝手指往远处一指,“看到那处山坳了吗?就那处白墙红瓦的院子,旁边还有两棵枣树一棵梨树的。那就是了。”
阮明姿点了点头,谢过了热心的村人婶子,便往她指路的方向行去。
她那个好堂弟阮成章干的好事,她可没忘。
推原主下山,后又仗着人高马大欺负阮明妍,一桩桩一件件,她记着呢。
听说这几日毛氏越发得瑟,在村子里走家串户的唠嗑,三句不离她家章哥儿马上要进高秀才办的私塾了,很是春风得意。
阮明姿微微而笑,听闻高秀才挑学生,很是看重私德。
阮明姿自打重生到这具身体上,三天两头的进山不说,平日里也没落下锻炼。这一里多的山路,走得如履平地,不到片刻人便已经到了山坳中。
高秀才设的私塾便在他家自个儿的院子旁,几排白墙红瓦的矮屋,看着应该是学舍,旁边的枣树正是结果的时候,沉甸甸的挂满了整个枝头。
也不知道该说巧,还是不巧,阮明姿拐过山道才见着枣树下头还立着个人,一手拿着本书,一手背在身后,正在那朗声读着文章。
不是旁人,正是曾打过交道的简秀平。
那简秀平也见着了她,先是一愣,又有些惊喜,然后又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有些焦急,三步并作两步的朝她跑了过来。
阮明姿也是叹为观止,这一会会的功夫,脸上能有这么多表情变幻。
“明姿,你来找我,可是遇上了什么难事?”简秀平大长腿没几步就来到阮明姿身前,有些焦急又关切的问。
“……”阮明姿有些无语,但想想这也是人家的一份好心,也没越矩,她便轻声道,“我外家是牛家村的,我过来给姥姥过生辰,久闻高秀才大名,特特过来见识一下。”
简秀平脸上倒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倒也没介意阮明姿语气中的疏远。
在他印象中,这个让人怜惜的阮家妹妹,平素就不怎么爱说话,跟人疏远些也是有的。
再加上先前他娘又那般,人家愿意跟他好好说话,已经是心胸开阔了。
不过简秀平又想起什么,微微拧起眉头,往院子里看了一眼,低声道:“……对了,你来的倒是不巧,今儿你二叔二婶带着你那堂弟过来了,准备入学,正在院子里头跟夫子说话呢。”(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怀疑的种子
阮明姿温温柔柔的笑了下。
哪里不巧了,分明是天助她也。
“秀平哥,你继续读书吧,”阮明姿说得很是诚恳,“我就在附近转转,你不必管我。”
简秀平迟疑了下,将手中的书卷起来放入袖中:“你既然好奇,我便带你转转,也算替夫子尽一分地主之谊。”
阮明姿看着简秀平有点头疼。
说起来,先前简母对她做的事,她倒也没放在心上。但简秀平在她这儿就跟麻烦画上了等号。
平时也就罢了,可阮明姿这会儿是去干坏事的,她也不想把简秀平牵扯到这件事了。
阮明姿干脆的再次拒绝:“这倒也不必,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你正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若因我耽误了你读书的时间,岂不是我的罪过?”
“这话说得不错。”一声赞从不远处的院门那传来。
一个身着青色长衫,头戴冠帽,头发有些花白的人站在那儿,看着阮明姿,“听你说话像是个有见识的,可是读过书?……不过女子无才便是德,你读太多书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这老人脸上又带了几分不赞同的神色,对着阮明姿摇了摇头。
简秀平连忙施礼:“夫子。”
原来这就是那位高秀才。
这等迂腐陈旧的古板观点,阮明姿笑眯眯的,倒也不生气,朗声道:“原来您就是盛名在外的高秀才。您这话说得我可不敢苟同,都说读书可以明理修身,为何你们男人读得,女子就读不得?这还不是因着你们男人怕女子读书读得多了,眼界开阔了,再想要困住女子让她们囿于后宅之中做一个管理后宅生儿育女的工具,就难了?”
阮明姿生得一副明媚甜美的长相,又是带着笑,看着就是个甜姐儿,结果说出的话却犹带着刀子似的,割得高秀才胡子都气得翘起来了。
偏偏阮明姿还又绵绵的加了一句:“都说满腹经纶之人心胸也开阔,这不过是乡下无知小女子的一点儿浅薄见解,同您这么一说,您不会生气吧?”
“……”话都让你一个人说完了,他还能怎么生气?!
高秀才深深的吸了口气,花白的胡子翘了翘,声音有些冷硬:“你也说了,你乃无知女子,我作甚同你一般见识。”
阮明姿笑眯眯的,梨涡浅浅。
原本跟在高秀才身后的阮安强跟毛氏这会儿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们方才在院子里隐隐听着那声音就有点像是阮明姿那个扫把星,方才探头一看,竟然还真是。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
难道是知道今儿他们要来带章哥儿入学,特特过来捣乱的?!
不过想捣乱也晚了,毛氏露出一抹得意又骄傲的笑来,方才高秀才都已经让人去安排她家章哥儿的学舍了!
再听得阮明姿被高秀才训斥,毛氏更是觉得神清气爽。
这个低贱到泥土里去的破落户扫把星,只能羡慕的看着她家章哥儿拜高秀才为师。等她家章哥儿学成考出官来,这个小贱人连给她家章哥儿提鞋都不配!
不过这会儿毛氏还记得在外头要维护自己温柔贤淑的名声,她家跟阮明姿的关系,有简家那个小子在,是瞒不住的,还不如这会儿就把他们给摘出去。
毛氏便故作惊讶道:“……这不是姿丫头吗?怎么跑到牛家村了?婶娘这几日在忙章哥儿入学的事,倒有些时候没去看你了。不过看你这精神的模样,婶娘也就放心了。”
很是温柔关切的欣慰语气。
端得是好一副贤惠婶娘的模样!
高秀才闻言倒是看了毛氏一眼:“这是你家的丫头?”
阮安强接收到毛氏递来的眼神,忙赔笑道:“是我先头大哥留下来的闺女,爹娘都不在了,倒是没教出好了,让先生见笑了。”
他板着脸,同阮明姿道,“还不赶紧跟高秀才道歉!瞧你方才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
阮安强是想着,他要表现出一副对顽劣子弟负责的长辈模样来,谁曾想,阮明姿这会儿却倒退两步,身子微微颤抖着瑟缩着,分明是极为害怕的模样:“二叔二婶你们也在?……章哥儿也在?!……别,别过来!我,我不知道你们在这里……”
说完,竟是掉头就跑了,跑到一半还摔了一跤,看着极为慌张的模样。
她先前甜笑着侃侃而谈,观点虽说大逆不道,却也是有着自己独特的思维,哪怕惹得高秀才不满与厌恶,但这也是一种正视,让高秀才不自觉的去审视这个小姑娘;然而这会儿阮明姿见着阮家人却猛然变样,突然变成了寻常可见的瑟缩慌张的小丫头,眼里的恐惧与慌张也似做不得假的模样,先后对比太过强烈,一下子让高秀才愣住了,不禁开始琢磨,这家人对这个爹娘都不在的小姑娘做了啥?
