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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兰花花     农门小王妃txt下载     农门小王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三十二章 寿桃

    暖阁旁的鹅卵石小径上,一片寂静无声。
    不远处的抄手游廊那,几个在那边游玩赏景的千金小姐似是发现了这边的不对劲,正想过来看看究竟,却被眼神好的同伴白着脸赶紧一把拉住了。
    “别,别过去。”她低低的急声劝阻,“那是丰亲王。”
    一提丰亲王,在场的几个千金小姐都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冷颤,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对丰亲王的畏惧。
    她们别开眼,挽起手,往相反方向去了。
    而这会儿的邹思靖,自打晋三原挑破她戴了不该戴的公主品阶制式首饰后,就越发慌张了。
    而且,她身后还跟着不少平日里以她为首的千金小姐。
    在这些千金小姐面前,尤其是她方才还在嚣张刁难的阮明姿面前,出了这么大一个丑,邹思靖只觉得脸上像是被人来回打了十几个巴掌,火辣辣的,周身更是好似针扎一样。
    偏偏那晋三原,还在那一丝不苟的问:“县主可知,逾制佩戴高品阶制式首饰,私下改造高品阶制式首饰,这若是让言官知道了,可都是要上朝弹劾的?”
    邹思靖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
    只觉得这个可恶的晋三原,好似专门在刁难她,心里恨得要死。
    她垂着头,死死的咬着下唇不说话。
    邹思靖身后的许嬷嬷脸色煞白,怎么偏偏是她跟着县主出来时,遇上了这种事?
    这么大的纰漏,纵然不是她的错,但在长公主那,她也没法交代啊!
    许嬷嬷咬了咬牙,突然跪了下去,重重的磕了个头:“王爷,晋大人,两位贵人莫要责怪我们县主,我们县主年幼,并不晓得这些,都是老奴……是老奴拿混了……”
    邹思靖刚要喊“嬷嬷你这是做什么”,话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口。
    既然许嬷嬷都自愿认了……
    虽说在场的人谁都知道,这不过是块遮羞布罢了……但好歹还有块遮羞布,总比没有强吧?
    至于许嬷嬷……忠心护主,到时候她一定会跟娘说,让娘奖赏她的!
    邹思靖神色变幻莫测,最后什么也没说,垂着眼,站在那儿,默认了许嬷嬷的说法。
    晋三原倒也没有非得跟一个小姑娘太计较的意思,只不过方才看她盛气凌人的欺负阮姑娘,他家殿下神色冷得都有些瘆人了……他总得站出来,不然他家殿下发起怒来,可就不止眼前这点小场面了。
    更何况,他平日里吃了那么多阮姑娘做的小零嘴,尤其是那油泼辣子。他怎么能看着阮姑娘被这个嚣张的小县主欺负呢?
    那必然不能够啊!
    眼下见邹思靖身边的嬷嬷出来顶了缸,他皱了皱眉,正想看看他家殿下是个什么意思,就见着暖阁的帘子被丫鬟撩开,晗潼小郡主带着人出来,见状微微一惊。
    “见过丰亲王。”晗潼小郡主带着人给桓白瑜行了礼。
    卓灵钧眼神亮了亮,迈着小碎步往晗潼小郡主那跑,奶声奶气的叫着“大姐姐”。
    晗潼小郡主一把搂住扑到怀里的白玉团子,倒没先问卓灵钧为什么会在这,她看向邹思靖,还有那跪在地上的许嬷嬷,眼神绕了一圈,最后落在阮明姿跟封彩月身上顿了顿,这才收回了视线。
    出人意料的,晗潼小郡主什么也没问,只是笑道:“外面冷,殿下要不去暖阁里坐坐?”
    桓白瑜神色淡淡道:“孤不过是顺路替你父王将卓灵钧送过来。既然已经送到,那便走了。”
    他语气平淡,神色也有些冷漠,在场没有一位千金小姐敢抬头多看一眼的。
    尤其是邹思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想着她这小舅舅赶紧走,赶紧走。
    唯有晗潼小郡主,还一丝不苟的行礼恭送了桓白瑜:“殿下慢走。”
    其他人出梦初醒,忙屈膝恭送:“殿下慢走。”
    桓白瑜头也不回的走了,这附近的空气仿佛才重新流淌起来,轻快了数分。
    邹思靖再也没了心情找阮明姿的茬,黑着脸直接走了。
    她的那些拥趸们,面面相觑,也不敢追上去,只能各自散了。
    许嬷嬷赶忙从地上爬起来,不敢多说什么,追着邹思靖去了。
    晗潼小郡主这会儿才有闲心问卓灵钧:“你怎么来了?”
    卓灵钧有点羞涩的抬头看了看晗潼小郡主:“大姐姐,钧儿来祝你生辰快乐。”
    他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摸出一块帕子包着的东西来。
    结果打开,里面的东西早已经碎成了一团渣渣。
    卓灵钧愣了愣,继而小嘴扁了扁,看着要哭出来的样子:“……坏了。”
    这是他偷偷跑去大厨房,缠着厨房里的管事,让他自己捏了块面,做了个寿桃,还偷着跟厨房里的蒸馒头的面笼一起上了锅。
    大概是先前跌得那一跤,把怀里的东西压了个扁。
    “这是什么?”晗潼小郡主并没有嫌弃,仔细看了看帕子上那一团扁得看不出形状的面点,满是疑惑。
    卓灵钧小脸通红,有些不大好意思,声音有些低:“是……是寿桃。钧儿上次见东平伯老夫人生辰时,桌上有摆寿桃。问了他们,说是过生日送祝福用的,祝过生日的人幸福健康吉祥如意……”
    旁边的人听了,不知道要摆出什么表情来。
    寿桃这东西,基本上都是给老寿星贺寿用的,哪有给小姑娘过生辰用的呀?
    然而晗潼小郡主却全然不在乎寿桃背后的寓意,她笑吟吟的从卓灵钧帕子里捧着的那一团压扁的面团里,捻起一小块来,放在嘴里尝了尝,咽了下去,最后给出了评价:“不太熟。”
    卓灵钧却看呆了,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道:“大姐姐快吐掉,不是说,不熟吗……”
    “总是钧儿的一份心意。”晗潼小郡主笑道,“虽说全吃了不太现实,但尝一口,总还是能做到的。”
    卓灵钧涨红了脸。
    封彩月在一旁看着这姐友弟恭的,又是感动,又是羡慕。再一次的萌生出了,要是冯姨娘能给她生个弟弟玩,哪怕让她跟封彩箐和解,她都愿意试一试的想法。

第七百三十三章 你尽管开口

    “对了,”卓灵钧将那包失败的寿桃包好,交给身边的丫鬟,又去拉了拉晗潼小郡主的手,奶声奶气道,“刚才钧儿乱跑,迷路了,是封姐姐跟阮姐姐送钧儿去了前院。”
    晗潼小郡主赶忙跟封彩月阮明姿道了一声谢。
    封彩月连连摆手:“举手之劳罢了。就是先前我也没去过前院,跟明姿姐姐在小路上迷路了,幸好遇到了丰亲王殿下。我们把小世子交给丰亲王殿下,便又顺着原路回来了。”
    晗潼小郡主有些讶然。
    既然拜托了丰亲王把她弟弟送到前院,她父王就这么不客气,又让丰亲王把她弟弟送到她这里来?
    丰亲王殿下平日里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
    晗潼小郡主忍不住看向阮明姿。
    阮明姿察觉到晗潼小郡主的视线,有些疑惑的看向她。
    晗潼小郡主笑着掩了过去。
    她总觉得……那位为人冷漠不苟言笑的丰亲王殿下,是为着这位阮姑娘来的。
    晗潼小郡主眼眸微闪,没有说什么,只是唇边却带上了一抹满含深意的笑。
    晗潼小郡主的生辰宴总归还算没什么大波澜的过去了。
    阮明姿同封彩月要走时,卓灵钧已是很舍不得这位新认识的漂亮姐姐,挥着肉乎乎的小手,奶声奶气的嘱咐阮明姿,下次来大姐姐这玩时,一定要记得喊上他。
    阮明姿忍俊不禁的应了。
    晗潼小郡主显然也很喜欢阮明姿,她拉着阮明姿的手,轻轻摇了摇:“阮姑娘,下次我再下帖子,请你跟彩月来府上玩,你若有空就过来,可好?”
    “好呀。”阮明姿笑着也应了。
    晗潼小郡主心满意足的让身边的大丫鬟把阮明姿封彩月送到了二门那。
    这会儿千金小姐们已是陆陆续续走了不少,谁知真就那么巧,阮明姿跟封彩月又在景康王府门口,碰上了舒雅婵。
    舒雅婵先前也在阮明姿那吃了个不大不小的亏,原本封彩月以为舒雅婵会像邹思靖那样,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瞎挑衅,结果舒雅婵看上去毫无芥蒂的模样,一脸良善的同阮明姿打着招呼:“又碰到了,阮姑娘,我们真是有缘。”
    她这样子,封彩月反而生起了更重的警戒心,警惕的看向她。
    阮明姿微微一笑:“有缘确实是有缘。只是不知道是善缘,还是恶缘了。”
    舒雅婵回以灿然一笑,一脸关切的模样:“说起来,还忘了问阮姑娘来京中是怎么个章法?毕竟京中居大不易,阮姑娘是不是打算重新开铺子做生意?”她翘着唇角,眼带怜悯,“只是京中能人颇多,阮姑娘能在那偏院小县城把铺子开的风生水起,可未必能在京城站住脚呀,到时候别赔得血本无归了。”
    阮明姿不紧不慢的,语气很是平缓:“这就不劳舒姑娘费心了。我先前的铺子有多挣钱,舒姑娘不应该知道吗?”
    她盯着舒雅婵,慢条斯理补了一句,“不然,舒姑娘做什么要千里迢迢派人出京城,去我那奇趣堂旁边,开一家珍宝阁?”
    舒雅婵悚然一惊。
    她没想到,阮明姿连这都猜到了!
    她就是厌恶这阮明姿!
    当初她那诡计甚多的伴读韦佳潼,故意设计了阮明姿,让她成了替身,“送”给了山匪让他们出气。可不知道这阮明姿使了什么法子,那山贼后头竟又追了上来,砍了韦佳潼一刀不说,她也差点没了命!
    这让她焉能不恨阮明姿!
    但舒雅婵神色不过是变了一瞬,便立马否认道:“阮姑娘说什么呢,我竟是听不懂。我自打从你们那偏院小县城出来,便跟那没了旁的瓜葛。”
    阮明姿只笑,并不接话。
    是不是的,大家心里明白就好。
    封彩月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的,有些迷茫的看了阮明姿一眼。
    不过她也知道,这会儿不是问事情的时候,她乖乖的什么都没说,只等着阮明姿同舒雅婵说完话。
    只不过阮明姿却懒得再跟舒雅婵在这虚与委蛇,她笑了笑:“舒小姐还有旁的事吗?我跟彩月要回去了。”明摆着一副不耐与舒雅婵来往的模样。
    舒雅婵皮笑肉不笑的瞥了阮明姿一眼,心底哼了一声,扭头上了马车。
    阮明姿跟封彩月也进了马车。
    封彩月憋着,一直到马车车轮动了起来,压着那青石板走了好长一段时间,确定已是离开了景康王府门前的那条小巷,她这才扑到了阮明姿身上,满眼都写满了好奇:“明姿姐姐,你刚才同舒雅婵,说得是什么事啊?你们以前怎么认识的?讲给我听听吗?”
    阮明姿有些无奈,偏生这会儿马车小小颠簸了一下,她将手垫了垫,免得封彩月头撞向马车的窗柩。
    “坐好,别撒娇,我讲给你就是啦。”阮明姿无奈道。
    封彩月嘿嘿笑了两声,从阮明姿身上下来,坐直了身子,听阮明姿娓娓讲起了先前发生过的事。
    阮明姿讲得很是精炼,也尽量客观的描述了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饶是如此,还是把封彩月气得够呛,差点蹦起来撞到头。
    “卑鄙!无耻!”封彩月忍不住骂道,“先前我听说那韦佳潼,被土匪在脸上划了一道,我还很同情她,觉得她先前虽然一副狐假虎威的样子,但这会儿毁了容貌,一辈子落下了一道疤,也是个可怜人……倒不知道,这可怜人背后,还有这么多事!照我说,就是活该!”
    竟然企图让她的明姿姐姐去当替身承受匪贼的怒火与报复!
    若非她的明姿姐姐聪慧机灵,说不得已经埋在土里了!
    做完这些不要脸的事也就罢了,还有脸派人去针对她明姿姐姐的生意!
    真真是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封彩月只要一想到,她明姿姐姐差点被舒雅婵跟韦佳潼给害了,就气成了河豚。
    阮明姿反倒安慰她:“别气啦,我也不是那种吃了亏不吭声的主儿。只是这会儿条件不还是不允许么?你等着,后面我总是要把这笔账,跟她们好生算一算的。”
    封彩月重重点头,拍着胸膛道:“明姿姐姐,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阮明姿抿唇笑了,没有拒绝封彩月的好意,一口应了:“好呀,若是有要麻烦你的地方,我一定会同你说的。”

