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章 你看当谁的贵妾
这是什么个情况?
阮明姿心里有点犯嘀咕。
然而她带着小廿小满走近时,那几个带着家仆的大家公子也就看到了她,竟然双眼一亮,一股脑的涌了上来。
把阮明姿倒是吓了一跳。
小廿跟小满都很机警的挡在了阮明姿面前。
那几位大家公子倒还有些分寸,跟阮明姿隔了半丈远的时候便停了下来,堆着一脸的笑,朝阮明姿作揖道:“阮姑娘好啊!……我们可没有坏了你遗珠阁不让男客进的规矩,老老实实在外头等着呢。”
阮明姿还了个礼:“各位公子安……只是,几位公子这是?”
那几位大家公子顿时争先抢后的便要自我介绍。
阮明姿看得只觉得头大如斗。
再加上她们一行人在遗珠阁门前堵着也不像话,阮明姿索性把这几位大家公子给请到了一旁歇脚的茶楼里。
这茶楼自然也是阮明姿的产业,却只卖自制的茶水饮料一类,供来储凤街逛街的人们歇脚喝茶。
“几位有话还请快说。”阮明姿神色淡淡的,朝几位大家公子淡声道,“莫要耽误了在下做生意。”
又是一阵争抢,最后也不知他们是怎么分出了胜负,一位略有些胖的大家公子显然抢到了先机,朝阮明姿像模像样的作了一揖,笑呵呵的进行了一番自我介绍,说自己是某某家的第几子,家中人口如何如何……
听得阮明姿直皱眉,这人想说什么?
怎么连家里有几个孩子都要介绍一下?
然而阮明姿还在拧着眉头想着,就听得那人话音一转:“……在下是诚心诚意来聘请阮姑娘当贵妾的。在下可以保证,在家后宅妻妾和睦,绝不会有妻妾相争之事发生……”
阮明姿明白了。
这人,是想纳她为妾。
小廿怒发冲冠,往前迈了一步。
一副想打人的模样。
把那个有些胖的大家公子给吓得反而往后退了一步。
阮明姿抬起手来,制止了小廿。
小廿倒是向来听阮明姿的话,见阮明姿阻止,也就作罢了,只是依旧站在阮明姿的身后,拿冷冰冰又杀气四溢的眼神,瞪着那个开口说要纳阮明姿为贵妾的大家公子。
那大家公子心里还有些发憷:“……哎阮姑娘,你家丫鬟好凶啊……”
阮明姿很是护犊子,她淡淡道:“所以,公子应该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为什么我家小廿对公子这般凶。”
那大家公子更懵了:“……”
旁人见阮明姿出言怼了人,便觉得她定然是不满那人的家庭条件,顿时赶紧三言两语的介绍着自己:“……阮姑娘莫要看他,他孩子都三个了还想纳阮姑娘为妾呢!我家,我家只有一个嫡子,姑娘若是嫁我为贵妾,生下来庶子,便是庶子里的独一份!”
“嘁,阮姑娘不如看看我,我还未娶妻呢!只要姑娘嫁我为贵妾,姑娘就是后院独一份!在少奶奶进门前,姑娘可以管着我家后院!”
“阮姑娘看我……”
几人竟又争吵起来。
小廿眸子里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
这些人,竟然一道痴心妄想,想要纳她们姑娘为贵妾!
也不照照镜子,连她们殿下,都要捧着正妃位求她家姑娘嫁过去,他们这些人算什么东西!
贵妾?!
呸!
小满也惊呆了。
人家丰亲王跟她们姑娘两情相悦,两情缱绻,这些人是哪里冒出来的妖魔鬼怪,倒还挺自信,觉得一个贵妾位,就是恩赐了?!
小廿跟小满都很忿忿,阮明姿自个儿则是有些莫名其妙。
今儿是什么良辰吉日吗?
怎么这些人一股脑的跑来说要纳她为妾?
阮明姿不动声色的开口:“几位公子……”
原本还在那你一言我一语争个高低的公子哥们立刻住了声,齐齐往阮明姿这看来,脸上笑容殷切:“阮姑娘,你叫我?”
阮明姿看着那几张写满了“我想纳你为妾”的脸,只觉得隐隐有些头痛,她耐住性子,问:“请问,几位公子,怎么好端端的,想要来纳我为妾?”
那几位公子闻言脸上神色都有些古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又一起看向了阮明姿。
其中一位公子则是快人快语:“阮姑娘,这话你问的就奇怪了。外头都在流传,说你到了年龄,想要嫁人,或者为妾也是可以的……所以,我们听到了风声,这才赶紧上门来求娶啊。”
……
到了遗珠阁的后院,平日里阮明姿休息的地方,小满气得浑身都在发抖,眼里盈满了泪:“是谁,是谁在造这种谣言!”
小廿眼里也是冒出了杀气:“造谣的那些人绝对是故意的!”
阮明姿则是坐在桌子旁,屈指一下一下慢慢敲着桌子,在想着这事。
小满带着哭腔道:“姑娘,这事咱们得跟老夫人说,让老夫人帮忙查一查,是谁在背后造谣!”
竟然说她们姑娘做妾也可以!
正经好人家的女儿,谁愿意去做妾啊!
阮明姿则是隐隐想到了什么的,但她也不太确定,只摇了摇头:“先别告诉奶奶……”
话说到这,她顿住了。
有些人按捺不住,会直接来遗珠阁这,直接跟她说做贵妾的事。
那会不会有些人,跑去平阳侯府,跟平阳侯老夫人说,要纳她为妾呢?
以平阳侯老夫人对她的疼爱,听到这种话,岂不是要气坏了身子?
阮明姿站了起来,冷着脸嘱咐小满:“小满,你现在就回府,跟奶奶说一声,就说若是有人想跟她商议纳我为妾的事,让她别放在心上,我会好好查查这事的。”
小满看阮明姿神色凝重,不敢怠慢,一抹眼泪,连忙应道:“奴婢这就回去!”
小满出去了,屋子里一时之间就剩下阮明姿跟小廿。
小廿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阮明姿:“姑娘,这事,要跟殿下说吗?”
阮明姿摇了摇头:“不用,我先查一查。这事有点蹊跷,暂时不用告诉你们殿下。”
若要告诉他,那还了得。
不说旁的,估摸着外头刚才那几个说要纳她当贵妾的,怕是要躺着出储凤街了。
第一千零二章 日月赌坊
阮明姿在遗珠阁处理了些日常积压的事情之后,便又带着小廿出去了。
这一会儿的功夫,遗珠阁外面竟然又来了一个破落侯府的公子,想要纳她为妾的。
封彩月过来玩的时候,正好跟这个号称要纳阮明姿为贵妾的破落侯府公子打了个照面,听他大放厥词说是要纳阮明姿为贵妾,气得当场就跟那个破落侯府公子给吵了起来。
最后封彩月把那破落侯府公子给活活骂走了,阮明姿出去的时候,封彩月正在那掐着腰,瞪着破落侯府公子落荒而逃的背影直生气。
阮明姿还未出来的时候也听到了一两句,她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又有些感动,上前劝封彩月:“好啦,不是把人都给骂走了吗?怎么还气成这般?”
封彩月一听阮明姿的声音,顿时要哭不哭的抿住嘴,忍着泪,没吭声。
阮明姿摸了摸封彩月的头发,带着一丝笑跟封彩月道:“好了,别因着那起子闲人,平白自己生气,气坏了身子……我前些日子在奶奶那边闲着也是闲着,打了不少络子,还给你打了个小兔子的。只是今日出来没有带在身上,回去我便使人给你送过去?”
封彩月被阮明姿软言哄着,心里越发替阮明姿委屈起来。
这么好的明姿姐姐,不就是出身差了点?
难道出身就能代表一切吗?
像方才那个男人,长得跟个癞蛤蟆似的,家里头也早就破落多年了,几乎就靠侯爵的份例过日子!她估计她明姿姐姐,一天挣的说不定比他们一年挣的都多!……就这样的,还敢跑出来大言不惭的说,可以勉为其难纳阮明姿为贵妾!
什么玩意!
封彩月抿了抿唇,却不愿把心中的愤慨说出来,怕惹得阮明姿听了伤心。
她反手抱住阮明姿的胳膊,努力露出个笑来:“……好,我知道了,明姿姐姐!我等你的小兔子络子!”
为着封彩月,阮明姿又陪着在遗珠阁坐了会儿。
直到中午,封彩月这才依依不舍的同阮明姿作别,回府去陪她娘用饭了。
而阮明姿,则是找了个地方跟小廿一起用了饭,便准备去平阳侯老夫人要给她的那个银楼去看看。
这会儿苗氏还未正式使人把银楼的账簿明细一类的东西送过来,代表着还未正式交接。阮明姿也不过是先过去看看情况,若是需要添置什么,也好提前做好准备。
结果阮明姿在既定地址下车后,愣住了。
她左右看了看,还以为是车夫弄错了地址。
但她再三看过之后,便确认下来,这地址没错,这儿就是平阳侯老夫人告诉她的银楼地址。
阮明姿站在一家写着“日月赌坊”的大门前,颇为无语。
苗氏可真能啊。
怪不得支支吾吾的不愿意交出来,这儿都改成了赌坊了,能愿意交出来就有鬼了。
不过,好端端的,一个侯府的世子夫人,怎么会愿意沾手赌坊这种产业?
阮明姿压下了心头的疑惑,同小廿低声道:“我们进去打探下情况。”
小廿点了点头,转身从马车里拿出个帷帽来,递给阮明姿:“姑娘,赌坊不比别处,里面鱼龙混杂,多得是地痞无赖,姑娘戴上这个也保险些。”
阮明姿没有拒绝小廿的这番安排,她接了过来,正要往头上戴,突然赌坊的门开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人被两个赌坊打手打扮的伙计,架着胳膊,直接从赌坊里扔了出来。
那赌徒显然涨红了眼,情绪看着十分激动的从地上爬坐起来:“你们凭什么说我出老千!我不过今儿运气好,多赢了些!你们凭什么把我丢出来!”
那个赌坊的打手态度十分嚣张,站在赌坊门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那赌徒:“我们说你出老千!你就是出老千!”
那赌徒疯了似的从地上爬起来,嘴里迸出一长串谩骂来。
小廿则是不着痕迹的把阮明姿护到了身后。
赌徒这种东西,是最容易丧失理智的。别看这会儿只是谩骂,指不定一会儿情绪上脑,会做出什么事来。
赌坊的打手听得十分不耐烦,呲了呲牙花子,不屑道:“在这儿骂有个屁用,有本事你就去告官啊!也不怕告诉你,我们家东家,那可是在五城兵马司当差的,更何况,家里可是有个马上要当侯爷的世子哥哥!……到时候你去告官,看看你能活着从牢里出来不!”