他要收徒,自然也不是随便收的,不仅考察了阮成章的资质,还让人去榆原坡打听过这一家子的品质,听说就是一家寻常普通的农户,虽说不是什么大善之家,却也是世世代代都在榆原坡,家世清白的好人家;又兼着家里的亲戚大力夸赞阮成章是个好学上进的,他这才点头应了这个弟子。
高秀才审视的看向阮成章,阮成章这会儿正看着摔了一跤又慌忙爬起来的阮明姿的身影,虽说没说话,但眼里那股幸灾乐祸与一点狠辣,却是清晰的落入了一旁的高秀才眼里。
高秀才没说话。
毛氏倒是圆得一手好场,她情深意切的叹了口气:“这孩子,也真是的,先前她贪玩,累得章哥儿跟她一道摔落山坡,家里头责骂了她几句,打那以后见了我们就心虚害怕的很……其实高秀才您想想,谁家没打过几个顽劣的孩子,这孩子啊,是心里有结,恨上我们了!”
阮成章摔落山坡这事,高秀才倒也有所耳闻,照毛氏这么说来,那个离经叛道的顽劣小丫头的表现,倒也是合理。
高秀才点了点头,倒也没说什么。
毛氏也就彻底放了心,又唠唠叨叨拉着阮成章的手,交代了好些在学舍里的事宜,什么要孝敬先生友爱同窗一类的话,足足就是一个慈爱的母亲不舍即将求学在外的儿子。
阮成章虽说不耐烦,但他娘在家里头就耳提面命过,这会儿他也就装作虚心倾听的模样,不住的点头。
可眼里那敷衍却是藏不住的。
他不知,高秀才一直暗暗的观察着他,他说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眼里有着什么。
……
阮明姿远远的看着山坳里的那处白墙红瓦。
她从来就没想过靠着一时的言语去让高秀才生疑。
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高秀才心里有了一颗怀疑的种子,自然会去更多的注意阮成章。
到时候……
阮明姿露出颊边的两处梨涡,甜甜的笑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扣子开了
阮明姿哼着小曲儿往姚家走,途径村口岔路,正好撞见姚月芳满脸春色羞着脸儿从岔路上拐过来,手里似是还拿着块玉佩,边走边笑边摩挲。
那笑容太明显了,整个一副春情荡漾陷在恋爱中的少女模样。
她也瞧见了阮明姿,脚下一顿,脸上神色顿时变了,带着股骄傲跟显摆劲儿,睨着阮明姿,尾音往上挑着,晃着手里头的玉佩:“小小年纪就想勾引男人,我呸!康泽哥一心系在我身上,你最好给我知情识趣点,别臭不要脸的往上贴!”
阮明姿心情正好,姚月芳这般张牙舞爪她也没放在心上,笑眯眯的偏着头看她:“表姐看着好心情啊,这玉佩看着挺不错的,定情信物?”
姚月芳听阮明姿夸手中玉佩,越发得意:“告诉你也无妨,这是康泽哥给我的!懂了吗?康泽哥心里只有我!哪怕你生得再像他从前的未婚妻,也别想着靠着你这张狐媚脸勾引他!小心我告诉阮家那边的族里,让他们开了祠堂将你沉猪笼!”
这话说得色厉内荏的,阮明姿根本没放在心上。
她歪着头细细打量了一番姚月芳,突然出声轻笑:“……表姐,你衣领上头那颗扣子开了。”
姚月芳自觉震慑住了企图勾引她男人的小贱人,再加上她先前软磨硬泡的从康泽那拿到了个信物,这会儿心情正好,突听阮明姿这般说,脸色变了变,又强撑着让自己不露出心虚的神色,色厉内荏道:“我走得太急,有些热,开了扣子散散热不行吗?”
只是嘴上说得义正言辞的,手却有些慌张的忙把扣子给扣上了。
扣完后,也不待阮明姿再说什么,白了她一眼,步履慌乱的快步离开了。
阮明姿见姚月芳有些狼狈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她方才那一句已经是看在姚母面子上的点拨了。
待到日头偏西,阮明姿便领着阮明妍告别了姚母跟姚老汉。
姚母舍不得的拉着阮明姿的手,殷殷嘱咐:“……待你有空了再领着妍妍过来。”
姚母腿脚不好,平日里行走尚可,走得时间久了双腿便酸痛难忍,自是没法翻山越岭去看望阮明姿阮明妍两人。
阮明姿笑着应了。
阮明妍跟姚月芽也有些难舍难分,姚月芽难受的咬着下唇,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见阮明姿应了经常走动,这才又露出一抹放松的神色。
姚老汉在一旁看着也是难受,他咳了一声,催道:“行了行了,俩孩子翻山越岭也是不容易,日头有些沉了,让俩孩子赶紧上路吧。”
姚母这才如梦初醒般,松开了阮明姿的手,但旋即,又拉上了阮明姿的手,悄悄的往她手里塞了几个铜板。
姚母下意识往东厢房那边看了一眼,见门帘低垂不像是有人窥视的模样,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低声道:“……虽是不多,但也没旁的了。你平日里跟妍妍买糖吃。”
阮明姿知道姚母姚老汉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很是忍让羊氏,手里头的钱想来也被羊氏哄了不少去。
当然,老人家手里的钱,爱给谁就给谁,阮明姿知道她无权干涉。
她也没多说什么,只压低了声音,带上一分小女儿的哀求模样:“姥姥,旁的也就算了……那桂花银簪子,是我娘曾交代过我给你买的,你可千万别给了大舅妈。”
这话一出,姚母那浑浊的双眼里又满是泪水。
阮明姿不想惹得姚母哭,可这事她也必须得跟姚母说清楚了,免得姚母又如同原主记忆里那般,是个被羊氏一哄就什么都交出去的软面人。
姚母含着泪连连点头:“你放心,你放心……”