第七百三十四章 陪老哥哥喝几盅

    而这时的晗潼小郡主,正在偏厅里,搂着卓灵钧倚在软塌上,看着丫鬟把今日收到的礼物统一进行整理。
    整理到一半时,就听得外头丫鬟来报,说是景康王同丰亲王一道过来了。
    卓灵钧一听“丰亲王”三个字,就有些犯怵。
    白玉团子连忙从软塌上出溜下来,自个儿飞快的理了理衣衫,还僵着一张小包子脸,紧张的问一旁的丫鬟:“钧儿衣衫没有不整吧?”
    丫鬟忙道:“小世子放心,您这一身看上去极妥帖。”
    卓灵钧还是有点紧张。
    晗潼小郡主瞥了一眼弟弟,只觉得有些好笑。
    这小团子大概是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丰亲王上阵杀敌时,一刀一个人头的事,总害怕自己这颗小脑袋,被丰亲王拿去串了糖葫芦。
    她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卓灵钧的额心,起身相迎。
    珠帘晃动中,景康王已同丰亲王一道进来了。
    姐弟俩礼数周全的见了礼。
    景康王是个很威严的中年男子,大概是早先十几年都在戍守边疆,风沙在他脸上留下了不少岁月的痕迹,看着有些沧桑。
    景康王看着在那乖乖站着的小儿子,忍不住叹了口气,这般威严的景康王,反倒同晗潼小郡主告起状来:“睿儿,你也说说你弟弟。你是不知道,这小子一个人偷偷从前院溜了,差点把为父给吓死。”
    卓灵钧有些忐忑的看了看晗潼小郡主。
    晗潼小郡主点了点卓灵钧的小脑袋:“以后不可这般任性妄为,知道吗?回去后把罚你练十张大字。因着你是为了我的生辰,才这般任性行事,我也会自罚三十张大字。”
    卓灵钧焉了吧唧的,小脑袋深深的垂了下去,闷声道:“大姐姐,钧儿以后不敢了。”
    他大姐姐每次罚他跟二姐姐,总会自己也一道跟着受罚。
    长此以往,他跟二姐姐每次做不靠谱的事前,都会反思一下,这样是对还是错;若是错事,我做了,大姐姐又要跟我一起受罚吗?
    景康王见大女儿做出了处罚,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上卓灵钧时,又成了那威严的老父亲:“虽然你大姐姐已经罚你了,但为父这的惩罚也不会减少。回去让你娘使人打你十下屁股。你可服?”
    卓灵钧红着眼眶,却极乖的点着头:“钧儿服。”
    景康王总算露出个笑,转头同一旁的桓白瑜道:“阿瑜啊,倒不是我这个老哥哥倚老卖老,咱们先前也是战场上一并杀出来的袍泽。你看这么多年了,你一直孤零零的一个人,你那丰亲王府,就跟个空场子也没什么区别。真的不考虑娶个媳妇吗?哪怕先纳个侧妃或是侍妾呢?……你看我这几个孩子,都多可爱啊?你不想生一个玩玩吗?”
    晗潼小郡主:“……”
    父王有点不着调,她的笑维持得都有点僵了。
    桓白瑜脸色淡淡的,没说旁的,只道:“我一个人就够了。”
    “每次都是这句!”景康王直摇头,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想了想,却也没再劝说。
    他换了个话题,却是问一旁的晗潼小郡主:“睿儿,你在拆礼物呢?”
    晗潼小郡主应了一声“是”。
    景康王背着手,踱到那堆满了各色锦盒的八仙桌上,随意一看,却是“咦”了一声。
    那是个半开的锦盒,显然方才丫鬟刚要打开,他同桓白瑜便进来了。
    饶是如此,那锦盒里的东西却已是露出了些许样貌来——
    一只桔梗编织的小兔子,旁边放着几条样式十分独特的络子。
    景康王随手拿起一根络子来:“这络子倒是漂亮……嗯,兔子编得也很不错。”
    桓白瑜一听“络子”二字,心下一动,看了过去。
    他眼神顿在景康王手里的络子上几息,这才移开,落到了锦盒里的那只桔梗编织的小兔子上。
    晗潼小郡主也“咦”了一声,颇感兴趣的过来看了看,评价道:“这络子确实漂亮……小兔子也可爱的很。”
    卓灵钧在一旁扒着桌沿踮起脚,正好勉强能看到那锦盒里的小兔子:“哇,小兔子!”
    晗潼小郡主也很喜欢这小兔子,但见卓灵钧这么喜欢,便顺手将那小兔子从锦盒之中拿了出来,递给了卓灵钧。
    卓灵钧爱不释手的捧着。
    晗潼小郡主来了兴致,问一旁负责记录的丫鬟:“这是谁送的礼呀?”
    桓白瑜垂着眼,他不用问也知道答案。
    对那络子的手法,他太熟悉了。
    丫鬟翻了翻礼簿,恭声回道:“回郡主的话,是同封小姐一道来的那位阮小姐的礼。”
    晗潼小郡主先是一愣,继而又笑了出来:“啊,是阮姑娘的啊……怪不得这般新奇有趣。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景康王颇感兴趣道:“阮姑娘?……你新结识的朋友吗?先前倒没听过你提起。”
    因着还有桓白瑜在,晗潼小郡主倒也不好意思多说,只含糊的应了一声。
    景康王却也很高兴,女儿生辰收到了可心的礼物,认识了新的朋友,挺好,挺好。
    他转身同桓白瑜道:“行了,阿瑜,今儿也没旁的事吧?陪老哥哥去好好喝几盅。”
    桓白瑜原本要拒绝,景康王却几不可闻的轻叹一声,没有让他的女儿跟小儿子听到,“我昨儿,又梦到同阿柳在沙场上并肩杀敌的日子了……”
    桓白瑜沉默几息,终还是点了点头。
    景康王惆怅中又带上了几分兴奋,大手一挥:“走走走,咱们先去书房看看我新做的沙盘去!”
    ……
    而此时的雯婕长公主府里,一片风声鹤唳。
    许嬷嬷又跪在了厅堂之中。
    她今儿跪了许久,膝盖早已红肿不堪,对于一个养尊处优的老嬷嬷来说,是件苦不堪言的事。
    但这会儿,她脸上不敢露出半分痛楚或是不满之色。
    她正在同雯婕长公主请罪。
    雯婕长公主又摔了一个杯盏。
    只不过这次杯盏却不是冲着许嬷嬷去的,雯婕长公主咬了咬牙:“我那好皇弟揪着我不放也就罢了,那个姓晋的,算什么玩意,也敢挑北漳的刺!”

第七百三十五章 我没有

    许嬷嬷连连叩首:“……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雯婕长公主深深的吸了口气,按了按眉心:“嬷嬷,起来吧。我不是在怪你。”
    许嬷嬷却不敢起身:“殿下让老奴陪伴县主出席宴会,原本就是让老奴要替县主多多掌眼,老奴却忘了县主头上那步摇……”
    许嬷嬷这话说得,相当到位。
    那鸾凤衔珠的步摇,是雯婕长公主耐不住邹思靖磨来磨去的,最后应允的。这真算下来,其实是雯婕长公主不察。
    但许嬷嬷却一力将这事又揽在了自己身上。
    正如先前她在桓白瑜面前,也将这事揽在了自个儿身上一样。
    雯婕长公主捏了捏眉心,虽说许嬷嬷把这事揽在了自个儿身上,但这事其实只是代表了桓白瑜的一个态度。
    那就是,他已经对雯婕长公主府不满了。
    这个不满,雯婕长公主那是想破了脑袋都没想出来,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难道真如先前所猜测的,是那个姓阮的?
    雯婕长公主心下悚然。
    若是这样……她真得好生嘱咐北漳一番,让她先远离那姓阮的!
    她下了决心,唤了身边的大丫鬟,低语几句,让她去邹思靖的院子传话。
    许嬷嬷跪在地上,垂下头没吭声。
    嘱咐完了那边,雯婕长公主的视线又落到了许嬷嬷身上。
    “许嬷嬷。”雯婕长公主的声音响了起来,她缓缓道,“你既然替北漳认了这个错,那这个错,就必须是你犯的,北漳全然不知情。我这边若是不对你施以惩戒,怕是还会落人把柄……你懂我的意思吗?”
    许嬷嬷咬了咬牙:“老奴甘愿受罚。”
    受罚总比送命强!
    雯婕长公主点了点头,显然对许嬷嬷的忠心很是满意:“好,许嬷嬷你放心,这惩戒是给外人看的。到时候你就挪到后头的偏院去好生养伤,养完了伤,还回本宫这伺候。”
    许嬷嬷连声应是。
    “来人,许嬷嬷大意不察,竟给县主戴了逾制的首饰。念在许嬷嬷是长公主府老人的份上,拖出去,打二十板子吧。”
    许嬷嬷脸都白了,二十板子?!
    她这年纪了,原以为顶多就是十板子了,那还能撑一撑。可眼下竟然是二十板子!
    她是晓得长公主的性子的,为了做实这事,在打板子的时候,她一定不会使人留手……
    那……
    这二十板子下去,她哪还有命在啊!
    可是都到这一步了,她总不能再反悔吧?那样只会死得更快!
    许嬷嬷惨白着一张脸,颤着腿跟人出去,领罚去了。
    ……
    今儿的生辰宴,虽说都是珍馐,但阮明姿其实并没有吃多少。
    毕竟那种场合,还是不太自在的。
    绮宁倒是很有经验的样子,在柴火灶上放了口大铁锅,慢慢炖着一只老母鸡。阮明姿一回来,他便用那老母鸡汤,给阮明姿做了一碗鸡汤面。
    往那筋道可口的面条上撒上一把葱花,配上香醇金黄的鸡汤,阮明姿不带停顿的,直接把这鸡汤面给吃完了。
    终于浑身都舒坦起来。
    绮宁这才去忙自己的事了,他今儿给自己订的目标,还没有写完。
    阮明姿想着先前设计那月华裙的事,又顺手拿过纸笔来,在软塌上的小几上写写画画的,开始画起了旁的衣裳画稿。
    直到月上柳梢,两人这才从充作书房的正厅里离开,各自回了屋子,准备安歇。
    只是阮明姿洗漱完了,衣服都褪到一半,突然想起一件事,她先前腌在院子里的咸菜,今儿该开坛加另一味佐料了。
    阮明姿纠结了会儿,还是重新又穿上了衣服,又披上了件斗篷,这才去了院子,准备把坛子搬去灶房加佐料。
    谁知,她做完这些,刚走出灶房,就见着院子围墙上,跃下来一个颀长的身影。
    阮明姿心都提了起来,这会儿她都要就寝了,左臂上缠着的弩弓早已解下,怀里的种种药也都分门别类的归置好了,这下可怎么办?
    她正要掉头往灶房跑,突然就被人拽着胳膊,拉进了怀抱。
    阮明姿浑身都僵了,胳膊下意识都抡起来了,正要打人的时候,她就着月光,发现了这个月夜闯入她家院子,还搂抱她的人,竟然是桓白瑜!
    阮明姿心跳飙升起来,耳朵都有些轰鸣。
    “你……”
    阮明姿正要说什么,却闻到了淡淡的酒味。
    阮明姿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她推了推桓白瑜,咬牙切齿的低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她是万万没想到,平日里冷漠得不会多说一个字的桓白瑜,这会儿喝了酒竟然还敢直接跑来她家院子搂她了!
    出息了啊!
    这要不是喝醉了就怪了!
    桓白瑜搂着阮明姿的腰,眼神没了往日的清冷,只带着一层隐在云翳中的迷茫。
    果然是喝醉了。
    他定定的看了她许久。
    兴师问罪的阮明姿顿时就说不出话来了。
    作为一个颜狗……
    不,不行,她不能就这样被美色迷惑!不能屈服!
    阮明姿咬了咬后槽牙,低声问道:“你来这,到底想做什么?!”
    她原本不指望一个喝醉的酒鬼能听懂她的问话。
    可桓白瑜像是听懂一般,低声喃喃道:“他们都有,只有我没有。”
    这话,阮明姿倒是听不懂了,她压了压快要拧起来的眉毛:“你说什么?什么东西?”
    说话的同时,她又觉得她桓白瑜挨得太近了,浑身都有些发烫,太难受了。阮明姿推了推桓白瑜的胸膛。
    桓白瑜那双手,却紧紧的箍住阮明姿的腰,任由阮明姿推着他,半点都不肯松开。
    “络子。”桓白瑜低低道,原本冷漠的声音,也染上了一分茫然,“他们都有,为什么我没有?”
    “……”阮明姿哪里想得到,桓白瑜这醉酒了还要过来质问她,竟然只是为了个络子?
    阮明姿绷起脸:“旁人有,那是因为他们是我的朋友。你为什么没有,你心里没数吗?”
    “朋友?”桓白瑜素日里冷淡得犹如高山之雪的脸,这会儿却带上了几分迷离之色,他俯下身,在阮明姿肩头蹭了蹭,声音低低的,却让阮明姿的耳朵都红炸了。
    “我不想跟你做朋友。”
    (谢谢大家的理解包容,超感动,这是今天的四更。明天继续四更。)

