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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兰花花     农门小王妃txt下载     农门小王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四十七章 宫中禁药

    绮宁举着灯笼看去,却见着那大块大块的青石板地面上,撒着一地的香料。
    绮宁洗洗一辨,脑子轰得一下。
    这正是阮明姿要买的那几种香料!
    他提着灯笼的手都在遏制不住的发抖。
    不行,不能慌——绮宁深吸一口带着冬夜寒凉的空气,颤着手,提着灯笼,细细的看着地上的香料。
    好似不远处,也有几粒香料遗留……
    绮宁心砰砰直跳,他一手摸向怀里,把怀中一直揣着防身的匕首给摸了出来,紧紧的握在了手中;另一只手提着灯笼,往那几粒香料遗留的地方行去。
    这遗落的香料,似是形成了一条断断续续的线,时有时无的,引着绮宁往一旁深幽的巷子里去。
    绮宁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扎进了深幽的小巷中。
    然后,他便看到有一包破了一角的香料包,遗落在了一旁小巷墙根的积雪之中,看那样子,似是被人随便踢过去的。
    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绮宁颤着手上前撕开那包香料包,果真,里面是阮明姿先前念叨着要买的那几样香料!
    绮宁浑身都在发抖,这种种迹象只能说明一件事,阮明姿果真是出事了!
    她被人从大街上劫持到了这小巷中,继而那歹人应是发现了她手里拎的香料,将其随便踢到了一旁的积雪之中。
    而后,不知所踪。
    绮宁只觉得满口都是铁锈味,他吹灭灯笼,将灯笼丢到一旁的积雪之中,整个人开始撒腿往附近租马车的地方跑去!
    ……
    不知怎地,桓白瑜总有一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他索性去院中练了一套剑,剑招收势之时,侍卫匆匆来报,说是府外一男子求见,说是阮姑娘出事了!
    桓白瑜倒拎着剑的手,倏地一紧。
    一旁看着他们殿下练剑的晋三原也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会?!
    先时那送阮姑娘回家的侍卫回来禀报的时候说的好好的,说是亲眼看着阮姑娘进了小院,关了门,他才驾车走的!
    晋三原刚想说什么,就见着他家殿下,不顾穿着单薄的衣裳,冷着一张俊脸,直接拎着剑便冲了出去。
    晋三原就有点头疼,往常跟着他们殿下出去办事的都是苏一尘那厮。他只是一个爱好看账本的大管家而已啊!
    心里这般吐槽着,但他也确实是担心阮明姿,暗中思忖一番,让那传话的侍卫传令王府众人。
    丰亲王府的大门,在寒冷冬夜,轰然大开。
    桓白瑜脸色极为难看,拎着剑,从大门后迈了出来,就见着绮宁一脸惊喜过望的样子冲了上来。
    他唇齿都有些哆嗦:“……殿下!求你救救明姿!她被人掳走了!”
    桓白瑜浑身都像是冒着将人千刀万剐的寒气,他声音冷得让人骨头缝里都满是冰渣:“怎么回事?”
    绮宁飞快的把事情说了一遍,这会儿晋三原已让人赶紧把桓白瑜的坐骑牵了过来。
    桓白瑜翻身上马,向来漠然的人,这会儿语气都往外冒着冰渣子:“晋三原,叫上侦查好手,跟孤过来!”
    晋三原一凛,应了声是。
    ……
    阮明姿慢慢的习惯了这四下漆黑的地方。
    随着慢慢积攒了一些力气,身上的酸痛也越发明显了。
    也不知是先前帕子上那药的后遗症,还是别的什么,阮明姿只觉得这会儿骨头里似是被蚂蚁在啃咬一样,难受得紧。
    她小口小口吸着气缓解着那股被蚂蚁啃咬的难受,手指微微蜷了蜷,吃力的抬起了手,慢慢的往自己怀里摸去。
    她怀里放着席天地给她防身的珍贵药丸,可解百毒。
    然而还未等阮明姿的手碰到身体,就听得吱呀一声,似是门开了。
    阮明姿强忍着浑身的难受,把手放回了身侧,闭上眼睛装晕。
    听脚步声,来人有两个。听那动静,似是在下楼梯。
    有个阴柔声音谄媚道:“大人,您让奴一直找的那女人,奴不负众望,终于使人将她给掳回来了。”
    大概是阮明姿这会儿神智还算清醒,靠着极佳的记忆力,竟是将这阴柔的声音给认了出来——先前在小巷中,同那个掳她的西疆人,做交易的人,是同一个人!
    且,不仅仅是这样,她先前同绮宁刚来京城的第一日,在名荟楼用饭时,曾经遇到过这人!
    这人当时跟在一个瘦瘦高高,戴着圆帽,面白无须的男人身边,作小厮打扮。
    当时这小厮打扮的人,统共也没说几句话,也就是同帮那戴着圆帽的中年男人布菜时,才简短的说了几句。
    是以先前阮明姿被掳时意识昏昏沉沉的,竟是没有认出来!
    那么,先时这阴柔声音同那西疆人交谈,提到的公公……
    阮明姿身上难受得紧,也没什么力气,但并不影响她脑子在飞快的运转。
    而此时,另一个脚步,在离阮明姿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似是在举着什么灯打量着阮明姿,继而满意的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尖细,带着一股狠辣劲儿:“不错,你做的极好。那药,给她吃了吗?”
    这人一开口,阮明姿就立马认出来了!
    这人,果然就是当时在名荟楼,突然带了个小厮,过来说要同她拼桌的那个戴着圆帽的中年男人!
    不,或者不应该称他为男人——初到京城时,阮明姿跟他们在名荟楼接触那会儿,心下就有隐隐的异样感。这会儿阮明姿可以断定了,这应该就是西疆人口中的“公公”!
    当时她就觉得那人打量她的眼神怪怪的,像是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评估,让人十分不适。
    后来她跟绮宁借口吃完了脚底抹油溜了,她还能感觉到有人跟在她们身后,跟了许久。她跟绮宁当时费了好些功夫才把人给甩掉了。
    那会儿这太监就对她心生歹意了吗?
    宫里的太监,好端端掳她做什么!
    听话音,还给她吃了什么药!
    死太监这是想做什么?
    阮明姿面无表情的躺在地上,扮作昏迷不醒的模样。
    就听得那阴柔的声音殷勤道:“那药,已经给她吃啦。大人放心,那药乃是宫中禁药,论折磨人,宫里流传下来的这些方子称第二,就没有敢称第一的。”

第七百四十八章 做个交易

    “嗯,不错。”那尖细的声音带着满意,“这花儿一样的姑娘,可真是娇嫩啊。她若是识趣些,咱家倒也不是那般狠心的人,要为难一个小姑娘;可若她不识趣……呵呵,这药,有得她受呢!”
    阮明姿闭着眼,心下一片冰凉。
    骨头里那种被啃噬的感觉越发强烈,阮明姿正好也想从这两人口中问出更多的情报,她假装刚清醒一般,口中溢出一声破碎的申吟,顺势醒来。
    阮明姿演技十分到位,她似是对眼下她的处境很是茫然,却又被骨头里那等啃噬的感觉弄得十分难受,身子微微蜷缩着,声音沙哑:“这……这是在哪儿……我,我这是怎么了……”
    她借着这流畅自然逼真的演技,看向身前的两人。
    那小厮打扮的人手里举着一盏灯,灯光映在他同旁边那人的脸上,看着便有些瘆人。
    阮明姿只扫了一眼,便确定了,果然是当时在名荟楼那戴着圆帽,面白无须的古怪中年男子跟他身边的小厮。
    大概是阮明姿这半真半假的演技太过逼真,那戴着圆帽的太监并未察觉到这会儿“痛苦挣扎”的少女,心里正在冷静的分析着他们的动机。
    他笑了一声:“姑娘别来无恙啊?不过姑娘怕是已经忘了咱家了。咱家数月前,曾在名荟楼跟姑娘见了一面,打那后,就对姑娘念念不忘啊……”
    话里带着一股愉悦劲儿。
    阮明姿的皮肤上浮起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来。
    恶心。
    阮明姿冷冷的想。
    “你们到底是谁……”阮明姿顺着身体骨头里那股难受劲儿,申吟了几句,声音都在微微发抖,“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在这儿……”
    那戴着圆帽的太监又是极为愉悦的笑了一声。
    那小厮打扮的人,似是搬来了一张椅子,那圆帽太监舒舒服服的往椅子里一倚,似是欣赏起阮明姿的煎熬挣扎来。
    “小姑娘,咱家是谁不重要,”圆帽太监心情极好,声音尖细道,“重要的是,你要不要跟咱家合作啊?”
    他似是魔鬼一般,谆谆引诱着阮明姿,“咱家实话告诉你,你眼下可是中了奇毒……现在你是不是周身的骨头那儿,像是有蚂蚁在啃噬,又痒又痛,恨不得把自己骨头给抽出来?你若是答应合作,咱家可以勉强给你一点儿解药,让你暂时先舒服一会儿。”
    阮明姿知道,她这会儿若是答应的太轻易,对方反而不会相信。
    露出一丝松动,却又对他们保持怀疑,才是最正常的反应。
    她深深的喘着气,间或带着几声难耐的申吟,“你,你到底想做什么?……什么,什么合作……”
    那圆帽太监见阮明姿这般,笑容越深,他给那小厮打扮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便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纸包来,直接捏着阮明姿的嘴,给她倒了下去。
    阮明姿自然是挣扎的,可她周身根本没有一点力气,仅仅抬了抬手,便无力的垂了下去。
    看着阮明姿这副十分无力的模样,那圆帽太监似是得了什么意趣一般,笑得越发愉悦。
    阮明姿看着慌张无比,饶是虚弱的声音里,都透着一股崩溃和慌张:“你,你们给我吃了什么!”
    她心底却十分冷静的分析,这八成是一丁点解药,是死太监让人给她一点甜头,好更深的控制她。
    果然如她猜测一般,那解药发挥得极快,虽说眼下手脚还很无力,但骨子里那股啃噬一般的难受,确实缓解了不少。
    圆帽太监见阮明姿申吟声渐止,便知道药效起效了,他笑了一声,带着诱惑的声音,如毒蛇伸出了毒信一样:“你看,小姑娘,咱家没骗你吧?……咱家手上是有你这毒的解药的。只要你答应同咱家合作,咱家就定时定量的把解药给你,你看如何?”
    阮明姿心下冷冷嗤笑,果然,是打着用这药来控制她的算盘。
    她面上依旧是一副慌张的模样:“……到底,到底什么合作?”
    她似是忍无可忍近乎崩溃的小声啜泣了起来,“为什么是我?”
    那圆帽太监对阮明姿的反应满意的很,悠悠道:“这合作吧,对你可是一本万利的事……你只要听我们的安排,乖乖进丰亲王府就好了。至于为什么是你,那自然是,你这张脸啊……”
    自认演技精湛的阮明姿,在听到“丰亲王府”四个字时,神色差点没绷住。
    别告诉她,这是针对桓白瑜设的一个局?!
    阮明姿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有这俩死太监,绑人之前,都不好好查查她的吗?
    不过也是,听那话音,那小厮模样的人似是找了她许久,才终于在今晚碰到了,迫不及待的寻了人把她给绑了回来。
    然而正在心底疯狂吐槽的时候,阮明姿感觉骨子里头那股啃噬感又从周身蔓延开来,她忍不住申吟出声。
    那圆帽太监一见阮明姿的毒又犯了,他面带愉悦道:“看来是药效过了。所以,你想得怎么样了?要不要同我们合作?”
    阮明姿一边倒吸着凉气,一边道:“你……你们就不怕……我家里人不放过你们!”
    那圆帽太监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这姑娘,真是傻得厉害。你同你那同伴,一看就是外地刚进京的。你生成这样,别说侍卫了,身边连半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还不够说明什么吗?”
    “可……可你们这是违反律法的!”阮明姿看似崩溃,用尽全身的力气呐喊道。
    那圆帽太监冷笑一声,十分猖狂,“违法?咱家是宫里人,你同咱家说律法?……实话告诉你,这毒是宫里头传下来的禁药,最后一副解药就在咱家手上,除了这副解药,没有人能解你的毒。且这毒,若是没有解药压制,你最后只会肠穿肚烂,七窍流血而死!”
    他阴鹫的看着阮明姿,眼神似毒蛇。
    “眼下你跟咱家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懂吗?”
    阮明姿看似是被这个事实给打击到了,她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有难忍的几声申吟微微从唇齿间溢出。

