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跟我来!
林落儿想了想,仍旧是拒绝了。
孙水若又说道:“你是一个谨慎小心的人,我听说过了,今日一见,竟然料不到还有这样小心翼翼的人在……”
林落儿听了这说话跷蹊,本来要浅笑说话,可又一念想,居然将那套狗血给泼出去了。
孙水若没有料到林落儿如此谨慎,步步惊心,反而今日请不成林落儿,倒是变得十分尴尬。
待她走后,林落儿有话说:“自己也不敢知她们有些风路?其实,自己的难处,没处说去。”
正在思量着,谁知玉春又悄悄的进来问林落儿。
林落儿倒是纳罕了,玉春最近来的倒勤快些,难道是另有什么变故?
玉春站着说道:“姨娘,不知道朝廷见喜吗?”
林落儿摇了摇头。
玉春说道:“我听说是老爷干了一件大功,朝廷上下可欢悦了。”
林落儿心里一想,难道潘玉成谋反了,那我不是成了……
此时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夫人怎么样了?”
玉春微微一愣,随即说道:“很好,能吃些东西。”
林落儿不想去揭他的事,只好关心下他正室大老婆的事。
可这玉春分明藏着什么事,没说几句话就拐到“通同造意,谋叛为党”……
林落儿觉得她十分厌烦,便打发她说道:“今日困顿,十分乏累,又要舂米,又要工织。”
话不说满,料想她也能听出话意。
可这玉春偏偏是前后相同,又说了什么获罪,抄家,贩卖。
林落儿听着这些话,是又惊又怕。
“姨娘,你说我们要是这样的妇仆,是不是……”
“跟我无关。”林落儿说道。
玉春失声道:“夫人要卖你?”
林落儿大吃一惊,身上忽然一阵寒寒……
夜里,郗夫人处是通明灯火,而林落儿这里阴暗暗的,倒是如同鬼市。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居然坐在桌子边上等人来,那个人可是天天如此,已经想**林落儿有一年了吧?
林落儿的手不自然的放着,心却扑扑乱跳,谁也不知道那个人出现的时候,会不会被林落儿今夜突兀之举给吓死?
忽然想到这样的人,身上又一阵寒颤,只是坐在那里,不愿动一动。
“怎么不躲了?”声音从身后飘来,林落儿不愿转身,却也双脚乱颤。
黑影终于来了,林落儿连忙紧了紧自己的衣……
“不说话是吗?难道就能放过你……”
林落儿微微咳嗽了几声。
“今晚有病?”黑影疑道。
林落儿的确有点,可这一年来,躲躲藏藏,还要受虐,人早就憔悴的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你自从进府,要是一直安分守己……”
黑影的话未说完,林落儿倒是先吃惊不已,什么叫你自从进府,难道就一直打算林落儿了?
什么叫安分守己,难道林落儿还不够谦卑小心?
这时,黑影二话不说,已经扑面而来,“啊”呀一声惨叫,林落儿站了起来,“怎么样?”
“你,好……”黑影一掠,可是在窗外一跌,又是一声惨叫……
第二日,天未大亮,林落儿已经将房内房外查看一遍,略有猜测,就是不敢肯定,毕竟是关乎府里的事,可不能随便一个小妾指证的。
林落儿将此事压了下来,到了午饭后,郗夫人处派人来唤林落儿过去,“快一年了,她才想起我,看来,是要为什么事做个准备了?”
跟着人过去,先是小光看见林落儿,狠狠地瞪了林落儿一眼,“小三来了……”
林落儿微微变色。
小光朝着人扬了扬脸,林落儿心中起疑,立即躲到小光处,不知小光如何厌恶,竟然往林落儿原本的地方奔了过去,谁知玉春顺手一盆冰水倒了过来,“啊呀”一声,反被冻得半死。
林落儿的脸上一惊,却不怒愤。
玉春吓了一跳,小光虽然又惊又怒,给了一巴掌,还骂着狠话,又见林落儿站在一边惊魂未定,立即**了起来……
林落儿抬了抬头,转身自去……
“这些人越来越胆大了,居然假唤我,想要算计自己,幸好躲过……可这次又是为什么,反而像是要发生什么样的大变故?”
心里思忖,停在门外……
林落儿只好忍耐,想这府里的那些丫鬟丫头,都是有脸有面的人,要说资历,也是老人了。
可这些人,一副冰冷,面目狰狞,却想要在这样的时节,对自己一个已经将近一年,饱受折磨,又憔悴不堪的人……
林落儿欲哭无泪?
忽然,身上寒意十分,望着后面的院门,自己除了忍气吞声,还能如何?
正室与妾室,正妻与小妾,身份地位不是差一点,而是云泥之别……
谁知玉春赶上林落儿,脸上仍旧是血红的巴掌印,林落儿并没有一分厌恶,她也有自知之明,不禁哭道:“姨娘,我不知道是你?”
“知道。”林落儿说道。
玉春见林落儿如此,想要伸手,林落儿立即走了回去……
一回到房中,林落儿的脸色惨然,想起这一日怪事,十分焦虑……
孙水若来的勤了,反让林落儿害怕了。
林落儿是一只刺猬,总是小心翼翼的保护自己,她又何尝不是?
没想到,日子一久,林落儿发觉和她是同类人时,也放下自己的警惕。
看到这里,反而连自己都奇怪了,一个无争无求,谨言慎行的人,怎么会如此脆弱,轻易的被一个女孩给打垮了。
因为,林落儿与她都差不多年纪,不管前头如何苦,后来如何痛?林落儿都没有内受一条,况且自己不贪赌得人生,也不惹出是非,只要稳便切可,如此几件,也就让林落儿的日子变成了另外一种情景。
这一日,林落儿放好桌,铺下些果子,量着酒就等孙水若来说话。
果然,孙水若来了,如约似的到点就到。
她一看见酒,就笑道:“今日有酒,你想醉我。”
林落儿微微一笑:“不肯醉,不相留。”
“以心相照就是。”孙水若说道,“我今日留下金一两,就当日后的酒果钱,你且权收下,不然,我过后就反悔了?”
林落儿默默的收了,在这里所说的金一两,并不是指黄金一两,而是白银……
将白银说成金,也是历朝说出的诌话,权当是面子上的意思。
孙水若此时有些欢喜,先喝了一杯红酒,“还是这家的酒好喝,颜色也纯。”
“我也是喜欢顺昌的红酒,还是一样的胭红。”
孙水若朝林落儿浅浅一笑,“这酒倒是配合你,没想到连我也爱喝了……”
林落儿笑而不语,只是点了点头,随她独自喝去。
桌上有些果子,望了一眼,也觉得没有好东西给她吃。
“还没有好东西?瞧这人参果,刺红珠,拐枣子……”
林落儿淡然说道:“还是略显寒酸了。”
“你又来了,小心翼翼。”孙水若柔声道,“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状况,都是不好意思的,也要拿出面子来……”
林落儿笑了笑,只听她说话,也是一种想法,这样的女子,令人欣赏。
忽然,一道身影掠来,林落儿隐隐猜到了谁?
“居然喝酒……”
林落儿沉默了。
潘玉成见林落儿沉默,越发生气,可林落儿不肯多言。
孙水若想替林落儿说话,他却不看她,抬着头喝道:“你出去……”
林落儿心中一惊,只觉后背一凉,低着头,一言不发。
“你不是哑巴,和我就没有话说吗?”潘玉成走到林落儿的面前,让自己看清他脚下的靴子。
他是刚赶回来吗?
林落儿不知道……
潘玉成不耐烦的说道:“你除了叫一声老爷,就没有事了吗?”
林落儿并不聪明,更不会说什么。
“木头,泥偶……”潘玉成伸出手,抓住林落儿的肩说道,“你就不想吗?落儿……”
林落儿心中一动,良久良久……自己抬起头,痴痴的望着他……背影……
他早已回头,不再说话,也不再看林落儿。
潘玉成握着孙水若的手,林落儿看到孙水若不情愿又哭丧的脸,欲言又止……
林落儿是夜睡至三更,偏偏做了一梦,恍惚绿玉独自走来,说要带林落儿去一处,林落儿反而镇定,问道:“你是何方妖?竟然迷我……”
绿玉笑而不语,她一挥手,林落儿的滴个神啊!
居然一挥手间,一眨眼时,林落儿自转到一个阴风惨惨,鬼气森森的去处。
“哪里?”
林落儿瞧着眼熟,好像是哪里?
有一个门,黑瓮的,其实是黑板,又有一座牌楼……不知道哪里,又有些眼熟,正想叫绿玉一问,谁知郗夫人手提着凛浆水饭走来。
“夫人。”
林落儿叫了一声。
“我不是夫人,是鬼婆。”
林落儿连忙闭嘴。
“不要害怕……”
林落儿的双腿始终不停地颤抖。
“跟我来……”
林落儿的双眼始终不敢在前看……
鬼婆有些生气,就把一条铁链子索林落儿,一拉就把林落儿趔趄个跟头,还没有爬得起身,一阵云雾扑面而来,但见一座大殿开了大门,露出里面的五间小厦。
少时,醒来……
林落儿一声叹息,脑子还有滚油锅,大碓臼,刹铁磨,刺夹板,粗齿锯,各样非刑都有……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这一日,打扫院子,眼看着快到中午了,一个小丫头舍儿跑来找林落儿。
林落儿说道:“你姨娘怎么样了?”
小丫头舍儿哭着,就是不知道怎么说?
第一百八十七章:真的是他吗
林落儿也有耐心,并不逼问,她想说时,自然谁也拦不住,就像倒豆儿似的一股脑儿全说的。
果然,小丫头舍儿将昨日孙水若去了之事告诉林落儿,刚一听完,如提冷水盆灌顶一般,浑身颤栗,战兢无了。
林落儿过后,有些不信,要小丫头舍儿寻个隙,让自己亲自知道才行。
小丫头舍儿又哭道:“那是夫人房里的事,我叫不开人,就不说四大丫鬟,就是二丫鬟,小丫头也不能唤动。”
林落儿知道这件事太过刁难,牵强,又不想惹是生非,不再出声。
自小丫头舍儿走后,林落儿心里切齿,百般纠缠,终于一日,舍儿悄悄的撇了众人,又来寻林落儿,自己立即明白,便将她藏在后院。
林落儿自去郗夫人处,却被玉春发现,她问林落儿做什么,自己说夫人的工织要变个色,林落儿特特来领。
玉春在前,林落儿在后,两个人往郗夫人房里要走,谁知小柔叫住,一见是林落儿,有些难色。
小柔问了林落儿的来意,又有些刁难,可想今日不同往常,心中隐了三分厌恶,便说在碧橱那边等着,另则,不能呆会见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能出声。
其实她的心计狠毒,要不是舍儿先告诉林落儿一声儿,无论是谁待会儿见到,听到,谁都保证不了自己不尖叫出声。
林落儿等了一会,方才模糊的意识到孙水若战战兢兢走来,她没有看到碧橱这边,直往郗夫人床上……躺去。
此时,方想起舍儿所说的情景,又听到郗夫人连哄带劝着她,虽说孙水若小声的哭哭啼啼,还是被林落儿悄悄的听见了。
林落儿只能听,有些无可奈何,谁知小柔进来,轻轻的指着前面一个眼儿对林落儿说道:“好生站着,别乱动,乱看。”
小柔说完,就走,也不告知郗夫人。
林落儿也不介意,刚才得了小柔指点,又是那么的一些话,心里有了主意,便往那边的眼儿往里看,这一看不得了,居然将房里的情景看得个一清二楚。
不一时,他来了,真个衣装整绥,看了一眼床上,立即脱去了上下衣服,因为背着林落儿的脸,看不着他的面目,倒是后背英伟,腰挺魁拔,一个人立跪了上去,孙水若那里再也听不到一声儿。
林落儿想,她是不敢出一声了。
“天那,天那……”林落儿看了一眼,心里扑扑直跳,只见郗夫人双手握住孙水若的手,她的头枕在郗夫人的右腿上,而她的嘴,却是一条棉布紧紧的勒索紧实,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而他潘玉成的身体大动,越来越乱,这时,林落儿听到不是声音的声音,心跳声一下一下地直堵到喉咙处,林落儿不忍在看,只是转身,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不能让自己发出一林点声音。
林落儿听到的声音,不是孙水若的,而是郗夫人的,“……妇休推梦里睡了……”
林落儿早已蹲下,眼泪直愣愣的往两颊处流着,说不想别的,那是死人,说不想尖叫,那是亡容。
也不知多久,林落儿忽然听到郗夫人叹气:“够了,够了,到此为止……”
然后,林落儿在碧橱中慢慢的站起,只是一霎那,一双眼睛直睁睁地盯过来,心里立即警惕揪紧……
幸好郗夫人说什么“木瓜棚儿过,淡菜系不牢”,只这一句,他才将那一双眼睛收回,转身离去。
林落儿整个人虚脱下来,心也死去了八分,小柔娇滴滴似的走来,嘴里嚼着肠似的说道:“姨娘人气不愤,也做作出这等事。”
林落儿的脾气,要是往日,绝不吱声,也没言语,谁知林落儿自己顶着气,丢了小柔一脸唾子,眼直直的骂她:“放你娘的屁。”
小柔一愣,林落儿也不想理她,狠狠地一把推开,立即连郗夫人也不见了,急着往外就走,这里腌臜辣眼睛,多呆一刻是*贱。
林落儿今日虽不受辱,却见到这样的……,真的比平日受辱还可惧六七。
“你看见了。”
林落儿低垂着脸,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进来?