第七百三十六章 登徒子

    满是积雪的月下小院中,向来冷漠寡言的男人,在耳畔低语。
    这个距离,阮明姿甚至能感觉得到他呼出的些微热气。
    阮明姿感觉自己的头皮都要炸飞了。
    然而她一边心如擂鼓,一边还是维持一个对狗男人绝不姑息纵容的冷漠态度,冷笑了一声:“你说得对,谁要跟你做朋友啊!有这么……”她咬牙,低低的骂了句什么,伸手又去推桓白瑜的胸膛,“平日里对我摆冷脸的时候,不是挺威风的吗?放开我,登徒子!”
    向来冷漠寡言的桓白瑜,这大概是有生以来头一次被人骂登徒子。
    不过这会儿醉酒后的桓白瑜,对这个“登徒子”的称谓,没有半点波动。阮明姿越推他,他越是搂得紧,在阮明姿耳畔喃喃道:“我们不做朋友……我想和你……”
    他蹙起眉,那张生得过分好看的俊脸,在月光映衬下,有些发白,没有继续说下去。
    “可是不行。”他低低的说道,“我不能把你卷入进来。”
    桓白瑜声音极低,落在阮明姿耳里,却有如惊雷。
    她想问问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却又没能问出来,就见得肩头微微一沉,桓白瑜竟是闭着眼睛,头抵在阮明姿的肩上,直接睡了过去。
    “……”阮明姿大概懵了那么两三息,这才反应过来。
    不是吧?
    睡过去了?
    可这人,双手还牢牢的拘着她的腰……
    阮明姿有些无奈,轻声唤了唤:“桓白瑜?”
    无人应答。
    “桓白瑜?”
    阮明姿声音微微提高了一些,却又不敢太高。
    若是把绮宁给惊醒了,出门看到这个,阮明姿还不知道怎么跟人解释……
    桓白瑜睡得很熟,依旧没有半点动静。
    阮明姿深深的吸了口气,有些无奈的任由桓白瑜睡在自己肩头,她抬头看向高高悬在中庭的月亮,近乎叹息的说了一声:“这都叫什么事啊……”
    而此时,一墙之隔,一名侍卫躲在外墙根的幽静处,无声的张了张嘴,是在问一旁的晋三原:“……晋大人,咱们是不是该进去把殿下带回府了?”
    他们殿下同景康王喝酒,一开始也不过是小酌一二,结果景康王却一碗一碗的喝上了头,开始抓着他们殿下回忆过去的戎马沙场,又开始哭他的阿柳走了,世上再无能同他一起保家卫国的姑娘……
    生生把他家殿下给哭出了几分烦闷,手上拿着酒盅也喝得多了些。
    等他们回过神来,他们殿下却已是喝了不少,人看着还算清醒的坐在那儿,身姿挺拔得像是雪地里的孤松,但眼神却是不复平时的深邃。
    晋三原当时就知道,完了,要遭,他们殿下喝醉了。
    他们殿下平日里自制力极高,不怎么喝醉,大概是今日的事情实在让他心情烦闷,他才多喝了几杯。
    等景康王喝得睡了过去,就见着他们殿下,倏地站了起来,直接施展轻功,从景康王府翻墙出去了。
    晋三原跟另外一个名唤林十三的侍卫,差点吓出了一身冷汗,赶忙追着他们殿下出来了。
    结果就见着,他们殿下轻车熟路的,往某个方向去了。
    那个方向的路,他家殿下像是已经走过无数次一样,熟悉无比。
    晋三原原本还有些纳闷,他家殿下这是去哪里。
    直到发现他家殿下踏上了某条街的房顶,晋三原猛地反应过来,这路,不是先是苏一尘曾经跟他提过一嘴的,阮姑娘家的所在?
    晋三原就有点无语了,他们殿下平日里看着那么平淡冷漠的一个人,喝醉了最忠实的反应,竟然是往人家小姑娘院子里跑去了。
    哎,真是让人心情复杂。
    后面的事,证明他所思所想果然没错。
    他们殿下,从院墙那儿一跃而下,竟是将人家阮姑娘直接搂在了怀里。
    他当时就跟林十三差点从院墙上掉下去。
    他们殿下,出息了啊!
    晋三原跟林十三躲在外墙根,两人对视一眼,心情复杂。
    这会儿眼见着他们殿下好像睡着了,林十三就想,总不能任由他们殿下就那么压着人家阮姑娘,在院子里睡过去。
    万一着凉怎么办?
    自然是要带走他们殿下啊!
    林十三还觉得自己是个很体贴周到的下属,结果问完要不要把他们殿下带回去这话,就见着顶头上司晋三原,无语的看了他一眼。
    林十三:“……”
    不是,晋大人?您这是什么眼神?
    晋三原压低了声音问他:“是不是没相好的姑娘?”
    林十三:“……”
    不是,晋大人?您这是什么问题?
    晋三原大概是从林十三的反应上得知了答案,他理解的点了点头:“怪不得。”
    林十三:“……”
    不是,晋大人?您这怪不得,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林十三的表情太丰富了,晋三原拍了拍林十三的肩膀:“没事,没有相好的姑娘也不可耻。我就说一点,今天夜里说什么也不能把我们殿下带回去,知道吗?懂我意思吗?”
    林十三:“……其实,不是很懂。”
    晋三原点了点头,对此表示理解:“所以,你没有相好的姑娘。”
    “……”林十三差点要哭出来,为什么晋大人一个劲的在提他没有相好的姑娘这事?
    晋三原倚着外墙根,悠悠的看着头顶的月亮:“你不用纠结,等在外面就是了。”
    ……
    桓白瑜宿醉醒来,虽说身体底子好,宿醉对他的影响不大,但多少还是有些难受。
    他慢慢坐了起来,揉着眉心,缓解着这份不适。
    突然,桓白瑜揉眉心的动作僵住了。
    因为,他面前不远处,曾经多次到了他梦中的姑娘,正背对着他,似是在手里拿着炭钳,拨弄着炭盆。
    “……”桓白瑜还不至于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但……现实中,他怎么可能醒来依旧可以看到她出现在自己房间?
    桓白瑜宿醉后的大脑似是停止了运转,僵着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阮明姿似有所感,她转身,就见着五六步外的床上,桓白瑜浑身僵硬的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就连神色也是僵硬的。

第七百三十七章 醒了?

    身后,阮明姿方才填好的炭盆,发出了轻轻的一声火花舔过炭块的“啪”声。
    原本燃了一夜快要熄灭的炭盆,这会儿重新燃了起来。
    阮明姿手里还拿着炭钳,面上一副很是冷淡自然的模样,挑了挑眉:“醒了?”
    桓白瑜听得阮明姿这声音,昨夜酒醉后发生的一些零丁记忆,涌入了脑中。
    他放在身侧的手都忍不住攥了起来,脸上那没什么表情的神色差点发出了龟裂声。
    ……他昨晚都干了什么?!
    他竟然……抱了阮明姿?
    还跟她说了那些……放在平日,打死他都不会说出口的话。
    他……
    桓白瑜掀开被子,倏地站了起来。
    阮明姿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的把炭钳横在身前:“你干嘛?”
    看到阮明姿这下意识的动作,桓白瑜只觉得身体越发僵硬。
    他昨晚轻薄了阮明姿,看看阮明姿这会儿对他都防备成什么样了……
    “对不住……”桓白瑜声音沙哑的低低开了口,还是有些僵硬,“我昨晚孟浪了。”
    阮明姿猛得张大了眼睛。
    有点气笑了。
    这人什么意思?
    她费了千辛万苦把人给拖回正屋的床上,还起了一大早过来给他添炭火什么的,可不是为了听这么一句的!
    阮明姿心下生了气,面上却没什么表现,她慢吞吞的“哦”了一声,放下原本横亘在身前的炭钳,往前迈了一步。
    桓白瑜却如临大敌般,往后退了一步。
    他生怕再碰到阮明姿。
    阮明姿真是被桓白瑜这狗男人的操作活活气笑了。
    喝醉了跑来抱着她,吃个络子的醋,问她为什么别人都有,就他没有;又说什么不想跟她做朋友,什么不想把她卷进来。
    但醒了以后,仍是一副不打算对以上言论负责人的样子……
    这不是狗男人,还能是什么?!
    真真是太狗了!
    阮明姿这会儿不想再看到桓白瑜,她自个儿心里也乱糟糟的,她指了指门,没好气道:“行,既然殿下醒了,想来殿下也避我如蛇蝎,赶紧走赶紧走。”
    桓白瑜张了张口,却没有说什么。
    他放在身侧的手,微微的攥了起来。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阮明姿,阮明姿显然正在生气,不愿意看他,正垂着眼,看向一旁的博古架。
    最终,桓白瑜还是什么都没说,撩起门帘,走了。
    就真的那么走了。
    阮明姿站在屋子里,真的是要气笑了。
    狗男人说什么“不想把她卷入进去”这种话,好似自己背负了什么东西不想连累她一样,可他问过她了吗?
    阮明姿气得转头拿起先前桓白瑜睡过的枕头,狠狠的往床上一摔,无声的骂了一句——狗男人!
    而在此时,狗男人桓白瑜僵着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出了阮明姿家的正门,就见着院子里的另一间屋子吱呀一声,门被推开,绮宁揉着眼端着盆从里面走出来,显然是要去打热水洗脸。
    绮宁同桓白瑜打了个照面,愣了下,手里的盆差点摔到地上。
    他没看错吧?大清早的,这位亲王殿下怎么跑到了他们的小院里?
    绮宁有些疑惑,又有些警觉,还没等他问什么,就见着桓白瑜朝他点了下头,大步走了。
    绮宁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位殿下,在天还未完全亮起的小院中,轻身一跃,直接翻墙走了。
    翻墙……走了……
    绮宁愣了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
    不是,这什么情况啊?
    ……
    此时,在外墙守了大半夜的晋三原跟林十三,就见着他们殿下衣衫还算整齐的从人家姑娘院子里翻墙跃了出来。
    “……”晋三原神色有点崩。
    在外面冻了一夜等着自家殿下,就等来一个翻墙吗?
    殿下,不是我说,你连人家姑娘家正门都不敢走吗?
    也太弱了吧……
    当然最后这话,晋三原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他上前,无声的抱了抱拳。
    桓白瑜看到自家手下在外墙那显然是守了一夜,那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更僵了。
    晋三原见他们殿下这表情,连忙小声道:“……昨夜,殿下在阮姑娘肩头睡着了,属下怕贸然进去惊到阮姑娘……”
    这好歹也算个解释。
    但桓白瑜听到自己在阮明姿肩头睡着,整个人半晌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晋三原垂眼默默的想,他们殿下此刻的神色,用个词形容,倒像是……被雷劈了。
    天色慢慢亮了起来,这小巷随时可能有人经过,晋三原觉得他们再在这儿站着也不像个事。
    他轻咳一声,问桓白瑜:“殿下,咱们是不是得回府了?”
    桓白瑜缓缓的点了下头,“走吧。”
    他是真的不想,把阮明姿给牵扯到那些事中。
    既然都已经做了决定,眼下再动摇,又算什么?
    ……
    待到桓白瑜回了府,就听得府上的侍卫小心的禀报说,鸾凤宫昨晚就下了懿旨,让他进宫。
    桓白瑜听到这懿旨,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没有听到这来自他母后的传话。
    他远离了阮明姿的小院,便很快又恢复成了平日那番冷淡漠然的模样。
    只是这会儿,眉宇间神色更冷了几番。
    晋三原知道,他们殿下会进宫的。
    他低声道:“殿下,往日都是苏一尘陪您进宫。这几日苏一尘不在,便由属下陪您进宫吧?”
    桓白瑜看了晋三原一眼,淡淡道:“不必,我自己去便可。”
    晋三原知道他们殿下这是体恤他在外等了一夜,他拱了拱拳,没有说旁的,应了一声“是”。
    “退下吧。”桓白瑜淡淡道。
    “是。”屋子里的人都退了下去。
    只是晋三原退出房间时,忍不住看了一眼他们殿下站在屋子里一动不动的背影,只觉得那背影,说不出的孤寂。
    桓白瑜沐浴过后,随意挑了一身长袍。平日他也没有让旁人伺候他的习惯,自己把头发一束,便直接佩剑进宫。
    他的佩剑,是由永安帝特许过,可以佩戴着直接进宫的。
    宫道上。
    虽说昨日刚下了一场大雪,但这会儿来往宫道,早被宫女太监们打扫得干干净净。
    桓白瑜心下轻嗤。
    这样便能掩去这深深宫闱中的肮脏了吗?