那赌徒骂骂咧咧的,红着眼走了。
阮明姿在一旁听了这么一桩事,也听出点苗头来。
这赌坊的打手说,东家在五城兵马司当差,又是侯府世子的弟弟。
听听这说法,看来,这铺子的东家,应该是舒安楠的亲弟弟,舒安榆。
这么一来,阮明姿彻底明白过来了。
怪不得先前苗氏推三阻四的,不愿意交出这银楼铺子,原来这银楼铺子早被她给了舒安楠的亲弟弟舒安榆搭理,舒安榆将其改成了赌坊。
阮明姿正思忖着,小廿突然拉着阮明姿的手腕,压低了声音,又快又急道:“姑娘,跟我来。”
阮明姿下意识跟着小廿躲到了街角一堆杂物后,掩住了身形。
又是一辆马车,在赌坊门前停了下来。
小廿低声道:“那是平阳侯府的马车。”
阮明姿微微颔首,就见着那辆马车里下来个婆子,神色威严。
阮明姿认了出来,那是苗氏身边得力的婆子。
那婆子神色匆匆的进了赌坊,阮明姿把帷帽戴在了头上,小声的吩咐小廿:“你去跟过去听听,看看她们说了些什么。我去街对面的茶楼喝茶等你。”
小廿犹豫了下:“那姑娘,务必小心。”
阮明姿点了点头,小廿闪身便不见了。
阮明姿便戴着帷帽去了街对面的茶楼喝茶,边喝边等小廿。
过了好一会儿,那苗氏身边的婆子便从赌坊出来了。
再接着,便是小廿神不知鬼不觉的突然出现在街角,迈进了茶楼。
阮明姿一见小廿,便起身,跟茶楼伙计要了个包间。
第一千零三章 肆无忌惮大肆敛钱
到了包间,阮明姿这才摘下了帷帽,帮小廿倒了杯茶:“可曾听到什么了?”
小廿没有在这种小事上跟阮明姿客气,她接过茶,低低道了声谢,一饮而尽,这才谨慎的开了口:“奴婢见那婆子在里头一间小屋子里,质问一个看上去像是管事的人。那婆子说,明明说好了这几日便赶紧将赌坊歇业再做打算,为何直到今日还是纹丝不动?”
“那管事的就跟那婆子嘻嘻哈哈的说,说这赌坊近些年刚打开局面,慢慢的人越来越多,正是挣钱的时候,眼下再改回银楼,太可惜了。”
“那婆子便也是连连点头,叹息说什么,确实很可惜,但这是他们老夫人的意思,她们世子夫人也不好忤逆老夫人……”
小廿神色微微一凛,声音又稍稍低了些,“姑娘,奴婢听那婆子的话音,似是在极力煽动这赌坊管事对老夫人的不满。”
阮明姿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婆子还跟那管事说什么了吗?”
小廿摇了摇头:“那婆子后面就给了那管事三日的限期,说三日后,到时候老夫人的人,便会带人来接收这银楼,到时候若还是赌坊模样,怕是连他们世子都难办……那婆子走之后,奴婢听到那管事的在小屋子里骂骂咧咧的。”
阮明姿若有所思,她走到窗边,推开了这窗户,这视野,正好对着对面的日月赌坊。
阮明姿站在窗边看了会儿。
很快就发现出不对来。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那赌坊里的打手,已经扔出了好几个人来。
小廿帮着听着底下的声音,跟阮明姿肯定道:“都是赢了银钱,但赌坊的人却说他们是出老千。”
阮明姿眯着眼,冷笑一声:“原来打的是这个算盘。”
小廿愣了下:“姑娘,什么?”
阮明姿对自己的人向来耐心,她细细的跟小廿解释:“你想,赌徒是什么人?他们都是赌红了眼的,这样的人,正常开赌坊的哪里敢得罪这么多?尤其还是人家赌赢了的时候把人给扔出去。这得结多大的仇啊。”
小廿点了点头:“确实,一家赌坊若是这样干,肯定很快就要倒闭……”
小廿说到这,顿住了。
这赌坊可不就是很快就要“倒闭”了吗?
所以,这就是他们肆无忌惮,大肆敛钱的原因?
左右这赌坊都要开不下去了,倒不如在临关闭赌坊前,捞笔大的。
阮明姿见小廿明白过来,点了点头:“我估计这舒安榆是这么打算的。”
她眼眸微眯:“这舒安榆不顾一切的疯狂敛财,你猜,他惹到了这么多赌徒,等这些赌徒反应过来,来找这赌坊算账时,发现赌坊换了老板……”
小廿也反应过来,神色有些愤怒:“那些赌徒会把这笔账,都算到姑娘头上!”
阮明姿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我估摸着舒安榆,或是苗氏,应该也是对此乐见其成的。”
小廿攥紧了拳头。
她是知道的,这赌红了眼的赌徒,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
你还断了他的财路,这等于是杀人父母,不共戴天啊!
这日月赌坊,招惹了这么多的赌徒……他们到时候想干什么?
阮明姿见小廿一脸气愤,她却微微笑了出来,抬手拍了拍小廿的肩膀:“没事,这事不算什么难办的。眼下咱们提前发现了,那就是老天爷在保佑咱们,不让坏人得逞呢。”
小廿眨了下眼:“姑娘,你是不是有对策了?”
阮明姿微微一笑:“也算不上什么对策。不过是,把这一切都捅开罢了。”
当天晚上,阮明姿带着小廿回了平阳侯府,已经从小满那儿知道了眼下京城不知怎么流传出阮明姿急于嫁人,甚至甘愿做妾这个流言的事。
平阳侯老夫人痛心极了,握住阮明姿的手,眼里闪着冷冽的带着一点点杀气的光:“……明姿,你放心,奶奶不会让你平白受了这场委屈。你爷爷已经去查了,我倒要看看,这件事到底是谁的手笔!”
阮明姿反手握住平阳侯老夫人的手:“奶奶,其实这个可以先放一放,左右流言都起来了,倒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毕竟,我也不会去真的做妾。”
平阳侯老夫人只觉得感慨万分:“你这孩子……心胸倒是豁达。”
“不过,”阮明姿话音一转,“我还有另外一桩事,想跟奶奶商量一下。”
平阳侯老夫人点了点头:“明姿你说。”
眼下阮明姿别说是跟平阳侯老夫人商量一件事了,就算阮明姿跟平阳侯老两口要天上的星星,平阳侯老夫人都恨不得跟老平阳侯好好的想想办法,如何给阮明姿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
阮明姿见平阳侯老夫人这般信任她,心里也是犹如注入了强心针。
她小声道:“奶奶,我想跟你说一下,楠叔那个弟弟的事。”
平阳侯老夫人顿时怒得瞪大了眼睛:“那人欺负你了?!”
一副若是阮明姿在外面受了委屈,平阳侯老夫人这就立刻披挂上阵,跟对方拼命的架势。
阮明姿只觉得心里感动的很,她扶住平阳侯老夫人的胳膊:“奶奶先别急,这倒没有……我是想问问奶奶,你对楠叔那边的家人怎么看?”
平阳侯老夫人顺着阮明姿搀扶的力道坐在了软塌上,她看着身边乖乖巧巧的小孙女,又一想那好歹养了几十年,却依旧是个白眼狼的舒安楠,只觉得世事无常,嘲讽的很:“……还能怎么看,他们终究是一家子,血浓于水,割舍不开。”
平阳侯老夫人想到什么,肃了脸,拉住阮明姿的手:“明姿,我晓得你这个孩子很有孝心,是把我跟你爷爷当真正的亲人对待的。但你不必因着顾忌我跟你爷爷,就对舒安楠也高看一眼……更不必因为舒安楠,就要忌讳他那边的亲人。明姿,你是个聪明孩子,懂我意思吗?”
阮明姿哪里不懂。
她缓缓的点了点头:“既是这样……”
阮明姿把今儿在日月赌坊看到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第一千零四章 鼓动闹事
平阳侯老夫人却是不知道还有这档事,顿时勃然大怒。
她自打把手上一部分产业交给了苗氏打理,为了避免儿媳妇多心,平阳侯老夫人甚至是以避嫌的姿态,来让开这部分产业的。
虽说她也清楚苗氏背后的一些小动作,但因着先前看在舒安楠的份上,平阳侯老夫人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只要苗氏别犯到她面前,就行了。
她倒不知,苗氏把银楼铺子给了舒安榆那边也就罢了。舒安榆那边竟然好大的胆子,把她的银楼铺子给改成了赌坊!
平阳侯老夫人重重的拍了小几一下!
阮明姿吓了一跳,连忙捧起平阳侯老夫人的手:“奶奶,别生气。回头我就给您出气去!”
平阳侯老夫人被阮明姿的话安慰得心里暖洋洋的,怒气倒是散开了些。
她有些无奈的想,但凡舒安楠一家子,对她跟侯爷有半点明姿的真情实意,她早就把手上的产业全都交出去了。
自古都是人心换人心。
平阳侯老夫人只想说,舒安楠那一家子,是不是把她跟侯爷当傻子。
以为糊弄糊弄哄着他们,他们就会把爵位,把家产,全都双手奉上?
若是不奉上,那就是她跟老侯爷的不对。
舒安楠先前以爵位相逼的时候,不就是觉得,爵位是她跟老侯爷求着他继承的吗?
平阳侯老夫人看向阮明姿的眼神满是慈爱:“好孩子,舒安楠跟舒安榆蛇鼠一窝,你不必去给我出气……”
她犹豫了下,还是把她跟老平阳侯的打算告诉了阮明姿。
他们哪怕是让朝廷收回这个爵位,都不打算给舒安楠继承了。
阮明姿稍稍吃了一惊,却也很是敬佩平阳侯老两口的随性与豁达。
不过,她由此也明白了,平阳侯老夫人对待舒安楠那边的态度了。
不在意。
但阮明姿还是觉得舒安楠那边,不干人事。
不能因着她奶奶不在意,就可劲的恶心人家吧?
阮明姿心里有了决算,笑盈盈的同平阳侯老夫人道:“奶奶,要不,明天孙女请您去看场好戏?”
平阳侯老夫人眼眸微微一闪,却也没问什么好戏,只很是信任的点了点头:“好啊。”
阮明姿悄悄的跟平阳侯老夫人说了几句耳语,听得平阳侯老夫人笑颜逐开,连连点头。
……
翌日清晨,阳光普照,正是个天气清朗的大好日子。
阮明姿起了个大早,换了身利落的衣裳,又挽了个利落的发髻,检查了一下捆在左臂上的弩弓,还有腰间香囊里的诸多药粉。
小满则是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检查着她捆在大腿内侧的匕首有没有放牢固。
武功高手小廿则是双手抱臂,站在一旁看着阮明姿跟小满做战前准备。
小廿有点无奈:“姑娘……你这样郑重,我们好像要上战场一样。”
阮明姿拍了拍左臂掩藏在衣袖之下的弩弓:“这叫做好万全准备,方能不慌不忙。再说啦,今天我是要请爷爷奶奶等着看戏的,自然不能出半点纰漏。”
小满也一脸严肃的点了点头:“没错,小满也要派上用场,不能让姑娘受半点伤害!”
阮明姿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小满也要保护好自己才行。”
主仆三人说说笑笑的出了门,乘上马车,直奔日月赌坊。
果真不出他们所料,这赌场的诸多赌徒,连夜赌博过后,自然是会有一批赢得有些多的赌徒被扔了出来。
这些赌徒骂骂咧咧的,显然又气又是无奈。
阮明姿给小廿使了个眼色。
小廿无奈的点头,压低了声音,再次嘱咐小满:“我要出去了,你可要护好姑娘。”
小满很是郑重的点了点头:“小廿姐姐放心!”
小廿便身形犹如鬼魅一般,消失在眼前。
只是,那几个被扔出来的赌徒,正双眼充血,恨不得跟赌坊老板干上一架,却又忌惮赌坊老板背后的势力的时候,听到耳边有一道雌雄莫辩的声音响了起来:“咱们辛辛苦苦攒了好久的运气,这才赢了一点银子,就等着靠这些银子翻盘了……”
“咱们正是运气逆天的时候,手气正好,这赌坊忒过分,竟然把咱们都给赶出来,等于是断了咱们的运气,毁了咱们的财运!”