“老爷。”林落儿说道,忍气吞声着。
潘玉成将林落儿抓起,林落儿的心扑扑乱跳,“你就不言语?”
林落儿心里害怕,立即说道:“疼……”
潘玉成见林落儿倦淡,立即放开林落儿说道:“傻瓜。”
林落儿不解,却也不能说。
谁知潘玉成一翻脸,脱衣解带,林落儿已经吓得魂都没了,连忙叫道:“疼……”
他的动作一滞,无语的看着林落儿。
“我又不做作什么,无非是想把内衣脱下来给你缝缝,听说,你的工夫好。”
林落儿开口说道:“老爷,你回去脱了,再让人拿来才好。”
潘玉成也不答应,“这也是你自进府来,与我说过的长话。”
林落儿说道:“妾是砍头的,吹嘴的,没有什么本事?”
潘玉成须臾脱了内衣,一把甩在床上,然后离去。
林落儿暗自捏两把汗,终日恁是提心吊胆,陪着一千小心,仍旧是吃受他这一回风波。
果然,第二日小柔要罚林落儿,新仇旧恨一起报,林落儿教她对不上眼,每日搜寻上自己,干坏么事,恶这营生。
林落儿想着她有些得意,竟然一出门时,反而虚浮,只见她脚下一滑,落了病根。
懒得理她,去郗夫人处听教。
郗夫人说道:“你来我这儿,为什么没有见面就走了。”
林落儿谦卑的说道:“夫人累了,不敢打扰。”
郗夫人笑道:“你怎么知道?”
林落儿微微蹙眉,说道:“小柔让自己待在碧橱半日,自然知道。”
“那样……你也知道,相貌平平,老爷是没有兴趣的?”郗夫人又说,“你恨我吗?”
林落儿知道这话不好答,只轻轻的说了一声:“夫人。”
郗夫人不依不饶的说道:“你恨我吗?”
林落儿郑重的说道:“我有自知之明,何来恨呢?”
“你就这样的小心……”郗夫人便没有理由了。
林落儿此时跪着,好像外头的冷风一阵阵进来,没想到这里不打火,难道是为了害林落儿落个寒症。
这么一想,她们的心思真的狠毒。
林落儿这一年来,已经憔悴不堪,身体也是怕冷的,此刻,更觉得冷风似钢刀,寒气似刺锥,不觉得浑身哆嗦起来,有些跪不稳了,可自己不愿被人落下口舌,只能继续勉强支撑。
毕竟是寒冷的令人毛发竖立,身体忍受不住,双腿酸楚,心口难言,到底……昏天黑地了过去。
等林落儿醒来,眼皮子也不能抬一下,只是感觉到一个人说道:“都是一样的命苦……”
林落儿勉强睁开眼,“孙水若。”
孙水若笑道:“没事了,你多睡一会。”
林落儿见她在旁边,哪里肯睡?
“你怎么在这里……”
孙水若强笑道:“没有人愿帮你,我……”
林落儿知道了,心里苦涩无比。
“你知道了……那事?偷偷的看的……”孙水若说话时,低垂娇羞。
林落儿不敢答应,只是换个话题,“最近想着打一个络子,只有黑的,你说,打什么样的好?”
孙水若想了想,“黑的太毒,不打也好。”
“毒……”林落儿心里琢磨,“嗯,不打就是。”
孙水若微微一笑,“你恨我吗?”
林落儿说道:“我为什么要恨你?”
“也是,让人羞,让人看……是谁都不会说什么恨?”孙水若咬着牙说道。
林落儿一凉,“夫人逼你的……”
“怎么能说逼呢?我是她侄女?”孙水若笑道,好冷。
林落儿沉吟着,许久,说道:“你想这样吗?”
“不想,能这样吗?”
孙水若的话让林落儿大惊失色,听起来,她好像也同……
林落儿没有话说了,因为孙水若,因为自己,因为小心,因为艰难。
夜时,林落儿已经倦了,打了热水,正要洗脸,突然自己的手上一紧,原来黑影又来了。
林落儿惊恐万状,“你到底是谁?”
“别怕,我今晚不想动你。”黑影为了安林落儿的心说道,“只动嘴……”
林落儿立即吓得魂飞魄散,这不是一个样,他到底是谁?潘子琮吗?真的是他吗?
黑影说道:“你就想一直这样的受辱委屈下去?不如跟他摊牌,撕脸,看一看他这样的男人,到底是什么面目?”
林落儿心里倒是好奇,你又到底是什么面目?
孙水若找林落儿的时候,林落儿正在工织一张青莲不妖图,她慢慢的走近林落儿,轻轻的叫了一声名字。
林落儿笑道:“还怕你不自在,没想到你倒转的很快……”
孙水若看着林落儿,连头也没有抬,仍旧一针一眼的工织着手中那图,她静悄儿坐在林落儿的身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
“你说,一个人要是生机都没有了,该是什么样的感觉?”
“嗯。有这样的人吗?”林落儿一边工织,一边问道。
“有没有什么无所谓的,我就问问你,能不能实话实说?”
林落儿低着头,只是就事论事,“只要是那个人骄傲的什么,就会没有生机,如果是这样的结果,应该是将死了吧?”
孙水若笑而不语,良久,她才说道:“你这是推心置腹之语……”
第一百八十八章:可怕的梦
“你不是说要实话实说吗?”林落儿说道,“怎么,又怪我起来了吗?”
“哪有?你替我解释了就是帮我,自己还感谢你呢!”
“别说谢不谢的,要是这样较比起来,我不知道要说多少谢给你了?”
孙水若看了一会林落儿工织,又不免叹息,她指着林落儿一处的针工,说道:“你还是小心,就是一根勾脚处,也是不肯多下一针工儿。”
“不小心能如何?这张就废了,什么劣脚的,哪怕一点点,都不能用……”
“有什么关系?我就不大看出来……”
“你无心倒是如此,岂不知多心的人大有人在,还有,有人会看得出来……”
孙水若叹了叹,“像你这样的活法,岂不是很累?”
“没有办法,身份卑微,又处乱世,若不小心,自己找死……”林落儿也叹了叹。
孙水若突然起身告辞了,又说困觉,林落儿只好送她,先是不肯,又奈不住林落儿坚持,两个人一起走到了院外。
林落儿他们刚走到一边,有个丫鬟满肚子气似的拍打着东西,手上着力处大了些,一下子直迷了眼。
孙水若想要说话,林落儿说算了。
谁知孙水若不依,反不饶人,林落儿比不得她,也就送到这里,还有好多事做不完呢?
等林落儿走后,孙水若让那个丫鬟跪了大半日。
待林落儿出来时,只见那个丫鬟委屈的哭着,“你叫什么?”
“夏收。”
“跪久了?我去替你求求情,只是以后再也不要粗手?”
林落儿不等夏收出声,立即寻孙水若去说情,要是别人就算了,万般求不得人,反而被人笑话,幸好是孙水若罚的,也就看在丫鬟跪了这么久,好心说情一回……
果然,孙水若答应了,林落儿一个人出来,让她慢慢的起来,别闪了眼儿。
夏收先是不信,林落儿也知道她明白,并不愿多说什么意思,只是让她自己选择……
等林落儿转身走进了院子,夏收径直追来,好像憋着多少气说道:“所有的人都说姨娘是个**货,我也受了这样的蛊惑,如今看笑话,插腰杆的,把我贬成了猪,却是这般的跪着受辱了……”
林落儿倒没怎么大听,心想,你才这么点事,就觉得如何受不了,遭不得,却不想林落儿一年来过的折辱,还偏偏死了一个绿玉……
如此一较比,林落儿打断她,夏收沉不住气了,也是心中不快,因为见林落儿做了一件好事,便要如何帮林落儿?
林落儿蹙眉道:“就事到此。”
夏收不说了……
林落儿房中有一个暖炉,也是青莲不妖图,此刻,自己望着出神,“善是一种选择,可是,人情淡薄,世态炎凉,任你才华多情,也抵不过无情命运?”
忽然,想起孙水若今日的话,难打饥荒似的明白,她不打破了这个灯虎儿,日后好好儿的难见她?
林落儿惦记着这事,明早就要过去找她,谁知郗夫人又病倒,要有一个人来服侍。
道理说,林落儿一个小妾,是应该尽心尽力,谁知上次病着也没有林落儿,也不睬林落儿,都被那小柔等四大丫鬟给揽办了。
这一次,该不会是巧合,居然要林落儿过去照看好,服侍好郗夫人,心中生疑,免不得委屈过去。
第二日,刚到郗夫人院,就被玉春拦下,她小心翼翼的说道:“夫人让庄姨娘搬到东小院住了。”
林落儿不以为然,“很好。”
玉春奇怪的看着林落儿……
林落儿进了院子,忽然听到一阵哭声,接着,又是一阵骂声,心中猜测,不愿多说。
那时,屋子里一阵手忙脚乱,虽有小柔等四大丫鬟打理,也是一时收拾不过来,原来郗夫人神志不清,糊里糊涂,如此哭了又骂,打了又摔,直闹至四更才休。
怪不得要林落儿来服侍,她们用心之毒,还要自己白白劳苦几日几夜。
谁知,郗夫人这一病不起,就是下了床,也是口内胡话,把大家唬得抖衣乱战,闹得天翻地覆。
潘玉成每日来看一次,可见了郗夫人又是叹气,可又见了林落儿直眉瞪眼,每日都是看得林落儿心里发慌,好像被他看出许多心事,心中有鬼……
孙水若也不来问候,只有林落儿,小柔等四大丫鬟轮班守视……
郗夫人如此疯餍,到底是什么原故?
至午时,小柔打发林落儿出去鲜生处看看,如此颐指气使的打发,也令人着实气恼。
可林落儿的脾气消乏,也不说话,径直去了鲜生处看看,里面是重合的槐木门,这种槐木做门不好,听说,也是怪事鬼故的地方。
林落儿静静的走在门外,只见重门紧闭,心想无人,便要离去,谁知里面传出两个人的声音,立即惊得林落儿一阵鸡皮,“夫人的病是不好了,多久才见去……”
“我看是没几日了,瞧夫人这样,生不如死,到底是一个死?”
“那你说,这草乌**……加减吗?”