阮明姿这才放心的牵上阮明妍的手:“姥姥,姥爷,那我就跟妍妍回去了。”
“哎,哎。”
在几个姚家人的依依不舍中,阮明姿跟阮明妍往牛家村那边的山道行去,回榆原坡去了。
过了几日,阮明姿听高婶子说,好似阮成章因着什么事,被牛家村的高秀才罚回来闭门思过了。
虽说没有被责令退学,但毛氏深觉脸上无光,从阮成章被罚回来那日,就颇有些闭门不出的架势。往常村子里妇人们唠嗑,毛氏向来爱凑热闹,这已经有几日没见她的身影了。
高婶子说起这个就有些眉飞色舞,她跟高秀才算是拐了几个弯的族中亲戚,往日里因着高秀才那古怪脾气没什么来往,但逸事倒是也从旁的亲戚那听了一耳朵。
“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事,”高氏一边给吕蕊儿的新鞋纳着鞋底,一边跟阮明姿唠嗑,颇有些兴高采烈的样子,“你那堂弟性子着实有些劣,往日也曾欺负过我家蕊儿,眼下看着他被罚回来,真是让人舒心。”
阮明姿微微一笑,知道自个儿先前埋下的那颗种子发了芽,但她不欲跟高氏多说这个,便岔开了话题:“……说起来婶子知道眼下谁家还有小鸡吗?我想买一窝,鸡舍这几日我都搭好了。”
高氏性格爽利泼辣,在村子里跟许多人关系都不错,消息也灵通。她听到这话略一思忖,笑道:“这是件好事,你抱一窝小鸡回去,往日里扔些菜叶糠皮的也就养起来了,后面每天捡点鸡蛋,给你自个儿跟妍妍补补身子,多出来的还能拿到市集上去卖,也是个好进项。”
“我正是这么想的,”阮明姿甜甜笑道,“还要劳烦婶子帮我打听打听谁家的母鸡抱了小鸡。”
“小事,包在婶子身上。”高氏一口承诺。
两人说着话,突听得“嘭”一声,隔壁院落传来一声巨响。
高氏神色立即变了,低低骂了句什么。
见阮明姿探究的看过来,她摇了摇头,叹了一句“造孽”。
原来,梨花她爹输红了眼,把梨花当成赌注,输给县里头一个客商了。
这些日子,梨花她娘因着哭求梨花她爹放过梨花,没少挨打。
高氏简略跟阮明姿说了几句,便侧耳细细倾听,听得院子里没了旁的动静,又有些心焦,将纳了一半的鞋底放到筐里,起身道:“不行,我得去看看。”(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劝说梨花她娘
阮明姿自然不能看着高氏一人过去,那家的狗男人是个家暴份子,万一打红了眼,连着高氏一道打了……那也太危险。
她左右看了看,从院子一角随手抄起了一把镰刀,掂了掂:“婶子,我陪你过去。”
高氏胡乱点了点头。
这会儿隔壁院子里又隐隐约约传来男人叫骂的声音,高氏心焦的很,她三步并作两步,几乎是一路跑到了隔壁院子门口,用力拍着门,叫着:“冯苟生你要还是个男人你就给老娘开门!”
木门里头传来了骂骂咧咧的声音,不多时门便从里头开了,露出一个有些蓬头垢面的男人,正是冯苟生。
冯苟生红着眼,狠狠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液,阴戾道:“高氏你这个老娘们,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高氏冷笑一声,根本没把冯苟生的威胁放在眼里,不耐道:“有本事这话你跟我家老吕说去!”
冯苟生想到人高马大的吕大牛,脸色一变,又看到跟在高氏身后拿着镰刀虎视眈眈看着他的阮明姿,更是脸气得憋红憋红的。
高氏没搭理他,胳膊一伸把旁边的门推开,径自进了院子。
院子里头原先摆着的水缸碎了,水流了一地,碎瓷片满地都是。
梨花她娘满头满身都是水,狼狈的躺在地上。
梨花眼神木呆呆的,同她娘一样,跌在地上。脸上还有露出来的胳膊上,青青紫紫的没处好地方。
母女俩人经历了什么,不难想象。
阮明姿攥紧了手里的镰刀。
高氏一看这样怒得眼睛都红了,地上抄起一片瓦当来就朝冯苟生砸了过去:“你个黑心肝的狗东西!当年你跪着求梨花她娘嫁给你的时候是怎么跟人家爹妈说得来着?!这些年梨花她娘靠着一手针线活替你体体面面送走了你爹娘,你倒好,赌起来没完没了了,我看你非得弄个家破人亡是吧?!”
冯苟生躲了下,还是被砸到了胳膊上,他吃痛的大叫一声,狠狠骂了一句“臭娘们找死”,便想扑上去厮打高氏。
阮明姿警醒的挥着镰刀挡在了高氏前头,凝声道:“你再过来你试试!反正我年纪小,按照大兴律例,伤了你官府也不会重判!”
阮明姿那狠绝的话以及闪着寒光的镰刀唬住了冯苟生,他喘着粗气,眼睛越发充血:“臭娘们你懂个屁!人家那个客商家里有钱的很!他媳妇年纪大了没法生养,梨花一过去虽然是个通房丫头,可但凡生个种,那都是享不尽的好日子!这娘俩不识抬举天天跟我闹,我打死她们都是轻的!”
高氏朝着冯苟生吐了口唾沫,骂道:“想过好日子你自己嫁给那客商去啊!屁大的本事没有,天天就知道扔骰子烂赌!你这种龟孙王八蛋就该在赌桌上卖屁股去,把闺女输出去算什么本事!”
冯苟生被泼辣的高氏骂的眼里都快冒火了,但又忌惮高氏家里的男人,还有阮明姿手里的镰刀,他阴鹫的瞪了高氏跟阮明姿一眼,恶狠狠的粗声道:“我话就搁这儿,明天你就是死,你也得给我上那小轿去!”
说完,冯苟生扭头就走了。
高氏懒得理他,她赶忙上前把浑身都湿漉漉的梨花她娘扶起来,痛惜道:“这次怎么闹得这么大?”
梨花她娘像是突然回过神一样,抱着高氏的胳膊痛哭出声:“嫂子,这日子没法过了啊!是真的过不下去了啊!冯苟生他,他要淹死我啊!”
饶是高氏心中早有猜测,她听到梨花她娘亲口这么说还是倒吸一口凉气,她不由抓紧了梨花她娘的胳膊:“……这日子我看是不能过了啊!”