“什么狗屁世子弟弟,那些高门大户,哪有敢明目张胆开赌坊的?”
“再说了,哪怕他就是世子弟弟,定然是看咱们财运逆天,马上就要大小通吃,把所有银钱都赢过来,这才使人把咱们丢出来!那点赢的银钱是小,但丢失的财运是大啊!”
“没错!攒了多久才攒出这一点财运来,他们这一打断,咱们又要回到先前那穷困潦倒的地步了!”
“不行,这事你们能忍,我忍不了!有一个暴富的机会摆在我面前,他们却生生的夺走了,我得把这银钱给要回来!你们怂,我不怂!这一辈子是非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几个红了眼的赌徒都以为是身边的人在说话,哪里想到,这是潜伏在他们附近的小廿,变了声音腔调,用阮明姿教她的话,在鼓动怂恿他们!
他们只觉得听着这一番话,气血都有些翻腾了,双眼充血更红了,看着像是可怕的怪物一样。
一个个赌徒喘着粗气,心里都在想,没错,他们赌博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暴富!
却在这种即将要暴富的时候,被人生生的赶了出来!
这跟毁了他们一辈子的财运又有什么区别?!
这几个赌徒越想越怒,越想越是血气冲天,一个个气喘如牛,从地上爬起来,红着眼,竟是一道冲向了赌坊门口站着的那两个打手!
诚然赌坊的打手都是身强力壮的,但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这好几个赌徒一冲进来,那两个打手顿时愣了下,竟然是没反应过来,让那几个赌徒给冲进了赌坊。
顿时赌坊里闹将起来!
那几个赌徒连打带砸,喊着闹着要赌坊老板赔他们的财运!
阮明姿在外面茶楼听着动静差不多了,笑眯眯的,走了出去。
第一千零五章 遇到简母
日月赌坊闹成了一团,阮明姿则是准备去履行一个大兴好公民应尽的义务。
她带着小满绕到另一条街上,正好看到几个巡街的衙差走过,给小满使了个眼色。
小满立马上前,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又急又怕道:“几位差爷,那边的日月赌坊,有人在寻衅闹事,打起来了,差点吓到我们家姑娘!”
几位衙差见小满穿得富贵,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丫鬟,不敢怠慢,互相对视一眼,连忙握紧了腰间配刀,匆匆往小满说的日月赌坊去了。
小满在几名衙差离开之后,脸上那又急又怕的神色便去了大半,她张望着几名衙差的背影,同一旁绕出来的阮明姿笑嘻嘻道:“姑娘,小满演的可还行?”
阮明姿笑着点了点头:“不错,走,咱们回茶楼包厢继续看好戏去。”
阮明姿施施然带着小满回了包厢。
这会儿小廿已经成功的完成了她的任务,早就回了包厢。
见阮明姿跟小满进来,小廿这才微微的松了一口气,起身朝阮明姿行礼:“姑娘,奴婢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将下面搅成了一锅粥。”
阮明姿饶有兴致的站在窗前,看着底下乱遭遭的日月赌坊,嘴角不由得翘了翘。
那些赌徒虽说有激愤之勇,但他们到底跟赌坊豢养的打手差别还挺大,阮明姿便嘱咐小廿,在衙差到之前,暗中帮帮那些赌徒们,让赌徒们别输得太快;估摸着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便及时抽身离开,让赌坊豢养的打手,好生把那些赌徒给殴打一顿。
小廿掐得时间刚刚好。
衙差们过去的时候,那些打手已经把那些赌徒打得快要吐血了。
衙差们大怒,开赌坊大兴律法管不着,但是开赌坊也不能打人啊!
还这么明目张胆的,光天化日之下的打人!
赌坊的打手方才被这些赌徒给弄得一肚子火,这会儿正拳打脚踢着发泄,就见着衙差们冲过来呵斥制止了。
但他们打得正上了头,哪就愿意轻易收手,一边推搡着衙差,一边继续踢打着那些赌徒。
那些赌徒们一个个哀嚎着,被打得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好不惨烈。
衙差们险些没能维持住场面。
好在一队五城兵马司的兵士路过,顺手帮了一把忙,这才堪堪把那些闹事的都捆了起来。
那些打手们还有些不服,叫嚣着:“他们在赌坊闹事,我们还不能收拾这些闹事的人吗?”
一个衙差往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刚才他被一个打手浑水摸鱼的打了一拳,这会儿肚子痛得很,他恶狠狠的骂道:“闭嘴吧!方才你们打人那架势,那是往死里打的!有什么话,去衙门里头说!”
赌坊里那几个方才还气焰滔天的打手,顿时萎了。
倒是那一队顺路来帮忙的五城兵马司的人,这会儿反倒有些迟疑起来。
他们记得,这日月赌坊,好像是年前刚进兵马司不久的舒副官名下的产业……
但这会儿赌徒们却也觉得自个儿屈,连声叫了起来:“差爷,几位差爷,这事可不能怪我们扰事,是这家赌坊不按规矩做生意!我们一开始连赢,他们就把我们直接给丢了出来!”
其余几个被制住的赌徒,这会儿几乎都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一应附和着,有的甚至还落了泪,看着很是凄惨的样子。
这话听着奇怪,那五城兵马司的人皱着眉头道:“一听就荒谬的很,赢了就把人丢出去,这样的赌坊还想做生意吗?——这定然是假的!”
其中一个赌徒倒曾经隐约听过一耳朵内幕,这会儿大声分辩起来:“怎么是假的!这赌坊马上就要关门不干了!哪里还管得着日后的生意,自然是能敛多少就敛多少!……我要不是想要赢回我的本钱来,我早就走了!”
五城兵马司的人这下子听得将信将疑,没再说话。
倒是那几个衙差,见那几个打手还有些不老实,冷笑一声,拿着链子上前便把他们都锁了起来:“都给我老实点!”
那几个打手这会儿倒知道陪笑脸了:“差爷,别,别锁啊差爷!我们东家可是平阳侯世子的弟弟!”
这些衙差对京城豪门的一些事也是有所了解的,闻言嗤笑道:“胡说些什么呢!谁不知道平阳侯他老人家膝下只有一个过继来的儿子,平阳侯世子哪里来的弟弟!”
说着,也不管赌坊管事如何说情,直接把赌坊管事跟这几个打手,并那几个闹事的赌徒,都给拷走了。
五城兵马司的人在一旁看了这个热闹,对视一眼,觉得还是要回去跟舒副官说一声才好。
阮明姿站在赌坊对面茶馆二楼的包厢里,看了个全程,看得还挺开心的。
小满踮着脚也看到了五城兵马司的人,颇有些咂舌:“他们会不会去给舒安榆通风报信啊?”
阮明姿笑盈盈的,心情似是很不错:“报信倒也好,倒也省得我还要想法子去知会琉璃街那边的舒家人一声了。”
她拢了拢袖子,声音轻飘飘的:“好了,剩下的,我们便回府,同爷爷奶奶一道等着看戏就好。”
阮明姿带着小廿小满快快乐乐的准备回平阳侯府。
倒不曾想,阮明姿从茶馆下楼的时候,却迎面正好遇到简秀平陪着他娘进来喝茶歇脚,身后的丫鬟小厮手上俱是拎着东西。
看样子应是逛街逛累了。
阮明姿正好跟简秀平与简母打了个照面。
她倒也没躲闪,大大方方的朝简秀平跟简母点了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
简母却皱了皱眉,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阮明姿:“这是先时村子里那个……阮明姿?”
倒不怪简母不信,实在是这几年阮明姿长开,容貌越发美得咄咄逼人,跟先前很是不同。
简秀平似是有些挣扎,他看了眼阮明姿,好像有什么话想跟阮明姿说,但碍于简母在场,简秀平还是只能作罢,只低声回了简母的问题:“对,她是阮明姿。”
简母眉头皱得越发高了。
第一千零六章 不懂礼数
先前简秀平同她说,他在京中遇到了阮明姿,她还有些不太相信。
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山村里出来的农女,怎么可能有资格参加那些场合?
但后来简秀平又跟她提了一次,遇到了阮明姿,她这就是再不敢相信也得信了。
与此同时,简母心中也暗暗警惕起来。
知子莫若母,简秀平提到阮明姿时的模样,她心下有数,那分明就是动了心的模样。
再展开想象一下的话,说不得阮明姿频频出现在她儿子参与的宴会,就是为了拿下简秀平!
这怎么能行!
简秀平是简母这么多年,呕心沥血教导出来的大兴最年轻的状元。
这比家里的任何军功都要来得更让她高兴!
可以说,简秀平是简母最大的骄傲!
简母怎么能容忍,阮明姿一个商女来染指她最大的骄傲?!
简母想到这,脸色不禁拉了下来。
她甚至怀疑,今儿这么一出偶遇,也是阮明姿故意安排的。
看看她儿子这副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
尤其是,当阮明姿面不斜视,要径直往茶楼外走去时,简母突然看似平和的开了口:“阮姑娘,许久未见了,不打声招呼吗?”
阮明姿顿住脚步。
简秀平不知道他娘为什么突然开口叫住阮明姿,手心都濡湿了。
阮明姿转过身,朝简母微微屈膝行了个晚辈礼,笑道:“简夫人好,我以为简夫人说不得不愿意看见我。”
简母心道,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简秀平声音有些紧张:“阮姑娘。”
阮明姿平静的同简秀平也打了一声招呼:“简公子。”
简母见阮明姿还算识趣,没有叫什么“秀平哥”,脸上那神色总算稍稍缓和了下。
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阮明姿,见阮明姿这一身虽说看着不怎么显眼,低调的很,但那衣料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宫里的贡缎……
简母库房里就有一匹这样的缎子,是宫里赏下来的,她珍重的放在了库房里,没舍得穿,想着或许等她的秀平娶个高门儿媳妇,她到时候可以把这贡缎送给儿媳妇当见面礼。
结果,这样被她珍而重之的贡缎,眼下她突然发现,就这样随随便便的被阮明姿做成了日常穿的衣服,随意的穿在了身上……
简母呼吸一窒。
心情突然有点复杂……
简母打量阮明姿的这会儿,阮明姿也在打量简母。
阮明姿不太明白简母喊住自己想做什么,总不会是叙旧吧?
但等了一会儿,简母也没有开口说旁的。
阮明姿便不得不主动开了口:“……简夫人,不知道还有没有旁的事?若是没有旁的事,我便先告退了。”
简母微微皱了皱眉,觉得阮明姿实在有点不懂礼数。
真真是穷乡僻壤里出来的,哪怕穿上了贡缎又如何?
但这会儿,她没有把她的这点儿嫌弃摆出来,依旧是摆出一副有些居高临下的姿态来,朝阮明姿略略点了点头:“是没有旁的事了,只是同你说一声,有时间来府里做客。到底你跟我们家秀平,也曾经有一段同村之谊。”
阮明姿浅笑一声,没有应,只是朝简母略一点头:“我知道了,简夫人。既然没旁的事,我便先离开了。”
阮明姿干脆利落的转身,简母一直都在打量着她,见她没有分半点眼神给她身边的儿子直接离开,却是稍稍皱了皱眉。
这不对劲,难道这阮明姿在欲擒故纵?