第七百四十九章 他来了

    半晌,阮明姿才似是绝望一般,哑着嗓子哭喊道:“……可,可那是丰亲王,我,我若是算计他,也会死的!左右都是个死!”
    那圆帽太监一听阮明姿这话风,便知道有戏了,他桀桀笑了声:“小姑娘,怎么会呢?你是不知道你这张脸对男人的吸引力,等把丰亲王勾到手,他怎么舍得杀你呢?”
    阮明姿心底冷冷的想,凭这张脸就能把桓白瑜那狗男人勾到手?
    做梦呢。
    但她面上却还要做出一副崩溃之下又发现了一丝救命稻草的模样:“……真,真的吗?你,你没骗我?”
    那圆帽太监自是听出了阮明姿那话中隐含的妥协,喜不自禁:“咱家一言九鼎,怎会骗人?!”
    阮明姿似是终于承受不住一般,在地上微微蜷着,带着哭腔道:“我,我答应你……你快,快点把解药给我……”
    那圆帽太监哈哈大笑出声:“好,好,你答应就好。不过这解药嘛,咱家出来的急,也没带太多。这会儿宫门也落钥了,咱家不好进宫,等明日吧!”
    说着,他哈哈大笑着往外出去了,那提着灯的小厮也忙追了上去。
    两人便不打算管阮明姿了。
    显然是打算再熬阮明姿一夜。
    像熬鹰一样,将阮明姿的意志给活生生的熬灭,熬成一个因着恐惧这难忍的痛痒,而对他们言听计从的傀儡。
    随着外头的门被重重关上,阮明姿原本那难忍的疼痛之色,与那不时溢出唇齿的申吟声,悉数都像是按下了停止键,消失不见了。
    阮明姿面无表情的捱着体内那蚀骨的痛痒,微微蜷着身子,保存着体力。
    只是骨子里那股越发严重越发难捱的痛痒,着实太难受了,凭借人的意志力,真的很难忍耐下去。
    那死太监,怪不得这般自信,觉得可以凭借这宫中禁药,来控制她。
    真的是太难捱了……
    最难受的时候,阮明姿甚至苦中作乐的想,到时候这死太监把她送到丰亲王府,桓白瑜看到她,会不会吓一大跳?
    寒冷的冬夜,冰冷牢狱中,阮明姿疼出来的汗,竟生生的把厚厚的衣服都给打湿了。
    她也想把手伸进怀中,将怀里的解毒丹拿出来。
    可她浑身竟没有半点力气,这次甚至连抬手都做不到。
    阮明姿认真的想,等明天她得了解药,身体可以自由活动了,到时候就去试验一番解毒丹对这宫中禁药有没有用。
    若是有用,她头一件事就是把那俩死太监给弄死。
    等难受到神智都有些迷糊的时候,阮明姿突然听到重重的一声,嘭!
    惊得她被疼痛啃噬的神智都稍稍清醒了些。
    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
    桓白瑜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当他踹开那地窖门时,黑暗中也可视物的视力,让他第一时间看到了地窖正中心那冰冷的地上,微微蜷缩着的少女。
    少女这会儿似是疼得极为厉害,她无意识的微微申吟着,头上的散发早就沾湿到了额上。
    这是自打桓白瑜年幼时在帷幕后听到那动摇了他此生信念的话之后,头一次这般浑身都像是被冻住了一般。
    他喉咙发不出声,手脚都是冰凉的。
    向来冷漠淡然的眸子,这会儿无人看见,倏地腾起的暴戾之气。
    他要将那两人!千刀万剐!
    然而少女唇间无意识溢出的一声轻微申吟声,将他从被杀戮暴戾之气支配的深渊中,拉了回来。
    桓白瑜双手微微颤着,将周身狼狈的少女,从地上慢慢的抱了起来。
    ……
    阮明姿能感觉到,自己好似被人轻轻的抱了起来。
    她虽说难受到了极致,但这会儿也算还留有最后一丝神智清明。
    她费劲的睁开眼,看向来人。
    但地窖里实在太黑了,她又没有什么功夫在身上,自然是看不清。
    “是……阿礁吗?”阮明姿声音极为微弱道。
    “阿礁”两个字,像重锤一样,击在了桓白瑜的心口。
    他头痛欲裂,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似是记忆深处,有什么东西终于冲破层层阻隔,悄悄的冒了头。
    但这会儿他感受着怀中少女的轻颤,怒火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席卷,却是来不及分辨记忆的裂缝之下,有着什么东西。
    他只言简意赅道:“你好好休息。”
    他的姑娘,只需要好好休息,接下来所有的事,都由他来。
    “不,我怀里……有个……小瓷瓶。”阮明姿虚弱无比,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将几个字说清。
    桓白瑜浑身微微一僵。
    怀里……
    他咬了咬牙,低声道了一声“冒犯了”,手伸入到阮明姿怀中。
    像是烫手一般,从阮明姿怀里飞快摸出个小瓷瓶来。
    阮明姿时常携带不少药粉,但装着解毒丹的小瓷瓶,却仅此一瓶。
    桓白瑜大概明白阮明姿的意思,他单手拔掉瓷瓶的封口,低声问阮明姿:“几粒?”
    “一。”这声是从阮明姿齿间挤出来的。
    桓白瑜不敢耽误,一手像是抱小孩般抱着阮明姿,让她靠在他的肩头,另一手将小瓷瓶里的一粒药丸倒出,放入了阮明姿口中。
    半晌,阮明姿才声音虚弱的道了声谢:“……谢谢,好多了。”
    然而还是没什么力气,全身都倚在了桓白瑜身上。
    桓白瑜深深的吸了口气,将那小瓷瓶放回阮明姿怀中,这才将阮明姿抱离了那地窖。
    地窖外,却是一间小宅院的空置后院。
    这会儿已是深夜,银月如沟,高悬夜空之上。
    后院的小小空地上,晋三原正等在那儿。
    他见他们殿下脸上神色犹如要立马杀人一般,抱着阮明姿从地窖中走出,他不禁深深的吁出一口气来。
    找到人就好。
    然而他几乎是立马发现了阮明姿的不对劲,悚然一惊:“阮姑娘这是……”
    桓白瑜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中了毒。”
    桓白瑜出来得急,眼下还穿着那一身练剑的劲装,他看了一眼晋三原:“披风。”
    晋三原立马将外衫解下,帮着披在了阮明姿身上。
    “殿下放心,人一个没跑得了,都抓住了。”晋三原低声禀告道。

第七百五十章 冒犯了

    解毒丹,名字虽说平平无奇,但药效奇佳。哪怕是这个号称是“宫中禁药”的奇毒,带来的那种骨头里的啃噬痛痒,也在解毒丹的化用下,减轻了不少。
    然而阮明姿意志力跟奇毒对抗了几乎大半夜,这会儿体力早就消耗一空。
    在桓白瑜将她抱出地窖后,寒凉的月光映在面上,她能听到桓白瑜似是在跟人说着什么,可她实在是太累太累了。
    而桓白瑜的怀抱,又让她太有安全感。
    阮明姿几乎是用尽最后的力气,低低的说了一声:“我睡会儿。”
    随即便睡了过去。
    ……
    再醒来时,阮明姿一眼看到的,是头顶的帷顶。
    她身下是绮罗软绣,鼻畔闻到的,是极为浓烈的药味,闻起来就苦得很。
    然而她还未回过神,耳畔便响起男人有些紧绷的声音,却又特特放低,好似生怕惊到她的声音:“醒了?”
    阮明姿眼神顺着话音挪去,她的床侧,桓白瑜正站在那儿,不太像平日里冷漠无情狗男人的那副模样,眉宇间竟然还带上了一丝紧张。
    阮明姿心下像是被什么轻轻拨动了下,不过她这会儿没有什么精力去想多余的,浑身都酸疼得厉害。
    桓白瑜见她神色不对,他声音紧绷:“哪里还难受?”
    阮明姿没什么力气,她轻轻道:“就是累,酸疼……”
    桓白瑜紧紧抿着唇角,站在阮明姿的塌前,身体绷得直直的,转头就嘱咐晋三原:“去把太医叫来。”
    晋三原在一旁候着,应了一声,心底有种说不出的天道轮回感。
    前天他们殿下还对人家阮姑娘冷着一张脸,人家阮姑娘上门,还打发他这个属下去接待;跟人家阮姑娘哪怕视线对上,也会率先挪开,一副对人家阮姑娘并不关心的模样。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他可记得清楚。
    再看看现在,先前得知阮姑娘出事时他们殿下那副失控模样就不提了,自打把阮姑娘从那地窖里救出来,他们殿下已经守在阮姑娘的塌前,整整一天一夜了。
    他这已经休息了一整夜,过来发现他们殿下好似不知疲倦一样,依旧站在人家阮姑娘的塌前……
    这可真是……
    晋三原心里飞快闪过无数念头,脚下却是不停,撩起珠帘出去。
    太医院的太医正在外间轮值,听得晋三原出来唤他,说病人醒了,当即一凛,步履匆匆的跟着晋三原进了内室。
    桓白瑜往后退了一步,让出了阮明姿塌前的位置。
    太医摸上阮明姿的手腕脉象,过了半晌,才神色肃然的收回了手。
    桓白瑜沉声道:“不是已经服过解药了吗?怎么还会有浑身酸痛的症状?”
    太医不太敢看这位脸上写满肃杀的丰亲王殿下,他讷讷道:“殿下,这位姑娘此时的浑身酸痛,疲累症状,应是后遗症……得好好将养。先前虽说这位姑娘服用了可解百毒的药丸压制毒性,后殿下又从凶人那得了解药熬药使这位姑娘服下,但还是耽搁得有些久,那毒终是伤了底子……”
    太医有点说不太下去了。
    因为这会儿眼前这位丰亲王殿下的眼神,实在太过可怕了。
    太医心惊胆颤,硬着头皮把话说完:“……往后一段日子,这位姑娘可能很是畏寒,身体虚弱,殿下总归要多注意些。臣一会儿给这位姑娘开些滋补的药方,这药不能断,三日后臣再来给这位姑娘复诊。”
    桓白瑜声音冷硬:“孤知晓了。”
    太医擦着冷汗下去开药方了。
    屋子里又陷入难言的沉寂,只有晋三原送太医出去时,珠帘微微晃动碰撞的声音。
    阮明姿浑身疲累,还有些酸痛,她本不想说什么。
    可桓白瑜的脸色太难看了,像是这会儿就要提剑去把谁砍个四分五裂一样。
    阮明姿想了想,喃喃的念了声“水”。
    桓白瑜浑身紧绷,他立马转身去一旁给阮明姿倒了一杯水。
    然而阮明姿又意识到一个问题,她此刻浑身无力,怕是没办法接住这杯水。
    桓白瑜自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薄唇微抿,低声道了一句:“冒犯了。”
    他单手手臂穿过阮明姿的后背处,动作有些僵硬的将阮明姿轻轻扶了起来,另一只手,端着那杯水,凑近了阮明姿的唇边。
    饶是阮明姿这会儿累得都不想多说半句话,也忍不住红了脸颊。
    她微微低头,就着桓白瑜的手,轻轻喝了几口水。
    晋三原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惊悚的差点眼珠子掉地上。
    然后他作为亲王府大总管,开始严肃的思考一个问题。
    嗯,看来得让宗人府那边送一批丫鬟过来了。
    先前给人家阮姑娘换下湿透的衣裳,是他临时寻了个干净的婆子来换的,但总不好长此以往吧……
    虽说他们殿下这样衣不解带的伺候阮姑娘,他这个当人属下的并没有什么意见,甚至还乐见其成……但人家阮姑娘这会儿是个病号啊,就不要让他们殿下这个不熟练工去折腾人家阮姑娘了吧?
    念及此,晋三原忍不住看了他们殿下一眼。
    他们殿下大概是今生头一次伺候人,感觉浑身都快僵硬成木头了。
    然而晋三原就看着,他们殿下喂完水后,又僵硬着把人家阮姑娘给轻轻的放了回去,就没别的了,沉默的像个石雕,继续站在人家阮姑娘的塌前。
    晋三原:“……”
    今天也是为我们殿下操碎了心的一天。
    他轻咳一声,有意给那俩人打开僵局,请示道:“殿下,眼下阮姑娘怕是还迷糊着,要不属下给阮姑娘讲一讲?”
    桓白瑜看了晋三原一眼,微微颔首。
    晋三原微微松了口气。
    这事其实让他们殿下自己同阮姑娘说,效果最好。但他们殿下,这不是,向来只是默默做实事,从不替自己辩解一二,没什么口才么。
    还能咋地,只能他这个做人下属的,挽起袖子上了。
    晋三原沉痛的想。
    晋三原把先前他们如何找到阮明姿被缚地点的调查简单的同阮明姿讲了讲,不着痕迹的突出了在得知阮明姿出事后,他们家殿下有多着急失控。
    他相信,阮姑娘是个聪明人,一定能听明白。