林落儿一听,惊魂未定,这些药容易致患者发昏,宿醉,嗜睡,不灵等作用。
“别说话,小心有人听见……”
“那我去看看……”
“看什么看?这会子,偷闲的人多着呢?只有那几个人,又紧张的什么物儿似的守在那里,谁还有什么时候来这里偷看?”
林落儿听到这话,也不愿进去,只能静静的转身,早些离开这里。
也不管到时候小柔怎么问?林落儿都一概不知,想不到府里想要算计的人,竟然连鲜生处都有,这些人明里的不见踪迹,倒是暗中……
府里忙着和尚驱魔除邪,林落儿没有主意,也不作怪,只是潘玉成也同意,所有人都没有话说。
林落儿自鲜生处一回,就不得不小心再小心,这一日,见到孙水若不出面,便寻个空找着她住处。
这几日,驱魔除邪的和尚来了好几次,因为潘玉成不放人,也有些留下来继续护持伽傩的。
林落儿今日到了东小院,谁知人不在,不知道孙水若又诚心躲哪里避塘去了?
左右寻思,大概想到一处,还是孙水若告诉林落儿的,就是霍园。
霍园与后园不同,丫鬟都不能进的。
林落儿寻找过去,前后都照看一遍,仍旧没有人影,此时疑心起来,悄悄的到了风洞。
不寻来尚可,谁知林落儿静悄悄的来,连里面的人都不知道,等林落儿听到一笑一哭,十分刺耳的声调,心里仿佛是有一只幽灵般飘过……
林落儿羞得要不得,但要向前,却又后退,只是为了孙水若,自己壮着胆子叫了一声:“有人在吗?”
立即没了声音。
林落儿觉察到一些变化,改了口:“孙水若,是我。”
这时,只见孙水若哭着出来,跪在地上求道:“好姐姐,你别出声。”
林落儿已知道如此,便点了点头说道:“还有谁?”
孙水若不说。
林落儿也没有再问,只是拉着她起来,两个人先出来了。
到了林落儿的房内,还不待开口,孙水若就一副凄凄哀戚:“我知道这事瞒不住人,今日有姐姐在,我尚活一日,如果不是,我早死一日。”
林落儿隐隐哀伤:“你放心,我不会说……”
“姐姐说不说,都不重要,我如同活死人一样,到底是死了,才能安静。”
“何出此言?”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见自己又回到了过去,在自己的家门,恍惚了好一阵,可是我出去看一会道,谁知门却被人锁了,还是挂着把大锁,系着根铁链……”
“我在梦里大叫开门,却没有人,也没有声音答应,于是,我想到道上找人,却是一个个无脸的人物,突然害怕,想走……”
“忽东忽西,自己找不到南北,道上的无脸人物多了,我怕惹是生非,就跑到山墙上,那山墙忽然倒下,我防备不及,被压住了半个身体?”
“我还没有死,尚有好几口气,就求他们帮我……有几个人来帮我,一起拉着我,谁知我的腰上一疼,竟然能够出来了,我高兴坏了,立即想要起来,却发现没有了脚,和下半身……”
“我立即尖叫起来,而自己的半个身体血淋淋的,不知道为什么,而山墙下的半个身体,竟然爬出一个又黑又丑的灵魂,朝着我那可怜的血路歪歪扭扭的向前展伸……”
“你说,这是什么梦,可怕的对吗?”
林落儿没想到她会跟自己说这样的梦,十分可怕,她一定是看到自己恐惧的表情,于是摇了摇头,“为什么我会做这样的梦?”
林落儿也不知道,因为林落儿自己也会做梦,但不会经常化,也许林落儿了解自己,做事也谨言慎行,小心翼翼,要是做梦,都是春梦?
尽管林落儿不能说,不能笑,也不能提醒孙水若,自己还是忍住闭嘴。
待这个事过后不久,孙水若又来找林落儿,并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林落儿其实,心中隐隐作痛,却也不能对谁说?
到了晚上,自己也突然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梦里面,林落儿变成了一个孩子妈,可林落儿找不到依靠……
可怜的林落儿,就连梦中也是一样的凄楚,不知道究竟出路何方?
但是,梦中有一座山,那里很高,林落儿便朝那里走去,高山能够让林落儿仰视,却又让自己攀登不及……
第一百八十九章:无可奈何
当林落儿醒了,又好笑,又好怜,在心底,林落儿又暗暗觉得这梦中的一切,始终跟自己没有关系。
林落儿不愿做梦,便把它丢开不管,只知道眼下的事,自己沉默着,感情是从不外露。
孙水若又来找林落儿,自己按捺不住对她的担心,因为自己猜不透她心里在想些什么,脑子又有什么想法?
林落儿似乎隐隐感觉到将有什么大事发生,但是,自己又怕这样的事落到林落儿和孙水若的头上。
每日要抄些经书,都是关于郗夫人驱魔除邪的……林落儿都毫不怠慢的抄了,毕竟驱魔除邪救不了郗夫人,她要救的求的应该是她自己的本心。
林落儿还是喜欢道经,一边舂米,一边工织,摊着针线,摆举木槌,脸色平常,心态平静,不急不焦,无虑无忧,既不是贪求,也不是恐惧。
可惜,林落儿不能每日如常,还要服侍郗夫人。
就连小柔也能使唤林落儿,“真不明白,你长的那么普通,连我也比你好看到几百倍,怎么命运就这样差了?”
林落儿懒得理她。
小柔又一日说,“你那间房也不必用了,和我们一起打个通铺,还不用来回折腾?”
林落儿连着几天忍气吞声,没说什么,因为都忍了一年,还有必要争个嘴快吗?
小柔把目光从林落儿的身上挪开,从她的眼神中,是没有办法把一个普通面貌的人……
林落儿一日忙碌,没有回去过,等到夜深之时,自己一个人推门,却突然有个黑影抱着林落儿。
“嗯。”林落儿吓得差点尖叫。
可是黑影不让林落儿出声,一只手已经捂紧了自己的嘴。
“等你很久了?”黑影说道,“别出声,你不会想让人知道?”
林落儿点点头。
黑影放开了林落儿。
“我知道上次约定的事,不再缠着你,可我有一个事,还要你牺牲的……”
黑影还没有说完,林落儿才注意到自己的双手死死的揪着衣服。
“现在……”黑影有些靠近。
林落儿他们同处黑暗,谁的面目都无法看清,而彼此的眼睛却可以看个分明。
林落儿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能后退说道:“别过来……”
黑影又靠近,林落儿又后退……
“你想什么呢?”黑影冷笑道,“我要你做的,又不是这样的?”
林落儿不信。
黑影笑道:“府里有些人是奸细,是朝廷派来打探消息的,这些人都可能是一些丫头,她们是谁?你替我找出来,我就不来缠你?”
林落儿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的牺牲……
孙水若终于按捺不住了,她要向林落儿说明一切。
林落儿当日工织忙碍,手里捻着一红一青二线,谁知孙水若带着一个和尚走了进来,微微一愣,说道:“这里不驱魔……”
“姐姐……”孙水若瞥了和尚一眼,“姐姐知道了,他就是那日和我的男人。”
林落儿站起来,紧紧的盯着那个和尚,一般的优雅,十分实诚,怎么会和孙水若?
然而,孙水若微微一笑,眼里的感情都是灼热的。
林落儿居然看不出她脸上痛苦,扭曲。
原来,这个和尚姓张,名子实,与她是一处自小玩到大的……
那一刹那,林落儿想到一个人……
是夜,林落儿想着孙水若要说的话,她决定了逃出这样的牢笼,当然,要帮她一把。
林落儿能帮她的,自然会帮。
因林落儿见她这般坚执,实在是意外之想,如此去郗夫人处周旋也勤了,玉春见林落儿性格异常,饭后寻个隙问林落儿。
林落儿没有说什么,只是提醒玉春,“这是本分……”
玉春也不多说。
林落儿听见小柔说老爷将要进来,又听小光一口应承了说话,料想大家今日都要留在这里……
果然,潘玉成来到房内,林落儿不好不接应,他倒没有理睬,偏偏林落儿生恐多事,怕他厌烦,只得悄悄的退到门边。
仍旧几个和尚驱魔除邪,房内不能留女,林落儿才趁机绕到后头,将一个园门打开,就等孙水若乔装成一个小子出去,谁知小光看见林落儿,便问:“在这里?”
林落儿说道:“小姐儿近日大门都不进,料到园子里锁着,白跑了多少路?”
“就你有心,要是有心在老爷身上,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勾当?”
林落儿不与她分辩,待她走后,也听不见她嘴里咕咕嘟嘟的声音,终于安静下心,可是,自己左等右等,没有见着人影。
心中奇怪,又不知道为什么,又怕那里找林落儿麻烦,免不得回去看看,幸好也没有什么事,自己又猜测,也不见她来寻林落儿说明,只能回到房中,歇息了一夜。
二日,林落儿正洗脸,外头就传进话来,“夫人病的越来越重,昨日老爷吩咐说,姨娘要早些过去,不能踅三就四的磨蹭……”
林落儿回道好了,立即关了门,便与人一起过去,却在院中见到孙水若,疑心起来,怎么好端端的来了?
孙水若见林落儿,就说有话,林落儿转脸过来,那人自去,两个人方才去了东小院站着说话。
“昨天怎么回事?”林落儿先问她。
“事不凑巧……来了。”孙水若羞着脸,欲言又止。
林落儿明白了,“倒没关系,要不将养几日,不然留下什么,也不好事?”
孙水若点了点头,“我一直没去看过她,听说昨天驱魔除邪后,反而更加重了。”
林落儿心里有了底,本想跟她说的交待,可又想她是个将外的人,不能牵扯进来,更何况,这个人做的事,也不是一个两个人,要是被发现,谁也保不准要牵连多少丫头。
因此,林落儿便将这事不说,另外,前日与昨日看郗夫人的模样,是已经没有药石能救了,只是林落儿心惊胆寒,不知道是谁下手这样的死狠,又准。
林落儿自然想到黑影求自己的事,如此一想,也对,府里要不是有朝廷的奸细,哪里的势力敢这样对待?
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如何,是不是也像郗夫人一样,连怎么病的都不知道,林落儿猜测一下,自己的饮食起居,全都是自己一个人,更何况,自己的身份卑微,郗夫人又善妒,连房都没有让一次。
就连他也不怎么待林落儿,丫鬟丫头也是有多少作践自己的,如此一年,也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可怜人,也许是这样的原故,幸好林落儿是一个小妾,竟然平安无事……
忽然想起孙水若,又问后面怎么办?
孙水若悄悄的告诉林落儿,耳语几句,林落儿默不作声的想着,虽说天热异常,谵语胡说,还是不能……
这时,小柔等四大丫鬟唤林落儿,无可奈何,只能离去。
林落儿在房内,又见一个老和尚,他倒是学识渊博,居然说什么卦理明白,世爻午火,什么有鬼胡说捣鼓。
心里奇怪,什么时候和尚学道了,要是能断得清楚,也不是和尚,是个半仙了。
本来像郗夫人这样的病,也是好几个大夫,神医都看过的,可这病奇怪,又延迟,竟然耽误到最后,要请什么和尚驱魔除邪……
林落儿不明说,也知道,就算是请来天上的十八仙,也未必能够起死回生,魂魄解救……
心里又一想,这些人十分戏精,先忧后喜,待林落儿慢慢的看,只要小心翼翼些,倒也不妨事的。
就这样,府里又请这个老和尚四周四园作法驱魔除邪,又择日请什么佛菩萨罗汉,一大堆名号排起坛场,真的是一场接一场,忙不过来,还到处烟雾缭绕,外头人看见,还以为里面请了神仙,哪里知道是迎接外摩。
林落儿看了这些场子,真的是比一出出戏还好真实,奇妙,上供着什么佛菩萨罗汉,不知道要花去多少白银?