简母不由得看向一旁的简秀平,一看,心里便是咯噔一下。
她儿子脸上一片紧张的神色,看上去竟是想追上去跟阮明姿说些什么。
简母脸上不禁阴了下来。
正当她想说什么的时候,就见着简秀平咬了咬牙,竟是追了上去:“阮姑娘……”
简母差点没站稳,若非身边的丫鬟扶了一把,她险些要跌倒了。
简母深深的吸了口气,看到阮明姿在茶楼外停下了脚步,回身看向简秀平。
简母眉眼沉沉,大步上前,就听得她最引以为傲的儿子,正有些忐忑的同阮明姿道:“……阮姑娘,你近日可曾是得罪了什么人?好似有人在散布你的谣言……”
阮明姿心下微微一动:“简公子听到什么了?”
简秀平跟阮明姿的视线对上,这位在御前应对都能引经据典侃侃而谈的新科状元,这会儿舌头竟然打了结一般,结结巴巴道:“就是,就是我一个同僚……”
是他听他一个同僚说,储凤街那边有个遗珠阁,遗珠阁的东家姓阮,生得美貌无比,堪称京城之最。只是这几日以来,隐隐听说这位阮东家,也到了年纪,想嫁人了,不求是正妻或者贵妾,只求一片能安身立命遮风挡雨的立足之地。
他们还在感叹,说这位阮东家,说不得是遇上了什么麻烦,毕竟生得那般招人,遗珠阁又日进斗金,可能招惹上了什么麻烦……若非他们家中不想招惹太多麻烦,他们还真想去试试,看看这位阮东家能不能看上他们,愿意委身。
当时听得简秀平就气得攥紧了拳头。
这些人,真真是胡说八道!
……
听得简秀平结结巴巴的把事情讲完,阮明姿浅浅一笑。
这种事,其实一听就是旁人故意散布谣言来破坏她名誉的,但有些居心叵测的人,却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上门好似捡漏一般,看看阮明姿会不会答应他们。
也是好笑。
跟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一比,简秀平这般切实的替她担心“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倒让她心里一暖。
阮明姿真心实意的对着简秀平道谢:“多谢简公子提醒,我心下有数的。”
简秀平脑子一热,几乎是夺口而出:“……阮姑娘,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我愿意……”
他愿意娶她为妻。
这话还未说完,简母已经神色大变,在一旁直接截住了简秀平的话,喝道:“秀平!”
简秀平被简母这般一喝,愣了一下。
阮明姿却已经浅笑着点了点头:“……多谢简公子的好意,这事我能解决,不必劳烦简公子出手。”
第一千零七章 谁才是祖宗
冲着简秀平对她真切的关心,阮明姿没有伤了他们之间的体面,得体的婉拒了,直接转身离开。
简秀平似是还有话要说,简母却已经死死的抓住了简秀平的胳膊,脸色沉郁下去:“秀平!”
简秀平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简母压低了声音,语气却很是凌厉:“……你莫要被勾了魂去!那阮明姿身份低微,你若真喜欢,给你做侍妾也不是不可以,但这事,最少要在你娶亲一年后再谈!……眼下你再喜欢,都要给我憋着。我的未来儿媳妇,不能被这样一个女子给扫了脸面!”
简秀平神情有些萧索,他缓缓摇了摇头,沉默的什么都没说。
简母微微提高了音量:“秀平!”
这就是必须要一个回答了。
简秀平神情萧索,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娘,你想多了。”
虽说只寥寥见了几面,但他心下清楚的很,像阮姑娘这样的女子,定是不愿意屈身做妾。
像他娘,或是他的那几个同僚,对阮姑娘的出身挑挑拣拣,好似商女就如何如何了。
却也不照照镜子想一想,依着人家阮姑娘的品貌,能看得上这些除了家世一无是处的人?
更何况,他们家世也不是顶尖,也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给了他们对阮姑娘挑挑拣拣的勇气。
简秀平不肯再多说什么,简母心里饶是有些不放心,暗暗决定,要把给儿子议亲的事,再加快进度了。
……
阮明姿并没有被突然遇到的简母跟简秀平这一对母子给影响了心情,实际上,当她回到琳琅院的时候,看着平阳侯老夫人提前使人给她备下了点心甜羹,她心情已经止不住上扬了。
“奶奶!”阮明姿欢喜的叫了一声,一副精力满满的模样,免得平阳侯老夫人担心,“事情都办好啦,接下来,您啊,就等着看戏就好!”
平阳侯老夫人今儿气色也很好,她头上戴着一条阮明姿亲手给她做的靛青色抹额,看着精神矍铄的很。
见阮明姿这般欢欢喜喜的给她报喜,平阳侯老夫人上扬的嘴角就没有放下来过。
她笑吟吟的应道:“好,奶奶等着呢。”
阮明姿坐在平阳侯老夫人一侧的椅子里,毫不拘束的拈起一块点心,又左右看了看:“咦,爷爷呢?”
平阳侯老夫人笑道:“你爷爷在前头书房,有点事要处理,一会儿就过来。”
实际上,是昨晚老平阳侯连夜使人去查了些东西,关于眼下那些流言的事。
不过,平阳侯老夫人想着,眼下就先不必让阮明姿知道了,免得坏了孩子的好心情。
阮明姿吃着点心,说评书一般,把先前发生的事给平阳侯老夫人讲了一通,平阳侯老夫人虽说心里早有准备,但听得阮明姿描述那些疯癫的赌徒时,不由得嗔道:“……你这孩子,倒不如直接让你爷爷派一支亲兵跟你出去,那些赌徒赌红了眼,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阮明姿朝平阳侯老夫人撒娇道:“奶奶,我晓得的,我没有功夫,去了也是拖后腿。遇到这种事,我都是离得远远的,是小廿帮我去做的。”
平阳侯老夫人赞赏的看向小廿:“小廿身手确实好。你们习武之人,我也不知道喜欢什么。回头我让侯爷开了他的武库,小廿进去随便挑一样吧。”
阮明姿笑嘻嘻的:“那我就先替小廿谢谢爷爷奶奶啦。”
小廿见老夫人跟阮明姿都这般兴致勃勃,也不愿拒绝了让她们扫兴,越众而出,给平阳侯老夫人行礼谢道:“奴婢谢老夫人赏。”
阮明姿也不忘替小满表功:“小满也很机灵,一直陪在我身边。若是没她在,小廿也不放心离开我太久。说起来还是奶奶疼我,把这么好的小满给了我。”
平阳侯老夫人被阮明姿哄得眉开眼笑的,连连点头:“赏,小满也有赏!”
小满很是机灵的赶紧出来谢过老夫人赏赐。
这小偏厅里正其乐融融的时候,外头丫鬟来报,垂着头说是琉璃街那边的舒老夫人来了。
平阳侯老夫人神色便淡了淡。
阮明姿拿软帕擦了擦手,笑眯眯道:“奶奶,好戏上演了。”
平阳侯老夫人又是疼宠又是溺爱的看了阮明姿一眼:“你啊,就是淘气。”
她神色淡淡的笑了下:“那就请那位舒老夫人进来吧。”
“是。”丫鬟退下了。
阮明姿又催着小满:“要不,你去前头院子看看我爷爷忙完了没?请他过来?”
估摸着一会儿舒安楠也会过来。
毕竟他亲娘来了,他总得过来看看吧。
就是这舒安楠,是根本不在意这样做,会不会伤了平阳侯老夫人的心。
他不在意,阮明姿在意的很。
所以,阮明姿要把老平阳侯也请过来。
不说别的,老平阳侯往那一坐,那些小人们,嚣张行事的时候就得掂量着点!
平阳侯老夫人似是也看穿了阮明姿的打算,她淡淡笑道:“明姿,不必替你奶奶担心。琉璃街那边的舒家人,还不配在我面前撒野。”
从前她对琉璃街那边的舒家人多有忍耐,那是看在舒安楠的份上。
哪怕舒安楠把属于她跟老侯爷的侯府产业,一样样的往琉璃街舒家人那边送,平阳侯老夫人都不曾说过半个“不”字。
但这会儿,她跟老侯爷早已决定,平阳侯的侯爵不给舒安楠继承了。
到时候,舒安楠估摸着也会回到舒家那边去。
到时候谁也不欠谁的。
舒家人侵占了这么多年的产业,要不要他们还回来,还得看她心情呢!
敢撒野?
平阳侯老夫人淡淡的笑了笑。
若是他们敢撒野,就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祖宗!
小满正要出门去请老平阳侯过来,老平阳侯却是已经匆匆的过来了。
他眼神落在阮明姿身上,有些心疼,又有些忿忿。
阮明姿猜测,估摸着是老平阳侯先前处理的事,跟她有关。
也可能是先前那个谣言,有了什么眉目?
阮明姿心下猜测着,面上不显,笑盈盈的给老平阳侯行礼:“爷爷过来啦?”
第一千零八章 舒老太太
老平阳侯憋了憋,最终非常勉强的挤出个笑来:“嗯,过来看看。”
然而看向阮明姿的眼神,还是写满了心疼。
平阳侯老夫人品出点味来,一下子有些坐立不安,想问问老平阳侯到底调查出个什么结果来。
阮明姿当什么也没看出来的模样,亲亲热热的上前拉着老平阳侯的胳膊,让他在平阳侯老夫人身旁的主位坐下,又亲手给老平阳侯捧了一杯茶。
老平阳侯被这么贴心的孙女给暖的别提多熨帖了。
阮明姿小声道:“爷爷,以前我一个人,风风雨雨的也都这么过来了。现在咱们一家人在一起,那就更不用担心了啊。”
平阳侯老两口被懂事的孙女给安慰的甚至有种想老泪纵横的感觉。
一家人,是的,他们是一家人。
正当阮明姿陪着平阳侯老两口说话的时候,外头丫鬟通传,说是琉璃街那边的舒老太太到了。
平阳侯老夫人脸上的笑意隐了几分去,有些淡淡的点了点头:“请舒老太太进来吧。”
阮明姿也敛了笑。
不多时,外头先传来了一道满是抱怨的声音:“……不是我说,你们这院子,不就是个院子,咋还搞得这么奢靡?……这石子路是新修的吧?哎呦你们看这俩大青缸,呦,这外头还围上了稻草棉花呢?……哎呦,这水缸里养的锦鲤不错,我府上正好少着几条……”
平阳侯老夫人神色淡淡的,没有说话。
老平阳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显然也是强压着怒气。
那大青缸,跟锦鲤,都是近期以来,琳琅院里刚添置的。
是平阳侯老夫人跟顺国公老夫人闲聊的时候听说的,说好些小姑娘都喜欢颜色鲜艳的锦鲤。平阳侯老夫人当时没说什么,但回头却悄悄让人在院子里添置了两口大青缸,水缸外头做了保暖设施,下头还连着地龙,避免水缸里的水温度太低结冰。
这水缸里头游着好几尾鲜艳的锦鲤,平阳侯老夫人还特特拨了丫鬟每日里专门养护。
阮明姿在平阳侯府陪住的这几日,跟平阳侯老夫人在院子里遛弯时,时常会陪着平阳侯老夫人站在那大青缸前观赏会儿锦鲤,祖孙俩其乐融融的。
这会儿那位舒老太太还没露面,就先惦记着上这琳琅院的锦鲤了。
别说平阳侯老两口了,就是阮明姿,也皱起了眉头。
门帘响动,一位穿着打扮很是富贵的老太太迈了进来,想来就是那位舒老太太了。
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媳妇打扮的女人,殷勤的扶着。
这位舒老太太穿着一身靛紫色的锦缎衣裳,头上围着一条同色的抹额,抹额中间还镶嵌着一块大大的宝石;花白的发髻里,插着三四根金晃晃的金钗,浑身上下写满了“富贵”两个字。
那她身边的媳妇,也是一副富家太太的打扮,穿金戴玉的,好不富贵。
舒老太太一进来后,没有先跟身为主人家的平阳侯老两口打招呼,而是先东瞅瞅西看看的,口中不断发出“啧啧”的声响。
平阳侯老两口也没说话,神色冷淡的看着舒老太太在那东张西望的。
舒老太太的眼神最后落到了阮明姿身上,先是闪过一抹惊艳,继而便是那种打量——那种掂量着对方能值多少钱的掂量。
阮明姿被看得不大舒服,神色平静的端了一碗茶起来,以袖遮掩饮茶,也挡住了舒老太太的打量。
舒老太太“啧”了一声,很是不悦的样子。
倒是她身边的媳妇还记得她们这次来是来做什么的,拉了拉她婆婆的衣袖,小声道:“娘,别忘了正事。”
舒老太太啧了一声,这才看向平阳侯老两口。
当她看到平阳侯老夫人一身家常衣裳,虽说看着不招眼,但明显又很气派的样子时,眼里闪过一抹贪婪的光。
这些都是她儿子的!