第七百五十一章 随她处置

    “……给阮姑娘下毒那两人,这会儿已经关进了水牢之中。”晋三原又说起了眼下阮明姿最关注的事,“阮姑娘的解药也已经从他们身上寻到……就等着阮姑娘身子养好后,看如何发落了。”
    阮明姿沉默了会儿,看了眼沉默着站在她塌前的桓白瑜,再开口时,却是声音虚弱的问起了晋三原:“他们想用那宫中禁药控制我,让我混进你们府上。这么费劲,所图必定不小……你们问过了么,他们背后还有没有另外指使的人?”
    阮明姿积攒了半天的力气,说完这两句话,便觉得累得够呛。
    晋三原下意识看了一眼桓白瑜。
    桓白瑜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攥了起来,他沉默了半晌,才有些僵硬的开口:“这事你不必管。好好养病。”
    他们殿下这话一出,晋三原就心底叫了一声要完。
    虽说他知道他们殿下是关心阮姑娘的身体,不想让她思虑太重,况且有些事牵扯挺深,这会儿也不好掰扯细细的给阮姑娘说……
    可这些,他知道,阮姑娘不知道啊!
    这乍然一听上去,他们殿下这话,就像是个渣男在隐瞒当事人!
    果不其然,原本阮姑娘的脸色就有些苍白,在他们殿下说着那话之后,阮姑娘的神色更不好看了……
    晋三原心底直叹气。
    晋三原原本想说些什么,但见阮明姿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似是已经没了什么力气想要休息,他只好闭上了嘴。
    屋子里又沉寂下来。
    半晌后,桓白瑜声音微沉的开了口:“……你好好养身子,外间有人,有什么事你直接喊便好。”
    阮明姿从喉咙间发出了一声“嗯”,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谢谢”。
    很客气。
    但这种客气,本身代表着一种疏离,某种意义上的泾渭分明。
    “……”晋三原都不敢去看他家殿下的脸色。
    只能在心里叹气,他们殿下跟阮姑娘这俩人,真真是互相往彼此心里捅刀啊。
    桓白瑜在阮明姿塌前深深的看了几眼虚弱的少女,这才无声转身离开。
    晋三原叹了口气,跟着他们殿下一道往外走。
    只是还未出去,晋三原便听得身后的小姑娘声音虚弱的开了口:“……绮宁呢?”
    晋三原能感觉到他们殿下身体微微有些紧绷,稍稍一顿,同晋三原低声吩咐了一句“你来办”,便撩开珠帘,大步出去了。
    晋三原叹了口气,也只能他来办了。
    他回过头去,朝阮明姿道:“阮姑娘不用着急,先时伏公子为了寻阮姑娘,也是累了许久。昨夜找到阮姑娘后,殿下便使人跟伏公子传了话。只是当时王府戒严,阮姑娘身上毒性未解,伏公子过来也不过是多一个人担忧……既然眼下阮姑娘醒了,那我这便使人去请伏公子过来。”
    阮明姿轻声道:“有劳,谢谢。”
    晋三原苦笑:“阮姑娘不必这么客气。说起来,阮姑娘也是受了无妄之灾……还请阮姑娘不必顾虑太多,尽管在我们这安心休养便是。”
    阮明姿轻声道:“知道了。”
    没有说旁的。
    晋三原嘴唇微动,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无声的叹了口气,掀了帘子出去了。
    阮明姿有些累的闭上了眼睛。
    听先前太医的话音,她身体里那宫中禁药的毒性已经解了。眼下身体的不适都是那毒的后遗症。
    这样想来,这会儿的浑身酸痛虽说有些不大舒服,但比之先前中毒时的啃噬感来说,还是要好太多太多了。
    至于桓白瑜……
    阮明姿的手指微微蜷了蜷。
    她不由得想起当时她神志几近崩溃时,桓白瑜冲入地窖,将她抱起来时的情景……
    那会儿大概是身上的疼痛疼得有些神志模糊了,她竟隐隐约约觉得是阿礁来救她了。
    阮明姿无声的叹了口气,又觉得一阵阵疲乏袭来,有些困乏的睡了过去。
    ……
    外间,桓白瑜神色极冷的出了门。
    晋三原这才低声禀告:“方才陛下那边来了人问,殿下身体如何,怎地宣了太医?……属下该如何回复?”
    桓白瑜神色冷淡,眉宇间是一片化不开的严寒,他淡淡道:“不必,等太医回去,他自去问问便知道了。”
    晋三原声音更低了:“殿下,这样是不是……”
    是不是对永安帝太过冷漠了。
    但他转念一想,他家殿下从来就是这样的人,也说不上特别冷漠什么的。
    只不过,永安帝那边特特使人来问他们殿下的健康,这也是皇恩浩荡的一种。他们家殿下作为永安帝的皇弟,对皇兄这般,实在有些不妥。
    桓白瑜瞥了一眼晋三原:“还有旁的事么?”
    晋三原便知道,他们殿下是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了。
    毕竟,这次阮姑娘被掳走一事,不管怎么说,都跟宫中脱不了干系……
    晋三原神色微凛,又回禀起另外一桩事来:“……先时那两个太监,是请了一名西疆那边的杀手帮忙掳人的。眼下那西疆杀手也已经被抓了回来,殿下如何处置?”
    晋三原问出口后,能感觉得到,他们殿下浑身的杀气,一瞬间犹如实质。
    半晌,他听得他们家殿下那素来冷漠的声音,寒冷至极:“将他同那两人关在一处,等阮姑娘身子好些了,随她处置。”
    晋三原微微一怔,连忙应是。
    “随她处置”,这四个字,不可谓不重。
    毕竟,那两人跟宫闱之中的牵扯千丝万缕,可他们殿下为了给阮姑娘出气,就真的“随她处置”了。
    都到这份景了,他们殿下还在那固执的认为,只要不同阮姑娘有过界的发展,就可以让她远离宫中那深淖吗?
    经此一役,怕是那些人,会更快的意识到,这位阮姑娘,会是他们殿下最深的逆鳞。
    晋三原无声的叹了口气,只希望他们殿下早点抛开那些无谓的观点。
    当然,看眼下这趋势,他们殿下哪怕想明白了,人家阮姑娘愿不愿意接受他们殿下,还是个未知数呢。
    有时候他们殿下说的话,他这个当属下的都在想——他们殿下真的是凭实力单身啊!

第七百五十二章 对你好似很不一般

    阮明姿再次醒来时,是被手侧的温暖热度唤醒的。
    见她有些迷蒙的睁眼,守在阮明姿塌侧的少年红着眼圈,差点落下泪来。
    “你醒了?”绮宁声音也有些沙哑,他把方才放在阮明姿手心的暖炉又往里推了推,“晋大人同我说了太医的话,说你可能畏寒,我来时便把你最喜欢的手炉给带过来了。”
    手炉这种东西,丰亲王府里那自然是没有的。
    那些常年练武的侍卫们,包括七茗八彤,甚至包括桓白瑜,个个都有精纯内力在身,根本不畏严寒。
    像什么汤婆子,什么手炉,那都是没有的。
    就连阮明姿这屋子里的四个炭盆,也是阮明姿被桓白瑜抱进来休息后,晋三原急急让侍卫们生起来的。
    绮宁虽说没进过丰亲王府,但他这带手炉的操作,也算是误打误撞的补上了丰亲王府的空漏。
    阮明姿摸着暖烘烘的手炉,心里头倒也暖暖的,她偏头看向红了眼眶的绮宁,声音比之上次醒来时,总算是多了一分力气:“嗯,手炉很暖和……你也别担心,我没事的,毒都解了。”
    先时刚醒来时,阮明姿但凡说一句长句子,都有些疲乏,眼下说完这句长长的话,阮明姿觉得自己还能继续再说几句。
    然而绮宁却伸手制止了她:“……你有没有事,我还是听太医的。你要多休息,不用安慰我。”
    阮明姿眼里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来,嘟囔道:“我都睡了两觉了……”
    她肚子也适时的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阮明姿:“……”
    还好跟绮宁很熟了,在他面前也不用顾及什么面子问题。
    绮宁脸上露出几分笑来,起了身,声音终于轻快了一分:“饿是好事。外头的小厨房,晋大人请来的婆子正在那熬粥呢。你毒刚解,吃点清粥,最是适宜……你等着,我去同那婆子说一声。”
    阮明姿脸上也带出了几分笑,轻轻点了点头。
    婆子端着粥进来,手脚麻利的帮着阮明姿背后放了个大迎枕,这又小心的扶起了阮明姿,让阮明姿倚靠在迎枕之上。
    待那婆子要喂阮明姿时,阮明姿有点无奈,也有点不太自在,她轻轻的咳了一声:“你帮我端着碗,我自己来吃吧。”
    阮明姿脑海中闪过先前桓白瑜僵着手臂扶着她,喂她喝水的情景,脸上不由的微微一热。
    她告诉自己,那会儿是逼不得已的。毕竟她那会儿刚醒,身上半点力气都没有。
    绮宁有些奇怪:“明姿,你脸怎么红了?”
    阮明姿扯了扯嘴角,勉强正色道:“……屋子里太热了。”
    单纯的绮宁便信了,他拿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道:“是呢,屋子里点了四个炭盆,可能是有点热……不过你畏寒,多些炭盆是好的。且先这般吧。”
    “嗯……”阮明姿赶紧岔开话题,同那婆子道,“把粥端过来吧。”
    那婆子是知道,能进这丰王府的人,那都是通天的贵客,需自己打起十二分的小心侍奉的。
    她自然也不会去忤逆阮明姿的话,小心翼翼的端着碗,侍奉着阮明姿用饭。
    阮明姿不是娇气的人,尽管白粥没什么味道,但她也知道,她这会儿的情况,确实用白粥最好。
    阮明姿慢吞吞的自己拿着勺子,用完了那碗粥。
    婆子帮着阮明姿擦了擦嘴角,这才端着碗下去了。
    绮宁复又坐在阮明姿床榻前放着的一个小杌子上,仔细端详着阮明姿,眼圈越发红了:“……看着憔悴不少。”
    他又有些忿忿,“到时候你可千万别放过那几个人!”
    阮明姿有些愣忡:“什么?”
    她还不知道桓白瑜把那几人的处置权交到了她手上。
    但晋三原很有心机的,在接绮宁入府时,特特把这事说给了绮宁听。
    他知道,绮宁肯定会同阮明姿说的。
    果不其然,这会儿绮宁已是同阮明姿说了这事:“……晋大人同我说的,他说殿下很看重这事,等你身体好了,再由你处置那几人。”
    阮明姿微微蹙起了眉,半晌没说话。
    绮宁终于觉出哪里不对来,他愣了下:“怎么了?……明姿,你看上去不是很高兴?”
    阮明姿微微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在想……”
    在想桓白瑜那个狗男人,先前冷言冷语的说不用她操心。这会儿又说什么那几个人由她处置?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阮明姿觉得桓白瑜这个狗男人的心,也怪难懂的。
    阮明姿不知道该如何同绮宁说她心底这些复杂的想法,她轻轻摇了摇头,将那些繁杂的念头都丢出脑海之外。
    “不如你同我说说,你当时是怎么发现我不见的?”阮明姿索性岔开了话题。
    提到这个,绮宁的注意力果然被引到了别处。他好生同阮明姿说了一番当时是如何找她的,说得口干舌燥,自己起身去倒了杯茶。
    等倒茶回来,绮宁捧着茶杯,突然同阮明姿道:“……明姿,有句话我不知道当不当讲。”
    若是旁人,这般说话,阮明姿一般会回一句“不当讲就不要讲了”,但眼下说这话的人是绮宁,是同她经历了诸多险况的朋友。
    “你说。”阮明姿轻声道。
    绮宁犹豫了下,又回身看了眼珠帘外。
    见珠帘平平静静的,外间也没什么动静传来,不像是有人的样子,他这才小声道:“我觉得……丰亲王,对你好似很不一般。”
    阮明姿不太想谈这个话题。
    他确实对她不一般。
    但这也不能抹去,桓白瑜是个狗男人的事实。
    绮宁却固执的把话说了下去:“……知道你出事的时候,我看丰亲王那模样,真的是骇人极了。我从未见过有人那般骇人,杀气也冷得像刀一样。我觉得,你要是真出了事,他八成会将那些人,千刀万剐……”
    说到这,绮宁又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大吉利,连忙呸呸呸三下,急急声明,“明姿不会出事的,方才是我假设,算不得数。”
    像是在跟各路神灵表态一般郑重。