旁设八十一部众徒,比丘并马,四大金刚,凶神恶煞,强盗**一一下排,香灯花烛设满一堂……
林落儿说多了,是有钱没地方花,只是眼见的东西,看个热闹就罢了,谁知耳朵也不清静,叮当雷鼓,吵得人人头昏眼花。
就这样,也忙了两日,待林落儿看了郗夫人,只像是有气无力,眼睛直愣,若是有一声法器一停,她的胸口都会惊得一颤,没有人像林落儿这般留意仔细,看着郗夫人一副活死人状,遭受这样的苦厄,也是无可奈何。
林落儿是一个小妾,只能小心翼翼,谨言慎行,哪里能管能理,人微言轻,没有人当你是什么人物?
林落儿这几日十分困觉,只是强打精神,不敢怠慢半分,虽说并不是时时刻刻,却也是……
好在府里人多,将这些杂破玩意打扫收拾,林落儿就可以回房了,只要有人掏摸了些时辰,林落儿就要多累上一个时辰。
幸好这几日,府里人也不多弄事,不但与人方便,也是自己方便,要是小柔等四大丫鬟能想到了,林落儿也不必多此一嘴……
林落儿知道孙水若走了,那日正在院中,那个和尚的眼睛告诉林落儿,她已经成功了。
想到这样的离别,没有见到一面,心里多少惆怅,可是,这样的地方,是孙水若这样的女子如何能够忍耐,忍受,遭受的呢?
第一百九十章:我说过了
当林落儿看到这日月,园林,山石,并不会在意它们的秀气,精华。
反而是一种鬼神之约,祯符之契,奇异之兆。
生可以死,死可以生,像孙水若一样情之所钟,如胶漆不可分,反观自己的生死,则是假虚不实,以幻不真!
想到这里,林落儿倒是静静的走回去,有气无力的推开门,只见房门下有一张纸条,立即打开来看,说不出来的惊恐……
没有了孙水若,林落儿不知道这府里还能和谁推心置腹,忽然望向远处,有点点粉红,难道是兆花开了……
突然,有人叫起来,林落儿不用心去听,也知道是什么事,也是迟早要知道的事……
“这样的平静,又要隐隐……”
果然,整个后院都沸腾了,只是没有人敢跟他说,真不知道是悲哀还是喜幸?
小柔等找到林落儿房里,倒是奇怪,她们说的都是庄姨娘不见了,却不说逃……
更奇怪的,居然让林落儿去跟老爷说。
林落儿拒绝了,没有一点理由。
因为,这锅林落儿不背……
因为,郗夫人还在,她还活着……
小柔没料到林落儿一句话就给推了,几个人都愣了一会,她又苦着脸说道:“姨娘不说,让谁说去?”
“谁说?难道让夫人的病更重吗?到时候,看谁有心?”林落儿重重的咬着后面的几个字。
小柔等不再求了。
不过,孙水若的事,这样惊天动地的消息不用林落儿说,也能立马传到他的耳朵,“让她来……”
林落儿无力的跪到他的面前,“老爷……”
潘玉成神色变了变,“怎么出了这样的事?”
林落儿也纳闷了,只能低着头,十分无奈又无辜。
“总是一副令人可怜的样,你就不能改一改?”
林落儿听着这话,想他是怒了,可他越怒,林落儿越心寒。
是因为他……算了。
林落儿毫不理会?
“没有话说吗?我见你这样,就有气?”
林落儿听他说,就是不答。
“滚,不想看到你?”
林落儿立即站起来,转身就走……身后是他摔东西的声音,又碎又响。
当小柔看到林落儿这么快回来,又惊又疑,只是林落儿的脾气,什么也不说,更不多走一步,多说一句,她也想从林落儿的脸上探寻什么,结果,林落儿平静的一点表情也没有……
他的疑心越来越重,还好和尚驱魔除邪法事成功,郗夫人一日神清气爽,竟然莫名其妙的好了过来。
小柔等四大丫鬟十分得意,都想着待郗夫人好后,慢慢的收拾林落儿……
林落儿的胸口十分沉重,却没有人对自己有一丝怜悯,看着这个世道残酷……
玉春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林落儿的身后,“姨娘……”
时间过得真快,林落儿枕着头,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终究还是悬心似剑,不知道将来怎么走?”
“怎么?睡不着……”黑影人一出现,林落儿的困倦顿消,立即警觉起来,“你又来干什么?”
“用不着起来……”黑影人看着林落儿眉头紧锁,“上次问的事,怎么样?”
林落儿摇了摇头,“还在察……”
“有什么眉目?”黑影人的语气不急不慢。
“眉目?倒没有。”林落儿想了想,有些为难。
“时间不多了,宫里又发生了几桩事……”黑影人陷入沉思。
“什么事?”林落儿一时好奇,又发现不对,自己不应该是这样的心思。
第二日,林落儿起早过去服侍郗夫人,只是帘子一打开,里面的暖意一阵扑来。
林落儿往房内走去,仍旧是各种奇怪的气味,还夹着各种香气,没有多看,径直到郗夫人床边,旁边的丫鬟只是看了一眼,没有人跟自己打招呼,好像看到一个人死期将至?
林落儿已经毫不介意,只是经历过的人,都知道她们是什么样的势利眼?
自己靠近郗夫人,虽说有些大好,此时却昏睡着,不免看见她枯瘦的脸,才几日就变成这样,人的衰弱竟然夺走了数十年的精气,那干枯的皮肤,看着都让人一阵惊恐……
此时,林落儿是不是该怜惜郗夫人,一个小妾去怜惜正室,真的好笑,林落儿是不是更应该怜惜自己。
更何况,林落儿在这里,没有一个人怜惜……
郗夫人睁开眼,看着林落儿时,神色仍旧冷若,她直直的盯着林落儿手上青莲不妖镯疑道:“这是你的?”
林落儿看着郗夫人,取下手镯,说道:“不是。”
郗夫人对着众人叫道:“出去,都出去……”
林落儿看到小柔对自己使眼色儿,只是郗夫人连喘着气,“出去?”
“你……留下。”
林落儿并没有动,早就料到郗夫人不会放过林落儿。
等到小柔等出去,郗夫人晃了晃手镯,“孙水若呢?”
林落儿对着郗夫人手中的镯子说道:“为什么?”
“这件……是无价之宝,又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我想不到她会给了你,到底是为什么?”郗夫人看着林落儿,像是求着自己。
林落儿第一次看到郗夫人这样,还是将死之人?
小柔等守在门外,又惊又疑,议论纷纷,有说夫人教训林落儿,有说夫人转性了,有说起了念头……
“奇怪,为什么要留她?”
这时,房内高声呼叫,众人惊恐万状,立即推门而入,小柔首当其冲,第一眼尖的看到郗夫人扯住自己的衣襟,还有林落儿那好像偷藏的一张纸条,“夫人……”
林落儿轻叹一声,无可奈何,沉默不发。
小柔哪里管林落儿,一把撞开林落儿,将郗夫人移回原位,却突然发恶,“你跟夫人说什么?刺激了她,连脸上都有泪痕?”
林落儿默不作声的戴好青莲不妖镯,没有一句言语,只是听到郗夫人虚弱弱的喘息……
郗夫人这一夜死死的攥住被子,双眼瞪得很大,目光已死,毫不甘心,她的样子,让小柔等四大丫鬟惊魂未定,却又束手无策……
于日,郗夫人在房里没了……
郗夫人亡后,林落儿看着府里一日似乎安静得如一潭死水,却不知自己的灾难即至。
夜里仍旧是那么的冷,没有人理会,玉春悄悄的来,“姨娘,你该高兴了。”
林落儿心思明透,打断她说道:“高兴?如何分辩不成,说不明白的事,都和林落儿脱不了干系?”
玉春悄悄的去了。
果然,潘玉成差人唤林落儿,自己走出这个院子,只觉得外头冷的牙关发紧,浑身颤栗。
等林落儿到了书房,又说到“芷蕾”房,心里又惊又疑,还是免不得转身过了后园子。
潘玉成早就背立着,看不清他的面目,身边也没有一个人,并不知道为什么无一人服侍。
待林落儿进去,叫了一声“老爷……”
他旋转身,逼视着林落儿,“夫人是怎么死的?”
“老爷……”林落儿茫然。
“夫人跟你说什么?”
“老爷……”林落儿无解。
“进来……”他立即叫了一声,小柔已经走在身后,眼中闪过怨毒的冷意,此时,林落儿才看见他的面色发青,没有笑容。
小柔看着林落儿无比平静的模样,脸上更多了难以复杂的冷漠,她的复杂,不仅仅是心理,还有生理。
林落儿也看着她一副显而易见的冷面,却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他摆摆手,毫不留情,亦难绝然的说道:“告诉她,这个毒妇……”
小柔轻轻一嗤,“姨娘,你自己做的坏事,别以为没有人知道?”
林落儿看着她,完全是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什么坏事?没有人比你知道?林落儿自己都不知道,倒想听你编出的,知道的?”
小柔那一刹那,有些错觉,不过,她与林落儿冷然对视,说道:“庄姨娘,是你放走的?”
林落儿抬起头,看着他说道:“我一个小妾,就连一点恩爱都没有,哪里有什么本事放走人?”
小柔双眼冷冷的看着林落儿,说道:“你和庄姨娘关系最好,她不见了,我带着人来求你,可是,你什么也不问,就是连老爷那里,居然也不去……”
“我说过了……”
小柔被林落儿一时打断,有些不忿,“你为什么不告诉老爷?”
林落儿说道:“有你们在,老爷会不知道?”
言下之意,明白的说你就是一个小人。
小柔脸上一白,立即哭哭啼啼,“老爷……”
林落儿看着她真会装可怜,不愿在孙水若这事上多做打结,只好将自己和孙水若之间的身份挑明,不得不承认她是郗夫人的侄女,而林落儿这些年过的如何?每个人都一样的清楚……
接着,小柔将那日郗夫人和自己单独说话,不知道为什么争吵起来,又有很多丫鬟听见看见,郗夫人拉着自己哀求什么?还有一件重要的证据,便是她瞥见林落儿,好像在偷偷的藏起来一张纸条……
小柔说到这里,意味深长的看着林落儿,又看着他。
他上前一步,狠狠地踹两脚,林落儿立即疼痛大叫,双手捂着肋下,并不敢“嗳哟”出声,小柔也被他吓得半死,浑身上下发抖……
只听他又怒又恨,对自己一篇骂话。
第一百九十一章:不管别的事
“下贱人,素日得了便宜,一点也不让你吃亏,没想到你竟这样的恶毒,平日装个可怜,本来面目一变,起头儿就是个算计,我相你是个怕惧的,竟然是一个恶妇。”
林落儿听了这一篇指骂,心里有冤何处诉,想着争辩几句,又奈何他气头上不听真的,若是要唬唬他,又不是林落儿的脾气。
说着,自己的肋下痛的欲死欲昏,一时眼泪鼻涕直下,“嗳哟”作痛,他的这两脚踢得极重,林落儿还要忍气吞声,不能容忍解释,心里一气,咳嗽了两三声,居然吐出一口痰来,“了不得,有血……”
林落儿见了,心凉凉,身子也好像矮了大半截,“年轻吐血,不保命长,终是废人……”
想到此言,眼中不觉滴泪,心酸起来难过,终究是哭泣不止。
潘玉成见一口血在地上,也就做罢,一转身,林落儿却惊动他,“原来这样的情,到底是谁的孽?”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外面黑影,“你自作孽,害了人,还跟我说什么情?”
“我说的不是我?”林落儿忍无可忍,“自己一直隐忍,也不见你来过问,早知道结局是这样,我也不会追了?”
“结局是注定的……”
“我有什么好注定的?种种挫折,是谁的无知与恶毒?”
“你也知道无知……你这个毒妇?”
“我是毒妇?我是无知?那你呢?又是什么?”
“你敢过问我,一个卑微的小妾。”
林落儿那一瞬间,不知道多少惊雷滚滚,“你娶我做甚?老牛吃嫩草吗?”