换言之,这些都是她的!
舒老太太自顾自的往一旁椅子里一坐,口中说着:“蔺老姐姐,好久不见了啊。”
平阳侯老夫人还不至于跟她一般计较,老平阳侯更不会跟一位老妇人一般见识,两人都没有对此表现出什么不悦来。
平阳侯老夫人淡淡的回道:“是有些年头没见过了。”
倒是舒老太太身边那个媳妇,还多少懂点礼数——不过也就只局限在那么一点,她咧嘴朝平阳侯老夫人跟老侯爷笑了笑,胡乱的行了个礼,嘴里却叫着:“叔,婶子,我是世子弟弟的媳妇,不知道两位还记得我不?”
平阳侯老夫人眼皮都没抬一下。
舒老太太对平阳侯老夫人的态度显然有点不大满意,咳了一声:“我说蔺老姐姐,咱们都是一家子,也就不说那些寒暄的客套话了。”
她皱着眉头,直接说明了来意:“我就不绕圈子了。我们家情况老姐姐也是知道的,楠儿先前给了我们一间铺子,我们营生的好好的,也算勉强糊个口……前几天老姐姐突然说要把铺子收回去,我们舒家也不是那等不讲理的人,虽说这经营的好好的,说收回去就收回去让我们损失了一大笔钱……”
说到这,舒老太太脸上的皱纹都有些一抽一抽的,看着很是心疼的样子,有些怨怼的看了平阳侯老夫人一眼。
平阳侯老夫人神色淡淡的,就当看不见的。
舒老太太只好撮了撮牙花子,继续道:“……这几日我们这不是在修整准备交接么?突然来了一队人,把我们店里的伙计都给抓去了!我们都说了,这是平阳侯府的店铺,可那些官差不听啊,把铺子都给封了!……我说老姐姐,老侯爷,这不是在打平阳侯府的脸吗?”
老平阳侯重重的哼了一声。
舒老太太被吓了一跳。
平阳侯老夫人这会儿也出了声,声音淡淡的:“哦?被抓了?好端端的,怎么会被抓啊?”
舒老太太敛了敛心神,“哎呦”一声,有些躲躲闪闪道:“就是有伙人来闹事啊,店里头的伙计那不得把闹事的人赶出去啊?这冲突之间,推推搡搡的……”
第一千零九章 你这是想让我们母子离心
舒老太太含糊的说了一通,话音一转,语气又气愤起来:“这倒也不重要!我说老姐姐,那怎么说也是平阳侯府的铺子,这就被封了,这不是欺负人吗?!这可不行啊,老姐姐,你们赶紧使人去官府说一声,让那边赶紧放人,赶紧把铺子给解了!这多耽误事啊!”
平阳侯老夫人早就从阮明姿那儿听说了始末,眼下见得舒老太太避重就轻的,还想借平阳侯府的名声来给官府施压?
平阳侯老夫人心想,明姿说的没错,这果然是一出好戏。
平阳侯老夫人嘴角带上了一抹淡淡的笑:“是吗?不过,你说了这么多,我倒还不知道,你说的哪家铺子?既然是楠儿给你的铺子,你找楠儿去就是。”
舒老太太一下子支支吾吾起来:“就,就是青阳街那边的铺子……”
这当口,外头又有丫鬟来报,说是官府那边来了人,说他们查到一家铺子非法经营,明明在官府登记的是银楼,但做的却是赌坊的勾当,偏生也拿不出合法的地契等文书来。
最后官府查了官府那边归档的文书记录,发现这铺子是落在平阳侯老夫人名下的。
平阳侯老夫人一脸震惊的模样:“什么赌坊?我名下可没有赌坊的生意。”
她似是想起什么,震惊的转头看向舒老太太:“……你方才说的,不会就是这铺子吧?”
舒老太太原本想含糊一下,瞒天过海的混过去,哪里想到官府那边会来人,顿时也有些慌。
但慌过之后,她又强作镇定的想,她慌什么啊?平阳侯老夫人名下那么多铺子,早晚都是她的楠儿的。楠儿是她亲生儿子,亲生儿子给她这个当娘的一个铺子,又怎么了?
换句话说,这平阳侯老夫人抢了她的儿子这么多年,别说给她一个铺子了,就是给她几十个铺子,都是应该的!
想到这,舒老太太腰板子顿时又硬了起来。
她皱眉道:“蔺老姐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计较这个……”
平阳侯老夫人板起了脸:“这怎么是不计较的事呢?这非法经营,可是要把背后的人给抓进牢里的!”
舒老太太顿时慌了:“哪有这么严格……这,这是你名下的铺子啊!”
平阳侯老夫人似是生气了,不大高兴道:“虽说铺子是我名下,但却一直是楠儿媳妇帮我打理,什么时候成了你们舒家的铺子,我也不清楚,怎么这会儿倒是赖上我了?”
舒老太太霍得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慌里慌张道:“你,你可不能不管啊!你名下的铺子,自然,自然是你要负责任的!”
老平阳侯重重的拍了下桌子:“荒唐!”
舒老太太被吓了一跳,哆嗦了一下。
老平阳侯冷笑一声:“拿着我夫人的铺子去经营赌坊,也无人通知我夫人一声,赌坊挣得银钱更是没见着一文。这会儿出了事,倒想起来这铺子还在我夫人名下了!”
他那剑眉都竖了起来,看着威严的很。
舒老太太更是被吓得直哆嗦。
她身边的媳妇连忙赔笑道:“叔,叔,别气,你别气啊。这,这之间肯定有什么误会。当年大伯他把铺子给到家里的时候,就是一个月挣不了几十两银子的小银楼。当时我们还想着,咱们侯府家大业大的,也看不上这几十两银子……但,但我们家里没个营生也不像话,就,就想着改了个赌坊。虽说是赌坊,可我们做的是正经生意啊!眼下说我们非法经营,我们也冤枉啊!”
老平阳侯冷声道:“这是两码事!”
舒老太太却不知怎么了,突然狰狞的瞪大了眼:“不就是一个小铺子,你们非得在这跟我一个老太婆计较是不是?!可别忘了,你们可是抢了我一个儿子去!我大儿都是你家的,你给我们个铺子又怎么了!”
平阳侯老夫人听得这话,眉头高皱,声音虽不大,却隐含着怒气:“你想好再说!当年我们平阳侯府确实要从族中过继一个孩子,但可没有硬抢!当时你跟舒天济跪着求我养了舒安楠的事,可不是我一个人知道!”
舒老太太却一副撒泼的模样,往地上一坐,蹬腿甩手的哭了起来:“哎呦,没天理啊!为着一个铺子,你们这是要逼得我们家吃官司啊!我们家吃了官司,楠儿他脸上就好看了?!好狠的心啊!你们这对养父养母,这是想让我跟楠儿母子离心啊!”
平阳侯老两口冷眼看着舒老太太撒泼。
而这会儿,回府的舒安楠听说了亲娘过来的消息,那可谓是魂飞天外,连忙赶到了琳琅院,结果一进来,就见着他亲娘一屁股坐在地上,正在那撒泼。
舒安楠只觉得又是心疼,又是难堪。
他大步上前,一把拽起舒老太太,声音隐含怒气:“……您这是做什么!”
当着平阳侯老夫人跟老侯爷的面,舒安楠不敢叫舒老太太“娘”。
舒老太太在那干嚎的嗓子都疼了,一见大儿子来了,那是双眼放光,双手拉着舒安楠的衣襟不放,嘶声道:“你快,快使人去衙门,让衙门把咱们家的铺子给解封了!”
舒安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得舒老太太这般说,那是一头雾水。
尤其是他听到舒老太太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说“咱们家铺子”的时候,有些紧张的看了平阳侯老两口一眼。
见平阳侯老两口好似对这个称呼不是很在意,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舒安楠见他娘一把年纪了,还这般哑声相求,心里也难受得紧,他稍稍放软了声音:“……您倒是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旁边舒老太太带来的小儿媳妇钱氏立刻接上了话,把事情的经过避重就轻的说了一遍。
落在舒安楠耳朵里,那就成了只不过是一个小小铺子的事。
他也没放在心上,稍稍松了口气。
看他娘这副大阵仗,他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呢。
舒安楠不由得看向平阳侯老两口,放软了声音:“父亲,母亲,您两位,看这事……”
第一千零一十章 养不熟的白眼狼
平阳侯老夫人淡淡的看向舒安楠。
没有说话。
老平阳侯眉毛抖了抖,也没有说话。
舒安楠等了会儿,见平阳侯老两口都沉默的不表态,急了:“父亲,母亲,不过是一家铺子!”
阮明姿却在此时开了口:“楠叔叔的意思是,看在这位老太太是楠叔叔亲生母亲的份上,要让爷爷奶奶认下开赌坊这事,然后出人去衙门说情,把这事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这样吗?”
阮明姿说得透彻,舒安楠有点尴尬,但却又找不出阮明姿话里的毛病来,只能僵着脖子点了点头。
舒老太太的眼神落在阮明姿身上,依旧是那副掂量着能值多少钱的算计眼神:“……方才我就想问了,这个小丫头是谁?”
平阳侯老夫人冷声道:“自然是我孙女。”
舒老太太抬起那有些嶙峋的手,指向阮明姿,不大高兴的拔高了音调:“就是这个死丫头?!害得我家婵儿被送到家庙去的那个?!”
舒雅婵被送去家庙还没几日,这舒老太太倒是已经知道了。
可想而知是谁说的。
平阳侯老夫人淡淡的看了舒安楠一眼,没有说话。
舒老太太这会儿还在骂:“……这么狠得心,这不是亲奶奶,就是心狠!”
舒安楠有些尴尬,只能低声劝道:“……您别说了。”
舒老太太瞪了他一眼:“我说错了不成!?你这个当爹的也无能,就看着自己女儿被送到家庙去?”
舒安楠只觉得头皮发麻,又不知道怎么跟舒老太太解释。
这其实已经是他拿爵位来逼了平阳侯老两口之后的结果了,要不然,这会儿舒雅婵应该在牢里,身败名裂。
而不是以养病清修之名,被送到了家庙。
只不过他娘舒老太太向来看重爵位,他不敢说这事,怕他娘知道了反而埋怨舒雅婵祸水。
就像他夫人苗氏,这几日对他一直冷言冷语没个好脸色,就因为他把爵位当儿戏。
他又惦念着苗氏怀了身孕,只能处处陪着小心。
舒安楠这会儿是一个头两个大。
好在舒老太太只狠狠瞪了阮明姿一眼,决定先把这事给放一放,还是眼前赌坊铺子的事更要紧一些。
她死死抓住舒安楠的衣襟:“儿啊,这事你可千万要给家里争口气!”