第七百五十三章 你怎么想

    阮明姿不由得倚着大迎枕笑了出来。
    绮宁倒也有点不大好意思,轻咳一声,算是把这事给掀过。
    只是他还惦记着先前同阮明姿说的,丰亲王对她很不一般的事。
    “你怎么想?”绮宁轻声问。
    阮明姿无意识的揉了揉盖在身上的锦被。
    那是上好的蚕丝软缎做成,盖在身上,十分舒服。
    只是,这是宫中贡品,外面是买不到的。
    阮明姿轻轻叹了口气,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她怎么想?
    她还能怎么想?
    狗男人连跟她对上视线都会别开眼。
    她知道他对她不一般,可是有些东西,不一般并不代表着什么。
    偏偏绮宁还似等着阮明姿回答这个问题。阮明姿想了想桓白瑜的日常操作,原本有点气,可不知道怎么了,细细想想还有点心软。
    阮明姿瞬间有点警觉,对狗男人心软,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她得硬起心肠来才行啊。
    阮明姿垂眼看着身上盖着的蚕丝锦被,声音很是平静:“我没什么好想的,桓白瑜救我,我很感激,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了。”
    原本正要去内室的人,听得这话,脚步微微一顿。
    桓白瑜定定的站在那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转身离去。
    内室里的两人,毫无所觉。
    ……
    阮明姿在丰亲王府已经休养了三日,除了最开始醒来时在塌前见过一次桓白瑜,后面几天再没见过。
    倒是晋三原来了几次,偶尔会同她说几句外头的事情。
    在阮明姿养身子的时候,外头发生了大事——在太子带着家眷去城外朝拜礼佛的时候,一直隐在桃花娘娘庙的祥王余孽,冲出来袭击了太子一行人。
    结果那群余孽却没想到,太子与其家眷却根本没在这车队中。
    车队中的,是桓白瑜与他的精锐侍卫。
    一时间,城外那河畔,不知死了多少人。
    祥王余孽被杀了个片甲不留。
    桃花娘娘庙的真实面目也被人揭了开来——原来那些人假借桃花娘娘之名,来给祥王余孽敛财。最开始桃花娘娘灵验的消息,也是他们传出去的。
    一时间一传十十传百,过来祷告求桃花娘娘保佑的人多了,总有那么几桩成了的,这些成了的人便以为是桃花娘娘显灵,从此更加虔诚,更是狂热的宣扬桃花娘娘庙。
    而那些没成的,却只会觉得是自己不够虔诚,哪里会怀疑,这桃花娘娘一开始就始于一场骗局?
    而那些得了天花被送进桃花娘娘庙的女子,也被人秘密解救了出来。世人方知,原来那些贼子是给这些可怜的女子下了毒,她们身上便会出现疑似天花的症状,偏生脉象也会很像,是以蒙蔽了不少大夫。这些被送进桃花娘娘庙的女子,说是治病,实则是将其变成货物,卖到偏远地方去。
    有些更可怜,则是拘禁起来,供一些追求刺激的达官贵人淫乐。
    此事被揭发后,世人恨透了祥王余孽。
    与此同时,封今歌带人,将储凤街彻底围了起来。
    原来,海棠楼的后院之中,埋藏着不少先前祥王余孽准备起事用的东西,里头甚至包括了三十斤的药,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就埋在后院下头。
    据说这些东西,已经有些年月了。
    阮明姿听到这,才明白过来,一是为什么海棠楼会传出闹鬼的传闻来,怕是那些祥王余孽装神弄鬼,找人做的掩饰,为着就是掩饰这海棠楼后院里埋藏着的东西。
    二来,那号称是海棠楼主人家的中年男子,为什么急急出售海棠楼。
    原本海棠楼就是祥王赏赐给海棠夫人的,他们那一脉是海唐夫人义兄的后人,不知如何得了地契,便以海棠楼主人自居。
    怕那中年男子也察觉到了海棠楼的蹊跷,不想同祥王余孽掺和惹祸上身,才想找个冤大头,急急出手。
    但偏生阮明姿喊的价格太过便宜,他心有不甘,大概想再另寻买家,以为时间还够。
    结果,这边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就直接把人抓了起来。
    不得不说,凭借晋三原的寥寥数语,推断出绝大部分真相的阮明姿,也是极为厉害了。
    在床上躺了三日,自觉快要长毛的阮明姿,听得这消息还是有点高兴的。
    毕竟,储凤街的事情解决完了,她这边才好展开她的下一步计划啊。
    为了确认,阮明姿还又特特问过了晋三原:“储凤街那边当真可以进了?”
    晋三原点了点头:“不过得再等三四日,这几日京兆府那边拨了人过去,要将海棠楼后院刮地三尺。为了避免瓜田李下,还是过了这三四日再去更好一些。”
    阮明姿点了点头,对此倒是毫不介意:“那没什么,这些日子都等过来了,不在乎再多三四日。”
    然而晋三原又有些欲言又止:“……阮姑娘,听闻你买了好些储凤街的地产,是打算在那边做生意?”
    以晋三原的能耐,知道这个也不稀奇。这几日晋三原总过来监督她喝药,他们也算熟悉了不少。阮明姿便也没瞒着他,坐在床上微微屈着胳膊,做些热身运动,一边点头:“是啊,”
    晋三原稍作迟疑,还是劝道:“……从前因着祥王的事,京城百姓便视储凤街为大不祥。眼下又出了祥王余孽搅动京城,甚至还在海棠楼后院埋了诸多药的事,怕是大家会更觉得那地方就是个不祥之地。阮姑娘在那等地方做买卖,大家都顾着避讳,岂不是要赔个精光?”
    阮明姿却眨了眨眼,一本正经的笑道:“山人自有妙计。晋大人不必替我担忧。”
    她笑得神秘兮兮的,眼眸顾盼生辉,里面满是一种蓬勃向上的生命力。
    晋三原见状,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道:“……既然阮姑娘主意已决,那便这样吧。若是有需要晋某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阮明姿闻言,轻轻笑了笑:“晋大人是丰亲王府的大管事,若我在生意场上有事相求,有大人的帮忙,自然会事半功倍。但这样下去,也太麻烦大人了,总不能往后事实都请大人来出面吧?我还是想尽量自己先试试。”
    这便是拒绝了。

第七百五十四章 挺好的啊

    晋三原其实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几日他们殿下虽说没过来,但几乎每日都把他招到书房去。虽说没有明着问阮明姿的状况,可他又不是个傻的,哪里看不出来?
    若阮姑娘愿意对他们殿下多说几句软话,晋三原觉得,怕是丰亲王府的产业都可以被他们殿下拱手送到阮姑娘面前。
    哪里还用阮姑娘买下那个百姓避之不及的储凤街,费尽心思做生意?
    晋三原也就只好叹了口气,朝阮明姿抱了抱拳,说起了旁的事:“……先前太医说过,阮姑娘这药,先吃三日,他再来给阮姑娘把脉看诊。估摸着一会儿太医就要过来了……阮姑娘感觉身子如何?”
    “挺好的啊。”阮明姿笑道,“除了没大有力气,那种痛痒感倒是都没有了。想来明儿就有力气下床了。”
    晋三原又嘱咐了阮明姿几句,这才离开。
    晋三原猜的时间还算准,小半个时辰后,只不过,太医不是一人来的。
    还跟了个寿安宫甘太后身边的嬷嬷,带了好些补药过来。
    那嬷嬷身姿板直,穿戴极为体面,一看就是甘太后身边得力的嬷嬷。
    所以,阮明姿搞不清楚,贵为一朝太后的甘太后,她们先前也从未有过任何牵扯。她突然派嬷嬷过来给她送补药,这是个什么操作?
    这方面的纠葛牵扯,无论是桓白瑜还是晋三原,都没有跟阮明姿提起过,阮明姿便依着礼仪,不动声色的在病榻上同那嬷嬷微微欠身,算是行了礼:“……见过嬷嬷,只是民女这会儿力有不逮,不能下床迎接嬷嬷,嬷嬷海涵。”
    那嬷嬷也不动声色的打量了阮明姿一番,眼里有显而易见的震惊。
    她没想到,这个被不近女色的丰亲王,亲自抱回府,又请了太医出宫诊治的姑娘,竟然生得这般倾国倾城。
    莫名的,还有些眼熟。
    只是这嬷嬷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打量过后,那嬷嬷笑得和蔼:“姑娘哪里的话,太后慈爱,听闻姑娘受伤,特特让老奴带了些补品过来,希望姑娘能早日养好身子。”
    这话……阮明姿更是一头雾水了。
    一旁的晋三原却是脸色有点不大好看。
    先时他接太医进府的时候,看到甄嬷嬷,脸色就不是很好看了。
    眼下见甄嬷嬷这般冠冕堂皇的,脸色更是不大好看。
    他轻咳一声:“甄嬷嬷,太医时间宝贵,还是让太医先给阮姑娘看看吧。”
    甄嬷嬷意味深长的笑了下:“晋大人说得是,却是老奴见这位阮姑娘生得钟灵毓秀的,一时之间忘怀了。”
    说着,她退至了一旁。
    太医帮阮明姿重新把了脉,点了点头:“看来姑娘这三日有按照医嘱好好将养着……我再给姑娘开副固本培元的方子,姑娘再服用一个周期,应该就没有大碍了。不过那毒到底是损了底子,姑娘一定要好好将养。在彻底养好身子之前,姑娘怕是会有些畏寒,一定要留心,这不是小事。”
    明明这话是同阮明姿一人嘱咐的,但内室里站着的几人,绮宁,甚至晋三原,都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太医出去写药方去了,那甄嬷嬷在一旁笑道:“阮姑娘既然无事,太后娘娘想来就放心了。”
    阮明姿听得越发云里雾里。
    甘太后,放心个什么劲?
    若说是因着桓白瑜那边,可桓白瑜的母后是鸾凤宫的母后皇太后白氏啊。
    寿安宫的圣母皇太后甘氏,生育了当今永安帝,地位尊贵无比,堪称是大兴朝最尊贵的两个女人之一。
    好端端的,这是什么个情况?
    阮明姿虽说有些云里雾里的,但她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除了不能下床,礼数很是周到应付着那甄嬷嬷。
    甄嬷嬷似是还想试探些什么,珠帘响动,一人冷脸大步迈进,淡淡道:“阮姑娘大病初愈,嬷嬷若有什么事,来问孤便是。”
    甄嬷嬷脸色倏变,她垂下头,掩住神色,极为端正的来人行了礼。
    “见过丰亲王。”
    来人正是桓白瑜,他脸色冷淡的扫了一眼甄嬷嬷,没说什么,又看向了倚在床上的阮明姿。
    毕竟有外人在,阮明姿觉得自己得给丰亲王一个面子。
    她欠了欠身:“丰亲王吉祥。”
    桓白瑜深深的看了阮明姿一眼,知道聪慧如她,在外人面前不会授人以柄。
    他漠然道:“你身子还弱,不必行礼。”
    阮明姿顺势就起来了:“谢谢殿下。”
    甄嬷嬷垂着的眼里闪过一抹难堪。
    丰亲王还没让她起来。
    她虽说只是宫中的一个嬷嬷,但她出来可是代表着甘太后的脸面,这丰亲王真是狂妄至极!
    阮明姿抬眼看向桓白瑜。
    她在府中养病这几日,除了醒来那天,还是头一次见到桓白瑜。
    结果她同桓白瑜的视线刚碰上没多久,桓白瑜立即挪开了视线。
    阮明姿:“……”
    亏她方才还在担心,剿灭祥王余孽是件凶险事,桓白瑜会不会受伤什么的。
    眼下看来,跟平常没什么区别,应该是蛮好的哦。
    阮明姿面无表情。
    桓白瑜确认阮明姿没事后,这才转身,坐入椅中,依旧没有让甄嬷嬷起来的意思。
    甄嬷嬷额角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
    桓白瑜淡淡道:“甄嬷嬷,是太后娘娘派你来的?”
    甄嬷嬷挤出一丝勉强的笑来:“殿下明鉴,太后娘娘让老奴来给阮姑娘送些补身的药物来。”
    桓白瑜声音带了几分寒意:“只是为着此事?”
    甄嬷嬷额角那汗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自然,自然。殿下明鉴,再无旁的事。”
    桓白瑜冷冷的看向甄嬷嬷,丝毫不顾忌她是代表着甘太后的颜面:“……既是如此,那甄嬷嬷把补品留下,可以走了。”
    甄嬷嬷一听这话,如蒙大赦,起身前又给桓白瑜行了一礼:“那老奴就回宫给太后娘娘复命去了。”
    甄嬷嬷不敢多待,急匆匆的带着几个宫女离开了,浑似身后有什么饿狼在追一般。
    待甄嬷嬷出了屋子,桓白瑜语气带着几分厌恶,支使晋三原:“把这些东西都给扔出去。”
    说得是先前甄嬷嬷留下来的那些补品。