林落儿看着他愤怒的转过脸,“出身卑微,还是被人逼的,你就没有一点怜悯吗?”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害人,害一个人,就连花儿草儿,虫儿鸟儿,也不会去践踏迫害?这些年,难道你会不知道我的品性,到底是我的德行有亏,还是你的德行?”
潘玉成哑然失笑,“我的德行?给你,看看你的腌臜手段?”
林落儿闭上眼睛,这几乎是逼人发疯……
最后,“芷蕾”房一片死寂,林落儿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凄凄惨惨的呼叫:“我恨你,一生一世都恨……”
他惊惶林落儿的绝望,身体微微颤动,“你做了这些……难道心里……一点不安吗?”
林落儿的眼泪嗒嗒直落,心中悲恸,已经绝望透顶……
双手捂着肋下,即使再痛,得死去活来,也坚持咬着牙走出去,林落儿的脚步有一下重有一下轻,林落儿的呼吸有一下急有一下缓,完全没有了节鼓,只是任由破碎的声音在心中占据。
自己的房中烛光昏暗,而自己的眼睛暗郁昏迷,没有人,没有光,没有情。
林落儿痛不欲生,痛得翻覆,只是卑微,只是怯懦,只是身份……
当自己昏昏欲睡时,黑影已经出现,坐在床沿上,安抚着自己的手。
林落儿眼中愤怼的痛……
黑影眼中却有几分惋惜,没有温情,林落儿剧烈的咳嗽,让自己的视线渐渐的变冷?
郗夫人之丧,可以说是繁乱,先是潘玉成冷拒林落儿,虽有姨娘身份,却不将自己扶正,府里的人众说纷纭,也给小柔等别有用心者存有侥幸之心。
林落儿被他踢重伤,肋下仍旧如石沉重,每次痛得都是冷汗蒸蒸,难受无比。
这些也就算了,可怜林落儿的尴尬身份,不能扶正,也无扶正之日,更无扶正之说,反而他冷落林落儿,小柔等大丫鬟就一个比一个骄纵起来……
本来郗夫人之丧,要林落儿这个姨娘来张铺,谁知小柔自荐出张,非要抢林落儿头目,也不知道小柔所说,是老爷授意的,是真是假?
只是看不见她们,林落儿也落得清静。
小柔先是掌权,有了本事,想着冲一冲当家夫人的款义,她急言厉色,要将这场丧事做的滴水不漏……
刚一日,就有人不听她使唤,一是嗔她不过是个一等一的大丫鬟,又不是姨娘,就是连个侍娘都没有挣上,拿什么款来指手划脚。
还有的人,自恃与她关系好,百般罗调,就是不上心的,也不与她照看,更不要打马虎的,吃酒赌博,胡诌八扯了。
因此上面的事小的一箩大的一筐,竟然没有一样张铺出来,反而是有这没那,缺东少西,媳妇婆子都怒声载道,只是林落儿无争无求,随便她们自己方便。
而潘玉成也不见面,对于郗夫人,他是真的爱惜,夫妻之情历历在目,始终是伤痛太过,无法放下。
林落儿也不介意,也不知道他与郗夫人用情如此之深,竟然无人无力插足,听说他把自己关在房内,整日在弄一些伤怀之事,就这一点,林落儿都觉得他是个小男们。
想到这些,林落儿对他更加的冷,更多的恨,自己的一生,就这样被他给破灭了……
府里这几日门大开,两边火灯昼夜不熄,来的人乱哄哄一片,来来往往的哭声不绝于耳,林落儿在房中听着摇山震岳的声音,也可怜起郗夫人……
生前没得享,死后享什么?
林落儿虽说肋下疼痛,也不能不去张罗,不然数落林落儿是非的人又要添嘴加舌,胡说八道。
既然有小柔在,她也说林落儿犯了旧疾,不能理事,反正种种不好听的都由小柔等说了,做了,林落儿只是一个人慢慢的走来,没有人认识林落儿,还以为林落儿是哪个别府别院来的客人。
此时,玉春看见林落儿,林落儿没有让她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径直去了灵堂。
有人哭得泪人一般,还有人装模作样的拍着棺木,也有人正和谁说话,还有人劝说谁,哭也无益……
正想着,小柔等几个也来了,林落儿以为是哭丧的,没有理睬,那里有人吵起来了,说着丢了东西,谁要描赔,又说灵前香少了,油少了,又说饭呢?茶呢?杯呢?盏呢?
小柔等见了就支开,没想到是脸熟的,谁也不当不是,谁也不赔不挣,还有人来说她们赌钱,吃酒……
如此繁琐,这一边乱,那一边骂,小柔等劝这个不听,说那个不行,她先自个苦巴张脸,横竖让她们打架,拌嘴……
终究是闹得太过,事不成样,惊动了那位悲痛的小男们,他一听到这些,便吩咐人把她们都打一遍,再叫一个老妈子当面不给脸的骂了小柔等丫鬟,于后,又吩咐人来跟林落儿说,由姨娘出来主持做主……
林落儿十分为难,连小柔都没有这个本事,更何况自己,既然他说了,勉为其难,只能从小柔等眼睁睁,苦巴巴的怨恨中拿了府里对牌,“所有人都过东院去?”
林落儿自己先走,到了东院,便叫那个老妈子拿花名来念,“到时候念到的人,各作几班,你们一一排列,不要乱了,否则,这位老妈子叫人打你,可不是林落儿的事?”
林落儿本来就不争不求,也不爱揽事多事,更不要人怨人恨,嚼舌烂根。
老妈子按名一个一个地叫出来,按边站了,一时念完,府上也有二三百人,分成十班,一班二排。
林落儿不同小柔等与谁谁有关系,有交情,自己一个人生活习惯了,连她们也只认得几个,其余的都不认识,凡是花名点的到人,就是一班,每日有在内单管亲友,来往倒茶的,别的事不用管。
每日单管本家亲戚茶饭的,也都不管别的事。
另有,单在灵前上香、添油、挂幔、守灵、供饭、茶水、随起、举哀,也不管别的事。
还有描赔添补的,在内茶房收管杯碟茶器,单管亲戚来往酒饭器皿,单管府里各处灯油、蜡烛、纸札、服装,每日一并总地支来给兑,都是按数贫派,凡是少了一件,都是分赔,要是多了……嘿嘿,怎么可能?
最后定规矩,每日二十个人轮流各处上夜,照管门户,监察烛火,地方打扫,还有的,按房分派,看守东西的,另有,每日老妈妈揽总查看,偷懒的,赌钱的,喝酒的,打架的,拌嘴的,争风的,吃醋的,没有徇情可讲,谁的脸面都不顾,今日定了规矩,谁乱了就是谁的麻烦?
小柔等被分派到搬取家伙,什么桌子,椅子,坐褥,毡席,脚踏,痰盒……她们不不愿交发,登记,林落儿让老妈子狠狠地打了,众人见林落儿说打就打,又没有交情脸面,也不敢存心侥幸怠慢……
这日七七丧礼中的第五天,府里是林落儿管理内事,众人以为林落儿好欺负,只是安排好了事,定了规矩,各自交发登记,十分清楚,反倒没有人拣便宜的拣便宜,没投奔的没投奔,也不见人趁乱拿东拿西,迷失这件那件,如今人来客往,万无一失,林落儿也安心了……
谁知林落儿每日不大进食,也不曾在府里吃一次肉荤,不过是自己照旧辛苦,自给自足,在自己的房中熬了一点粥,煮把菜,用盐调合,独自一个人偷偷的吃了。
说偷偷的吃了也不算,倒像是急着怕人来回事,勉勉强强的吃上一顿就是……
第一百九十二章:我去喊人
林落儿每日辛劳,素日要强,凡事也不能马虎疏露,天天按时过去,点卯理事,独自一个人起坐,也不要人服侍,总以为习惯了就好,谁知竟然是有些冷寞……
这日五七正五日,也就是七七四十九天中的第三十三天。
那应付僧,被邀到府里做佛事的和尚十分眼熟,只是没有时间理会,等他们开方,超度,破狱,行香,一个个手持香炉绕行操扬,以敬摩佛。
此时,皆由和尚念诵经文,放焰口,行超度,举仪式,使亡灵脱离拔舌地狱,转生人世。
这里应付僧正开方破狱,传灯照亡,又有十二僧十二伲搭绣靸红,灵前默诵,接引准提,诸咒热闹。
林落儿看着今日的客不少,早点起来梳洗,又要收拾更衣盥洗,其他的事再做做,都已经卯正二刻了,自己出来时,媳妇嫕婆及众人都到了。
灵堂前灯火朗挂,照如白昼,白汪汪穿孝家人两行侍立,林落儿独自一个人前领,到了棺材前,眼泪滚滚,怎么停不下来。
媳妇嫕婆伺候烧纸,丫鬟丫头垂手侍立,林落儿还要当主演,吩咐一声,一棒锣鸣,咚咚敲乍,诸乐绥起,林落儿一边跪下,一边捶胸,一边大哭,一边……于里外上下,皆是演员接声嚎哭……
潘玉成有派人来劝止,林落儿是不听人劝的,无论如何,林落儿都要伤心欲绝,哭得死去活来……
林落儿眼中的泪是流不尽的,对于郗夫人,自己到底能说什么?
“有人晕了过去?”
林落儿一听,转过身去,一看几个人围着谁?
“抬出去……先打三十板子……”
林落儿的话一出,众人立即散开,各自哭泣,就连那个所谓的晕人,也立即精神抖搂,跟个完全没事人一样,继续跪着哭着……
林落儿心中一冷,*的,全都是演员,林落儿才多哭了一会,她们就嫌了……
这时,小柔膝行上前,看了林落儿一眼,说道:“姨娘伤心归伤心,也不要累着了……”
林落儿一凛,朗声说道:“夫人待你我不薄,你想托担不敬吗?”
小柔瞪眼,不再说话。
林落儿转过头,不欲多言。
是夜,潘玉成过来灵堂,望着棺材,一言不发。
林落儿只觉得他有心想死,如果可能,他会毫不犹豫的殉情……
也就在这时,潘玉成咳嗽一声,林落儿抬起头一看,以为出了什么事,没想到竟然与他的目光相对,脸上一忿,胸口气闷。
他沉默的眼神,林落儿难过的目光,眼泪还没有干,伤还没有痊……
林落儿比任何时候都难过,伤痛?
他沉默时,嘴角微微一动,林落儿以为他会说“辛苦你了……”,可这是幻觉,他居然说了两个字:“下去。”
林落儿立即起来,退出灵堂,而众人也一起跟了出去,玉春慢慢的走在后面,等林落儿出来,挨着自己,说道:“姨娘辛苦了。”
林落儿微微一笑,见她目光一闪,有些疑道:“你有事?”
玉春低头说道:“我想姨娘就一个人生活,身边连一个服侍的丫鬟都没有。”
“我已经习惯了。”
“姨娘是以前习惯了,现在,又不会习惯了?”
林落儿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玉春见自己没有睡好,近日又忙又累,连眼睛都带着数缕血丝交措,“姨娘现在的身份……虽说尴尬,却也保不定哪一日……”
“扶正?我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既然没有争求,那又何必要多一个人服侍?”林落儿拒绝了她。
玉春站在那里,没有跟上。
林落儿一边走着,一边纳闷,“她要给自己当丫鬟,想要服侍自己,这当头,小柔等四大丫鬟还没有死呢?她倒要跟着我,想和她们对着干?到底是为什么,我的价值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大了?”
这时,一个人影飘来,拦住林落儿。
“是谁?”林落儿说道。
“姨娘,是我。”
林落儿一看,是个和尚,原来是他……
那时天已四更,睡下,又天明早起,忙着梳洗,急忙过这边来,忽然想起玉春的话,没有人这几日服侍,检点收拾,也着实烦累,而且,发引日近,还要多事,到时候逐细分派料理,各事冗杂,难顾两头。
这日提笔登记,又另令老妈子调一人与林落儿,小柔等欣喜一番,早就不想干这干那苦累腌臜,谁知林落儿选了玉春,她们几个黧鸡眼似的死盯着自己。
林落儿与她们很熟吗?