第七百三十八章 你来了

    桓白瑜走过长长的宫道,在最繁复华丽的鸾凤宫前,停下了脚步。
    守在宫门前的御前侍卫向桓白瑜行礼:“见过丰亲王。”
    桓白瑜微微点了下头,算是应了。
    侍卫们知道桓白瑜的习惯,忙退到两旁,让出了那巍峨的宫门。
    桓白瑜抬腿从高高的宫门门槛上迈了过去。
    宫里头,一队丫鬟正排队捧着一些衣物鱼贯而过,见到桓白瑜,个个都屏气凝神的退到两侧,捧着衣服跪了下去,给桓白瑜行礼。
    桓白瑜快步走过。
    待到桓白瑜走了很久,那些噤若寒蝉的丫鬟们才敢慢慢捧着衣服站了起来。
    在宫中,无论是旁的宫殿,还是她们鸾凤宫,都不敢对这位大兴唯一的亲王,丰亲王殿下,有半分慢待。
    桓白瑜迈进鸾凤宫的偏殿时,那头上一片素净,衣衫也没什么繁复颜色的中年女子,正站在轩窗下,悬臂练字。
    若是无人告知,谁也不会想到,看上去这般素净的一个女子,竟然就是大兴朝最尊贵的两位太后之一——鸾凤宫的母后皇太后白氏。
    桓白瑜站在一旁,神色淡漠的看了会儿白太后习字。
    直到白太后写完一张,她将笔倒悬在笔山之上,桓白瑜这才神色冷漠的唤了一声“母后”。
    白太后看了一眼桓白瑜。
    白太后穿得虽然素净,但依旧挡不住她的清丽出尘。
    母子俩的神色冷淡,如出一辙。
    白太后淡淡道:“你来了。”
    桓白瑜:“是。”
    白太后从一旁的嬷嬷手里接过一方帕子,一边擦着手,一边往偏殿的暖阁行去,“你过来。”
    桓白瑜眉宇间依旧没什么波动,跟着白太后进了暖阁。
    一直跟着白太后的宫女嬷嬷们,知趣的留在了暖阁外。
    暖阁之中,眼下就只有白太后跟桓白瑜这一对母子。
    然而白太后的眉眼依旧冷淡,她径直坐进一把扶手椅里,没有看桓白瑜一眼,语气冷淡:“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过来么?”
    桓白瑜淡淡的:“不知。”
    白太后垂着眉眼,眉宇间并不因着看到了唯一的儿子而有半分喜悦,她神色淡淡的,语气也淡淡的:“不知最好,说明你还没有伸手太长。”
    桓白瑜没有说话,神色冷淡的站在那儿。
    母子两人,陷入了深深的安静之中。
    无人开口。
    许久,白太后才垂着眼,冷冷淡淡的开了口:“一会儿去寿安宫那边,给甘氏请个安。”
    一直冷漠无声的桓白瑜抬眼看向白太后:“母后叫我来,就是为了让我去给甘太后请安么。”
    白太后神色不变,她眉眼清丽无双,哪怕这会儿没什么表情,也犹如一朵最为名贵出尘的花朵,静静的坐在那儿。
    她语气平淡道:“自然不是。但你来了宫中,不去给寿安宫那边请安,总有人会说闲话。”
    桓白瑜神色冷冷的,“他们有什么闲话,只管去说。我不在乎。”
    白太后眼里这才飞快的闪过一抹怒意,但她抬眼看向桓白瑜时,怒意却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如既往的冷淡:“生活在这宫中,就不能不在乎那些。哪怕你眼下出了宫,你依旧是被这座宫殿锁着的。”
    桓白瑜漠然无语。
    母子俩又陷入了无言的况境中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白太后像是妥协一般,在寂静得犹如坟墓一般的暖阁中,轻轻的叹出了一口气。
    桓白瑜依旧没什么表情。
    “你该成亲了。”白太后抬头看了桓白瑜一眼,好似已经忘了方才的叹息,她平淡道,“大兴皇子十六岁便开始选妃,你……拖得太久了。”
    提到成亲,桓白瑜那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这才显出几分不一样的神色来。
    ——他眉宇间越发冷了,甚至那双向来冷漠的眼里,还闪过一抹厉色。
    “我不成亲。”他声音冷得像是雪山上多年未化的积雪,听得白太后心间一片寒凉。
    白太后直视着眼前这个身形颀长的青年,这是她唯一的孩子。
    “为什么?”白太后似是有些疲倦,她抬手按了按眉心,“这几年,你总说不成亲,你总要给个理由。为什么?”
    桓白瑜没有说话,心中却冷冷的想,为什么不成亲,母后您心里应该清楚的很。
    白太后见桓白瑜又这般摆出了不愿意沟通的模样,她没有生气,只觉得疲惫无比,她往后倚靠在椅背之中,语气依旧淡淡的:“你可想好了。若是哀家给你选,总还能照看到你的些许意愿……若你拒绝了,回头旁人塞了你不能拒绝的人过去,你又待如何?”
    桓白瑜冷冷道:“他们塞,我便一定得收下么?他们总不会逼我同死人成亲。”
    白太后手慢慢的抓着椅子扶手,手背都浮出了些许青筋,她看着桓白瑜:“你知道哀家已经给你挡了多少人了么?”
    “母后也给我塞了不少人。”桓白瑜冷漠道,“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同。”
    白太后一瞬间抓紧了椅子扶手。
    许久,她才慢慢松开,任由自己倚在椅背上。
    半晌,她才淡淡道:“年前,西疆那边的使团便会过来。到时候,他们会带来他们的西疆明珠,来与我大兴结为百年之好。你向来聪慧,你说,谁是最有可能娶了那位西疆明珠的人?”
    桓白瑜许久没有说话。
    “没有人可以逼我做不想做的事。”桓白瑜冷冷道,“我不会娶任何人。”
    顿了顿,桓白瑜声音又冷了数分,“母后,只是,这等军情,你是从何得知?”
    白太后却是不想理会桓白瑜,她垂着眼,神色冷淡。
    桓白瑜也并非是想从白太后口中问出什么来。
    她不说,他也知道。
    桓白瑜在原地顿了顿,转身便走。
    暖阁外传来嬷嬷有些惊慌的声音:“……殿下,便这么走了?”
    接着便是桓白瑜那有些冷漠的声音:“走了。”
    嬷嬷似是还想说什么,但听外头的脚步声,桓白瑜显然已是走远了。
    过了一会儿,暖阁门帘响动,方才在外头拦了下桓白瑜的嬷嬷,满脸愁绪的走进了暖阁,看着倚坐在椅子里一直没有说话的白太后,无声的叹了口气。