第七百五十五章 甘太后

    晋三原肃着脸,应了一声,直接把那些补品统统拎起,往院子里丢了出去。
    自然会有人去收拾院子。
    阮明姿饶是不太关系这些宫廷内帷的事,她也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跟甘太后?”
    她觉得这并非是在关心桓白瑜,而是眼下她在桓白瑜府里养病,怕甘太后已经把她划到了桓白瑜那边去,她总得小心一些,对吧?
    桓白瑜沉默了下,没有去看阮明姿的眼睛,这才道:“……先前指使旁人把你掳走并下毒的那人,姓黄,是个内监……在寿安宫当差。”
    阮明姿向来聪慧,明白了桓白瑜话里的未尽之意。
    她慢慢瞪大了眼睛。
    不是吧?
    寿安宫便是甘太后的宫殿,意思是,她中毒这事,还同甘太后脱不开干系?
    这会儿的功夫,晋三原也已经扔完那堆补品回来了。阮明姿想起先前甄嬷嬷那些话,有点无语。
    这甘太后什么意思啊?
    桓白瑜沉默了半晌,这才道:“不过你不必担心。甘氏尚且不会明着同我作对。”
    阮明姿看了一眼桓白瑜,没说话。
    晋三原见他们殿下同阮姑娘提到了甘太后的事,赶紧给他家殿下找补:“……阮姑娘莫要误会。那几个害了阮姑娘的,眼下还在水牢泡着,等着阮姑娘身子好些了发落他们。”
    阮明姿这才慢吞吞道:“我没有误会。是不是甘太后想往丰亲王府这塞眼线,结果送来的女人你们殿下都不满意,所以那几个死太监便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你们这般关着他们,就不怕甘太后,找你们麻烦吗?”
    她并没有觉得,桓白瑜会因为对方是甘太后的人,就放他们一马。
    桓白瑜眉宇间的神色越发冷了:“她若是想找麻烦,尽管冲着我来便是。”
    晋三原也在旁边道:“阮姑娘莫要忧虑,我们丰亲王府,也不是旁人想动就能动的。”
    阮明姿想起去年救起阿礁时,阿礁身上的伤。
    她后面知道了桓白瑜乃是大兴唯一亲王的身份后,时常在想,这般煊赫的身份,怎还会有那般仇敌?
    眼下看来,或许正是这般煊赫的身份——
    阮明姿停下发散的思维,垂下眼,没有说话。
    桓白瑜在阮明姿内室里待得总不自在,他沉默的起了身:“我还有事,先走了。”
    晋三原忙也跟着起来,又转过头去嘱咐阮明姿:“阮姑娘好好休息。莫要多想。”
    阮明姿微笑着应了一声。
    珠帘响动,屋子里一时间又只剩下了阮明姿跟绮宁。
    绮宁轻轻的吐出一口气来,显然还没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原来这事,还跟太后娘娘有干系啊……”
    “是啊,我这张脸,可是让我受够了无妄之灾。”阮明姿也忍不住轻轻一叹。
    不过作为一个颜狗,有这么一张脸,阮明姿叹气归叹气,自然还是很喜欢的。
    她没太把这事放在心上,转头倒是问起了今儿刚出去过一趟的绮宁:“青轶那边有消息了吗?”
    绮宁摇了摇头:“没呢。”
    算着日子,琼崖那边的管事青轶,应是这几日就到了。
    偏生阮明姿眼下在丰亲王府养身子,前两日她刚醒来时,就跟晋三原提议过,想要回她那小院休养。
    晋三原当时满脸愁绪,“阮姑娘,眼下你身子这样,回去哪有我们王府的条件好?不说旁的,最起码要是有什么变故,找太医也方便啊……你这次算是被旁人针对我们丰亲王府的诡计波及到了,算起来也是我们欠你的。你只管安心在府里养伤……除非阮姑娘生我们王府的气。”
    这话说得,阮明姿哪里还能再说什么回去的话。
    这一住就是三日。
    阮明姿生怕跟青轶错过,倒是时常让绮宁出府去看看。
    又从绮宁口中听到还没有青轶的消息,阮明姿也没了法子,只能安心在丰亲王府养病。
    只是,在丰亲王府养病的第四日,绮宁有些尴尬的带回了两个小姑娘。
    是封彩月跟兰霜。
    封彩月还不知道阮明姿中毒的事,她只是心血来潮,带着兰霜去找阮明姿玩,结果在小院门口敲了好久的门,也没见有人来开门。
    反倒是左邻右舍,有人出来同她说,这几日这一对兄妹有事,妹妹好似是出去走亲戚了,哥哥倒是偶尔会回来看一眼。若这会儿还没人敲门,应是无人在家。
    一听阮明姿出去走亲戚了,虽说封彩月觉得有些扯,阮明姿在京里头哪来的亲戚,应该是去忙什么事了寻的幌子。
    不管怎么说,不在家是铁定的了。
    封彩月正要悻悻回府时,也是巧了,就见着绮宁从巷口往这边走。
    堪称是峰回路转,封彩月连忙把绮宁给按住盘问起来。
    绮宁倒觉得,阮明姿在丰亲王府养身子,平日里他还要出来看看青轶那边的动静,阮明姿一人也怪无聊的。
    再加上封彩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有些缠人,绮宁便索性把封彩月跟兰霜带到了丰亲王府。
    封彩月在看到丰亲王府的匾额时,也有些傻。
    “你说,明姿姐姐在丰亲王府里?”封彩月咽了口唾沫。
    绮宁点了点头,“先前你明姿姐姐不慎被小人暗算,中了毒,幸得丰亲王高义,救了她,眼下她正在丰亲王府里面养身子,彩月你还要去看吗?”
    都到这门前了,封彩月虽说有些怵桓白瑜,但一想,她的明姿姐姐孤零零的在丰亲王府养身子,她怎么能不去看看呢?
    想到这儿,封彩月泪眼朦胧的点了点头,坚定道:“我要去看明姿姐姐。”
    绮宁忍不住露出个笑来:“那好,你且在这等着,我先去问问晋大人。”
    封彩月无比乖巧的应了一声,同兰霜坐在马车里,等着绮宁的回话。
    绮宁神色微微一正,进了丰亲王府。
    对,他其实是有意带封彩月过来的。
    虽说阮明姿跟桓白瑜,看着很不一般,但阮明姿到底是个名声清白的姑娘家,眼下在丰亲王府养身子的事,既然能被甘太后知道,想来还会被更多人知道。
    眼下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带封彩月进去,也算是从侧面证明,阮明姿在丰亲王府只是养伤而已!

第七百五十六章 心软?