一切照旧张罗款待,都由林落儿一人周全承应,凡是指示所为,林落儿又让玉春任其挥发。
那一日客送官迎,百般繁琐,自不必说。
至吉时,一般六十四名青衣请灵,前有铭旌上大书,一排六十四字,都是另做出来的,看着一应执事陈设,一色光彩夺目,众人排了几排,郗夫人的大女儿摔丧驾灵,十分哀苦。
官客送殡的人有:竟陵八友的沈约,谢朓,范云等,卫将军,户曹,给事,刺史……
当时,潘宝卷治国无术,对一些功臣也妄加杀戮,潘懿也与他对立起来,这样的关系,朝廷人人惊恐,叫苦不迭。
南绥皇帝荒淫无度,紊乱朝纲,误入歧途,不能修明政治,胸无主宰,将来亡国是必然之事。
此刻,堂客的大轿小轿数百顶,连府上的大轿小轿才十顶,倒是车子百十馀乘,也看得过去。
这前面后头各色执事陈设,接连一带,也摆了三四里远。
一时间,只见浩浩荡荡,压地银山,从北而至,官兵两旁拥侍,百姓人众热闹。
林落儿坐着轿,有一下处休息,更衣,便命人去问三个小姐,她们回来说“不用……”,却言语不明,林落儿心里明白,她们三个小姐肯定是心里疑林落儿,想必是恨林落儿……
自己也不管人,就在前面的一处庄子内小休一会,那庄子无多出的房子,留下几个妇女见面。
林落儿也不介意,谁不是身微人践祖辈爬上来的时候,自己先洗了手,换了衣服,玉春端上果品,又倒上茶,等吃了一个梨,想着枣子,不免叹息,连茶也不想喝了,待收拾完备,赏了钱,便立即起身上车去了。
走不多远,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歌声,听着好像还有笛音,悠扬又悲戚,竟然触动了自己的心弦,不知道将来林落儿自己的心事如何?
林落儿情不由己的转过身去,心想是何人这样的悲愁,只是眼角留情,听着这样的悲伤哀调,奈何奈何?无可奈何?一个小妾,身体和自由都不是自己的……
林落儿本想留在那里,再也不愿前行,可是,林落儿终究不是那样的人,等不得别人来骗自己……
很快,已赶上大殡。
法鼓金铙,幢幡宝盖,寺中僧众摆列路旁,等到了寺中,另演法事,重设香坛……一切安灵,亲友告辞,一起一起的散去,只有几个近亲,等做过三日道场方去。
林落儿知自己不能回家,便在此住着,其中阴阳两宅俱是妥当的,已经预备好送灵人的寄居事宜……
当下和尚做完功课,奠过晚茶,林落儿便请老爷休息,没想到几个小姐陪着他说话,自己进去也有些尴尬。
潘玉成伤心过度,神思恍惚,见了林落儿只是说几个小姐出去,让自己一个人留下来……
大姐儿怨恨的看着林落儿,只是无可奈何的带着两个妹妹离去。
林落儿静静的站着,不敢往前多走一步,他因见林落儿如此,说道:“这几日,辛苦你了!”
这几日,何只这几日?
然而,林落儿……若有所思……
他见林落儿没有动静,说道:“坐过来……”
林落儿看到他的目光幽怨,不知道唤自己坐过去是什么用意?
只是勉强走到他的旁边,挨着一边坐着看他。
片刻,他的目光在自己的脸上徘徊,慢慢的说道:“有人死了,可有人还活着?林落儿他们当面说,你有没有……”
他说的很慢,好像等着林落儿急忙分辩,可是林落儿没有,就连他吞吐不说下去的时候,林落儿也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此时,林落儿不敢低头,因为郗夫人死了,自己没有必要再卑微如下……
他对林落儿的沉默不仅不怒,反而满意,居然含着笑,点着头说道:“你要不要扶正……”
林落儿轻轻的说道:“夫人刚过,老爷……”
他静静的,想等林落儿说下去,可林落儿一时语塞,实在不想实话实说,特别是庄农外的笛声,是那么的悲哀?
林落儿无话可说,只能等他问林落儿“为什么不说下去……”时,自己想了想,“老爷,你也累了,早点休息……”
林落儿说完,立即站起来要走,谁知他的手一把拉住自己的手,是那么的冰冷,“老爷,你的手好冷啊?”
他的声音很低,“我又是一个孤人……”
林落儿一时心寒,“我去唤人,打些热汤来洗……”
“不要,我要你的热……”
此话一出,林落儿娇羞不已,但……很快,林落儿就抽回手说道:“老爷是内心冷,还是需要热汤来热。”
他见林落儿一副急着想逃的样子,立即抓住林落儿,紧紧的将林落儿往自己的身上靠……
第一百九十三章:无趣得到很
林落儿不敢做出任何举动,也不愿此刻激怒于他,像这样神思恍惚的小男们,要先顺从些方好……
良久,他只是把林落儿搂着,林落儿却总感觉到一种异样的热度,自从被逼婚,出嫁,进府,两个人从来没有这样的暧昧,突然,林落儿想到今日是郗夫人的……
“老爷……快醒醒……”林落儿立即推开他,没有理由。
他被林落儿推开,脸上又惊又怒,林落儿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只能不顾一切的冲出去。
“跑了……”他茫然若失的看着房门。
林落儿的心乱七八糟的,怎么会这样,刚才要不是自己一时清醒,说不清楚后果是什么?
夜里睡不着,翻来覆去,只是想他,为什么整晚上,都是一样的想法。
玉春进来,也看出林落儿的焦虑,“姨娘,是席子太热吗?”
林落儿说道:“太凉……”
玉春莫名其妙的摸了摸,有些奇怪的说道:“姨娘,是认床了吧?”
林落儿说道:“太凉……”
玉春笑道:“这六月天,太热了,姨娘,你醒醒。”
林落儿抱怨道:“我不是醒的吗?哪里有睡,分明是太凉,你偏说太热……”
玉春不说什么,走了出去,拿着薄毯子进来,给林落儿换上,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一点也不怕热,倒是这样的睡着,也觉得十分妥当。
玉春只道是林落儿病了,又觉得奇怪,可又不能多说,随便林落儿自己怎么睡都行。
第二日,有个老尼与林落儿相伴,此时众人见林落儿歇息无事,都陆续散了,那老尼便趁机说话:“姨娘,我有一事要到府里求你,不知道能不能说?”
林落儿问道:“你一定是有什么难事?才会想着开口求人,更何况出家人不莫红尘事,想必你是为了经济?”
老尼笑道:“虽说我是出家人,不谈红尘,可林落儿也是有血有肉,从父母那里生出来的,其实,我是身在出家,心里在家?”
“你想说什么,先说出来。”林落儿虽然不喜,也不想立即拂扫她的面子。
老尼喘了口气,十分艰难的说道:“阿弥陀佛……我当年在长安出家的时候?”
“慢着,哪里的长安?”林落儿疑道。
老尼一愣,又说道:“那是一个小地方……”
林落儿点了点头。
老尼继续说道:“那时节,有个施主姓花,是个公子,那年都往我庙里去,不想他一见我,就一眼看上,还爱上了,因我是个小尼,不能……谁知他一定要我,庙里的师父没有办法,就让我还俗……”
林落儿听了,问道:“你那时……就应了。”
“身不由己啊!”老尼哀伤道,“我师父没有办法,又惹不起是非,如此两处为难,不如将我送出去……”
林落儿听到老尼的话,又悲又哀,这都是什么世道,“如果是爱你,那又为什么还是出家了?”
老尼哭道:“因为他家里居然还有一个大老婆……”
林落儿听了,半晌不说。
老尼见林落儿如此,也打去妄想。
林落儿是不争不求,可这人有争有求,林落儿自己能不能主张,更何况老尼想要回她自己的东西……
可这老尼,又让林落儿想起自己和郗夫人,不免伤悲起来,“这事倒没什么,只是我没有那些手段?”
老尼听了这话,便有了兴头,说道:“只要姨娘帮我主张,拿到东西,我便是什么条件,都能答应。”
林落儿不以为然,“你一个出家人,哪里有工夫说这些,就算是有什么甜头,我也不会希图你……”
老尼听一句念一声“阿弥陀佛”,到了最后一句,倒是喜之不禁,忙说:“姨娘是菩萨,救苦救难的大善人……”
一切安置妥当,林落儿更换了常服,迤逦前行,其时,已是大暑天,热气逼人。
林落儿因院中冷清,便想看看郗夫人处的三间小正房。
谁知,走进去不久,才是第一次仔细看……没想到,门外一声冷笑,林落儿当是谁?原来是大姐儿。
“怎么?你想我娘刚去,就迫不及待的想来占住房子。”潘玉姚横了林落儿一眼。
林落儿笑道:“瞧姐儿说的,我不过来看看罢了。”
“看都不能看,你是什么身份?也别脏了地方,告诉你,这三间小正房就是我的,没有你的名份?”
林落儿不欲多言,本就不稀罕这几间房子。
潘玉姚见林落儿如此,心中更加得意。
林落儿正沉默着,外头有人唤一声“姨娘……”
“什么事?”林落儿看到潘玉姚想要当家的气色,连忙抢到她前面问道,“跟我说就是?”
潘玉姚气闷的很,望着林落儿,说道:“这里还有我这个大小姐,什么事轮到你了?”
林落儿微微一笑,“论身份,我是你姨娘,你自然知道……”
话不说全,留下悬念。
潘玉姚冷笑道:“你一句姨娘叫得大家都知道,要是论年龄,我还大你几岁?”
“年纪大几岁又能如何?你还不是要叫我姨娘。”林落儿淡淡道。
潘玉姚脸上不悦,“小柔她们都说你卑贱的很,在我们三姊妹不在的时候,你在我娘面前都是一句夫人,在我爹面前就是一句老爷,从来都没有一个多余的字……”
“都说你是一个没嘴的葫芦,倒想不到今日遇到我,我娘刚过去,就变得如此伶牙俐齿,乖张泼辣。”
林落儿听了,也不做声,可又咽不下这口气,在她娘活着时,就受到如此这样的遭遇,现在,没有郗夫人她娘的依靠,还要受女儿的气,难道越活越挫回去了。
偏偏是多少怨言怨念不能哭诉,林落儿此时也不客气的讥讽:“你娘在的时候,是个知书达理,贤良淑德之人,我自然以你娘为榜样……”
“现在,你娘过去了,有你这个骄里娇气的小姐为板样,我自然变得和你一样伶牙俐齿,乖张泼辣。”
潘玉姚含怒道:“你真的会装,把我娘骗过去容易,要想来哄骗我,门都没有。”
林落儿不以为意,“小姐就要有千金的样,怎么说话这样的低俗。”
潘玉姚别过脸去,“你管得了我?”
林落儿看拌嘴也过了,才转身问道:“说吧!”
潘玉姚吼道:“不要在这里说,到别处去。”
林落儿隐忍不发,换了姿势,回头往自己的房中走去。
跟着的人进来,正要说话,玉春冷笑道:“姨娘脾气好,言语放得宽了,你就这样的没规矩。”
林落儿说道:“随她就是。”
那人忙赶紧跪着说话。
林落儿只说知道了。
玉春见身边没人,悄悄的说道:“老爷的老舅那边不宽裕,在家里也是没有脚的蜘蛛,只怕是没有盘算?”
林落儿笑道:“我又不当家,外头问的,都一概不理,随便他们说去。”
“那老爷处?”玉春问道。
林落儿笑道:“我是没机变的,说一个葫芦,就是一个瓢,不过待人宽些,有个好名声,不过待人严些,有个恶名。”
玉春还想说。
林落儿摇了摇头,“我看府里上下大小的人,都是会讲外面假礼假体面,我要是做出来什么,反而成了众矢之的。”
然后,竖起三根手指头,玉春会意,也不再言语。
林落儿一日无事,来到后园,只见景象依旧,不免叹气。
突然,听到几声嬉笑,在那亭子后面,“快,让标浮起来?”