这话高氏说了没有十遍也有九遍了,每次梨花她娘听了都只是含泪苦笑,依旧还是要为了梨花忍辱负重。
阮明姿终是按捺不住,在一旁轻声道:“……婶子这些年过的不好,梨花也过的不好。你以为你是在为了梨花忍受着这些,其实梨花也为了婶子在忍受着。”
一直在旁默默不语的梨花突然抬头,麻木的眼神里终于多了一分鲜活的愕然。
梨花她娘同样也有些呆愣。
阮明姿叹了口气,她本不想多管旁人的家务事,可面对着被打得遍体鳞伤的母女俩,阮明姿没办法无动于衷。
“况且婶子你想,这些年来你忍受着那人的暴打,欺压,是为了什么?”阮明姿轻声道,“是为了梨花吧?让梨花有个好的归宿,往后可以过上跟你不一样的日子……”
梨花她娘那双哭得有些红肿的眼里,慢慢的又凝起了泪珠。
显然阮明姿这话戳中了她的肺管子。
“可婶子你再看看,你的忍让换来了什么?换来了那人对你跟梨花的毒打,换来了那人把梨花当赌注,输给了一个客商,要给人当通房丫头去了……通房丫头生死全都攥在主家手里,到时候出点什么事,一张席子卷了扔到乱葬岗上,婶子到时候你去哪里找梨花去?你忍了这么多年,就换来了这么个下场,那婶子跟梨花这些年受得苦,是为了什么?为了给那猪狗不如的男人多换一点赌资吗?”阮明姿细声细气的,却说得梨花她娘泪如雨下。
高氏也有点恨铁不成钢,点着梨花她娘的头:“莫要再哭了,姿丫头说得不错,咱们虽说穷了点,可孩子都是捧在手心里的,不是送上去给人糟践的!……我知道你往日隐忍是为了梨花,可如今都已这样了,你再忍又有什么用?”
梨花她娘眼里的茫然,辛酸,在阮明姿跟高氏的相继劝说中慢慢褪去了,她抽了抽鼻子,语气有些艰涩:“好,你们说的对。等会儿,我就带着梨花去找里正……今儿若是我带着梨花跟那冯苟生和离了,那他是不是不能把梨花给卖了?”
阮明姿对这个朝代的律例不甚清楚,方才提到一句也是顺口胡揪唬冯苟生的。
她迟疑了下。
其实她有个办法,不过这个办法有点那什么……
高氏年岁大一些,自然见识也更多一些,她叹道:“怕是不成的。不过你就拿和离先跟冯苟生闹着,先拖一拖日子再说……不然明儿小轿过来接了梨花去,那就彻底完了。”
梨花她娘咬了咬牙,重重的点了点头。(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挖土
因着梨花她娘要去找里正作证跟冯苟生和离这事,高氏帮阮明姿打听谁家母鸡抱了窝这事自然就先搁置了。
“……这两日怕是没什么功夫帮你打听了。”高氏叹了口气,眉宇间也带了几分焦灼。
梨花她娘要和离这事不好办,她现在能想到的唯一的法子就是“拖”字诀。
“事有轻重缓急,我晓得的,婶子安心。”阮明姿轻声道。
“那行,姿丫头你先回去,我家去收拾收拾,陪梨花她娘去一趟周里正那。”
吕大牛领着儿子去隔壁山头的村子做木匠活去了,怕是要天黑才能回来,吕蕊儿跟阮明妍出去玩陀螺了,一时半会也不会回家。高氏风风火火的回家收拾了下,把大门给锁了,这才陪着梨花她娘跟梨花往周里正那行去。
有周里正看着,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旁的事。
阮明姿自行回了家,左右也是无事,便拿出前两日她去县里头买的草纸,还有一支劣质的毛笔,在粗糙的砚台里把墨化开,铺在炕上的小台桌上,细细的画起了图。
无论是进山里打野味还是先前弩弓的设计图,这些得来的银钱都是一时的,不是一条长长久久的进项。
阮明姿先前一直在琢磨要寻些什么稳定长久的进项才好,直到今儿她看见吕蕊儿拿着几块糕点来找阮明妍玩,大大方方的分了阮明妍些,还扭扭捏捏的给她也递了两块。
只是那糕点吕蕊儿抱在怀里头,碎了一角,粉粉末末的,沾了一手。
阮明姿笑着笑着就突然想起现代的面包来。
她灵机一动,是了,这个时代没有人会做面包,她可以把面包当成一条发家致富的道路啊。
至于烤制面包的工具,倒也难不倒她。她在国外考察地质的时候,国外很流行用砖土沏一种专门烤制烘焙面包的面包窑,她也跟着学了些。回国后还曾经在暂住几个月的农家小院自个儿搭建过,在经历了几次窑塌失败后,她对于搭建面包窑的流程倒是烂熟于心了。
面包窑可以轻易达到持久的高温,并且窑里的烟熏感还能给面包增添许多不一样的风味,用来烤面包,披萨之类再好不过。
虽说眼下做披萨可能差点材料,但烤制面包那是绰绰有余了。
阮明姿一边回忆着一边拿毛笔在纸上哗哗的画着面包窑的结构图。
画完后,因着是劣质的草纸跟墨,有些晕染,然而阮明姿却小心的吹着墨渍,对于自己的“大作”很是满意。
说起来,烤制面包其实不难,材料也简单得很,难的是面包窑的做法。
若是让旁人学去了,那就没有核心竞争力了。
在“创业初期”阶段,她必须把面包窑的做法给捂严实了。
阮明姿决定亲力亲为,自己把面包窑搭建起来。
这不是一件小事,若是经常使用的面包窑,那需做得窑壁厚重些;再加上阮明姿是打算拿这个创业,面包的产量也不是一个小数目,那面包窑自然也要往大里去建。
这其中所需的劳动量,对于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来说,不是件容易事。
不过阮明姿向来是个极为坚韧的,她简略的算了一下,没有退缩。
她寻了个粗布做的围裙出来围在腰间,准备先从山里头运些黏土回来。
独轮板车是借的隔壁齐大娘家的。齐大娘对阮明姿阮明妍姐妹俩向来很是怜惜,非让大儿子帮阮明姿把推车的活给干了,阮明姿费了好大功夫才谢绝了这事,说只不过推一些杂物,到时候真要是推不动了,一定来寻求帮忙。
齐大娘这才作罢,结果回屋子又拿了一把自家炒的南瓜子,一把塞到阮明姿围裙上为着便宜行事特特缝出来的口袋里:“……说不过你这犟丫头,这把南瓜子给你,你忙完了拿着吃。”
阮明姿哭笑不得,忙推着那独轮小板车溜了。
齐大娘看着阮明姿的身影,跟儿媳妇叹气:“……先前阮家大丫性子多闷,看着怯怯的小模样,分明还是个黄毛小丫头。这自打被她爷爷奶奶赶出来,被逼得要自己出来顶门立户了,没多少时日竟看着做活比小子还麻利,是个持家的好手!……后头谁家要是娶了姿丫头当媳妇,那可真是有福气了。”
齐大娘的儿媳妇也有些惋叹,忽又想起一事,眼中一亮:“我娘家有个小侄子,样貌齐整,跟阮家妹妹年纪倒也差不多。就是我那小侄子家里头虽说还不错,为人弱气了些。不过这样也好,阮家妹妹这性子嫁过去正好可以给他补一补……只是眼下阮家妹妹年纪还小,我这也不好说。”
齐大娘想到什么,叹道:“算了,倒也不劳我们操心这个。你娘我看人准,眼下姿丫头还小,就已是这般容貌。待过几年稍稍长开了,那还了得?估摸着咱们这十里八乡都是委屈了她。”
齐大娘一想到这,又有些发愁。
这么好的容貌,又是没什么人护着的孤女,到时候怕是姿丫头的日子,也不好过……
齐大娘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惹得她儿媳妇在一旁捂着嘴笑:“娘,我看你这爱操心的毛病又犯了,这离着阮家妹妹长起来还得几年呢,你这会儿就操上心了,累不累啊。”
齐大娘想想也是,也笑了:“行行行,你还是赶紧再给我生个大孙女,我到时候操心大孙女的婚事去。”
婆媳俩说说笑笑的进屋子去了。
阮明姿丝毫不知,方才又有人关心了一波她的终身大事。
这会儿她已经把推车推到了狗蓟山的山脚下,用她前世勘测地质的老本行,选了些适合做面包窑的粘土,当即甩起铁锨,埋头挖了起来。
结果没挖几下,就听得有人诧异的喊她的名字:
“明姿?”