    绮宁过去的时候,晋三原正巧拿着本账本子,准备去库房对下账。
    两人在走廊拐角处打了个照面,晋三原举起账本子跟绮宁打了声招呼:“伏小公子,好巧啊。”
    绮宁有些汗颜:“晋大人唤我绮宁便好。”顿了顿,绮宁把先前打好了腹稿的说辞娓娓道来,“……是这样,今儿我回了趟家,正好碰到封府的小姐找明姿玩耍。我想着明姿整日里养身子也怪无聊的,便把封府小姐带过来了。眼下封府小姐正在王府外,不知道方不方便……”
    晋三原深深的看了一眼绮宁,脸上带着笑意道:“自然是可以的。先前我便同侍卫说过了,不会拦你的。”
    绮宁笑道:“总归问过才放心。毕竟明姿借住你们府上养身子,已经算是给你们添麻烦了……那我这便去带封小姐进府了。”
    晋三原微微笑了下,没说旁的。
    在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晋三原突然又唤住了绮宁:“……有桩事,其实我好奇很久了。”
    绮宁顿住脚步,侧过身来看向晋三原。
    “我家殿下先前在宜锦县那边养伤的时候,算算时间,你们是否也认识?”晋三原目光灼灼的看向绮宁。
    绮宁略一颔首:“殿下当时同明姿一道,救过我的命。”
    晋三原略微压低了声音:“我们殿下他失去了那段时间的记忆。我想问下,那段时间我们殿下,同阮姑娘之间感情如何?”
    绮宁神色不变,只笑道:“……你不是第一个问这个问题的人。不过,我只能说,明姿跟当时的殿下,两人并未谈情说爱。”
    然后,他在心底轻轻补充了一句,“却是生死相依。”
    当然,眼下,阿礁摇身一变成了当朝尊贵无比的丰亲王,他同阮明姿之间,已经今非昔比。
    绮宁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他并不想让人误会阮明姿。
    晋三原眼眸中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绮宁没多说旁的,他只笑了笑:“晋大人,封小姐还在府外候着,我先失陪了。”
    晋三原笑眯眯的点了点:“去吧去吧,回头我嘱咐小厨房那送些糕点过去。”
    绮宁:“……”
    讲真其实他觉得倒也不用了……
    这丰亲王府的厨子,手艺平平也就罢了,反正做的东西能裹腹,味道虽说不差,却也没什么亮点——这也就算了,主要是,他们这厨子,做糕点着实是有些鬼斧神工的创意。
    偏生封彩月是个喜爱各色点心的,见到与众不同的点心,那是一定得尝一尝的。
    万一在丰亲王府吃坏了肚子可怎么办?
    绮宁一想这画面,就觉得……到时候若真上了点心,他还是在一旁看着点吧。
    ……
    绮宁把封彩月领到了阮明姿的塌前,阮明姿正在床上百无聊赖的拿了几缕丝线,在那缠线锻炼手上的力道。
    见着封彩月,阮明姿尤为开心,只是一声“彩月”还未唤出口,就见着封彩月已经双眼通红的扑到了她床榻一侧,眼泪将掉未掉:“明姿姐姐,这是怎么了?你怎么憔悴成了这副模样?……瘦了好多……”她拿手小心翼翼的去碰阮明姿的脸,长长的眼睫毛一眨,那挂在眼睫上的泪珠便滚了下来,滴落在了床榻一侧。
    阮明姿这几日在丰亲王府躺着养身子,吃了不知道多少苦苦的汤药,补药什么的,又没法下床活动,自觉自己得长胖了一圈。
    结果一听封彩月说她憔悴了还瘦了,心里顿时有点百味陈杂,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苦恼。
    只是还没等她纠结完,就见着了封彩月这泪水,吓得阮明姿忙哄这小姑娘:“……不过病了几日而已,哪有你说得这般夸张。我感觉我小肚子上长了一层肉了,要不你伸进手来摸一摸?”
    纵使都是女子,也没有说这般摸一摸的。这下子封彩月泪都止住了,霞飞两颊,别别扭扭的嗔道:“明姿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
    阮明姿见这小姑娘总算是停了哭,也是舒了一口气,笑道:“是你自己不摸的啊……反正我是真的胖了,估摸着明后日就能下床了,到时候还得好生活动活动,把这腰间赘肉给消下去呢。”阮明姿有些发愁的叹了口气。
    在阮明姿这很日常的抱怨身材氛围里,封彩月觉得自己刚进来时那股伤心难过,已经不翼而飞了……
    当然,心疼还是有的。
    兰霜给封彩月把小杌子搬到了阮明姿的塌边,封彩月有点不大好意思的拿帕子擦了擦眼,“明姿姐姐,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先前我问绮宁,绮宁只说你被小人暗算下了毒,到底怎么回事啊?”
    阮明姿语调轻松的很:“说起来也是倒霉。那天晚上我不是去买香料么,结果就遇上一个对我美貌垂涎已久的犯罪团伙,那伙人想把训练成他们的内应,打入丰亲王府,就给我下了毒,妄图控制我。不过好在后面绮宁及时发现,找了丰亲王帮忙,丰亲王把我救了出来……我这么,虽说服用了解药,不过还要将养几日,丰亲王心地善良,就留我在丰亲王府养身子了。”
    封彩月听得目瞪口呆的,她坐在小杌子上,呆呆愣愣了许久,突然跳了起来,义愤填膺道:“那些坏人呢?抓住了吗?送官了吗?……怎么能……怎么能……”
    虽说平时有些跳脱,但到底也是个教养良好的千金小姐,封彩月这会儿搜肠刮肚也想不出恶毒辱骂那几个犯罪份子的词,涨得脸通红。
    最后只能愤愤的握紧了小拳头,“太过分了!”
    阮明姿从善如流的附和点头:“是的,太过分了!”
    封彩月愤愤道:“明姿姐姐你可千万别心软放过他们!”
    她生怕阮明姿心软,再三叮嘱阮明姿不要心软。
    阮明姿漫不经心的笑了笑,嘴上应了。
    心里却在想,若是彩月这等单纯善良的小姑娘,若是知道了她是打算后面如何“不放过”那些人的……
    说不得,还会以为她很可怕呢。
    心软?不存在的。

第七百五十七章 水牢之中

    阮明姿能下地的第一日,便去了水牢。
    水牢这种阴寒的地方,绮宁原本不想让阮明姿去的,但阮明姿很是坚持的要去。
    桓白瑜也在场,沉默半晌后,让晋三原拿了一件大氅来,把阮明姿包裹得几乎只剩下一个小脑袋;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辆木头轮椅,让阮明姿坐在了上头,还在阮明姿腿上盖了一张小毯子。
    阮明姿看着桓白瑜冷着一张脸,微微皱着眉头挑剔着晋三原,让他又是搬轮椅,又是拿大氅,又是拿来小毯子,她心情也有点复杂。
    其实她穿得够多了,只是桓白瑜好像牢牢的记住了太医说的,她眼下身子弱会畏寒这些……生怕她着凉一般,恨不得把棉被都拿出来给人裹上才甘心。
    最后要出发的时候,桓白瑜又冷着脸支使晋三原把阮明姿素日里用的小手炉给换上了新的木炭,暖暖的塞到了阮明姿手里,这才得以出发。
    阮明姿瞥了一眼那冷着脸的狗男人,心底甚至还腹诽了几句,但她却没注意,自己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到了水牢前,阮明姿反而又不想让绮宁进去了。
    毕竟,先时绮宁曾经被囚禁在庐阳道那边的水牢中受过酷刑。
    她怕他触景伤情。
    绮宁脸色虽说略有苍白,但他推着阮明姿的轮椅,轻轻的摇了摇头,勉强笑了下:“没事,这都过去了。更何况,我也想看看那些折磨你的坏人,能落得个什么下场。”
    神色很是坚定。
    阮明姿想了想,也就随他去了。
    桓白瑜站在后面,眸色深深。
    他谁也没有告诉,自打他那日从地窖中救出阮明姿之后,他染上了一个偶尔头痛的毛病。
    头痛的时候,影影绰绰的,会看到一些场景。
    景色各不相同,唯一不变的,是里面总会有阮明姿的身影。
    可他每每想细看的时候,头痛都会更为激烈的袭来,那些犹如井中月水中花的场景,碎裂成了阵阵涟漪。
    等那些镜花水月都彻底碎了之后,脑海中阮明姿的身影反而越发清晰。
    桓白瑜深深的看着阮明姿的背影,眉眼冷漠,谁也看不透,此时此刻他在想些什么。
    ……
    丰亲王府的水牢是在地下的。水牢阴暗潮湿,但却又巧妙的利用了地热,让水牢中的水,保持一个并不会把人冻死的温度。
    从地上的暗门进入水牢,有一段说长不算长说短也不算短的楼梯。
    阮明姿这轮椅想下去,有些困难。
    绮宁有点犹豫要不要把阮明姿抱起来,可他又怕自个儿一招不慎摔着阮明姿,正犹豫的功夫,却听得一声极轻的惊呼。
    却是桓白瑜弯腰将阮明姿从轮椅里抱了起来。
    低声惊呼过后,阮明姿下意识的伸手勾住了桓白瑜的脖子。
    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脸稍稍红了下。
    好在地牢里虽说被侍卫点亮了壁灯,也不算太过亮堂,倒也没人发现阮明姿的脸悄然红过。
    桓白瑜抱着阮明姿一步一步迈下了水牢的阶梯,晋三原跟在后面单手提起了木轮椅,他见绮宁还有些发愣,拿眼神示意绮宁赶紧跟上。
    绮宁赶忙跟在后面,一道下了水牢。
    这水牢很大,分成了数个隔间。
    其中一个的牢壁上,挂着三个人。
    他们的大半个身子都泡在水牢中的污水中,身上看着没什么外伤,却偏偏三人都形销骨立,眼窝都深深的陷了下去,活脱脱像三个活死人。
    晋三原把木轮椅放到一处干净的平台上。他原本还有些担心阮明姿会害怕,结果就见阮明姿似是瞪了他们殿下一眼,声音压得极低:“放我下去。”
    若非他有武功在身,怕是都听不到。
    晋三原心下不禁感慨,阮姑娘,真是强,使唤起他们殿下,不带丝毫弱气的。
    强!
    此刻的晋三原尚不知晓,阮明姿真正的强,还在后头。
    桓白瑜不置一词,将阮明姿放回了木轮椅中,还顺道又替阮明姿把盖腿的小毯子给盖得严严实实的。
    阮明姿一直没再吭声。
    晋三原:“……”明明是阴森潮湿的可怖地牢,眼前这一幕,是该发生在地牢中的事吗?
    一行人都诡异的安静了下去。
    水牢的侍卫多少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迟疑了下,还是上前禀告:“……殿下,晋大人,要把那三名牢犯给提出来吗?”
    桓白瑜淡声道:“可。”
    水牢负责看管的侍卫,便将那水牢中分外狼狈的三人给提了出来,关到了另外一处铺着稻草的牢房中。
    阮明姿示意绮宁推着她上前。
    绮宁把阮明姿推到了那铁栏外。
    那三人见着阮明姿,犹如见鬼一般。
    其中那个声音阴柔的,崩溃的叫道:“是杀是剐你给个痛快,别再这么折腾人了!”
    这几日,他们每时每刻都活在即将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恐惧之中,这种恐惧,阮明姿病了几日,便折磨了他们几日。
    然而,除了用水牢关押他们,他们预想中惨无人道的折磨,并没有到来。
    他们却个个惶惶不可终日,眼窝都陷了下去。
    阮明姿轻笑一声:“别啊,你们折磨我的时候不是挺开心的吗?我怎么可能会给你个痛快呢?”
    少女声音清甜,因着身子尚未好彻底,尾音还带着一点倦。
    然而落在那三人耳中,却犹如魔音催魂。
    先时那个诱拐阮明姿同他合作的中年太监,却是挣扎着给桓白瑜的方向跪下,浑身湿漉漉的,不要命一般给桓白瑜磕起了头:“丰亲王,丰亲王!都是奴利欲熏心,都是奴想着一时想岔了!丰亲王看在奴在宫中任劳任怨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饶奴一条命吧!”
    他磕得又急又重,头上很快就磕出血来。
    桓白瑜却眼皮都不抬一下,冷冷道:“你在威胁孤?”
    那中年太监像是被噎住一般,说不出话来。
    另一个样貌明显是西疆人轮廓的,他语调怪异道:“……你是中原的王,我们西疆的明珠即将来到你们中原,在这个关头,你杀了我这个西疆人,就是破坏大兴同西疆的关系!”