好像是潘玉婉和潘玉嬛的声音,她们和潘玉姚都是郗夫人所生,可惜死了娘,除了大女儿年纪比林落儿大,其余的两个女儿身量尚小,不如为虑。
林落儿悄悄的走进,看了一眼,两个小姐童真有趣,粉妆玉琢,顽皮可爱。
她们身边各有一个妈妈,两个丫头,好几个人站在一边等着,见林落儿过去,说道:“有人来了……”
林落儿笑道:“玩你们的,别唬着两个姐儿。”
她们都皱起眉头,手里拿着杆子,就是不爱搭理林落儿。
林落儿也无趣,便要路过。
谁知潘玉嬛年纪最小,说话无忌,叫着林落儿问道:“你是害死我娘的凶手?”
林落儿一愣,看了一圈众人,一个比一个都冷面,心中不是滋味,“谁说的?三姐儿,你告诉我,我帮你找出害死你娘的人?”
潘玉嬛指着妈妈说道:“是张妈说的。”
林落儿转身冷笑:“张嘴就说,好一个妈妈。”
潘玉嬛的妈妈林落儿不认识,别说她们是新来的,就是府里一年多见在的,林落儿也不认识几个。
可这张妈的表情气色让林落儿怪异,要是平时,林落儿忍气吞声忍一忍就算了,只是偏偏一个小孩子,还是正室的小女儿,最怕小孩子从小有阴影,将来大了岂不是耽误事。
林落儿忍不住的叫过张妈,她先是磨磨蹭蹭,有些不情不愿,不肯不就。
“跪下。”林落儿怒道。
张妈动了动嘴,眼睛看着三姐儿潘玉嬛,好像求她替自己说话。
潘玉嬛不出声,潘玉婉没动静,林落儿怕唬着她们,让小丫头带她们去亭子休息。
林落儿留下两个妈妈,先问剩下的一个妈妈姓李,然后说道:“两个千金淘气,可规矩是你们教的?”
第一百九十四章:你怎么知道
李妈不吭声。
张妈说是。
“你说是,就该掌嘴,好好的姐儿品行端正,你不给好好教引,还没有大小规矩。”林落儿说道,“规矩,你不知道吗?”
张妈说道:“我们自夫人嫁到府里,就一直站着规矩,没有其他的规矩?”
林落儿冷笑道:“夫人是要你奶大她的姐儿,而我看姐儿也大了,妈妈也不要留了,等出了门,就随你。”
张妈说道:“我不出这门,老爷,小姐没说出去,我就呆在这……”
“你想留,就不要教引姐儿混话。”林落儿又说道,“这里的今日,比不得你想的昨日,老爷这几日伤心,正在气头上,而你们不知道,偏偏是混说什么,到时候罗噪了谁,别到时候畏头畏尾……”
“要我说,没有人能帮你……还是装老实点,没必要头一个赶热灶……”
林落儿走到亭子,看着两个姐儿,说道:“玩累了,就休息会儿,饿不饿,吃些点心……”
话未说完,潘玉嬛叫道:“我们才不吃你的点心,有毒……我娘就是被你给毒死的?”
这话如晴天霹雳,叫林落儿无可奈何,“谁说的?”
潘玉嬛想说,被潘玉婉给拉住了,她看着远处的张妈,不让人说话。
林落儿瞧着她的神情,也能猜到是谁说的,可这张妈也真可恶,什么没来由的事都说成了恶毒。
“张妈,你到底凭什么说我下毒?”见林落儿折回来,张妈说道,“夫人是怎么死的,姨娘会不知道什么原因?”
“张妈,夫人在这一年,你都不在府里,难道你有千里眼,顺风耳,能未了先知。”林落儿冷笑道。
张妈红了脸,“夫人莫名其妙的死了,还这样的年轻,而姨娘才过来一年多,就克死了夫人。”
林落儿喝道:“克死了夫人,不是毒死了夫人?”
张妈一惊,“夫人为什么发疯?好端端的,怎么就疯成这样?”
林落儿疑道:“夫人才过去,你倒是门路儿都清楚?到底是别有用心,还是早有预谋?”
亭子的两姐儿见林落儿逼着张妈浑身颤抖,早就跑出去寻救兵了。
林落儿浑然不知,只是听张妈一篇混话,头昏脑胀,反倒支撑不住……
张妈还想说下去,李妈拦住她劝说,林落儿看着她们嘴里说什么,完全没当林落儿个人存在,立即喝道:“做妈妈的没规矩,还混说一通,栽赃他人,光是这几点,就要打几十大板子,革去月钱,拨入圊厕,不然撵出去,不许再入。”
突然,身后冷笑,“啊呦呦”的人走着说道:“好大的架子,通篇大话,教训的好狠。”
林落儿听着声音,就料到潘玉姚急脚儿的赶来了。
“大姐儿有什么话说?”
潘玉姚嗤之以鼻,呸的一声冷笑道:“我说谁这么大的气势,敢这般教训妈妈,她们好歹不好的,也不过申饬一顿。”
林落儿听着,见她护短,也是冷笑:“照你大姑娘之说,便懂得这其中的关系利害了?”
潘玉姚瞪着眼。
林落儿继续说道:“你以为我只是申饬一下就好了,人人胡说八道,可不是一般小件,就说夫人在时,我们也常相共处,没有是非之事……”
“可这时,夫人过去了,府里又人多口杂,本来应该姐儿和我都要避些嫌疑,还要提醒身边日常服侍的不能说话,哪里没有一些生平不得志的,专能造谣诽谤的,因此,我和姐儿,及身边的人不能不防多少小人?”
林落儿想亦风闻些口风不好,就要立即避开,躲些嫌疑,哪里想她一个大姐儿,千金小姐倒是心中恼羞成怒,只是看在她的分上不好发作,又多忍耐了大半日。
潘玉姚见林落儿软弱,便按捺不住,说出一篇激射之语,把林落儿怕说原不发病的话也议论出来:“怎么就成了妖精?你们的妈妈都担得不是,无故说我歹毒,毒妇,狐媚,妖精,我都惹谁了?”
“老爷没与我同过一次房,就连个手都没有牵过,我好端端的去狐媚谁了?”
你也是大千金小姐,身份尊贵,说的这许多的不是,无故栽赃泼脏,林落儿倒是忍了又忍,这半日让着你,不想生气,谁知你竟然越发得了意?
林落儿即刻叫玉春来说道:“你们只管说就是,你是千金万金大小姐,我是卑微出身的小妾,那好,我们以后都不亲近,免得我什么时候又带累了你们千金小姐,还害了你们的性命?”
“走走走……”潘玉姚看着林落儿赌气去了,又冷道,“我会不知道你,看不透你,可知你是一个心狠歹毒的小老婆,说什么清清白白的人,你敢赌天发誓咒自己,我偏不姓潘……”
后面的话听不见,带着玉春急走出去,方才停下脚步,“你办了吗?可有人看见?”
“没有,一个人都不见。”玉春说道。
“以醒眼目,没想到现在举步维艰,处处受人逼压,恐怕自己不知不觉,也不糊涂,若是略有疏漏,将来死无葬身之地,万劫不复……”
玉春扶着林落儿说道:“今日悄悄的做了,不露痕迹。”
“如此小心最好,我料想这家是要离散之兆,别人不能应验,只怕那大姐儿命运就难说了?”
玉春叹道:“大小姐与前大不相同了。”
林落儿冷笑着,“我瞧这样的千金万金潘家大小姐浮荡模样,全是败家之本,前日灵验,鬼为悲哭……全是应兆。”
玉春听了又说:“我刚过来的时候,好像听见说有什么邸报,大老爷犯了罪,将要问斩?”
“怪不得老爷忙不得空,又气头上,原来是料到了这事,我想古往今来,现今抄家,进京治罪……”
一想到抄家,治罪,心中一惊,会不会全家……
林落儿他们回去时,特意从他的院中走过,看着才来的几个人,气色不成气色,慌里慌张的,不知道有多少瞒人的事故将要发生了。
林落儿想灾祸恐复不免,此时心情比寒。
待自己回到房中,一想气大伤身,也就立即将今日之事抛开,只是有风来袭,精爽了许多,拥衾倚枕,坐在床上。
玉春特意做了一些新鲜点心,用剪子剪了小块,又细心的拣了出来,林落儿笑道:“能吃就行,哪里有什么讲究?我这一年多都是糟糠之食,也照样吃的干净。”
“想起这一年多,姨娘的日子竟然过的连个下人都不如,还说什么……倒是我不知,也没有……”
林落儿见玉春吞吞吐吐,总是想一会才往下面找话说,自己叹气说道:“你这一年多,不是也过的不成样子,都是一样的身份,为什么差距这么大,你知道是为什么?”
“运气不好呗?”玉春苦笑。
林落儿摇了摇头,“运气固然重要,可是,也要自己能够沉下心来,慢慢的做好每一件事,走稳每一步路,才能在后来得心应手,稳心固念。”
玉春点着头,从没有像现在的神情一样,认真的看着林落儿……
夜已深,精神甚好,就等黑影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黑影赠药涂伤,心里便有些恋上他。
呼呼的风一阵过,吹动着烛火摇曳不断。
黑影如期而来,幽默的说道:“这是你想我来的,可不是我逼你。”
林落儿不知道自己克制了多久,才能跟他说话。
“你帮我的忙,我也有心思静下来帮你。”
“不是说向来不争不求吗?怎么好端端的为一个老尼求人?”
林落儿笑道:“求你,就不算求人了?”
“我不是人。”
“是鬼?”林落儿微露怯意。
黑影伸出紧紧攥着的拳头,林落儿不敢在说笑了,“我还有求你的?”
“什么,得寸进尺?”
“反正求几次也就一回。”
“说。”黑影简短的道。
“我想……问你,如何取悦人?”
黑影呵呵一笑,“这是求我?我是个男人,又不是女人?”
“可以互动吗?”林落儿言语哀求。
“你想取悦谁?他。”黑影嗤之以鼻,“你为什么不取悦我,怎么说也比他清秀?”
林落儿闻言,笑道:“通常黑衣打扮,不敢真面目示人的,相貌都丑……”
“你想看我是谁?我偏偏不被你拐进去。”黑影冷笑。
林落儿摇了摇头,“我并不想,你是知道的。”
黑影沉默,“那好,我可以给你看清楚脸,果真如我所说的那般清秀……”
林落儿阻止他说道:“不必,就算是看到了脸,也一定是易容的,人皮面目的。”
黑影已经生气了,“我的脸还可以给你摸,还可以明白的撕扯,我虽然黑衣打扮,却不会连脸都不要……”
林落儿轻轻的一笑,说道:“我不要……脸,咳咳,还是留着悬念,等到时机成熟了,再要脸不迟。”
黑影看林落儿一眼,目光如电,“你是真的落儿?”
林落儿一惊,“你怎么知道?”
黑影视线转向别处,“没什么,猜的,你就像一只刺猬,总是什么都怕?”
“对不起……”我很抱歉……
“对了,你的伤都好了。”黑影松了口气。
林落儿说是的。
第一百九十五章:你怎么知道
黑影不相信,近身要看,林落儿吓了一跳,却被他瞪眼回去,轻轻的撩,开衣,在自己的肋下一瞥,突然触目如电的感觉,好像肋下火烧一样,“疼……”
“怎么……没好全吗?”黑影盯着自己,精明至极,一边伸出手拿药,一边盯着林落儿。
林落儿实在是沉不住气,忙说自己来……
黑影说不用,然后在林落儿的肋下用药,一股清凉透骨的爽快,让自己紧紧的皱起眉头。
“好了,记得多用点,要是没了,告诉我,下次给你带来……”
林落儿听着无语,脸却涨得通红……
当林落儿默不作声时,黑影的手指突然在林落儿的肋下游走,指尖上的刺让林落儿一阵战栗,虽说自己感觉在做梦,却也不是昏昏沉沉的任人摆布……
“你该走了……”林落儿装作自然的样子说。
黑影站起来,有些无奈。
“老尼的事,就麻烦你了。”林落儿说道,避免彼此尴尬,不知所措,只能如此叮嘱他。
黑影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回过神的时候问林落儿:“你想过逃吗?”