舒安楠尴尬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看向平阳侯老夫人,求救似的:“母亲……”
大概是祖孙连心,直到这时,平阳侯老夫人隐隐明白了阮明姿的用意。
阮明姿想把这事闹大。
想让所有人知道,平阳侯老夫人跟老侯爷,不欠舒安楠的生父生母什么,反而是舒安楠的生父生母一家子,一直贪得无厌,得寸进尺。
霸占了平阳侯老夫人名下的资产不说,竟然还要平阳侯老夫人替这一家子处理他们贪得无厌带来的祸事……
平阳侯老夫人心下微微一动。
只是面上,这会儿依旧是面无表情。
平阳侯老夫人淡淡的看向舒安楠,再次问道:“……你想好了?要让我们动用关系,替你生父生母一家子给抹平这事?”
舒安楠硬着头皮朝平阳侯老夫人作揖:“……母亲,求您。”
平阳侯老夫人淡淡的看了舒安楠一会儿,这才略一点头:“行吧,就这样吧。”
舒老太太还有些不大满意,想问这平阳侯老夫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什么叫就这样吧。
舒安楠却知道,平阳侯老夫人的性子,这就是答应了。
他喜上眉梢,连连道谢。
舒老太太又心疼起儿子来,身为堂堂的平阳侯世子,竟然对个老虔婆这样点头哈腰的。
等她的儿子继任平阳侯,她头一件事就让儿子把这一对老不死的夫妻俩,从这富贵院子里迁出去!
她才是楠儿的亲生父母,这样大的院子,合该她来住!
舒安楠出去送舒老太太了,阮明姿回过头来,握住平阳侯老夫人的手:“奶奶,您莫要伤心,有些人,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平阳侯老夫人稍稍一愣,便眉头舒缓的笑了起来,她满是慈祥柔情的看向阮明姿:“我知道。我跟你爷爷早就想开了,这大概就是没什么亲人缘分吧。”
阮明姿小声道:“……爷爷奶奶要是放心,这事接下来就交给我处理,好吗?”
她要把这事闹大,让所有人都知道,平阳侯老两口这么多年来,可从没有亏欠过别人什么!
她隐隐觉得,舒安楠日后怕是为了他生父生母一家子,会彻底跟平阳侯老两口反目!
她这也是未雨绸缪了!
向来对阮明姿百依百顺的平阳侯老夫人却没有立时答应,她只有些心疼:“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沾染这些做什么?”
阮明姿没有多说,只是跟平阳侯老夫人撒娇道:“也是锻炼一下嘛。”
平阳侯老夫人还没松口,阮明姿又转向老平阳侯。
老平阳侯刚才也被舒老太太跟舒安楠给气得够呛,但他自认是个大老爷们,总不好跟舒老太太一个女流一般计较。
这会儿见孙女儿朝他撒娇,想要去办这事接下来的部分,老平阳侯顿时就答应下来,拍板道:“好好好,我们明姿想去办,那就去办。只不过你要答应爷爷一件事,爷爷把几个侍卫拨给你,你再带上爷爷的腰牌。免得有什么不长眼的冲撞了你。”
平阳侯老夫人见老侯爷“倒戈”的这么快,有些无语。不过,听完老侯爷的安排,平阳侯老夫人也是稍稍放下了心。
最起码带着侍卫,也出不了什么事。
就当是锻炼一下孩子了。
平阳侯老夫人也勉为其难的松了口。
阮明姿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亮晶晶的,犹如夜幕中的繁星。
她精神头十足的跟平阳侯老两口道了声别,就带着老平阳侯给的腰牌,迫不及待的出门去了。
平阳侯老两口看着孙女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平阳侯老夫人嘴角的笑容这才慢慢淡了下来。
她还惦记着先前有人乱传谣言那事,不由得看向老平阳侯。
“侯爷,那个谣言,到底出自哪里?”
第一千一十一章
阮明姿拿了平阳侯的腰牌,从正屋出来,倒没有立刻出门。
她去了她的房间,把身上这身便于活动的利落衣裳,换成了一袭有些华丽非凡的正红色缎面绣银线蝴蝶长裙。
行走间裙摆晃动,犹如朝霞漫天。
衬得阮明姿那原本就绝色的容颜,更是明艳不可方物。
她如瀑的黑发如数被挽起,墨色发髻间,只插着一柄耀目灼灼的步摇。
阮明姿看着落地黄铜镜中的自己,拿起自制的胭脂纸,轻轻一抿,露齿浅笑,明眸皓齿,顾盼生辉。
小满见惯了阮明姿日常随意收拾一下自己的模样,乍然见到阮明姿这般精心打扮,被惊艳的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姑娘……你这样可真好看啊……”半晌,小满才找到了自个儿的声音。
阮明姿一撩裙摆,迈过内室的低坎,对着小满眼波流转:“怎么着,这意思是姑娘我别样不好看啊?”
小满满脸通红,向来机灵的她这会儿都有些结巴了:“奴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她见阮明姿依旧笑眯眯的,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阮明姿是在逗她,跺了跺脚,嗔道:“姑娘!”
阮明姿也不多逗弄小满,她哈哈一笑:“好啦,咱们走啦!”
“姑娘,咱们去哪儿?”
阮明姿嘴角的笑容意味深长:“去看热闹啊。”
……
京兆府尹今日有些头痛。
下头的衙差巡街的时候,抓了几个闹事的,顺道封了个非法经营的赌坊。
按理说这是一桩很琐碎的小事。
京兆府尹一开始也把这个当成是琐碎的小事,没往心里去。
后来他就听下头负责了这桩事的师爷,悄悄递上话来。
说这赌坊,不太对劲啊。
这赌坊里的打手,一个劲的求饶说自个儿是按照东家的吩咐行事。
可他们又说,他们的东家是什么平阳侯府世子的弟弟。
众所周知,平阳侯府的世子,是平阳侯老两口过继来的。
那他的亲弟弟,其实就是打着这个名头,根本半点实权都没有!
更何况这铺子,留在衙门归档的原契书,分明是写着这铺子应是银楼,原先是落在平阳侯老夫人名下的。
老滑头师爷,敏锐的察觉到了其中的问题。
若是正常出借铺子,亲戚间的互通有无,那,这铺子的经营范围在出借的时候也应该更改才是。
当然,实际经营与经营范围不符这种事,也是民不举官不究的,但谁让这赌坊正好犯了事,犯到了官府手里呢?
这一查,就查出问题来了。
这不,老滑头师爷,就悄摸摸的把这事来汇报给了京兆府尹。
这种事,自然是要顶头上司才能决断的。
京兆府尹便有些迷茫了。
说实话这不算什么大事,赌坊打手打人,关几日便是了;非法经营,罚笔银钱就是了。
但,偏偏这赌坊隐隐露出几分的异样,让京兆府尹不得不小心应对。
所以,当所谓赌坊东家,那个“平阳侯世子的亲弟弟”找上门来时,京兆府尹便斟酌再三,稍稍给他透露了一下。
这事吧,说大不大,说小,也真不小。
最好的解决法子,就是找到铺子的原主人,给他们出具一份说明,归入卷宗作为补充,就没什么大事了。
京兆府尹的意思,其实还有一层,就是想看看,平阳侯府愿不愿意为这个所谓的“平阳侯世子亲弟弟”出头。
只要愿意出头,那就一切好说,免得他到时候在不经意间,得罪了平阳侯府。
这一层,京兆府尹就自然没有给舒家人透露了,只让下头的师爷跟舒家人暗示了,这事得让平阳侯老夫人她们出面才行。
所以,舒安榆他娘,舒老太太,就火急火燎的带着小儿媳妇钱氏上了平阳侯府的门。
舒安楠送他娘舒老太太出来的时候,舒老太太还有些不大放心呢。
“我儿,府里头那个,”舒老太太在临上马车前,大拇指外翻,指了指琳琅院的方位,悄悄的问舒安楠,“到底能不能把这事给咱们解决了啊?”
舒安楠倒是对平阳侯老夫人很有信心。
毕竟,从小到大,平阳侯老夫人言必行诺必果,信誉向来极好。
“这肯定能给咱们解决了。”舒安楠叹了口气,话音一转,“娘,这事你草率了,你应该先跟我说一声,最起码跟我夫人说一声也行。”
舒老太太见舒安楠竟然责备她,当即就红了眼眶,骂得唾沫横飞:“果然你被那个老虔婆给养歪了心!你娘我这不是担心你媳妇刚有身孕,不想她为了这点小事操劳吗?!你倒是对那个老虔婆有信心的很,但你也不想想,这么点小事,若非是那个老虔婆一开始就不想帮忙,故意刁难,你来之前,这事早就解决了!”
说到这,舒老太太又是带着哭腔哽咽起来:“说来说去,也怪娘,当初若不是娘想让你过上好日子,把你送到了老虔婆那,那老虔婆哪有机会收买人心!这不,果然就把你养的咱们母子离了心!”
舒安楠最怕他娘絮叨这个,脸皮都有些僵了。再加上舒老太太这声音也高,舒安楠急急忙忙的四下看了眼,硬着头皮小声道:“娘,别说了,是儿子错了!……回头儿子给您再送几匹宫里头刚赏下来的绫罗绸缎,那颜色好看得紧,儿子都没舍得给旁人,先可着给您!”
这里的“旁人”,指的自然是平阳侯老夫人。
舒老太太见舒安楠认了错,又许诺给她送绫罗绸缎,还是平阳侯老夫人没有的,顿时心花怒放,喜笑颜开的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那我就回去等消息了!”
舒安楠满头汗的送走了舒老太太跟钱氏,看着马车离开的背影,有些无力的叹了口气。
近两日他曾经旁敲侧击的跟老平阳侯提过,宫里头已然开了印,这让位的奏章是不是可以准备呈上去了?
但老平阳侯却定定的看了他好一会儿,没说话,愣是把他给看得出了满头的冷汗,也不敢再问些旁的,匆匆就告退了。
舒安楠心里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好像有什么事,已经发生了变化!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阮明姿一袭正红色缎面绣银线蝴蝶长裙,带着小廿小满,在离着衙门还有二里路的地方下了马车。
这里正是一处繁华闹市。
阮明姿这等姿容的绝世美人儿,一下马车,便吸引了不少附近人的视线。
不少人甚至倒吸了一口凉气。
无他,阮明姿今日这一身,实在是明艳得太过惊人。
小满见不少人往这边看来,沉了沉心思,故意提高了音量,有些苦恼道:“姑娘,马车坏了,这可怎么是好?”
阮明姿叹了一口气,声音清甜:“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左右这儿离着京兆府也不远了,我们便走着去吧!”
阮明姿声音并不高的,但她生得着实太美,不少人都下意识的屏气凝神听她讲话,她这话便入了不少人的耳。
这闹市上不少混混都目露垂涎的看向阮明姿,无奈她身后还跟着一队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侍卫护卫左右,倒也没有人敢造次。
毕竟,这气场,这架势,绝非一般的人家!
他们倒是有色心,但还得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动得起人家!
阮明姿带着人从闹市经过,几乎所到之处,周围人的视线都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
再加上先前她话里又提到了要去衙门,不少人心里头都好奇的抓心挠肺的。
这么美的绝世美人儿,去衙门到底是做什么啊?