第七百五十八章 坚持两天

    阮明姿没说话,抬眼看向桓白瑜。
    她其实也不是非得任性给让她来处置这几人,但她还是想看看桓白瑜的态度。
    毕竟,他曾说过,随她处置。
    桓白瑜神色不变,恍若未闻,视线落到阮明姿身上:“你想怎么处置他们?”
    ——竟是没有半点动摇过。
    阮明姿瞅着桓白瑜:“玩死玩残都无所谓?”
    桓白瑜平静道:“你解气就好——反正,我不会让他们活着离开这个水牢。”
    那三人听到这,不管是宫里头的老太监,还是西疆的武功高手,都只觉得眼前写满了绝望。
    窝在轮椅里的阮明姿不由得翘了翘嘴角。
    她看向桓白瑜,极为难得同他说话的时候,声音里是蕴着笑意的:“我知道了。”
    桓白瑜原本在见到那三人心底涌起的暴虐,在这句短短的话中,奇异的被抚平了。
    在这阴暗的地牢中,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阮明姿。
    绮宁能看得出来,阮明姿心情挺好的。
    确实,阮明姿心情很好。
    她含笑问晋三原:“晋大人,我记得曾经听你提过,是你带队将那地方给抄了的。我想问问,之前他们想用来控制我的那宫中禁药,还有吗?”
    晋三原微微一惊:“是还有……”
    阮明姿悠悠笑道:“劳烦晋大人分我一些。”顿了顿,她微微偏了偏头,“最好是三人的份量。”
    少女声音清甜,说出来的话,却让牢里那三人都有些悚然一惊。
    晋三原沉默了下,从怀里摸出来一瓶药:“巧了不是,我带着呢。”
    牢里那三人绝望之下,竟开始大声辱骂起来。
    阮明姿眉眼不变,笑盈盈的,好像方才她嘱咐晋三原是一件最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桓白瑜听不得旁人说阮明姿半句是非,他周身的凌厉杀气,顿时爆发,刺向那三人。
    那三人被吓破了胆,哪里还敢再骂半句,浑身微微抖着。
    阮明姿语气轻松,轻描淡写的嘱咐晋三原:“劳烦晋大人,帮我一人给他们喂一粒,就这么关着就行。”
    “毒妇!要杀要剐痛快点!何必这么折磨人!”那阴柔的声音大骂道。
    阮明姿嘴角微翘,眼中却不带半分笑意:“怎么,只许你们给旁人下毒,不许旁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她语气带了几分轻描淡写,在阴暗潮湿的水牢里,几乎是格格不入的存在,“我当时怎么也坚持了大半夜吧?你们几个人高马大的,我觉得,要不就按照两天来吧。”
    两天?!
    熟知药性的那两个太监,顿时吓瘫了。
    两天下来,在那药性之下,哪里还会有命在!
    怕是成了一滩烂肉也说不定!
    其中一个,咬了咬牙,便要去撞墙自尽。
    然而水牢的侍卫哪里是吃素的,桓白瑜早吩咐过,看好他们,不能让他们死了。
    因此,那个要撞墙的,头还未碰到墙壁,便被水牢里的侍卫拿剑柄将人撞到了一旁。
    晋三原也没有再折腾,进了水牢,眼明手快的把那宫中禁药,给喂到了挣扎不断的三人口中。
    那宫中禁药不愧是禁药,见血便起效,三人几乎是立时痛苦的蜷缩在地上,疼得脸都活活扭曲了。
    这毒最狠辣的地方,是服用过后,浑身无力,只能清醒的感受身体里被啃咬的每一分痛痒。
    但你没有任何力气自裁,结束这场痛苦。
    阮明姿坐在轮椅里,看了会那三人的痛苦申吟,便有些意兴阑珊的,也不知道是同绮宁,还是同旁的什么人说:“我想出去了。”
    绮宁脸色有些发白,还未反应过来,桓白瑜却已是弯下腰去,将阮明姿抱到了臂弯之中,大迈步往阶梯那行去。
    晋三原嘱咐水牢的侍卫:“……看好他们。”
    水牢的侍卫齐声应是。
    他便拎着木轮椅,准备跟着他们殿下一道出去。
    结果就见着绮宁大概是被那三人的痛苦申吟给惊到了,愣愣的站在那儿没有动。
    晋三原过去轻轻的撞了下绮宁的肩膀。
    绮宁这才回过神来,惊道:“啊?”
    “走了。”晋三原小声提点。
    绮宁如梦初醒,赶紧跟在了晋三原身边,一道去追桓白瑜跟阮明姿去了。
    出了水牢,冬日午后温暖的光洒在身上,阮明姿这才感觉像是回到了人间。
    只是这会儿晋三原还没有跟上,桓白瑜便抱着阮明姿,一直站在那阴暗的水牢门外。
    阳光映在桓白瑜的侧脸上,阮明姿很难别开眼。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大概说得就是这狗男人了。
    阮明姿心底叹了口气,狗是真的狗,但长得也是真的好……
    况且,有时候,他好似也没有那么狗了……
    阮明姿心底腾起这个有些让她惊悚的念头来。
    她意识到她在想什么之后,赶忙摇了摇头。
    怎么能想这种事呢?
    等了会儿,晋三原才将木轮椅提了出来。
    阮明姿垂着眼,任由桓白瑜将她放在了轮椅之上。
    绮宁也赶紧跟上,无声的推着阮明姿的轮椅。
    阮明姿看了一眼桓白瑜,桓白瑜正好在看她,两人视线对上,不出意外,桓白瑜又把视线给挪开了。
    阮明姿在心底气得直冷笑。
    她方才是怎么会鬼迷心窍的,觉得这个狗男人不狗呢了?
    真真是,她魔障了。
    阮明姿垂着眼,对桓白瑜道:“多谢殿下今日让我出气。我这身子养的也差不多了……”
    她还未说完,晋三原急急截住了阮明姿的话:“阮姑娘哪里的话!这才哪到哪,阮姑娘还不能下床呢。倒不如再在府上待几日,正好,先前阮姑娘不也说,让那三人尝够两人折磨么?……”
    阮明姿愣了愣,抿了抿唇,点了点头:“倒也是。”
    便没有再提要离开的事。
    晋三原心底舒了一口气。
    他为了他们家殿下,真真是殚精竭虑啊!
    阮明姿看了一眼绮宁,轻声道:“绮宁,推我回去吧。我有些累了。”
    绮宁大概是刚从水牢出来,嘴唇还有些发白,闻言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推着阮明姿离开了。

第七百五十九章 我只是在担心

    阮明姿在丰亲王府住的院子,是间朝阳的小院子。
    院子跟整个丰亲王府的风格保持的很是一致,光秃秃一片,没有半点装饰。
    真要说起来,大概那院中小路两旁的积雪,就算是唯一的点缀了。
    绮宁推着木轮椅,在穿过院中小道时,木轮椅上被裹成了粽子的阮明姿突然开了口:“绮宁,停一下。”
    绮宁原本还有些走神,阮明姿的话像是远处的晨钟,他怔忪了下,这才停了下来。
    “怎么了?”绮宁收拾了下情绪,绕过木轮椅,轻声问阮明姿。
    阮明姿看了一眼绮宁,她隐隐有些担忧。
    打从水牢出来,绮宁就有些不大对劲。
    她不知道是水牢唤醒了绮宁意识深处的恐惧,还是自己对那三人的狠辣吓到了绮宁。
    “……是有哪里不舒服吗?”阮明姿轻轻问道。
    绮宁有些愣忡,略微迟疑,还是道:“……没有,我只是……我只是在担心。”
    他声音低了些,喃喃道:“那几个人,不是在甘太后那边当差的吗?”
    原来是担心这个。
    阮明姿有些无奈道:“……是啊,不过他们在甘太后宫里当差,也不能断定,他们是甘太后授意这般做的。不过,不管怎么说,眼下梁子已经结下了,放他们活着出去,那才是后患无穷。与其这样,我又何必搞什么以德报怨,放他们一条生路?……再说,我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绮宁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阮明姿知道,绮宁大概是被方才那些人的凄厉给吓到了。
    或者,也被她的狠辣给吓到了。
    可那又能怎么样?
    世道如此,她不想做一朵与世无争的小白花。
    她宁可做一朵食人花。
    ……
    两日后,阮明姿已能下地行走了。
    这宫中禁药的奇毒,极伤元气,饶是阮明姿这算是不错的身体底子,生抗了一夜,也险些受不住。
    至于那三人,生生抗了两天两夜后,几乎就差一口气了。
    晋三原来同阮明姿商量接下来打算如何处理的时候,阮明姿那长长的睫毛微颤了下,语气平缓道:“我已经出过气了,接下来,就随丰亲王殿下处置吧。”
    晋三原便明白了阮明姿的意思。
    丰亲王府的手段,干净又利落。
    悄无声息的,世上再无了那三人的半点踪迹。
    在晋三原来看她的时候,阮明姿再次提起了要回家的事。
    阮明姿这次的态度十分坚定,哪怕桓白瑜过来,她也依旧面带微笑:“……眼下我身子已没什么大碍了,只是小心保暖,好好将养便是——如此,再在贵府叨扰也不像样子。况且,眼下储凤街已然解禁,我买了好些地产,总该规划起来了。”
    她的理由十分正当,晋三原着实找不到挽留的理由,只能苦兮兮的去找了桓白瑜。
    桓白瑜听完晋三原的话,沉默再三。
    他眼下头疼发作的越发频繁了,先前一日里大概也就是发作那么一两次,熬过也就是了。
    可这两日,竟是每日里要发作个四五次了。
    他看到的景象越发多了,甚至有次,在头痛欲裂的幻象中,他竟然看到了阮明姿咬牙将他从一处滩涂乱礁中救起,咬牙搀着下山的情境。
    只是那情境,依旧影影绰绰的。
    他甚至看不清身边少女的脸,但他却很清晰的认知,搀着他的那个少女,就是阮明姿。
    阮明姿……
    单单念着这三个字,桓白瑜就觉得,胸腔里都漫出一股酸涩来。
    “她要走,便让她走吧。”桓白瑜声音有些低,一如既往的冷静自持。
    “可……”晋三原欲言又止。
    桓白瑜抬手按了按眉心:“总没有强留的道理。”
    晋三原敏锐的听出,他们殿下似是也不想让阮姑娘走。
    没有地龙,也没有炭盆的冷僻书房中,桓白瑜站在窗前,透过窗户,遥遥的看向一个方向,许久没有说话。
    晋三原知道,那是紫禁城的方向。
    他们殿下的心结,尽管没同他明确说过,他作为跟了殿下快十年的下属,其实也能猜个一二。
    晋三原无声的叹了口气。
    ……
    阮明姿离开丰亲王府这天,天气倒是很好。
    封彩月前一日来玩时得了这么个消息,今日一大早就跑了过来,美其名曰接阮明姿回家。
    只是阮明姿没想到,封彩月身后,还跟了另外一人。
    封今歌那双温柔的桃花眼,蕴着淡淡的关切。
    封今歌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桓白瑜,见对方神色冷冷淡淡的,先同桓白瑜抱拳打了声招呼:“下官见过丰亲王殿下。”
    桓白瑜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压住了心底那有些莫名其妙的情绪。
    阮明姿同封今歌打了声招呼,笑容里带了几分不大好意思:“封大人也来了。”
    封今歌倒是叹了口气:“明姿,先时我忙得厉害,后面从彩月那听说你中了毒,好悬没吓一大跳,偏又忙得脱不了身,只能今日抽时间过来接你回去……你身子如何了?”
    阮明姿今儿裹了件灰色的狼皮氅衣,这颜色会衬得她唇色有些淡。阮明姿不太喜欢让旁人担心,她今日特特涂了些胭脂,唇上也涂了些唇脂,显得气色顿时好了不少。
    在胭脂的提色之下,阮明姿微微笑了笑:“多谢封大人关心。我没事了,身子好得很。”
    桓白瑜不近不远的看着,阮明姿对另外一个男人笑靥如花,他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锤了一下,沉闷得很,又酸又痛。
    偏生阮明姿这会儿还回过头来,同他与晋三原客客气气的道别:“这些日子叨扰殿下与晋大人了,改日待殿下与晋大人不忙的时候,我再登门道谢。”
    桓白瑜定定的看着阮明姿,缓缓道了一声“好”。
    阮明姿不由得多看了桓白瑜一眼。
    虽说在旁人眼里,桓白瑜神色一直都是这样冷冷淡淡,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阮明姿无端的觉得,桓白瑜刚才的脸色不大好看,好像不太好受的模样。
    阮明姿欲言又止。
    主要这么多人,她突然问桓白瑜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好像也不太好吧?
    再说了,这狗男人,眼下不一直在致力于跟她划清界限吗?
    方才她朝他看过去,他又!一如既往的!挪开了视线!
    阮明姿觉得自己真的服了。
    算了算了,眼不见为净,回家了。
    阮明姿面无表情的想。