第七百三十九章 我为了你退了亲

    眼睁睁的看到桓白瑜翻墙走了后,绮宁的神色堪称精彩纷呈。
    他甚至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没睡醒,才出现了这种无稽的幻觉。
    结果没过多久,他就看着阮明姿掀开正屋那厚重的门帘,面无表情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绮宁神色有些恍惚,“明姿,我刚才好像看到了方才桓公子……”
    阮明姿神色不变,“哦”了一声,镇定回道:“你没看错。他昨晚醉酒,我好心收留他一夜罢了……不用管那个狗男人。”
    “原来是这样……”绮宁点了点头,又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
    但他一时还没想过来,注意力就被阮明姿话里的“狗男人”三个字给引了去,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明姿,你怎么叫桓公子……”
    那三个字,他可说不出口。
    阮明姿冷笑一声,掷地有声:“因为他就是个狗男人啊!”
    绮宁:“……”
    “不用管这个,”阮明姿随手把头发给挽了起来,“我估摸着没几日青轶要过来了。眼下储凤街还封着,那些货物,总要寻个地方放才好。”她忍不住又叹了口气,“那边都是咱们的产业,尤其是茶楼那后院,看着很适宜当仓库来用。可惜了。”
    青轶便是琼崖那边管事的名字。
    提到青轶,绮宁立刻想到上次看这位琼崖的管事,发来的信上,那一笔堪称鬼哭狼嚎的破字。
    这样的字,这位青轶管事是这么有脸把它们写到纸上的?
    真是千古未解之谜。
    “嗯……”绮宁沉思道,“那只能先把放置杂物的那间屋子再收拾一下了。”
    阮明姿也是这么想的,她抬头看了看天边即将破晓的霞云:“今儿应该是个艳阳天,左右也没什么事了,不如今儿就把那屋子给收拾出来吧。”
    两人都是爽利的实干派,说干就干。
    他们用过早饭之后,便挽起袖子,开始收拾杂物房。
    因着他们入住也没有太长时间,杂物并不算很多,倒也好收整。
    正干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外头小院传来了敲门声。
    绮宁一边拿巾帕擦了擦手,一边扬声问道:“谁啊?”
    外头的声音回道:“伏公子,是我。归来客栈的掌柜。”
    绮宁跟阮明姿对视一眼。
    这声音没错,确实是归来客栈的掌柜。
    但好端端的,掌柜来做什么?
    阮明姿做了个口型:“我去看看。”
    她也拿过巾帕擦了擦手,便往院门那行去。
    绮宁不大放心,跟在阮明姿身后,一道去了院门那。
    阮明姿先谨慎的将院门开了一道小缝,确认院门外站着的果然是归来客栈的掌柜,且也没有旁人,她这才放心的开了半扇门,侧身邀请归来客栈的掌柜进来:“掌柜过来可是有事?先进来喝杯热茶吧?”
    归来客栈的掌柜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今儿过来,是替人传个话,说完就回去了。”
    “掌柜请讲。”
    “是储凤街海棠楼的主人家,”归来客栈的掌柜压低了声音,“估摸着是使了银子,在中人那查到了地契交易落款的地址。寻了过来,同我说要找阮姑娘,他想把那海棠楼,便宜些卖给您。”
    阮明姿先前在储凤街,陆陆续续的几乎把那一整条街的产业都买了下来。
    只有那海棠楼,开价比正常铺子还要再虚高几分,好似把阮明姿当成了冤大头。阮明姿虽说有心用这买下来的地产,打造一个商业王朝,但她也不是说人傻钱多,给人平白送钱去的。她当时就回绝了那个号称是海棠楼主人家的中年男子。
    眼下竟然又辗转找到归来客栈那,说要把海棠楼便宜些卖掉?
    阮明姿眼眸微动,想起了先前桓白瑜隐晦告诉她的,过些日子储凤街的事便可以结束了。
    她也在等储凤街的事告一段落。
    所以,在这个微妙的节点上,海棠楼的主人家迫切想要卖掉海棠楼的举动,有些微妙啊。
    阮明姿想了想,倒也没一口回绝:“行,我去看看吧。不一定买,但聊一聊总可以的。”
    片刻后,易容后的阮明姿,绮宁,跟归来客栈的掌柜一起,回了归来客栈。
    谁知,在归来客栈那小院门口先遇上的,倒不是海棠楼的主人,而是被蒋浩昌搀扶着往客栈里走的周湛明。
    周湛明喝得烂醉如泥,还不停的去推开蒋浩昌搀扶他的手,跌跌撞撞的声称:“我没醉!我没醉!”
    喊着喊着,就差点撞到了阮明姿身上。
    绮宁有些嫌恶的皱了皱眉毛,挡住了那大白日就撒酒疯的人。
    蒋浩昌一看是绮宁跟阮明姿,羞臊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他结结巴巴道:“……伏,伏姑娘,阮姑娘……”
    周湛明虽然醉了,但一听“阮”字,立时抬起了头,努力瞪大了眼睛四下张望着,醉醺醺的叫着:“阮姑娘?阮姑娘在哪里?!”
    阮明姿在绮宁身后冷眼看着,只觉得若是昨晚桓白瑜这样发酒疯,她一定把狗男人打出去。
    归来客栈的掌柜也有些尴尬,忙叫来那护院:“送周公子回房休息。”
    护院上前去拉周湛明,周湛明却开始撒泼,叫道:“阮姑娘!阮姑娘你在哪儿!我好想你,我想死你了啊!你为什么不见我!为什么!”
    醉鬼的威力着实有些大,再加上周湛明又是归来客栈的贵客,护院一时之间也不敢下重手。
    蒋浩昌简直羞臊得恨不得直接把头埋土里了,他赶忙帮着护院一起去拉周湛明,周湛明却猛地看见了被绮宁挡在身后的阮明姿,他痴痴的笑道:“啊,阮姑娘,我终于找到你了!我跟你说,你这样,不好看!露出脸来,好看!”
    说着,跌跌撞撞的就要上前去扑阮明姿。
    绮宁气得半死,护院不敢下重手,他敢!
    他直接飞起一脚将那周湛明踹到路旁的积雪中,怒道:“你再敢过来试试?!”
    积雪的寒凉让周湛明打了个寒颤,酒意总算退了些,神智也稍稍清醒一些,他挣扎着从地上爬坐起来,蒋浩昌涨红着脸去扶他:“湛明兄,我知道你没考好心里难受,喝多了些……我扶你回去好生休息休息吧。”
    “不!”周湛明就着蒋浩昌的力道,从地上站起来,身子还有些歪,但多少不像先前那般烂醉如泥了,他一双醉醺醺的红眼锁着阮明姿,热切道:“阮姑娘,你终于来了……我为了你,已经退了亲……你就跟我在一起吧!”
    蒋浩昌瞪着周湛明的背影,说不出话来。
    明明是因为周湛明他只考上了个同进士,庞家不愿意把宝贝女儿嫁给一个同进士,按照从前说好的,跟他客客气气的说了先前口头上的婚约作废的事。
    这会儿,周湛明怎么就对外说成了为了阮姑娘退了亲?!
    这对阮姑娘的名声来说,是多大的伤害?这不是逼着阮姑娘跟他周湛明在一块吗?
    他们读圣贤书的君子,怎可这般卑鄙?!
    (补昨天第四更。还有最后一天四更,下周就恢复每天三章更新的节奏啦。等身体好一些,会继续给大家加更的。)

第七百四十章 海棠楼你还买不买

    绮宁虽说不知道前因后果,但见周湛明这醉鬼,在归来客栈小院门口醉醺醺的说着这些有损阮明姿清誉的话,他越发火冒三丈,上前揪住周湛明的衣领:“喝醉了就把嘴巴给闭上!再胡说八道,别怪我揍人了!”
    蒋浩昌又涨红了脸,伏姑娘可真厉害啊……
    不过,这般厉害的伏姑娘,他也觉得有一种别样的好看。
    总之哪看,哪好。
    归来客栈的掌柜这会儿也反应过来,厉声道:“不用管周公子如何反抗,先把周公子给弄到他房间去!……这是为了他好!”
    归来客栈的掌柜强调道。
    护院一听掌柜都这般说了,当即也顾不上旁的了,上前就把周湛明的胳膊一扭,周湛明鬼哭狼嚎的挣扎起来,依旧满嘴叫着:“阮姑娘,同我在一起……阮姑娘!我为你退了亲!同我在一起!”
    归来客栈的掌柜声疾色厉道:“还不赶紧把周公子送回去!”
    护院不敢耽搁,一手捂住周湛明的嘴,一边携裹着周湛明,推推搡搡的去了。
    蒋浩昌虽然特别想同许久未见的绮宁多说几句话,可周湛明眼下的状态,纵使他已经决定要同对方慢慢淡了来往,他也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
    蒋浩昌犹豫了下,同绮宁红着脸道了一声:“伏……伏公子,”他见绮宁今儿穿着男装,飞快的把称呼改成了伏公子,又道,“我,我考中了二甲第十,有空能请你吃个饭吗?”
    绮宁觉得周湛明不是个东西,对周湛明身边的蒋浩昌也没什么好脸色。结果突然听他说什么高中第十,还要请他吃饭?
    绮宁心道,莫不是近墨者黑,这人总跟那个周湛明厮混在一起,怕不是也有病吧?
    蒋浩昌见绮宁用那种看傻子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他不禁面红耳赤,知道自己这样是唐突了,被人家姑娘当成登徒子也是应该的。
    他为了掩饰尴尬,咳咳咳了几声,面红耳赤道:“……是我唐突了,伏公子就当没听过吧。我先走了。”
    说完,飞快的跑进了院子里,追着被护院携裹走的周湛明去了。
    “莫名其妙的。”绮宁无语的回头看向阮明姿,“那个周湛明也是,脑子有坑……明姿,你没事吧?”
    归来客栈的掌柜也一脸的歉意:“阮姑娘,真是对不住,把你喊过来,却又让你遇到这种事。”
    阮明姿笑道:“这不关掌柜的事,大白天就遇到酒疯子,也是咱们不走运。至于他那满嘴胡言乱语……不过是个酒疯子发酒疯罢了,若他清醒后还这般说,”阮明姿眼里寒光一闪,“我却是要拽他去京兆府辩一辩的。这光天化日平白污人名节,真当旁人都没脾气的?……到时候掌柜也可为我作证,当时我住客栈,他三番两次骚扰于我,我不胜其烦,这才搬了家。”
    “那是自然。”归来客栈的掌柜轻叹一口气,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阮明姿往院里走,一边低声道,“倒不是我为他辩解,实在是这位周公子,其实也是个时运不济的……本来以他的学识,都说考个二甲没什么问题,运气好了冲一冲,还能冲到一甲去。谁知,”掌柜轻轻摇了摇头,“竟只考了个三甲榜尾!考了个同进士出身!”
    阮明姿跟绮宁方才就听蒋浩昌提到一句同进士,眼下一听归来客栈的掌柜也这般说,绮宁当即就冷笑出声:“也是他活该。”
    毕竟,同进士出身,在官场上,实在是一个非常尴尬的出身。
    有一句话,叫“代如夫人洗脚,赐同进士出身”。
    这如夫人,指的自然是小妾。
    如夫人不是夫人,同进士,自然也不是进士。
    毕竟,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那叫进士及第。二甲榜中之人,是进士出身。而三甲,则是“赐同进士出身”,算是入了殿试的一个安慰奖。
    别看只多了一个“同”字,但却几乎是那些自尊自爱的读书人一辈子都难以洗去的难言之隐。
    在官场上,进士跟同进士,那也是区别甚大。
    但凡官场中的文官高职要职,几乎都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一步一步往上升上去的。同进士出身的人再勤勉再有能力,这辈子的上升空间也就那样了。
    同进士,算哪根葱?
    这周湛明平日里以文人名士自诩,结果最后只考了个同进士出来。庞家作为京中名门,如何会将女儿嫁给一个同进士出身的人?
    当然,最后这句话,归来客栈的掌柜没有直白的说出口。
    他只是叹了口气,隐晦的提醒了阮明姿一句:“……周公子的亲事是因着他只考了个同进士出身丢了的,阮姑娘也莫要当回事。”
    阮明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说着话,几人已穿过小院中庭,到了客栈的大堂。
    客栈大堂里一角,先前在储凤街见过的,曾经在海棠楼前烧纸的中年男子,正一脸焦急的站在那儿候着,不住的往门口张望着。
    待看到阮明姿跟绮宁他们进来时,中年男子猛地站了起来,挫了搓手,快步迎了过去。
    阮明姿则是稍稍吃了一惊。
    比起先时初见,这中年男子,实在是瘦了不少,甚至能称得上是形销骨立了。
    他甚至没跟阮明姿玩什么话术,上来就直奔主题,问阮明姿:“海棠楼,你还买不买!”
    阮明姿见他这样,倒是不慌不忙的挑了条长凳坐了下去,笑道:“我先前已经买了不少储凤街的地产,资金有些吃紧。买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但像你上次上来直接报价五千两,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那中年男子咬了咬牙:“行,五千两你觉得贵,上次我让到四千五百两你也不愿意。这样,四千两,四千两总可以了吧!”
    阮明姿忍不住笑了起来:“四千两?”
    当她冤大头呢。
    房地产这东西,实在是一个要看天时地利人和的东西。
    海棠楼眼下天时地利人和都处于极大的劣势,换句话说,堪称赔本生意。
    这中年男子还敢开口要四千两,阮明姿真不知道该说这中年男子看不清形势,还是该丢他一句“痴心妄想”了。