阮明姿认出声音,停下铁锨,回身望去,就见着简秀平拎着一个书袋,正从狗蓟山那边的山路往她这边行来。
“你这是在做什么?”
简秀平有些不解。
阮明姿额上满是细细密密的汗,她微微喘息着,正好稍作歇息,顺道拿脚点了下铁锨,回了简秀平的疑问:“没看见吗?我在挖土啊。”(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我想跟你赌一把
自打上次阮明姿从高秀才院子外头跑走,简秀平这还是头一次见她。
心情多少有些复杂。
上次阮明姿那一席话,好悬没把高秀才气死。后头高秀才自然是三令五申警告他这个得意弟子,“切莫与之来往”。
不过虽说是这样,但高秀才也没忘了对阮成章生出的疑虑。
有问题的人是经不起留心观察的,尤其是阮成章原本就顽劣惯了,过来读书也不过是知道高秀才弟子的名号唬人,根本没有向学之心,平常在高秀才面前还能装一装,离了高秀才的眼,就颇有些原形毕露的时候。
高秀才越留意就越动肝火,后头寻了个过错,便把阮成章罚回榆原坡闭门思过了。
这次简秀平回来,一是正好到了高秀才的私塾旬休的日子,学子们都回家休息;二是正好给阮成章带了些课业回来。
高秀才虽说厌了阮成章,但他是一个负责的人,既然把阮成章收了弟子,就要对他负责,这会儿赶他回去闭门思过也不过是要磨磨他的性子,课业还是不能少的。
而这些的源头,都始于先前阮明姿的那一番“惊慌失措”。
简秀平看向阮明姿的眼神,不由就带上了些审视。
在阮明姿眼里,简秀平是个“没有分寸”的好人。这样的人不坏,但是跟这种人相处,通常代表着“麻烦”。
她又不是原主,跟简秀平没有半点同村玩伴的情谊,自然是避而远之为上。
她顶着简秀平的审视,开始赶人:“……秀平哥没别的事就赶紧家去吧。我这边还要铲土,扬起来的尘土弄脏了你的衣裳跟书袋惹得家中长辈担心就不美了。”
简秀平愣了下,半晌没说话。
他又不傻,能察觉到阮明姿对他的疏远。
阮明姿又耐心的等了会儿,见简秀平愣在那没动作,她索性吸了口气,就当简秀平不存在,背过身去,继续铲土往独轮小推车上抛。
“我来帮你吧。”简秀平突然开口。
“不了,我这马上就好了。”阮明姿头也没回,弓着腰继续铲着土。
她这倒也不是敷衍简秀平,毕竟这具身子还小,虽说有小推车,但也推不了太重的东西。
阮明姿擦了擦沾满了灰的脸,看都没看一旁的简秀平一眼,将铁锨放到堆了不少土的板车上,推着便往山下走。
至始至终没多看简秀平一眼。
简秀平看阮明姿那副恨不得浑身上下写满疏远的模样,有些沉默的跟在阮明姿身边。
村口平坦的谷地上,吕蕊儿正在跟阮明妍抽着陀螺。原本看见阮明姿推着小推车过来,吕蕊儿刚露出个高兴的笑,又见着阮明姿身后不远不近的缀了个简秀平。
看那架势似是一道走了很久了。
吕蕊儿忍不住鼓起了腮帮子。
阮明妍倒是开开心心的跑过去,“啊啊”的掏出怀里头高氏给她做的帕子,想给阮明姿擦汗。
阮明姿知道这会儿自己脸上定然是东一道西一道的,倒也不必在多糟蹋一方帕子,她笑着摇了摇头。
吕蕊儿一手拿着鞭子一手拿着陀螺,慢吞吞的鼓着腮往这边走,不大高兴的幽怨看了阮明姿一眼。
吕蕊儿比阮明姿还要小上几个月,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孩子。
小姑娘家家的,还拈酸吃醋起来。
阮明姿笑容越发深了。
简秀平见着有吕蕊儿跟阮明妍在,倒是很守礼,没多说什么,只是客客气气的打了招呼,背着书袋往远处那石砖红瓦的简家院子行去了。
阮明姿推着板车回家,在院子里的一角卸了土,正要再去村子里卖石灰的人家拉些石灰,就见着路上有几个妇人呼朋引伴的说要去周里正家里看热闹去。
阮明姿心下一动,猜着应该是梨花她娘跟冯苟生和离的事。
不远不近的,那几个妇人的闲聊声顺着风传到了阮明姿耳中。
“这么多年了,梨花她娘总算硬气了一次……”
“嘿,我说梨花她娘这是脑子进水了,都熬了这么多年了,一大把岁数了非要跟人和离,看她下半辈子怎么过!”
“可不是吗?她家汉子虽说混了些,却好歹没去嫖吧?我姨婆家那边的村子,有户人家的汉子那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那户女主人也是生生熬了好多年,把那汉子给熬死了。眼下儿子媳妇都孝顺,三年给她生了俩大胖孙子。人家说这就是有后福之人啊!”
“这会儿那冯苟生在周里正家里闹腾的很,说什么都不愿意和离。男的不和离,女的这也没办法啊,回去还得多挨一顿打……也是真惨。”
“自找的……”
话散在了风里,人越走越远了。
阮明姿听得这些话,眸中神色沉了沉,下了决心,往周里正家里行去了。
阮明姿推着小推车到周里正家里时,周里正那院门正大开着,窄窄的门口已经是被看热闹的汉子婆娘挤满了,还有几个小的干脆就扒着围栏的缝隙往里头瞅。
阮明姿喊着“借过借过”,再加上她推着板车,看热闹的都不自觉地侧身给她让路,人群涌动几番,竟然还真让她硬闯进了院子里。
梨花她娘正坐在院子里一个木桩板凳上拿着帕子擦着泪,高氏在一旁掐着腰冷冷瞪着冯苟生,冯苟生眼眶充血,一个劲的喊着“我不同意”!