不少人左右无事,索性就悄悄的跟在了阮明姿那一行人的身后,打算去衙门看个热闹。
这便形成了一个有些奇特的景观。
阮明姿就当不知道的,依旧是面带浅浅的笑,同小廿小满一道往衙门方向行去。
而这时,她身前有个汉子,扶着一个软塌塌的姑娘,往这边走。
那汉子口中还不住的责怪着:“……小小年纪,怎地这般没有节制?酒能是什么好东西啊!到时候回去,看爹娘不得骂死你!”
俨然是一名尽职尽责的好大哥,在扶着醉酒的妹妹准备回家的模样。
旁人顶多也就不赞同的多看那醉酒的姑娘一眼。
一个姑娘家家的,竟然在大白日喝醉了,真真是成何体统!
没有一人多想。
毕竟,这儿是闹市,再加上不到两里处便是衙门,大家打心里就觉得,这可能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在阮明姿她们经过的时候,那汉子扶着那个醉醺醺的姑娘,避让到一旁,看样子是打算让阮明姿她们先过了,自己再过。
然而,阮明姿在经过他们面前时,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径直往那汉子那行去:“这位大哥。”
那汉子没想到阮明姿这样看上去华贵非凡的绝世美人儿会突然停下来同他打招呼,脸上闪过一抹仓惶,随即强行镇定下来,勉强笑道:“这位小姐,有事?”
阮明姿看向他搀扶着的醉醺醺的姑娘:“方才听你说,这是令妹?”
那汉子便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让小姐见笑了。我妹妹这几日心情不大好,家里头一时没看住,竟然让她出来饮酒,还饮醉了,着实不应该。”
阮明姿点了点头,又有些喟叹道:“想来府上一定很看重令妹。看着令妹身上的衣裳,可比大哥你身上的衣裳要名贵不少。”
那汉子干巴巴的笑了下:“确实,家中只有这一个妹妹,自然疼得多一些。再说了,我一个大老爷们,穿那么好的布料做什么。”
阮明姿又点了点头,一副相信了汉子的话的样子,感慨道:“府上确实很疼爱令妹啊。”
她指着那醉醺醺的姑娘腰上的一块玉坠,朝众人道,“大家伙儿看到了吗?这一方玉佩,价值百两,能买这位大哥身上这件衣裳……唔,也就二三十身吧。所以我着实很佩服府上啊。”
众人又不是傻的,一听阮明姿这么说,顿时心里咯噔一下,狐疑的眼神不住的打量着那汉子。
这一仔细打量,就看出不少问题来了——比如,这汉子自称是这个醉醺醺姑娘的兄长,可他跟那位姑娘,生得可是一点都不像啊!
再比如,说是这姑娘是醉了酒,确实,这姑娘脚步虚浮,整个人都被汉子搀扶着,看着就是醉酒模样。
可是看那姑娘的脸,别说没有醉酒之人经常出现的酡红了,就连酒味都没闻到半点!
那汉子额上冷汗都沁了出来。
他想说什么,偏生对面那明艳得有些过分的姑娘,眼神灼灼的盯着他,他张了张嘴,根本说不出什么狡辩的话。
旁边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莫不是个拐子吧?”
“别说,我看着像……”
那汉子咬了咬牙,把手上那姑娘突然往阮明姿那边一推,人撒腿就跑。
作为训练有素的丫鬟,小满抢在阮明姿之前扶住了那个不省人事的姑娘,而小廿,则是脸一沉,踢起一块石子,正中那汉子后心!
汉子惨叫一声,倒了下去。
几个侍卫立刻上前,将那汉子给擒住!
周围一片叫好声!
围观群众们激动不已,这简直是免费看了一场好戏!
看向阮明姿的眼神,简直无比灼热!
小满抱着那不省人事的姑娘,却有些无措,看向阮明姿:“姑娘,这……”
“有解药吗?”阮明姿心平气和的问那被侍卫给捆起来的拐子。
那冒充是千金小姐哥哥的拐子这会儿早就怂得不行了,焉了吧唧道:“没有。这药等到了时间就醒了。”
阮明姿想了想,便道:“正巧我们不是要去京兆府吗?交给官府好了。”
小廿小满便一左一右的搀扶起那个不省人事的千金小姐。
再加上那个被捆成了粽子的拐子,阮明姿她们去京兆府的队伍里又更奇怪了一点。
也有些大妈着实是太过好奇,又见阮明姿方才义薄云天的出手救了被拐的小姑娘,看着也是个好相处的,便热情的同阮明姿打起了招呼:“贵人,您说要去京兆府,是去做什么啊?”
这问话,仿佛戳到了阮明姿的内心深处。
阮明姿叹了口气,似是有些难言之隐。
众人反而更好奇了。
这下子,跟着阮明姿去京兆府的人,更多了。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人本来就有从众性,看着一堆人都跟在一位绝世美人的身后,虽说不知道要去干什么,但也忍不住跟在了后头。
等阮明姿的队伍到达京兆府的时候,已经是个十分庞大的队伍了。
阮明姿进了京兆府,外头围观的百姓几乎是里三层外三层,将京兆府团团围住,看着就声势浩大,很是骇人。
衙差一见这阵势,哪里敢怠慢,赶忙给汇报了上去。
正在头痛的京兆府尹,一听衙差这描述,那是更头疼的厉害,简直差点当场发作心梗。
他定了定神,穿上一身行头,升了堂:“堂下何人!”
待京兆府尹目及一片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眉头都忍不住皱得老高。
这到底是做什么啊!
阮明姿款款下拜,没有让京兆府尹太过为难,自报了家门:“民女姓阮,今日来,是有两件事要找府尹大人。”
她拍了拍手,侍卫把那个捆成了粽子的汉子给推了上来。
阮明姿话音清甜,从她发现这拐子的异常开始,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最后指着小廿跟小满扶着的那位人事不省的姑娘道:“……这便是拐子拐的姑娘,民女着实也不知该怎么办,再加上又有要事要来呈给府尹大人,便只能带这位姑娘前来府衙。”
京兆府尹威严的点了点头,对阮明姿的观感好了不是一点半点。
多么遵纪守法的良民啊!
这位姑娘一看就出身不凡,看看她身后的那队器宇轩昂的侍卫,就知道哪怕是在权贵多如狗的京城,估摸着家里头也是能排得上号的。
可人家眉宇之间没有半点骄矜之气,很是谦逊,还很是尊重他这个京兆府尹!
这就让京兆府尹对阮明姿的初始印象评分极高!
京兆府尹对阮明姿点了点头,让旁边的人把那位人事不省的千金小姐给扶进了内衙,威严道:“本官要替这位姑娘以及她的家人,多多谢过阮姑娘。不若阮姑娘留下地址,待这位姑娘的家人找来之后,本官告知她的家人,到时候估摸着她的家人会上门相谢阮姑娘。”
阮明姿却摇了摇头,道:“不必了,民女救人,本就是路见不平而已,也不图旁人的感谢。”
阮明姿这随口一推辞,又让京兆府尹对阮明姿的好感上升了数个百分点!
京兆府尹想想他曾经打过交道的几家千金小姐,无不是仗着美貌与家世,颇有些自视甚高的模样。
再看看眼前这位阮姑娘!
简直好比是千金小姐中的标杆一样的人物!
阮明姿这一番操作,不仅刷了一波京兆府尹的好感,更是把周围百姓的好感度也刷到了最高。
大家原本就对生得好看的人颇多宽容,而当这个生得好看的人,又是个大好人时,众人简直会把这份好感给抬到一个非常高的高度!
阮明姿站在原地,感受着周围投来的形形眼神,简直也有些不知说什么好。
她确实是打算“招摇过市”,聚焦更多的关注。
但救这个被拐子拐走的姑娘,却并不在她的计划内,也真真是赶巧了。
却不曾想,这一波正好给她接下来的事,来了个“天助我也”!
可能大概是舒家人太过龌龊,连老天爷都看不过,要来帮她一下吧!
阮明姿垂下眼眸,脆声道:“启禀府尹大人,民女还有一事。”
京兆府尹摸着胡子,点头道:“是也,方才你说这被拐的姑娘是第一桩事,那第二桩呢?”
阮明姿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民女其实是来给大人送这份说明的。家中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于是民女便替爷爷奶奶来给大人送过来。倒不曾想,路上马车坏了,当时离府衙也不远了,民女怕耽误大人断案,索性直接步行过来……”
说到这,京兆府尹便了然的点了点头。
这怪不得跟了这么多的百姓。
依着眼前这阮姑娘的姿色,百姓们若是知道她是来府衙的,八成会好奇的跟过来看看到底是桩什么事。
京兆府尹心下暗忖着,衙差已经将阮明姿呈上的那封信,递给了京兆府尹。
那是一份平阳侯老夫人亲手写的补充说明,言简意赅,在信的末尾盖上了她的私人印鉴,做不得假。
信上说明了她的儿媳把这银楼出借给了舒家人,但舒家人忘了跟官府报备经营内容的改变。这确实有错,甘愿受罚。
京兆府尹拿着这份说明,微微松了口气。
说明这铺子背后的事,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有了原契书主人的这份补充说明,罚一笔款便可,倒也不用再把铺子给封着了。
京兆府尹刚要说什么,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出不对来。
喊平阳侯老夫人为奶奶,那不就是平阳侯老夫人的孙女?
可据他所知,平阳侯老两口只过继了一人,便是眼下的平阳侯世子。而平阳侯世子名下,也只有一名嫡女,名为舒雅婵的。
那,这位姓阮的姑娘,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京兆府尹眉头高皱:“你……”
阮明姿似是知道京兆府尹在困惑什么,微微一笑,朝京兆府尹款款下拜:“民女先前并非说谎,只是民女乃是平阳侯与夫人收的干孙女。”
姿容绝世,耀目灼灼。
她又从怀中掏出了一枚腰牌,交给了一旁的衙差。
衙差将那枚腰牌递了上去。
京兆府尹定睛细看。
是平阳侯的腰牌,断然没错。
京兆府尹微微松了口气:“原来是干孙女啊……”
那这事便再无异议了。
京兆府尹正要再说什么的时候,阮明姿却又叹了口气:“我知大人心中疑惑,为何我奶奶的铺子,东家竟然成了平阳侯世子的弟弟?”
京兆府尹顿了顿。
不,他现在并不疑惑。
但他对阮明姿印象极好,并没有就此打断阮明姿的话,而是等待阮明姿继续往下说。
那些围观的百姓们,则是一听阮明姿竟然是他们大兴战神平阳侯的干孙女,个个早就兴奋的不行,这会儿又听得战神的干孙女说话的意思牵扯到了家族密辛,能不兴奋?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这不是欺负人吗
因着大家都在伸着脖子等阮明姿说话,这会儿府衙的堂上,竟然很是安静了一翻。
阮明姿倒也没太吊旁人的性子,她轻轻叹了一声,眉尖微蹙,似是笼上了一抹轻愁:“我奶奶家,平阳侯府的事……想来大家应该也听过一些传闻,我爷爷奶奶他们的独子,眼下的平阳侯世子,其实是过继来的。”
围观的人疯狂点头,听过听过,这个是真的听过。
平阳侯府嘛,老平阳侯跟他夫人,那是一对活生生的传奇啊。
为了国家抛头颅洒热血,对于这样的英雄身上发生的许多逸事,百姓们那叫一个如数家珍。
甚至好些个年龄大的,还记着当年平阳侯夫妻俩,是为了捍卫京城的百姓,披挂上阵,这才让贼匪钻了空子,兵荒马乱之下,把平阳侯夫妻俩盼了好些年的独子给掳走了,让小小的孩童尚在襁褓就丢了性命。
每每说起这个,不少百姓都鼻子一酸。
所以说,虽说眼下的平阳侯世子,跟之前的平阳侯老两口声望没法比,百姓们看在他是平阳侯老两口独子的份上,还是对他蛮多好感。
“过继这个事,我爷爷奶奶家,也没什么好避讳的。”阮明姿说得坦坦荡荡,“以我爷爷奶奶的为人,既然过继了旁人家的孩子,那自然就是要当亲生孩子一般看待的。”
百姓们连连点头,这个他们是相信的。
人群里这会儿传来一道声音:“所以,方才这位姑娘说的,什么平阳侯世子的亲弟弟,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啊?”