第七百四十一章 恩人

    那中年男子见阮明姿只是在那儿笑,不说买,也不说讨价还价。他越发急了,急赤白脸问阮明姿:“你到底要不要了?”
    阮明姿挑了挑眉:“你开价四千两,我看着倒也不想诚心卖呢?”
    那中年男子咬了咬牙,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他按着桌边,压低了声音:“三千两!”
    阮明姿依旧只挑着眉笑。
    这次降价幅度倒是大了些。
    可惜,三千两,依旧离她的心理预期远得很。
    况且,眼下依照她的规划,储凤街那一片的房产,有没有海棠楼都行。
    阮明姿见那中年男子神色越发难看了,似是紧绷的弦要断了,她这才慢条斯理的轻笑一声:“你也知道,我在储凤街那边买了不少房产,几乎把整条街都给占了。不过呢,因着房产太多了,你那海棠楼,是不是我的,我也不是很在意。有也行,勉强算是锦上添花;没有呢,问题也不大。”
    她顿了顿,看向那中年男子慢慢变青的脸,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模样,“……所以说,我为什么要花三千两,去买一栋可有可无的海棠楼?”
    那中年男子紧紧的按着桌边,胸膛不住的起伏着。
    他似是没想到会被阮明姿压价那么狠,三千两已经是他的心理底限了。
    他咬着牙:“那可是海棠楼!”
    阮明姿唇角微微上扬:“海棠楼怎么了?因着她闹鬼的传言,搞得那一片街区都几乎成了废墟,我买了后,不知道要费多少心思去把这经营起来。还有很大可能会失败,到时候那满街的房产,都会砸我手里……这么一个地方,三千两你觉得合适吗?”
    中年男子额上青筋都崩了出来,他受不住的质问阮明姿:“那你给开个价!你想多少买!”
    阮明姿伸手比出一根手指来,笑眯眯的说:“按照我的想法,海棠楼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占,实在是一处明摆着要亏本的生意,我原是五百两也不想出的。不过我记得,前些时候路过那儿,看着海棠楼的后院还挺大的,买下来当仓库也不错。所以,一千两,算是个公道价,再多也没有了。”
    因着阮明姿她们人是归来客栈掌柜叫来的,为了确保她们的安全,归来客栈的掌柜一直就在一旁听着,万一那中年男子太过激动,动了手,他也好及时帮下阮明姿。
    眼下听到阮明姿报价一千两,不由得心下暗暗点头。
    这位阮姑娘,着实是个公道人。
    依着眼下海棠楼的行情,能卖出去就不错了。不想想,当时海棠夫人死在里面,后头过了几年修葺好了,却又有小姑娘在海棠楼后院上吊自尽,都说她是被海棠夫人的冤魂蛊惑了心智。
    想想,这样的凶楼,有人不信这个,愿意买就不错了。
    这人还敢开三千两的价格,真真是看不清形势。
    然而,眼下身为海棠楼主人家的中年男子,确实有些看不清形势。
    他愤怒的拍了下桌子,怒气冲冲的:“一千两?!打发叫花子呢!”
    阮明姿耸了耸肩,起了身:“没事,买卖双方讲究个你情我愿嘛。既然一千两你嫌低,那就算了。我本来就不是非要买这个海棠楼。”
    那中年男子神色剧变,不由得伸手去拉阮明姿的胳膊:“等下!”
    绮宁一把打开,眼神不善道:“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
    那中年男子神色有些狰狞:“不行,今儿你们不能走!……我们各退一步,两千两!两千两总行了吧!”
    阮明姿头也不回,摆了摆手:“我就只出一千两。”
    她并非作态,径直出了这归来客栈的小院,头也没回。
    那中年男子站在原地,神色莫测。
    归来客栈的掌柜忧心忡忡的把阮明姿送了出去,压低了声音提醒:“方才那人……神色不太对劲。阮姑娘最好近些日子小心些。”
    阮明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待到同绮宁出了归来客栈的小院,阮明姿这才微微的吐出一口气来。
    也不知道储凤街那边的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真正落下帷幕。
    她可是等着大干一场的。
    今儿是个大晴天,阮明姿虽说没买到海棠楼,但总归是出了一趟门,也不能白出。来都来了,她同绮宁索性又在街上逛了逛,买了好些东西。
    毕竟算着日子,青轶快过来了,总要给他准备一些东西。
    绮宁不肯让阮明姿多拿,他大包小包的抱了不少,饶是如此,阮明姿自个儿也拎了不少。
    正好,这条长街上是有车马行做公共马车的生意,阮明姿跟绮宁抱着大包小包东西上了公共马车,为此还多买了一人的座位费。
    这样,加上马车里原有的一人,这马车便算是满了。
    阮明姿一开始也没太注意旁人,直到感受到那人一直往这边打量的眼神,阮明姿这才抬起头,望了过去,突得发现,这包着头巾的年轻女子有些面熟。
    阮明姿记忆力极佳,她稍加思索便想了起来,这是先时她曾经在路上遇到的一个疑似得了天花,即将要被送到桃花娘娘庙里去自生自灭的女子。
    最后她在桓白瑜跟苏一尘的帮助下,给这女子请来了一位老大夫,那老大夫说她是中毒,她最后留了看诊的银钱,也就走了。
    后来苏一尘曾私下告诉她,这桃花娘娘庙背后牵扯的水有些深,他们还在深入调查,甚至查出与储凤街有千丝万缕的干系。
    那时候她就知道,她个人力量极为渺小,桓白瑜跟苏一尘有权有势,既然他们说已在深入调查,她掺和其中,说不得还会给人家徒增麻烦。
    阮明姿便把这事放到了心底。
    她偶尔也会想想,不知那些平白遭受了劫难,疑似出了天花,被送去桃花娘娘庙自生自灭的女孩子,眼下如何了。
    只是阮明姿不曾想,在这狭小又廉价的公共马车中,会与那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再次相见。
    那女子大概也是认出了阮明姿,毕竟先时阮明姿帮她的时候,便是眼下这副易容后的样子。
    只不过,那女子显然还有些不太确定,试探的叫了一声:“恩人?”

第七百四十二章 你知道丰亲王府在哪里吗

    阮明姿一边把手上的东西往一旁堆了堆,一边回道:“你那毒,都好了?”
    一听阮明姿这般说,那女子便立时确定了,这就是先前曾经救过她的少女。她神色有些激动,喃喃道:“恩人,果然是你……您帮我找的那邓大夫是老神医,已经帮我把毒给解了……”
    她有些不大自在的揉了揉衣角,“只是我欠了邓大夫一些银钱,眼下在几家客栈找了洗衣裳的活计挣钱还债。上一家主家衣服有些多,我这耽误了些时候,怕赶去下一家主家那边会迟到,便只好坐了个马车赶路,倒不想竟然在马车上遇到恩人了……”
    阮明姿点了点头,只接了句:“毒解了就好。”没再说旁的。
    绮宁因着眼前这女子,当时在知道自己可能得了天花的情况下,还扑出来抱住阮明姿的大腿,为了自己得救,根本不在意旁人是否会被自己传染,他对这女子印象不是太好,因此也没说话。
    马车里一时之间陷入了安静之中。
    那女子似是也感觉到了一丝丝的尴尬,她主动介绍道:“恩人,我叫穆春雨,你叫我春雨就行。恩人这是买了好些东西啊?”
    阮明姿不是那种平白会让人尴尬的人,她点了点头,尽管这会儿有点累,不是很想聊天,却也尽量回答着穆春雨的问题:“对。”
    穆春雨有些艳羡道:“我家中还有一个妹妹要养活,若是能像恩人一样,随随便便就能买得起好些东西,就好了。”她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双手,叹了口气。
    那是一双因着长期洗衣服,泡得指头都白了的手。
    在寒冷冬日里洗衣服,绝对不是一件多轻省的活计。
    可惜她今年都快十八了,去那些招丫鬟的府上应征,人家嫌她年纪太大,怕干不了几年就要嫁人,都不肯要她。
    她只好辗转几个大户人家,给人在后宅里洗衣服。
    若是能有机会改变就好了……
    穆春雨还在走神,绮宁却是微微皱了皱眉。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对这个穆春雨有偏见,他总觉得方才穆春雨那自怨自艾的话,怎么听怎么这么不顺耳呢?
    明姿这么聪明,应该也能听出来吧?
    绮宁不由得看向一旁的阮明姿,却见阮明姿一脸沉思的神色,继而开了口:“你曾经说过,你们那不少得了天花的人,都被送到了桃花娘娘庙,那眼下如何了?”
    穆春雨回过神来,垂着头搓了搓自个儿衣袖:“都没回来呢……邓大夫当时说我这毒来得蹊跷,不让我说出去。不过,当时那位公子不是抓了追我的歹人们走么,再往后,我们那一片就很少有人得天花了,也不知道她们是中毒,还是真得了天花……不过,我们那一片的大家伙儿,都说是桃花娘娘在庇佑我们。”
    又是桃花娘娘。
    阮明姿若有所思,却又听得穆春雨有些紧张的开口问道:“……说到那位公子,恩人,你,你知道他在哪儿吗?我,我想向他当面道谢。”
    阮明姿看了穆春雨一眼。
    这姑娘穿着浑身洗得发白的旧棉衣,头发包在一块旧色花布中,打扮得有些老土,但却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看着倒是十分利索。
    尤其是,眼下这姑娘脸上,霞飞两颊,顾盼生辉,看着竟有了几分少女含春的意思。
    再加上她突然提起了想向桓白瑜道谢……
    阮明姿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这个倒不是她说谎,阮明姿是真的不知晓丰亲王府在哪里。
    穆春雨眼里闪过一抹失落,她勉强笑道:“是这样吗?……那恩人下次见了那位公子,请替我道一声谢吧。”
    阮明姿更是直接拒绝了:“……或许以后你们有缘再见呢,还是由你亲口道谢吧。”她顿了顿,想起那晚上桓白瑜的登徒子行为,尤其是醒酒后直接翻墙走人的狗男人行为,她冷笑一声,“我跟他不是很熟。”
    穆春雨眼里闪过一抹喜色,她垂下头,挡住眼神,慢吞吞道:“哦,这样啊。”
    许久无话。
    不多时,穆春雨先到了地方,她下车前,犹豫的看了一眼阮明姿,轻声道:“恩人,近些日子,好似城西桃花娘娘庙那不是很太平……你要是有家人信这个,还是不要出去为好。”
    阮明姿眼眸微动,看向穆春雨:“为什么这般说?”
    穆春雨声音压得更低了:“……我先前进山,想找些药草挣钱,曾见不少人运了好些东西进桃花娘娘庙。车上货物有一角破了,看着寒光凛冽的,怪吓人的……”
    阮明姿神色微凛,穆春雨这会儿却已然闭上了嘴,不再说什么,摆了摆手就下了车。
    待到马车重新启动起来,绮宁以微弱的气音同阮明姿小声交谈:“……你说,那个穆春雨,说得是真的吗?”
    阮明姿微微摇了摇头,声音也压得极低:“我跟她萍水相逢,也没什么瓜葛,她没道理编这种话来骗我。”
    绮宁小声嘟囔道:“不过我每次想起她知道自己可能得了天花,还冲出来抱着你不放时,我就感觉不大舒服……”
    虽说绮宁也知道,这个叫穆春雨的姑娘,那时正处于危急之中。可他依旧觉得,再怎么危急,在自己可能得了天花的情况下,这般不顾旁人生死,这也不太好吧?
    不过绮宁也就跟阮明姿抱怨了这么一句,没有多说旁的。
    倒是阮明姿一直在想穆春雨说的,不少人运了好些疑似武器的东西进了桃花娘娘庙。
    自古以来,这些民间信仰的场所,最容易掩盖一些非法活动的踪迹。
    阮明姿总觉得心头有点不大舒服。
    这事,桓白瑜他们知道吗?
    一直到马车在她们家附近的小巷停下,阮明姿都还在想着这事出神。
    待到跟绮宁把马车上的大包小包都搬进了家里,阮明姿这才下了决心,问那公共马车的车夫:“你知道丰亲王府在哪里吗?”