周里正也为难,只能尽可能的给他们调解:“……要不你们再商量商量?”
高氏也急了:“还有啥好商量的啊?这个冯苟生天天打梨花她娘,”她抓着梨花她娘的胳膊,撸起袖子来,露出青紫斑驳的胳膊,“看看这胳膊上哪还有一块好肉?”她放下梨花她娘的胳膊,又抓起一旁梨花的胳膊,同样的满是青紫,“……就连孩子这猪狗不如的男人也不放过!”
冯苟生自然是死不认账:“瞎说什么呢!你是趴我家里头看着我打她们了?那分明是她们俩自个儿撞的,这会儿想赖我身上,我可不认!”
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让高氏气得头发都要炸了。
阮明姿轻轻的喊了一声“高婶子”。
高氏这才发现阮明姿也过来了,她有些诧异,正想说什么,却见着阮明姿给她使了个眼色。
又见得阮明姿转向那冯苟生,声音依旧是温温柔柔的:“……听说你善赌,是个中好手,我想跟你赌一把。”(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二十两银子
冯苟生根本没把阮明姿放在眼里,轻蔑的上下一打量,从鼻孔里哼出一声:“你跟我赌?……就你?”
高氏脸色也有点难看,她拉了拉阮明姿的衣袖,低声道:“姿丫头,好端端的,你这是做什么?赌可不是个好东西。”
阮明姿安抚的伸出小手拍了拍高氏的胳膊,压低了声音:“婶子只管信我,一会儿我说什么配合我就是,眼下不是解释的时候。”
高氏把满心的疑惑压下,犹豫的看了一眼阮明姿。
她知道阮明姿素来是个主意正的,看着说话温温柔柔细声细气的,像是个脾气很好的,但一旦下了决心,那就是要不撞南墙不回头了。
然而看着小姑娘那瘦弱却板正的身体,像一杆细竹坚韧的立在那儿,花儿似的小脸蛋上满是坚定。高氏咬了咬牙,点头应了阮明姿。
阮明姿眼底漫出一分笑意,盈盈笑着看向冯苟生:“怎么,你不敢?”
话里头带上了几分轻视。
赌徒向来经不起激,尤其还是被这么一个干瘪的小姑娘看不起,冯苟生心里那股邪火蹭蹭蹭的蹿了上来,狠狠的吐了口唾沫,阴笑道:“一个黄毛丫头,既然是赌,你倒先说说赌注是什么吧,老子怕你赌不起!”
阮明姿伸出小手,比划了个数字:“赌注好说,二十两银子!”
不仅是冯苟生,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二十两银子!
他们绝大多数人,忙活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
梨花她娘骇得说不出话来,攥紧了手里擦泪的帕子。
梨花也有些愕然的抬头望着阮明姿。
最先反应过来的反而是冯苟生,他显然是不信的,轻蔑的上下打量了一番阮明姿:“就你?二十两?你有那么多银钱吗?”
他哼笑。
阮明姿当然有,但她这会儿不能说是自个儿的,不然若是有人起了歹心,那就麻烦了。
阮明姿不慌不忙道:“没错,二十两银子我是没有那么多钱,不过高婶子可以借我。”
众人又齐刷刷的扭头看向高氏。
都知道高氏的男人吕大牛是个能干的,这笔银钱,高氏还真有可能拿得出。
但问题是,高氏凭什么会给阮明姿出钱啊?
结果就见着高氏咬了咬牙,竟是应了:“没错!”
冯苟生见竟然是真的,内心顿时一片火热。
二十两银子!
他若有了这么些本钱,完全可以去赌场翻盘了!
冯苟生眼里精光直冒,都顾不上问阮明姿赌什么,连声催促:“还有这等好事?来来来!”
这会儿梨花她娘终于回过神来,脸色发白,急急忙忙的叫了一声“明姿”。
“好端端的,这是做什么!”梨花她娘眼眶红肿,想劝又不知道该如何去劝,焦急无比。冯苟生烂赌多年,没有人比梨花她娘更清楚赌博的害处,那是可以让一个人红了眼毫不犹豫榨干最后一点家底的深渊。
“没事没事,”阮明姿笑眯眯的安抚,“婶子您先等会儿,等我跟那人赌完了你们再谈和离的事。”
“这……”
大概是阮明姿的镇定自若感染了梨花她娘,她虽然还是有些心焦,却也只攥紧了手里头的帕子,没有再说什么。
阮明姿转过头对着周里正作了个揖:“还请里正爷爷帮忙做个见证。”
周里正当了里正这么多年,村子里那些年轻人小赌小闹的,平时扔个骰子打个牌的,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但阮明姿这个孤女,上来就赌这么大,周里正很有些心忧。
冯苟生颇有些不耐烦了,见周里正似是想劝说阮明姿,生怕肥羊要跑,忙道:“话说出来就不能反悔了!你说,赌什么!”
阮明姿笑眯眯的:“我听说你曾经去当过学徒,学过管账?”
冯苟生不耐,瞪眼喝道:“咋?有关系吗!”
冯苟生早年是跟着人在县城里学过管账,也是因为这个,才娶到了梨花她娘。只是后头冯苟生手上不干不净的,经常小偷小摸,管账的最忌讳这个,就把冯苟生给赶了回去。
这不是多光彩的事,冯苟生自然不愿意多提及。
面对冯苟生的疾声厉色,阮明姿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是那副镇定自若的模样,慢条斯理道:“当然有关系。你既然学过管账,想必应该会写壹贰叄肆等等数字了?”
冯苟生不明所以,但他惦记着阮明姿说的那二十两银子,还是按捺住脾气,冷笑道:“旁的字我不会写,但是这些数字简单的很,我自然会写!”
“好,”阮明姿抚掌而笑,“既然你会写这些数字,只要你能从一写到一百,写不错一个字,我便输给你这二十两,你看如何?”
冯苟生鼻息难以抑制的微微扩大。
就这么简单?!
他生怕阮明姿反悔,急不可耐道:“就这么说定了!”
围观的人几乎都有些炸了。
从一写到一百,就能拿二十两银子?!
就这么简单?
别说是冯苟生这赌博成性的人了,就连他们这些围观的都有些跃跃欲试的。
“纸呢,笔呢?”冯苟生连声催促,气息都粗了几分,“赶紧的拿来,老子要赚你这傻子的二十两银子!”