阮明姿垂下眼,长长的眼睫毛微微的颤了颤:“自然就是,世子叔叔的亲弟弟。”
旁边有人“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道:“我晓得了!世子不是过继的吗?这亲弟弟,定然是他原先那个家里的亲弟弟啊!”
“这不应该啊,”也有人满是疑惑,“这过继出去的孩子,就跟原来的家庭没关系了啊。又不是一肩挑两房,哪里能又占了过继人家的便利,又来享原先家里头的关系。什么亲弟弟,亲妹妹这一类的亲戚,这都放在明面上了,这不是欺负人吗?”
这道理确实如此。
眼下这时代很多人家为了延续香火,无子的人家,大多会从族中旁支里过继一名子弟过来继承自己的家业。这过继后,过继的孩子,那就等同于与过去的家庭彻底割裂,再无旁的干系。
见了原先的家人,那更是不能称呼什么“哥哥弟弟”的,哪怕是见了亲娘,那顶多叫一声“族婶”什么的亲戚称呼,也就顶天了。
是以,百姓们听了这人的话,连连点头,是这么个道理。
他们平头百姓家都晓得的事,怎地平阳侯世子掰扯不清?
想想平阳侯府那偌大的基业!
阮明姿这会儿已经听到有些人在人群里嘀咕:“老平阳侯英明一世,这平阳侯世子可有些掰扯不清啊……”
阮明姿垂着眼,似是并不在意旁人的议论,只妥妥帖帖的柔声道:“其实爷爷奶奶,知道血缘亲情乃是天性,割舍不断,所以,爷爷奶奶对此一事,从未说过什么。”
“老平阳侯高义啊!”
百姓们连连点头。
这不愧是他们曾经庇佑了他们大兴数十年的战神,重情重义!
就连京兆府尹,也捋着胡子不住的点头。
阮明姿又开了口:“大人见谅,我之所以赘述这些,其实就是不想让大家误会我爷爷奶奶。他们两位老人家都年纪大了,今儿我世子叔叔的亲娘上门,提起这事时,我奶奶惊的差点晕过去……”
阮明姿似是自知失言一般,“啊”了一声,住了口。
百姓们听得正揪心,见阮明姿突然住了口,纷纷催道:“姑娘你别卖关子啊,后来呢,老夫人没事吧?”
阮明姿柔声道:“多谢大家关心,奶奶她无事。只是太过担心我世子叔叔的亲弟弟会被牵连,赶紧补了一份说明。她原本要自己呈上,只是身体欠佳,便只能由我来送到京兆府了。”
京兆府尹却是听明白了。
这位阮姑娘话里头又是惊又是晕的,其实就差是明说了,平阳侯老夫人对她名下的银楼被改做赌坊经营这事,并不知情。
只不过是因着平阳侯世子的亲娘找上门相求了,她才知道了这事,出于对平阳侯世子的关爱,不想让他的家人出事,这才补了这份说明。
京兆府尹叹了口气,不由得感慨,平阳侯老夫人真是一片慈母心啊。
围观的百姓也大多都觉得平阳侯老夫人对那一家子可真好。
不过,也有人觉得不大对劲。
这一般来说,过继后的前后两家人,为了避嫌,那是能不走动就不走动,以免大家见了都触景伤情什么的。
这怎么着,平阳侯世子的亲娘怎么都堂而皇之的直接上门了啊?
这位漂亮姑娘说,平阳侯老夫人“惊”得差点晕过去,不正是说明对此事不知情吗?
不少人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起来。
这会儿,百姓里头又有一人,扯着嗓子道:“说起来,你们提到的这又是什么补充说明,又是什么平阳侯世子弟弟铺子的,说的不会是东边那街上的日月赌坊吧?”
阮明姿回道:“正是。”
百姓里的那道声音立刻变得义愤填膺起来:“原先我家就住在附近,那儿原先是座银楼,虽说规模小,但里头的银匠师傅的手艺,那叫一个好啊!我娘一直爱去那儿打个镯子什么的!后来突然来了一伙人,把银楼给拆了,里头的几位老师傅都被赶走了,然后把那银楼给改成了赌坊!还洋洋得意的说什么,赌坊的东家是平阳侯世子的亲弟弟!我娘伤心了好久!……嘿,今儿倒是全对上了!平阳侯老夫人都要现补一个文书说明,这不就代表了,她对这事从不知晓吗?!”
那道声音又变得充满了煽动性:“大家想一想,平阳侯老夫人身居高位,她名下的铺子,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被什么世子亲弟弟给充作了赌坊!这说明了什么啊?!”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平阳侯府这也太好骗了吧
百姓们被这道声音顿时给勾起了兴趣,都在等他说下一句。
那道声音抑扬顿挫道:“这说明,这铺子分明就是世子瞒着平阳侯老夫人,把这铺子挪给了他亲弟弟,并不曾让平阳侯老夫人知晓啊!”
这人的推测合情合理,再加上先前阮明姿的明示暗示,百姓们纷纷恍然大悟,又有些难以置信。
“这平阳侯世子的脑子是进水了吗?怎能做出这等事?”
“他这是拿着平阳侯府的家产,去养他原来的家人啊!”
“这也太过分了点吧?”
这是把自个儿代入到了平阳侯府的视角,简直是越想越气,简直能把自个儿气死!
他们要是过继了孩子,辛辛苦苦的从小养到大,结果转头这孩子偷偷拿着府里头的家产去救济他原来的家人,他非得活活锤死这白眼狼不成!
当然,也有持不同意见的。
“平阳侯府家大业大的,这一点点产业铺子也不算什么吧?”
“是啊,总不能自己享福,看着自己亲娘亲弟弟他们饿死吧?”
当这两种声音开始有了抬头的趋势时,阮明姿又开了口。
她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也早就设计好了绿茶台词。
她轻叹一声,一副很是惶恐的模样,跟众人解释道:“大家不要误会世子叔叔,他很好,爷爷奶奶对他也很好,他肯定也只是顺手帮一把而已……这不,爷爷先前已经在考虑,要把平阳侯的位子让给他了。”
阮明姿说得无比焦急真诚,却又一副不小心说漏嘴的模样,“啊”了一声,捂住了嘴。
众人见状,却更是相信了。
喔豁,这世子偷偷挪用了平阳侯府的资产,竟然还能即将出任新一任的平阳侯!
平阳侯老两口简直也太好了吧!
这让百姓们更加替善良淳朴的平阳侯老两口不值了。
这会儿,人群里又响起了一道声音,痛心疾首的很:“哎呦,平阳侯府这也太好骗了吧!这是被蒙在鼓里了啊!”
这一听就是知道很多内情的样子。
周围百姓们纷纷转头去找那道声音,却发现根本不知道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就只能听到那道声音继续痛心疾首道:“……人家平阳侯世子的亲爹亲娘这些年过的滋润着呢!等人家平阳侯世子成了平阳侯,我敢打保票,这平阳侯世子的亲爹亲娘,乃至亲弟弟,亲侄子侄女,一家子马上就要鸡犬升天了!”
这话透露出来的信息量就更大了。
阮明姿慌了,声疾色厉道:“你说谎!世子叔叔虽说偶有照拂他原来的家人,但他肯定还是会以平阳侯府为重的!爷爷奶奶为国为民了一辈子,世子叔叔定然也不会坠了祖祖辈辈打下的威名!”
那道声音好似被阮明姿的冥顽不灵给激怒了,疾声厉色道:“你们这些被蒙在鼓里的傻子!真以为是‘偶有照拂’?!你们要不就去看看,琉璃街街尾十三号那栋大宅子!到底姓甚名谁!”
阮明姿一脸震惊,说不出话来。
百姓们听得这个涉及了家族密辛的消息,也是颇为目瞪口呆。
那道声音冷哼一声:“傻了吧?我索性跟你们全说了,可不止那栋宅子呢。这平阳侯世子打从一过继,霍,那家人是从上到下都过上了好日子了!原先我家跟他家就是隔得不算远的邻居,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家,把孩子过继出去,得了多少好处!这孩子时不时的偷偷溜回来看他们,给他们塞银子也就罢了,还给他们翻新了房子,买了下人。后来那舒老妇又觉得房子太小,住起来不舒服,嚯,你们猜怎么着!那位世子爷也不知道是从平阳侯府捞了多少油水,过继到平阳侯府没几年,就给原先的家里头换了一栋宅子!”
众人听着,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过继的一般都不会挑太大的,据说当年这平阳侯世子过继过去的时候都八岁了。
其实也能理解,平阳侯老两口大概是怕孩子太小,到时候立不住再夭折了,反而还得再过继一个。
但八岁的孩子,过继过去,没几年的话,就能给家里头捞一栋宅子跟丫鬟……
这几乎让在场的百姓们都有点酸,酸里头还有点义愤填膺!
那么小就知道给家里头捞东西了,眼下若是等平阳侯世子成了平阳侯,这平阳侯的家业,说不定还真就要改换门楣了!
阮明姿疯狂摇头,一副根本不相信的样子:“我不信!你在说谎!世子叔叔,世子叔叔充其量也就对家里人好一些,他根本不会这么过分!……我听奶奶说了,当年世子叔叔发烧,是她不合眼不解衣的照顾了三天三夜,从宫里头请了多次太医,才把世子叔叔给救回来的。世子叔叔怎么可能背着爷爷奶奶做这种事?!”
阮明姿生得极美,这会儿又泫然欲泣的模样,让百姓们看了,只觉得心都要跟着一起碎了,鼻子也跟着酸了起来:“哎,平阳侯老夫人,对世子可真是没得说。”
越是这样,人们对平阳侯世子这种忘恩负义白眼狼的“家贼”行径,越是义愤填膺。
还有人试图替平阳侯世子辩驳:“话也不是这么说,许是平阳侯世子觉得自己住了大宅子,家里头却住着破屋,不大好,这给家里头改善一下居住环境,让亲爹亲娘住的舒服点,他也好再无牵挂的在平阳侯老两口膝下尽孝,这不行吗?”
先前说话的那人便又是一声冷笑:“改善居住环境?是了,你倒提醒了我,我还没说完呢。平阳侯世子他亲爹亲娘那一家子,搬了新宅子以后,你们猜又怎么着了?”
“怎么着了?”
“平阳侯世子他亲爹亲娘一家子,统共没有几口人,乡亲们,两进的大宅子啊,两进啊,人家嫌住得不舒服!”那道声音充满了唾弃,“后来,没几年,平阳侯世子又给换成了先前我说的那,琉璃街十三号大院!乡亲们知道这是多大的宅子吗?四进!整整四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