第七百六十章 小廿

    封彩月跟兰霜小心翼翼的把阮明姿扶到了马车上。
    晋三原突然道:“阮姑娘,眼下你身体还待休养,又有储凤街那边的杂事操心,没有考虑到买个丫鬟吗?”
    阮明姿愣了下。
    其实倒也不是觉得什么做丫鬟没有人权可怜什么的,在这样的一个时代,活着总归是好的。
    只是阮明姿向来习惯什么事都自己做了,倒也没想过买丫鬟什么的。
    眼下晋三原一提,她坐在马车里,倒是真心实意的考虑起买丫鬟这事来。
    晋三原见阮明姿似有意动,忍不住笑了下,同阮明姿道:“也是巧了,先时我们府上刚采买了一个丫鬟,原本就是打算照顾阮姑娘的。只是阮姑娘决意回家养身子,这丫鬟倒是无用了……阮姑娘也知道,我们府上都是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就连七茗八彤也是时常出任务,姐妹俩根本不需要丫鬟照顾的……阮姑娘倒不如做做好事,直接将这丫鬟买了去?”
    说着,他抬手做了个什么手势,便有一个样貌清秀的丫鬟,穿着一身青衣小袄,手里拎着个包袱,从亲王府一角出来了。
    那丫鬟走到马车前,隔着窗户,对着阮明姿屈膝行礼,声音很是利落,看着便是爽利:“奴婢小廿,见过姑娘。”
    阮明姿撑不住笑了。
    晋三原真不愧是亲王府大管事,这话说得真是周到。
    明明是要送她丫鬟,怕她不接受,便说什么“做做好事,直接将这丫鬟买了去”。
    尤其是这会儿她都坐在马车上,晋三原这才提出什么“买丫鬟”的事来,又把丫鬟给她送到了眼前,打定了就一定要让她“买”了的主意。
    且,晋三原知道阮明姿心里门儿清,把这“阳谋”明明白白的摆在了台面上。
    也算是坦坦荡荡了。
    阮明姿不是好赖不分的人,能经过丰亲王府筛选的,最起码不用怀疑是有坏心的。
    她微微笑道:“晋大人都这般妥帖周到了,我怎能拂了大人的好意?”
    她像是轻叹一声:“小廿,上来吧。”
    “是,姑娘。”小廿落落大方的拎着自个儿包袱上了马车,规规矩矩的坐到了阮明姿身侧。
    阮明姿隔着车窗问晋三原:“晋大人,不知道我该给你多少银子买下小廿?”
    晋三原笑眯眯的,伸出两根手指来。
    一旁的封彩月猜测:“二十两?”
    晋三原摇了摇头:“封小姐猜错了,是二百两,三年活契。”
    “二百两!”封彩月直咂舌,她娘虽然很是宠爱她,但近来也开始教她学掌家了,甚至手把手的带她采买了一拨下人,教她初初甄别好坏什么的。
    她清楚的很,小廿生得只能叫清秀,算不上多美。看行止倒是个麻利通透的,再加上又是活契,三年二十两的活契已经是个很高的价格了,需知每月还要按时发放月银呢。
    可她没想到,这小廿,三年活契竟然要二百两!
    真真是令人咂舌。
    二百两,够买上好几个死契的小丫鬟了!
    阮明姿对这个价格倒是也有些吃惊,不过吃惊过后,她只是挑了挑眉毛,便一口应了下来。
    “好,二百两是么?回头我便使人送过来。”阮明姿微笑着应了下来,顺便还开了个玩笑,“不会赖账的。”
    晋三原笑着点了点头,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我倒希望阮姑娘能赖赖账呢。”
    阮明姿笑了笑,没再说话。
    她放下车帘前,又透过车窗看了一眼丰亲王府大门那儿。
    桓白瑜站在那儿,正神色冷漠的往这边看。
    这一次,阮明姿率先挪开了视线,甚至还放下了车帘。
    封今歌的声音从外头传了出来:“明姿,坐好了吗?咱们准备出发了。”
    他同绮宁都是骑马。
    阮明姿还未答,封彩月那活泼的声音已从车厢里传了出来:“我们都好啦。”
    封今歌笑了笑,坐在马上又朝桓白瑜那拱了拱拳:“殿下,下官便先送明姿回去了。”
    桓白瑜淡淡的应了一声。
    袖下的手,却慢慢的攥了起来。
    封今歌一声淡笑,嘱咐车夫“稳一些”,一行人离开了这丰亲王府门前的小巷。
    桓白瑜在门前站了许久,直至那车队拐出了小巷,他依旧站在那儿,没有动过。
    晋三原在心底叹了口气,同桓白瑜道:“殿下,今儿西疆边境几处小范围动乱的军报,还在您案头上……”提醒他该回府了。
    桓白瑜神色冷淡的应了一声,却又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没有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晋三原也不敢再催。
    半晌,桓白瑜这才转过身去,迈进了丰亲王府的大门。
    好似迈进了一座什么都没有的囚笼。
    ……
    绮宁提前回了小院,将正屋里升了两个炭盆起来,把屋子烘得暖洋洋的。
    待阮明姿从封彩月的马车上下来时,小廿已经下了马车,她一手拎着包袱,一手稳稳的将阮明姿搀下了马车,脸上没有半点勉强的神色。
    封彩月在后面见了,啧啧称奇,心里多少平衡了些。
    这小廿看着力气大的很,也算是有一技之长,三年两百两银子的活契,也不算亏太多。
    阮明姿迈进院子,在院子里环视一遭,突然“啊”了一声,面露几分懊恼之色。
    这下,小廿脸上也写满了几分紧张之色:“姑娘,怎么了?”
    阮明姿长长的叹了口气,眼神有点放空:“我腌的几罐酱菜……有几味调料还未放,已是错过最佳时候了。”
    封彩月:“……”
    她知道阮明姿是那天晚上出门买调料时被掳走的。
    小廿却认真道:“姑娘做的东西都好吃,少几味调料,不怕什么的。”
    阮明姿不由得多看了小廿一眼,心下微微一动。
    不过,她这会儿当着封彩月的面,也没多说什么。
    到了暖洋洋的屋子里,小廿将自己的包袱放在一旁,便过来细心的帮阮明姿解着狼皮氅衣的衣结,神色认真,手法麻利,纤细的手指纷飞一般,几下就把衣结给解开了。

第七百六十一章 祥王孙女

    封彩月在一旁看着,又不禁暗暗点了点头。
    嗯,最起码是个眼里有活手脚麻利的,倒也省得她明姿姐姐多费心,勉勉强强也算个优点,稍稍显得二百两不是那么亏。
    给阮明姿解完了狼皮氅衣,小廿将阮明姿扶到一旁的软塌上,又道:“奴婢去给姑娘烧水泡茶。姑娘且休息着。”
    待小廿转身出去了,封彩月忍不住小声同阮明姿道:“明姿姐姐,这个小廿……哎,名字也太拗口了些,是丰亲王府那边找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阮明姿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晋大人是个聪明人,他不会把有问题的人放到我这的。”
    封彩月欲言又止,瞅着阮明姿,颇有些挠心挠肺的样子。
    封今歌坐在她们对面,漫不经心的笑:“看你那猴样。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就是想提醒你明姿姐姐,丰亲王府那边的人,都怪可怕的?”
    封今歌说得坦荡,封彩月反倒红了脸,瞪了封今歌一眼,嗔道:“哥,明姿姐姐在丰亲王府那边养伤,也,也不一定就觉得他们可怕。”
    阮明姿忍俊不禁,却又忍不住替晋三原尤其是某人正名道:“其实他们也不算可怕。只是他们不爱同旁人多交流来往,显得凶了些。”
    封彩月吐了吐舌头,有点不太好意思,扭捏道:“明姿姐姐,我不是想说他们的坏话……只是,在你之前,京城里大家都挺害怕丰亲王的。连带着他们府上的人,也……总之,我就是想提醒明姿姐姐,小廿那里,还是要先观察一番才好。”
    阮明姿知道封彩月这也是一片好意,她点了点头。
    绮宁端了些瓜果上来,又去灶房忙活了。
    封彩月同阮明姿聊了会儿家常,突然想到什么,同阮明姿道:“对了,明姿姐姐,近来京城中出了一件大事,你可知道?”
    阮明姿心下微微一动,别是甘太后那边的事?
    结果封彩月却压低了声音,有些激动道:“……就是祥王余孽那事啊。”
    阮明姿略略有些好奇:“我记得你先前同我提过?”
    封彩月看了一眼她哥,见她哥正捏了一把瓜子在那磕,并不阻止她,她这才放心的继续同阮明姿说起了八卦:“不是那些……是,你知道,祥王有个流落民间的孙女吗?”
    “孙女?”阮明姿很是错愕,她记得,先时祥王的儿子女儿,不都被抄家株连了吗?“我以为祥王那一脉,已经绝后了呢。”
    封彩月语气微微带上了几分激动,犹如看到了什么精彩的民间话本子:“是啊,大家原本都这样以为。结果,谁知道,祥王在外头竟然还有个私生子呢?”
    私生子?
    稍微一想,以皇室的尿性,其实这也不是很奇怪的事,处处留情嘛,有个把私生子,好像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想到这,阮明姿的思维不禁又有些发散。
    要是桓白瑜有私生子的话……
    她心底涌起一阵恶寒。
    摇了摇头,将那念头赶紧驱逐出脑海。
    只听得这会儿封彩月又神秘兮兮道:“……以下这事属于绝密啊,明姿姐姐,咱们听听就好,外头的人都不知道的。”
    阮明姿点了点头:“你说。”
    风彩月这才小声道:“……先前,海棠夫人楼后不是吊死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吗?原那姑娘是海棠夫人义兄的女儿,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就跟祥王那边的私生子给牵扯到一处了,还怀了那私生子的孩子。后来生下孩子后,海棠夫人义兄那一家子,生怕受到牵扯,就把那孩子给丢河里了!那个姑娘恨急,就在后院投缳自尽了!……至于那孩子,后来撵转到了她养母手里,就一直养着,养到了现在。”
    阮明姿像听戏本子一样,听得津津有味:“那后来是怎么找着那孩子的?”
    阮明姿问。
    封彩月一拍大腿,兴致勃勃道:“所以才说,这不巧了吗?海棠夫人义兄那一家子,丢了这孩子当时心里头也是觉得造孽,在丢这孩子的时候,悄悄在那孩子胳膊上刺了东西,就想着往后若是孩子能活下来,好歹也算个凭证……结果,前几日那海棠夫人的义兄那一脉的后人,在街上逛的时候,发现一个丫鬟正被她家小姐打了那么几巴掌,打得她跌到一旁的雪里,沾湿了衣袖。那丫鬟爬起来一挽袖子抖雪来着,巧了不是,正好,胳膊上就露出了那个凭证来!”
    阮明姿听到这,心口已是砰砰直跳,她突然想起什么来。
    胳膊上有凭证……
    她先前曾经在一个人的胳膊上,看到过那弯弯扭扭的痕迹。
    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想说的过去,她从来也没问过。
    结果眼下封彩月一说,她记忆里那女孩儿胳膊上的痕迹,倒是越发清晰起来。
    封彩月说得上瘾,稍稍顿了顿,胡乱剥了个橘子,塞到嘴里当润了润喉,就继续道:“……不过要我说,海棠夫人她那义兄一脉,也都是歹竹。前些日子街上逮祥王余孽逮的轰轰烈烈的,他们还以为抓住会有赏,当即就把那丫鬟扭送到了应天府,说她是祥王余孽。应天府那边哪里敢怠慢啊?当即就上报了朝廷……”
    封彩月说得眉飞色舞的,看上去颇为激动,倒好似身受那些坎坷的人是她一样。
    封今歌在对面看着,眉眼带笑,没有半点阻止妹妹的意思。
    “……然而圣上的意思岂是他们那些人能料到的?眼下抓了那么多祥王余孽,但他们有些人藏得极深,还不知道会不会有旁人藏在人群之中。”封彩月说得眉飞色舞,“我听我哥说,圣上的意思是,倒不如直接把祥王这后代孙女,给立出来,做个靶子!”
    阮明姿这会儿才微微的“啊”了一声。
    丫鬟,手腕有痕迹,祥王孙女的身份几乎是呼之欲出。
    封彩月这会儿也说得激动:“没错,最后咱们陛下非但没有将那祥王的孙女一并抓起来,反而还封了她一个县主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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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门小王妃介绍:
阮明姿一睁眼,发现自己穿越成了农家贫女。 爹娘早逝,爷奶不慈,家徒四壁,还附带个哑巴妹妹。 从一无所有开始发家致富,从荆棘遍地走向花团锦簇。 一时赚钱一时爽,一直赚钱一直爽! 然而捡回来的那个男人,却不依不饶:王妃,跟孤回府。 阮明姿巧笑嫣然:你哪位?农门小王妃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农门小王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农门小王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