第七百四十三章 府外有个姓阮的姑娘在等人

    丰亲王府,坐落在一条幽静的小巷子里。
    整条巷子,泰半都是丰亲王府的府邸。
    只有斜对过丞相府一家勉强算是邻居。
    因着这条巷子住了这两户谁也不敢惹的人家,素日里除了上门拜访的,也没什么人敢从这条巷子打马经过。
    然而这一日,一辆朴素到堪称简陋的马车,却在这条巷子口停了下来。
    卸了妆的阮明姿,从这公共马车上披了个斗篷下来了。
    车夫还在小声絮叨:“若非客人你给价高,这地儿我是说什么也不会来的。”
    阮明姿笑了笑,给了车资,伸手裹了裹斗篷,往巷子深处行去。
    那公共马车的车夫,赶忙把马车调走走了,哪里敢在这多待。
    阮明姿徒步往丰亲王府行去。
    丰亲王府门口是有侍卫把守的,自然是在阮明姿往丰亲王府大门方向迈来的时候,便拦住了她:“姑娘,这里是丰亲王府,你别是走错了?”
    阮明姿抬起脸来,冲着那侍卫粲然一笑:“没走错啊,我找人呢。”
    四个轮值的侍卫被阮明姿这笑晃得有些呆,他们几乎是立时,把阮明姿当成了某些人给他们殿下塞来的女人。
    只是这次也不知道是谁找来的这样的绝色?
    心里虽然泛着嘀咕,但侍卫们都很尽忠职守的拦住了阮明姿,甚至还苦口婆心的劝:“姑娘,来我们殿下后院是没前途的。我们殿下不收女人,谁送的都不收!你回去吧!”
    阮明姿:“……”
    就,心情很复杂。
    一方面她听出来了,应该有不少人给桓白瑜送女人。另一方面,她又在想,狗男人不愧是狗男人,看他底下这侍卫熟练的样子,就知道已经回绝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阮明姿想了想,为了避免误会,她换了个说法:“我不找你们殿下,我找苏一尘。苏一尘在吗?”
    侍卫们面面相觑,这个被送来的姑娘,是个有脑子的啊,竟然还知道围魏救赵。
    其中一个侍卫板起脸:“这位姑娘,请速速离开,找我们苏大人也是没用的。”
    阮明姿有些无奈道:“我真不是找你们殿下的。劳烦你们帮我跟苏一尘说一声,就说有个姓阮的姑娘在大门外等他,他要不要见我,由他决定,行吗?”
    侍卫们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原来,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姑娘,是他们苏大人惹出来的情债吗?
    苏大人,不像话啊!这么漂亮的姑娘都渣!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侍卫咽了口唾沫:“可是苏大人不在府里。”
    阮明姿愣了下,想起从前一直是苏一尘跟在桓白瑜身边,可昨日晗潼小郡主的生辰宴上,跟着桓白瑜的,却是晋三原。
    苏一尘是出门去了?
    眼下七茗八彤也去出任务了,阮明姿略略迟疑了下,问那侍卫:“要不,这位大哥帮我跟晋三原传个话?就说阮明姿在府外找他有事,详谈?”
    她唯一拿不准的就是,她跟晋三原不是很熟,只有昨儿那一面,也不知人家愿不愿意见她。
    几个侍卫都愣住了,这姑娘……许是真的有事?
    那侍卫不敢再怠慢,跟阮明姿说了句“姑娘稍等”,便转身进了丰亲王府。
    阮明姿便安静的在门外等着。
    ……
    晋三原夜里跟林十三蹲了大半夜的墙根,寒冬深夜的,这多少就有点抗不太住,回屋子补了一觉。
    结果醒了刚给自己沏了壶茶,准备看府里年关的一些账本,就听得外头有人敲门。
    他道了一声“进来”。
    就见着那侍卫面带尴尬,同他道:“府外头有个漂亮姑娘说要找您……”
    “嗯?”晋三原有些纳闷,随手翻了一页账本,“找我?找咱们殿下还说得过去,找我做什么?”
    侍卫斟酌了一下:“那位姑娘原本说要找苏大人的。苏大人这不是出门办公去了么?……她又说要找您。”
    那侍卫突然想起什么,“哦对了,她说她姓阮……”
    晋三原原本在翻账本子的手僵住了:“嗯?她姓什么?”
    “她说她姓阮。”
    晋三原猛地站了起来,神色有些微妙:“阮姑娘?……是不是生得一等一的漂亮,比你见过的所有漂亮姑娘都要漂亮的那种漂亮?”
    这话听着有些拗口,不过侍卫还是听懂了,有些激动的点了点头。
    是真的很漂亮!
    “还真是!”晋三原心下叫了一声,这莫不是阮姑娘来找他们殿下算账了吧?
    大晚上的跑到人家姑娘家又抱又睡的,结果第二天人直接翻墙走了!
    这换谁谁能受得了!
    晋三原前所未有的紧张了,“咱们殿下呢?在府里吗?”
    侍卫有点迷糊,不懂晋三原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老实答道:“殿下大半个时辰前刚回府。”
    晋三原当机立断:“你去找殿下,就跟殿下说,府外有个姓阮的姑娘在等人。”
    侍卫有些迟疑,人家那位姓阮的姑娘,找的是晋大人啊,晋大人怎么又推到了殿下那里?
    晋三原见侍卫站着不动,他屈指叩了叩桌面:“愣着干嘛啊?赶紧去啊。冻坏了阮姑娘,你小子可担不起!”
    侍卫一听这话,心里虽然还有些疑惑,但也不敢多问,赶紧往桓白瑜独居的小院跑去了。
    侍卫通报过后,进了书房,桓白瑜正在书房里悬臂写着狂草。
    那UU小说墨字,犹如飞沙卷石,摧枯拉朽,在铺开的纸上席卷着空白。
    那字,同他冷隽淡漠的模样,相差甚远。
    “殿下,晋大人让属下转告,”那侍卫抱拳道,“府外有个姓阮的姑娘在等人……”
    原本正在字走龙蛇的笔,顿在了纸上。
    墨凝聚成点,在纸上氤开。
    一副绝好的狂草,便这么毁了。
    桓白瑜却毫不在意般,抬起头,看向那侍卫:“姓阮的姑娘?”
    那侍卫应了一声,描述道:“生得分外漂亮。一开始说找苏大人,属下同她说苏大人不在,她便说找晋大人……属下方才去通报了晋大人,结果晋大人又让属下来寻殿下。”
    桓白瑜明白过来。
    他站在书桌后,许久不言。
    日光透过窗柩映进来,桓白瑜的脸却正好隐在阴影浮尘之中,看不清表情。
    半晌,他才道:“你去告诉晋三原,就说我的指令,让他去。”
    说完,他将笔往笔洗里一丢,转身进了书房内室。
    侍卫不敢怠慢,垂首抱拳应是,转身走了。
    (四更结束,明天开始三更啦)

第七百四十四章 跟当事人说更好

    晋三原听了侍卫的传话,拧了拧眉。
    他们殿下搞啥呢?
    他再也看不进去手上的账本子,猛地一合,拧着眉头便往外走。
    只是侍卫看着晋三原的方向不太对,愣了下,忙追了过去,小声提醒道:“大人,您方向走错啦。府门在另一个方向啊?”
    晋三原沉稳道:“我没走错。我不去大门那。”
    他要去书房,好生问问他们殿下,脑子是否有恙?
    侍卫愣了下,不去大门那?
    可他们殿下不是都下命了吗?
    侍卫有些为难:“那我同那位阮姑娘说一声吗?……让她先回去?”
    他嘀咕道,“毕竟大冷的天,人家那么娇俏一小姑娘,等在外面,还挺不容易的。”
    晋三原停下了脚步。
    他方才是被他们殿下那个命令给误导了,倒是一时钻牛角尖了。
    晋三原轻笑一声:“你提醒的是。走,我同你一道出府,去接阮姑娘。”
    他们殿下不是不出去见人家阮姑娘吗?
    那他把阮姑娘请进府,总没问题了吧?
    晋三原风风火火的跟侍卫出了府,阮明姿正百无聊赖的同府门口的侍卫瞎聊天。
    这会儿正聊到外头某某酒楼的鲜鱼脍,晋三原过来了,阮明姿一眼看见了晋三原,心情倒也很好,挥了挥手:“晋大人。”
    晋三原不动声色的打量了阮明姿一遭。
    咦,阮姑娘这小脸红润,笑盈盈的模样,看着不像是上门来找负心汉要说法的啊?
    “阮姑娘。”晋三原作揖,“这么冷的天,怎么过来了?”
    阮明姿指了指一旁的小巷:“晋大人,冒昧前来,打扰了。咱们借一步说话?”
    晋三原却一本正经的拒绝了:“阮姑娘难得登门,想来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在外面聊起来怕是不方便。再来,上门便是客,阮姑娘还是同在下去府里谈吧。”
    几个侍卫眼神有些复杂。
    他们晋大人可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什么上门便是客,先前让他们把那些旁人塞进来的女孩子丢出去的时候,怎么不说“上门便是客”了?
    阮明姿却不知这些。她想了想,也对,还是进府谈更妥帖些。毕竟这些习武之人个个耳聪目明的,在外面交谈,万一被心怀歹意的人听去了可怎么办?
    她也不是个扭捏的,点了点头,大大方方的跟着晋三原进了亲王府。
    几个守门的侍卫在背后直咋舌。
    乖乖,看他们晋大人这模样,这位美貌过人的阮姑娘,绝对来头不小啊……
    ……
    阮明姿跟在晋三原身后,穿过丰亲王府的游廊。
    她越看越是蹙眉。
    这庭院光秃秃寸草不生的模样……怎么看着这么荒凉呢?
    若非各色建筑看着还很大气巍峨,阮明姿怕是会觉得,这就是个荒废多日无人居住的宅院。
    不过这是别人府邸,阮明姿没有对人家府邸指手画脚的习惯,她便无声的跟在晋三原身侧。
    不动声色打量着阮明姿的晋三原却突然边走边开了口:“阮姑娘,是否也觉得这偌大的丰亲王府,太过荒芜?”
    阮明姿顿了顿,倒也没直白的说人家庭院不好,委婉道:“还行。”
    显然,这个“还行”,已经是一个勉强给点面子的说法了。
    晋三原笑了下:“阮姑娘不必拘谨,这庭院打从圣上赐下来时便是这样。我们殿下从十一岁便去边疆征战沙场,十五岁回朝,圣上赐下这亲王府,至今已经好几年了……我们殿下,对这些东西都没什么兴趣。”
    阮明姿确实也看出来了。
    她沉默的点了点头,却是在想,桓白瑜十一岁上沙场的事。
    晋三原介绍了这么一句后,便没有多说什么,只继续给阮明姿带路。
    路上遇到了从训练场归来的几名侍卫,浑身是汗,手里正拎着刀提着剑的,边走边交流着训练中暴露的纰漏。
    他们正好跟晋三原阮明姿打了个照面。
    也是巧了,这几个侍卫中,有曾经同阮明姿一道上京的。
    乍然见到阮明姿,惊得他手里的刀差点砸脚上。
    “阮姑娘?”那侍卫惊奇道,“你怎么来了?”
    阮明姿笑着打了声招呼,“……来跟晋大人商量点事。”
    那侍卫便憨厚的笑了笑,摸了摸后脑勺,诚心诚意的夸奖道:“前些日子从七茗八彤那得了些油泼辣子,可真好吃。听说就是阮姑娘做的……”
    晋三原轻咳一声:“回头再叙旧。”
    侍卫忙站直了,应道:“是!”
    晋三原便同阮明姿一道继续往前走了。
    待到游廊拐角那,还隐隐听得后头几个侍卫的交谈声:“这就是七茗八彤经常挂在嘴边的阮姑娘啊,生得当真是好漂亮!”
    “那是!往后咱们娶媳妇,能娶到阮姑娘一半漂亮的,那就好啦……”
    侍卫们的声音渐远了。
    晋三原有点无奈,偏过头来同阮明姿道:“阮姑娘别放在心上。”
    阮明姿摇了摇头,笑道:“不会的。”
    两人便又没了话。
    到了前头一间小院时,晋三原才停了下来,一本正经的问阮明姿:“阮姑娘,我们便在这说吧。阮姑娘找我什么事?”
    阮明姿没搞清懂晋三原这波操作,不过这并不妨碍她讲事情。
    结果她刚起了个头,说了句“先前我同你们殿下,还有苏一尘,救过一个疑似得了天花的姑娘……”
    话还没说完,晋三原便一本正经的做了个“不好意思打断一下”的手势。
    阮明姿微微有些迷茫的看向他。
    晋三原一本正经道:“这事当时我没在场,我觉得你还是同当事人说一下更好,对吧?”
    “……”阮明姿隐隐意识到了晋三原要干什么,她无声的叹了口气,“苏一尘又不在府上,所以你这是……”
    身姿挺拔的晋三原露出一个赞许的神色来:“阮姑娘请跟我来。”
    说着,他转身往小院去了。
    显然,苏一尘不在,晋三原又说同当事人说一下更好,只能是去找另外一个当事人了。
    另一个当事人,除了那个昨晚上翻她墙的狗男人,还有谁?
    阮明姿在原地稍稍思忖了几息,便跟上了晋三原。