“不急。”阮明姿慢条斯理道。
冯苟生哪能不急,脸上显出几分狰狞神色:“你可是想反悔?!周里正可看着呢!你若反悔,那二十两银子也得给我!”
阮明姿微微一笑:“你是惯赌的,应该也知道,这赌注,是双方都得下了才行。通篇都在说我的二十两银子,那你拿什么跟我赌?”
冯苟生愣了一下,脱口道:“这么简单,我不可能输!”
阮明姿笑盈盈的摆了摆手,“话不是这么说,不管你是输是赢,总得把你的赌注给摆上来吧?”
他被阮明姿那出人意料的简单要求,以及二十两银子熏了心,只想着赶紧把这局给赢了,拿了那二十两银子,哪里还能有旁的念头?
他见阮明姿但笑不语,知道他必须得交出个赌注去。他在自个儿身上上下摸索了一通,却只摸出了一个铜板来。(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赌注是梨花跟她娘
别说是阮明姿了,就连旁观的村民们都气笑了。
“行了狗剩,你厉害啊,拿一文钱去跟人家二十两银子赌!真是不要脸啊!”
“你这么小气,也别跟人家小姑娘赌了,下来下来,我虽说不会写字,但歪歪扭扭写几个数还是没问题的!我拿五两银子跟人家小姑娘赌!”
“我八两!”
“我十两!”
围观的越发起哄起来。
见阮明姿脸上显出几分犹豫的神色,似是有些心动,在考虑要不要换人的样子,冯苟生脑子一热便也喊了出来:“这有什么!我也压二十两银子跟你赌就是了!”
梨花她娘喉咙一紧。
阮明姿轻笑一声,“二十两?倒不是我不看轻你,”她又意味深长的笑了下,“榆原坡上下,谁不知道你冯苟生,兜比脸干净,穷得叮当响。”
围观的人都哄笑起来。
冯苟生整张脸都涨红了,继而又变得有些发青。
被个十一二岁的丫头片子这么奚落质疑,冯苟生只觉得自己的脸皮都被人扔到了地上,还踩了两脚,这怎么能忍?
他粗着脖子喊:“不就是二十两!这还不简单!”他眼睛泛着红光,大步上前,一把扯着梨花的胳膊,往前一拽。
梨花被他拉得踉跄几步,还没等站定,便听到他说:“我这女儿,怎么也值几两银子!”
梨花嘴唇都有些微微发白,但她丝毫不意外她爹能做出这种事来,麻木的站在那儿,头抬也不抬。
冯苟生热切又贪婪的看着阮明姿:“这下够了吧!”
阮明姿意义不明的轻笑一声:“不对吧?”
“怎么不对!”冯苟生急急道。
阮明姿眯着眼,笑道:“据我所知,你已经把梨花当赌注输给别人了,怎么能再当赌注呢?……若你没有银钱,还是算了吧。”
有旁人凑热闹起哄的,大喊起来:“哎我这有银子,让我来!”
“我来我来!”
冯苟生急得额头上都渗出细细密密的汗了,他叫道:“眼下人还没来接呢,梨花还是我闺女,我这个当爹的,有权处置她!”
梨花她娘焦急的绞着手指头,她虽然还不知道阮明姿打算怎么做,但她也不是个混的,显然阮明姿这是要帮她们。
在这当口,她不能拖了后腿!
梨花则是眼神木木的,垂着眼,似是听不到周遭的动静。
阮明姿似是被冯苟生的话给说服了,她一手捏着下巴,作沉思状:“你这话也有几分道理。”
还没等冯苟生的笑咧到耳根,阮明姿又慢条斯理的加了一句:“但还不够。”
冯苟生被搞得心火大起,他目露凶光:“你个小娘们是不是在耍我!”
说着就想动手。
周里正重重的咳了一声。
冯苟生刚抬起来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阮明姿迎着冯苟生要吃人的目光,不紧不慢道:“我打听过了,眼下市场上买个齐整的丫头也就只需要七八两银子,算是顶天了。你把梨花姐压上了,顶破天那也就算是八两银子的赌注。你八两银子想跟我二十两银子做赌,也未免太过脸大了。”
冯苟生咬牙切齿:“那你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阮明姿状作好心:“要不,我也把赌注降到相应的八两……”
“不行!”冯苟生急急出声。
在他看来,阮明姿坏了脑袋要跟他赌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事,那二十两银子跟他的囊中之物没什么区别,这会儿降到八两,岂不是等于从他口袋里拿了十二两银子去?!
冯苟生急得眼珠子乱转。
突然,他眼神落在了梨花她娘身上。
冯苟生眼里突然迸出精光,大喝道:“那我把梨花她娘也给压上!”
梨花她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她又一想,这男人都能把亲女儿给作为赌注输出去,她又算得什么呢?
梨花她娘早就对冯苟生彻底失望,这会儿听到他要把自己当赌注压了,倒也没多大伤心,只觉得有些讽刺。
她这大半辈子,辛辛苦苦忙忙碌碌,换来了什么啊?
冯苟生声音热切:“梨花她娘虽说年纪大了些,但有一手好针线活,就是绣坊买个绣娘也不亏!她俩压在一起凑二十两银子,总行了吧!”
阮明姿似是在犹豫。
冯苟生这会儿满脑子都是那二十两银子,他急火火的催着阮明姿:“你到底还赌不赌了?别墨迹啊!”
阮明姿这才像是下了决心一样,合掌道:“行吧!那既然你这么说了,为防你反悔,你还是当着里正的面,立个字据才行。”
周里正深深的看了阮明姿一眼。
他隐隐知道阮明姿是为了什么了。
应是为了救这一对母女。
但话说回来,从一写到一百又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她如何敢以二十两银子去豪赌这么一桩简单的事?
冯苟生想着即将赢来的二十两银子,根本没把字据放在心上,反倒催着周里正赶紧写。
周里正没吭声,让周邓氏帮着研了墨,当着众人的面,把字据写好了。
字据上声明了冯苟生同阮明姿下了赌注,若是输了,则梨花以及她娘徐氏,从此跟冯苟生关系两绝。
周里正当着众人的面,把这简洁的字据读了两遍。
冯苟生急不可耐的按了手印,见梨花她娘跟梨花神色木然的站在那儿,他反过头来劝她俩:“这二十两银子我赢定了,你们赶紧过来签,这字据不过就是一张废纸罢了!”
梨花冷冷的抬眼看了一眼冯苟生。
类似于这种“一定能赢”的话,这些年她在冯苟生那听了不下百次。
赌徒的话有什么可信的?
这次是要拿她们跟阮明姿赌,若下次,拿她们跟什么青楼窑子那些腌臜地方的人赌呢?