第七百四十五章 不必送

    晋三原轻轻叩响了书房的门:“殿下。”
    里面传来桓白瑜那冷漠低沉的声音:“进。”
    晋三原回身给阮明姿打了个手势,阮明姿微微蹙眉,还是站在门外,没有跟着晋三原一道进书房。
    偏生桓白瑜似有所感,冷淡开口:“谁在外面?”
    晋三原面不改色道:“哦,方才传话的小侍卫。”
    也不知桓白瑜信了没,反正是没有再追问下去。
    书房的门半敞着,阮明姿屏气凝神的站在门外,就听得里面隐隐是桓白瑜问晋三原的声音:“她找你……做什么?”
    晋三原便笑:“殿下若是这么想知道,何不直接问阮姑娘?”
    书房里便又沉默下来。
    晋三原正琢磨着什么时候让阮明姿进来时机最佳,这会儿却听得他们殿下,声音微沉,淡淡道:“我不能再靠近她了。”
    晋三原有些无奈的想,我的好殿下哎,这不是昨晚上您抱着人家姑娘的腰,说什么也不撒手的时候了?
    然而心底这般吐槽过后,晋三原作为一个多少知道些内情的亲信,却又忍不住替他们殿下难过起来。
    他们殿下,不该背负这些的。
    晋三原几不可见的叹了口气,对桓白瑜道:“……殿下,阮姑娘要同属下说的事,属下不是当事人,听不太懂……属下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让阮姑娘跟殿下亲口说更好一些。”
    桓白瑜眉毛微微蹙起。
    晋三原却已经转了头,大声道:“阮姑娘,进来吧!”
    桓白瑜有些惊愕的看着自书房门口处走进来的少女。
    少女披着斗篷,面无表情,眼神有些冷,淡淡的看了一眼桓白瑜。
    桓白瑜却突得想起,昨晚月光下,他双手掐着少女的腰,不让她从怀里离开时的场景……
    桓白瑜虽说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眼神却极为罕见的有些僵硬。
    一副不知道往哪里看才好的样子。
    晋三原见状,倒是十分淡定,眼睛扫了一眼炭盆,道:“屋子里没烧地龙,也没燃炭盆,阮姑娘冷不冷?……阮姑娘莫要见怪,实在是我们家殿下,向来一个人孤寂惯了,屋子里一直就这么冷冷清清的……”
    他深知他们家殿下的脾性,是万万不会把这种话说出口的。但姑娘家家,大多都会心疼,所以他索性替他家殿下好生卖了一波惨。
    果然,晋三原不动声色的看着,发现这自打进了书房就神色冷淡的阮姑娘,这会儿多少有些微微动容。
    晋三原觉得自个儿是时候功成身退了,他笑道:“阮姑娘毕竟是个姑娘家,我去使人给阮姑娘加个炭盆。”
    桓白瑜没吭声,显然是默认了。
    阮明姿倒是有心说不用了,但还未等她开口,晋三原已经退了出去。
    书房里只剩下了阮明姿跟桓白瑜二人。
    桓白瑜人生中,罕见的出现了不太自在的情绪。
    他不知道手往哪里放合适,也不知道看哪里合适,更不知道应不应该说话,或是要说些什么。
    阮明姿没看他,自个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去。
    她闷声道:“我今天不是来找你的。”
    桓白瑜愣了下,声音微微有些绷:“我知道。”
    阮明姿又道:“我是有正事的。”她像是强调一样,又重复了一遍,“有正事。”
    桓白瑜垂着眼,也重复了一遍:“我知道。”
    阮明姿莫名就又来了气,她再不看桓白瑜。
    她同桓白瑜分明是坐在不远地方的,这两人却一人垂着眼,一人别开眼。
    气氛有点古怪。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两个人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阮明姿知道,以桓白瑜的为人,怕是能跟她僵持到天荒地老。
    她也算是被桓白瑜这狗男人磨没了脾气,绷着脸开了口,却是在问他:“桃花娘娘那边的事,你们调查的如何了?”
    桓白瑜抿了抿唇,声音有些淡,“只等一网打尽。”
    原来已经到了准备收网的阶段,那就问题不大了。阮明姿点了点头,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朗读机器,把她先前准备同苏一尘或是晋三原说的情报,毫无起伏的全都说了出来:“……就是那个疑似得了天花的姑娘,同我说的,让我近些日子避开桃花娘娘庙,她亲眼看见了有不少人往桃花娘娘庙里运了好些疑似兵刃的东西。你们小心一些。”
    桓白瑜若有所思,缓声应道:“谢谢,我知道了。”
    说完了正事,阮明姿直接起身便走,没有半点多待的意思。
    桓白瑜似是没想到她这就要走,神色微僵,下意识的跟着一道起了身。
    阮明姿回头瞪他:“不必送!”
    桓白瑜被瞪了一眼,沉默了几息,这才道:“……好,我让晋三原送你。外面天色不早了,怕是不安全。”
    阮明姿冷笑一声:“倒也不必。只要殿下别再大半夜翻我家院子,举止放浪,就没什么不安全的。”
    桓白瑜神色僵硬,说不出话来。
    他确实举止放浪了……
    虽说醉酒后的记忆总跟隔了一层似的,但他当时做了些什么,记得清清楚楚。
    阮明姿瞥他一眼,见素来冷漠的人这会儿僵在那儿一副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模样,又见他耳朵尖都红了,心中郁气总算出了一分。
    然而剩下的**分,却也没那么容易消去。
    阮明姿又强调了一遍“不必相送,我记得路,也不会乱走”,这才头也不回的出了书房。
    眼下天色已晚,桓白瑜又怎么真的放心让阮明姿一人回去。
    等阮明姿出府的时候,就见着有侍卫驾着一辆没有挂丰王府标志的马车,停在丰王府正门一侧,冲阮明姿咧着嘴笑着:“阮姑娘,我送你回去吧。”
    阮明姿顿了顿,终是没拒绝这番好意,抿了抿唇,道了声谢,上了马车。
    那侍卫一甩鞭,将马车向外驶离去了。
    而此时此刻,晋三原正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看着书房里处理公务的桓白瑜:“殿下,你就真的任由阮姑娘走了?”
    桓白瑜头也不抬,翻着案卷,书房里的灯火摇曳,灯下的阴影掩住了桓白瑜的大半张脸,他淡淡道:“不然?……把她留下来吗?”

第七百四十六章 被劫走了

    晋三原叹了口气,径直戳破了那层纱窗纸:“殿下,您分明对阮姑娘有情,阮姑娘也并非对您无意……殿下,您为大兴已经付出得够多了,为何,不能让自己过得好一些呢?”
    灯火跳跃明暗间,桓白瑜的神色也明明暗暗。
    他没有说话。
    许久,晋三原才有些急了,低低唤了一声:“殿下!”
    桓白瑜却神色漠然,淡淡道:“不必再说。”
    晋三原有些气馁的吐出一口气来。
    他抱了抱拳,低声应道:“是。”
    ……
    丰亲王府的侍卫,安全的将阮明姿送回了小院门口。
    阮明姿从马车上下来,又认真道了谢,那侍卫挠了挠头,有点不大好意思的红了脸:“平白吃了阮姑娘不少油泼辣子呢……夜风寒凉,阮姑娘快进去吧。”
    “哎,你等等。”阮明姿转身回了小院,不多时又抱了一个小坛子出来,“这是前几日我做的油泼辣子,多做了些在灶房存着,你若不嫌弃,便带回去吃吧。”
    那侍卫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朵后,他连声道:“怎么会嫌弃?阮姑娘这一手辣子好吃极了,是我占了大便宜才是。”
    阮明姿把坛子递给那侍卫,这才回了小院,摆了摆手,关上了院门。
    侍卫这才兴高采烈地驾车走了。
    只是,没多久,小院的门又悄悄开了。
    阮明姿有些懊恼,她昨晚上给酱菜添那味调料的时候,最后调料有些不够用了,她原本打算今儿去买的。
    结果先是晚上发生了那事,紧接着白日里又没一刻清闲过,就连给青轶买日常用品时,她也把买调料这事放到了脑后。
    方才给侍卫拿油泼辣子时,她看到那特特被拿出来的酱菜坛子,才想起这茬事来。
    她又翻了翻家中,确实没有多余的调料了。
    绮宁这会儿还在习字,天色虽晚,却也不是太晚,阮明姿同绮宁说了一声,便裹上了斗篷,准备去巷口的香料铺子那买些调料回来腌酱菜。
    原本绮宁还想说他去买,不过阮明姿见他在习字,再加上那调料铺子离着小巷也没多远,阮明姿摆摆手,径直走进了尚还有些薄的夜色之中。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那香料铺子临近年关,货不太全,少了几味料。这几味料中,就有阮明姿要买的调料中的一味。
    来都来了,阮明姿有些无奈,又去另外一间香料铺子问了一番,仍是缺货。
    好在,问到第三家的时候,总算是买到了。
    阮明姿心满意足的拎着香料包,准备往回走。
    她晚上出门,是不会走小巷子的。一直都是走宽广的正街,毕竟这样也安全些。
    一般来说,不管是蟊贼还是登徒子,都不会在这明晃晃的挂着灯笼的大街上当街行凶。
    然而阮明姿这次遇上的,却并非一般的蟊贼,而是高手。
    那人几乎是迅捷无声的跃出,一手紧紧的用一方帕子捂住了阮明姿的嘴,一手箍住她,将她往一旁的幽深巷子里拖去。
    阮明姿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但帕子里那上的药,却是可以通过皮肤直接作用到人体,由口鼻处,作用的更快。
    这原是皇宫禁药。
    阮明姿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她发了狠,咬破了自己舌尖,用剧痛勉力维持着一点神智上的清醒。
    她浑身无力,自是无法从怀里拿出防身的种种药粉,或是用左臂上紧紧缚着的弩弓对付敌人,眼下只能暂时先装睡,迷惑对方。
    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正候在幽深的小巷子里,见那高手把阮明姿给成功掳了来,高兴得不行。
    “没错,就是她!大人让我找了她好几个月!”那小厮打扮的人,说话却带着一股阴柔劲儿。
    阮明姿眯着眼,勉力维持着最后一点神智清醒。
    她眼前迷迷蒙蒙的,看不清楚,只能隐隐听到耳边的对话。
    那将她掳来的高手,声音又低又沙哑,带着诡异的奇怪腔调:“我替公公把这事给办好了,公公先前答应我的,可别忘了!”
    阮明姿心下一凛,这口音是……西疆人!
    还有,他话中的公公是怎么回事?
    这事怎么还跟宫里头的扯上了关系?
    那小厮一口应承下来:“你放心,我们大人向来是最遵守承诺的。你帮了他这么个大忙,你所求之事,他自然也会替你办的妥妥的!”
    “那就好!”那说话腔调诡异的西疆人便桀桀的笑了两声,又拿脚点了点地上“昏迷”过去的阮明姿,“要我帮你们把这货物,送过去吗?”
    药效越发入脑,舌尖的疼痛也在药效之下慢慢麻木起来,阮明姿在失去意识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可以,把她送到……”
    阮明姿醒来时,是在一座四下漆黑的牢笼中。
    她浑身依旧没有力气,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还有些头痛欲裂。
    阮明姿微微的喘着气,积蓄着体力,没有太过慌乱。她能感觉得到,自己的衣服还在,也没有受伤的痛感。除了因着那帕子上的药,浑身无力之外,大概也没受到旁的侵害。
    阮明姿稳了稳情绪,眼下最要紧的,是冷静下来,寻找脱身的法子。
    绮宁见她久久不归,应该会去寻她吧?若是寻不到,应该会报官。
    她在昏迷前,竭尽全力用手中香料包做的一点痕迹,希望绮宁能早点发现,早些意识到,她是被人劫走了。
    ……
    而此时的绮宁,已经急翻了天。
    他在小院中等了小半个时辰,都没等到阮明姿时,他就隐隐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他在家坐立难安,索性直接穿上衣服,提上灯笼,将院门紧锁,准备去那香料铺子看一看。
    然而到了后,绮宁却听香料铺子的掌柜说,因着没货,那位戴着兜帽,指名要某几种香料的女顾客,已经去了别处。
    绮宁便顺着这条主街,去了第二间香料铺子,还是缺货。
    他又去了第三间香料铺子,总算是问出来了。可掌柜却说,那戴着兜帽,买了几种香料的女顾客,已经离开好些时候了。
    绮宁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提着灯笼,从香料铺子出来,只觉得浑身都寒凉刺骨。
    若阮明姿正常回去,哪怕旁的事耽搁了些,也一定能跟他在这主街上相遇。
    眼下他却没有看到阮明姿!
    绮宁前所未有的慌乱起来。
    他拎着灯笼,顺着主街,大声喊着:
    “明姿!”
    “明姿!”
    然而,走到某处时,他脚下似是踩到了什么,被硌了一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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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明姿一睁眼,发现自己穿越成了农家贫女。 爹娘早逝,爷奶不慈,家徒四壁,还附带个哑巴妹妹。 从一无所有开始发家致富,从荆棘遍地走向花团锦簇。 一时赚钱一时爽,一直赚钱一直爽! 然而捡回来的那个男人,却不依不饶:王妃,跟孤回府。 阮明姿巧笑嫣然:你哪位?农门小王妃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农门小王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农门小王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