倒还不如这次输给阮明姿!
梨花大迈步上前,按了手印。
梨花她娘眼里虽然含着泪,却什么也没说,跟在女儿后面,也按了手印。
冯苟生大喜,转头问阮明姿:“这下总可以开始了吧?!”
阮明姿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她朝周里正借了纸跟墨,在院子里的小石桌上铺开,向冯苟生做了个请的动作:“从壹到壹百,不能涂改,毫无错误的写完,就算你赢了,二十两银子就归你了。”
她顿了顿,露出个灿若星辰的笑意来,“若是你输了,那梨花跟她娘,可就归我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营销手段
冯苟生狞笑一声:“你就等着一会儿拿二十两银子吧!”
说完,他撸起袖子,往手心吐了两口唾沫,搓了搓,大步上前,拿起了毛笔,开始在纸上写起了数字。
他已经很久没动过笔了,写的歪歪扭扭的,但依旧能看出,确实是在壹贰叁肆伍陆柒捌这样中规中矩的写着。
这场豪赌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众人都忍不住凑了上来,围观冯苟生写字。
这会儿高氏总算有空档跟阮明姿通气了,看着冯苟生那般成竹在胸的写着,忍不住有些心焦,低声道:“……这到底行不行啊?”
她知道阮明姿这肯定是为了救梨花跟她娘才下了这么大的血本,引得冯苟生拿她俩当了赌注来跟她赌一场。
可若是,冯苟生真的一字不差的写完了呢?
阮明姿微微一笑,这会儿不是跟高氏解释的时候,她微微提高了些音量,慢条斯理道:“高婶子,还得谢谢你借我那二十两,你放心,若我输了,我做牛做马也会还你的。”
高氏勉强露出个笑来,配合道:“哎你这孩子,咋突然这般胡闹……我可是把我家生金娶媳妇的钱都拿出来了,你可千万不能给我输了啊。”
旁边有人就笑:“大牛家的,往常看你也是个精明的,咋这次跟着阮家丫头胡闹?”
高氏叹了口气:“哎,也没办法,刚才也是脑子一热,这不是看姿丫头可怜吗?”
“不过你家当真也是有钱,竟然能拿出二十两银子……”
“嗨,嫂子也别笑话我了。你也知道,我家大牛没日没夜辛辛苦苦干了这么多年,就攒下这不到二十两银子,想着后头我家生金娶媳妇的时候,起间瓦房呢……”
等着看人写字实在有些无聊,众人就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起来。
而在人群中心的冯苟生,如何不能受到干扰?
他有些烦躁,大喊一声:“别说了!”
众人没有搭理他的,还有些眼热那二十两银子的,嬉笑道:“哎呦老冯啊,你行不行啊?不就写几个字,也就是我不会写字,不然我写到二百三百都没问题!这二十两银子也太好赚了,你捡了这么个大便宜,还不许旁人说说话了?”
冯苟生根本堵不住悠悠众口,他只能拼命的沉下心来专注的写。
可一个赌红了眼的赌徒,本就是心浮气躁,哪里来的沉心静气可讲?
他只觉得手下的笔都有些歪歪扭扭的。
当他好不容易写到四十的时候,有人吆喝了起来:“哎呀都写到四十了!还有六十个数,马上就到一百了!老冯啊,你拿到了二十两银子可要记得请我们吃酒啊!”
说这话的,是冯苟生平日里的狐朋狗友。
这会儿眼红的恨不能以身替之。
“二十两银子啊!”
“竟然这么容易就能挣二十两……真是太羡慕了!”
嘈嘈杂杂的声音中,冯苟生脸已经有些憋红了。
他歪歪扭扭的写下了伍拾。
然而在写伍拾壹的时候,不知怎地,那壹竟然写成了贰。
阮明姿眼明手快,指着纸上的数字,笑容灿烂:“你写错了!”
冯苟生脸色煞白,笔啪的一下掉在桌子上:“不可能!这么简单我怎么可能写错!”
一旁的周里正咳了一声,尽量板正道:“没错,冯苟生,你写错了,这赌,你输了。”
冯苟生跌坐在地上,如丧考妣,口中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这么简单我怎么可能写错……”
阮明姿笑得意味深长。
这是她在现代时,在街头经常会碰到的营销手段。让人从1写到600,不出错,就可以得到奖品;若失败了,只需要花钱买他们的产品就行。
这听上去很简单的事,但经过调查,大概有百分之九十五的人,无法顺利不出错的从1写到600。
毕竟,机械重复的写枯燥的数字,很难保持着高度集中的注意力。再加上街头的嘈杂,更是会把人的注意力吸引开,很难不分神。
当然,也有少数的人可以从1写到600不出错,这些人来写升级版的大写数字壹贰叁肆等等可能也可以写到通关,但冯苟生作为一个心理素质十分不过关的赌徒,先前阮明姿为着造势,故意给冯苟生营造出了一些焦虑感,再加上周围的人又一直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以冯苟生这等素质,能写完一百那基本是一桩不可能的事。
这一局,阮明姿可以说是稳赢。
但冯苟生却从没想过自己会输,他是把阮明姿当冤大头大肥羊来宰的,谁曾想自己竟然在阮明姿这跌了个大跟头,竟然输了!
冯苟生冷汗涔涔而下,方才二十两银子带来的狂热这会儿变成了一盆凉水,兜头而下,浇得他透心凉。
他白着脸看着阮明姿那笑嫣嫣的脸,目呲欲裂:“你耍诈!”
阮明姿挑了挑细细的柳叶眉,这会儿周里正已经把字条给了她,梨花跟她娘算是得了自由,她也无需再跟冯苟生虚与委蛇。
“怎么叫耍诈呢?”阮明姿笑意融融,像是春风拂过了江南岸,“大家都看得清楚,从头到尾就没人碰过你。你自个儿写错了,还说旁人耍诈?”
“是啊是啊,冯苟生,认赌服输啊。”
“哈哈哈,你真以为二十两银子那么好得啊!输了也很正常。”
“是啊,只不过从今儿起,你媳妇闺女都是旁人的了!”
冯苟生在村子里的人缘一塌糊涂,哪怕是平日里一起烂赌的狐朋狗友也乐得看他吃瘪,还幸灾乐祸的故意往冯苟生肺管子上戳刀。
看着冯苟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阮明姿心情倒是愉悦的很。
她笑眯眯的从周里正手里接过那一张字据,吹了吹,慢悠悠道:“在场的大家都是见证,你想赖账也不行。今儿梨花姐跟徐婶子,我就领走了啊。”
冯苟生像是猛地回过神,状似癫狂,猛的从地上爬起来:“不行!不许走!——这是你故意设的套引我来钻!阮明姿你这个小贱人!我跟你拼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