逃?没错的话,是想说私奔吧?算了吧!郗子实不就是如此做过……
突然想起来什么,林落儿愣愣的看着黑影,“你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黑影没说话。
林落儿看着他沉默,疑惑起来。
可黑影以为林落儿难过的心如刀绞,便不再久留,而是答应林落儿替老尼命回东西。
林落儿相信黑影的能力,所以才会求他,也才会答应老尼。
这一次,的确是有争有求了,看来自己也变了,不再是那个落儿。
黑影接下来的言辞更加犀利,“老尼不会是另有所图?”
林落儿想了想,说道:“老尼只不过想拿回自己的东西。”
“那你从老尼处得到什么?”
“一条命。”林落儿该告诉他。
增加彼此之间的信任,才是最重要的。
黑影笑道:“那我们呢?你想过拿我的命吗?”
“我为什么要拿你的……命?”林落儿问道。
“因为你没有命。”黑影轻轻的说。
他说的那么轻,林落儿还以为是一句玩笑。
“如果,哪天你没有命,会拿我的命吗?”黑影问道。
林落儿心中一阵激颤,“我会不要命……”
那一夜,林落儿总感觉自己在做梦,等林落儿醒来,玉春奇怪的看着林落儿。
“又黑眼圈了?”林落儿问她。
玉春含笑说道:“不是,姨娘睡了一夜,反而变得更美了。”
为什么?林落儿连忙拿镜子来照,虽说面貌普通点,可是,气色却比以前更红润了。
没有吃什么好东西,怎么会……
林落儿笑道:“昨天晚上,我梦到元宵娘娘,她赏自己一罐蜜吃?”
“哪里有蜜?哪里,哪里?该不是心里甜蜜蜜……”
林落儿和言悦色地说道:“蜜在哪里?自在人心。”
“老爷。”玉春突然跪下说道。
林落儿心中怦怦乱跳,不知道他这么早来,到底为何?
更何况,他总是在忙……
林落儿连忙跪着,也叫他一声“老爷……”,却听到他说道:“我是不是该叫你……”
听他勉难的声音,心中真不是滋味。
“你找人把张妈打了?”他转过身问。
林落儿一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张妈?我不曾找人打她,老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在的话,倒是真多……”他冷冷的说道。
林落儿心中一颤,不敢说话。
“张妈被人打了,姐儿不肯吃饭,怎么办?”他似问非问。
林落儿蹙了眉,“老爷,张妈被人打了,肯定不是我,虽说口角上争了几句,也不在姐儿当面打……”
“那是后面打的,背着姐儿,偷偷的打了。”
林落儿沉默片刻,方才想着说道:“张妈是这样说的,还是姐儿这样说的?”
“有什么区别吗?”他变了脸色。
林落儿定了心神,说道:“如果是张妈自己说的,她应该知道为什么被打,如果是我打的,她也知道理亏,断然不会告诉人,可姐儿说的,那要另当别论了?”
他叹了口气,也不再追问下去。
林落儿独自一人去见张妈,她为什么要说被林落儿打了,真的是这么回事?
张妈的住处在后园门一带,那里是西南方向,开有一角门,另有靠内子墙是一处梨院,房舍互相挨着,一幢接着一幢。
原先姐儿要妈妈照顾,吃住皆在里面,可张妈不同,每日总有个时辰出去。
林落儿就在门处等她,不到一盏茶时分,有个女人摇摇晃晃的出现在眼前,正想躲开,谁知面目蛮夷,说的就是克夫相。
只见女人风骚,瞧林落儿说道:“你是哪里的丫头?等在这里做什么?”
林落儿刚想张嘴,女人便叫道:“偷人。”
“不是。”林落儿说道。
“哦,也是,我看你这样的面目出现,不去害人,就阿弥陀佛,男人烧香了。”
“说的是你吧?”林落儿似笑非笑。
女人睁开眼,“脾气倒是不小,不知道哪院的丫头?我先和你说,得罪我要吃跟头?”
林落儿疑道:“那我不知道你是谁?难道不能说吗?”
女人笑道:“告诉你也不打紧,我是姐儿的张妈媳妇,斐子。”
林落儿装作如梦初醒似的,说道:“原来是斐子……”
女人瞅着林落儿,还以为带个“姐”字,结果直巴巴的两眼半天,竟然没有听到姐字。
“没有规矩。”女人的声音响起,“小丫头,你是谁?哪院的?”
“我刚来,还没有院子,听说要分到姨娘那里。”
府里总共一个姨娘,就是林落儿。
谁知女人拍着手掌,哎呦大笑,林落儿还以为她认出林落儿,岂知她是劝林落儿别想进那个院子,“那个女人很衰……”
林落儿奇怪了,在这半日,面前的女人难道不知道林落儿是谁?还真的是没有规矩,后来转念一想,“你不常在里面当差?”
“哎呦呦,当差多苦,给人当牛作马,做下人,做奴才,我才不愿意呢?更何况我有男人养,哪里要自找苦吃?”
女人娇媚的扭着腰肢,林落儿视而不见,只是想问张妈怎么还不进来?
“我那婆婆被人打了,瞧医去了。”女人毫不掩饰的说道。
“啊!张妈被人打了,谁这么大胆?难道是姨娘?”林落儿故作震惊之态。
女人笑道:“什么姨娘,她有那个胆,上次吵成那样,早就没有了规矩,也说打说赶的,谁知道,光是雷声不下雨,没有见她叫人打,就被人给气走了。”
“太荒谬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林落儿讶异,“谁敢去气姨娘?”
“以前的郗夫人,生前就总是气姨娘,后来的潘姐儿,没事就总是疑姨娘,这两母女就是姨娘今生的债?”
“你倒是门儿路儿清,看来,这个姨娘并不怎么样?”林落儿叹气。
“本来以为是一只小白兔,谁知竟然是一只刺猬,浑身都是倒刺的那种……唉,真不知道这个姨娘能忍能虐,内心强大,恐怕那件事是真的?”
“什么事是真的?”林落儿略有所思。
“你不知道不奇怪,前次郗夫人死了,有个老尼发现蹊跷,竟然找个悘婆来试针,果然,发现了奇事?”
“什么奇事?”林落儿惊呼起来。
“不能白听的,拿一两银子就告诉你?”
“我没有……”林落儿静了一会,“不如,打个条。”
“谁跟你熟了?”女人转身要走,林落儿连忙说道,“簪子要吗?”
“什么?簪子,那好,看货色。”
林落儿将簪子递过去,女人勉强满足了,继续说道:“郗夫人中毒了……”
“你别胡说八道,谁敢给郗夫人下毒?”
女人笑道:“下毒的人多了,可我偏偏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被郗夫人折磨了一年多的小妾。”
“你怎么肯定?”
“机动……”
“姨娘不会下毒,也不会害人……”林落儿立即辩驳,“郗夫人前后上下服侍的丫鬟丫头多少,哪里能给她一个空子?”
“你不知道,每个人都会变的,每个人都会有黑暗,如果原形毕露,任谁也想不到是谁?”
“远凭证?”
“若是有,老爷第一个不放过她……”
林落儿一惊,“老爷已经疑她了。”
“老爷能不疑心吗?除了她,谁的利益最大……”
林落儿打断她,“难道说谁得利益,谁就是……”
“小声点,别让人知道了。”
林落儿冷笑:“知道什么,府里都没有一个正常人。”
女人微微一愣,“你怎么知道?”
“哼,要是有正经的,还会胡说八道?”
“阿弥陀佛,你能知道就好,这府里头事常想着有事,世上无头脑的人,多半因为无心做,有心看,要是小人心顺了,一个比一个菩萨还好,要是不顺了,一个比一个畜牲不如。”
林落儿从来没有听到府里哪个人有这般见识,没有想到,眼前的风*女人竟然如此明白。
“论你说,府里也该有人治治了?”林落儿试探道。
“我才不管呢?”女人嗤之以鼻。
林落儿说道:“要是有的先治你,那你怎么说?”
第一百九十六章:吞吞吐吐
女人听了这话,如雷轰一般,“别胡说,小心自己的舌头。”
林落儿也不说了,心内越发没了主意,正是这个女人,这样的话,触动心事,君子防不然,自己日后防避为是。
接着,林落儿又试探下其他的人事,想听听这个女人的诸多高见。
待林落儿回来,玉春问林落儿去哪了?
林落儿说往园,并没有说今日所遇。
玉春见林落儿有些乏累,便问林落儿休息,林落儿只说渴了,倒茶来醒醒神,又叫她一边说话。
林落儿说:“老爷的事多,府里的事又不好与人说,只有头上的灯才知道。”
玉春问道:“姨娘是为了名分?”
林落儿哪里要什么名分?
“林落儿不过是想着,林落儿一时固然想不到的,你若是想不到就算了,如果想到了,就直接告诉林落儿,别觉得自己有什么顾虑,把些事藏在心里,也不说出来?”
玉春听了又疑,“姨娘想说什么?莫非姨娘想辞了我?”
林落儿笑道:“辞你干什么?我与你相处了多久,别人是万万不能放心的,只有你才能让我放心……”
“姨娘,只是觉得我玉春让你放心?姨娘错了,我是将一切,和这条性命都交给了姨娘,只要姨娘一声招呼,哪怕是前头有刀山火海,我玉春也是义无反顾,只为一死?”
惊呆了……
林落儿感到玉春的忠心和大道理,正和自己的想头一样。
看她并非表面的那种小意思之流,也不愿有什么瞒什么,一时间都巴不得教她知道了真相。
玉春说道:“我也怕姨娘疑心,就怕自己的话白说了,连葬身之地都没有。”
“你和别人并不是一体行事的,至今日方才知道,只不过是说你在这些人身上留着心眼,因此话里有因,不敢有话跟你说。”林落儿笑道。
玉春见林落儿释怀,放心了,自己也得到肯定,便说:“今后姨娘有什么事,都分派我去做,绝不敢有一丝马虎。”
林落儿又笑道:“不要叫我姨娘了,人前叫一声就是,人后就姐妹相称,你多大。”
玉春说了年纪,林落儿听了笑道:“比我还大一岁,我该当妹妹了?”
“姨……不可,虽说年纪有大小,可这身份有尊卑,玉春能得一人慧眼,便是一生奴隶,做牛做马也是值得,我已经满足,能称一声姐姐,也是我的福。”
玉春连称林落儿几声“姐姐”,林落儿还是称她一声“玉春”。
随后,林落儿将郗夫人从老尼处传出下毒一事,张妈被人打误认一事都说了一遍,“看来,郗夫人在时,我也不过是每日舂米五斛,工织五匹,并没有这样的算计,没想到郗夫人过了,竟然府里波涛暗涌,诡谲多变……”
“姐姐,还不至于吧?”
玉春又惊又疑。
林落儿说道:“我们只是在府里,感觉到的不过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生活琐碎嫉妒恨的人事,其实朝中隐隐变数,在寻常百姓家就算了,可是,到了像潘府这样家族,却是各自牵连,互相制动。”
林落儿顿了顿,又说道:“这个世道,不肯低头的事岂止一件两件?只是小心翼翼,谨言慎行,也未必能够周全,更何况,像战场上那样惨烈的事,就不能预料了?”
玉春惊道:“难道将来还要上战场?”
“谁说的准,老爷是什么身份,要是好了顺了,荣华富贵,要是败了坏了,尸骨无存。”
玉春担忧起来,林落儿不想她此时不安,只笑道:“有老爷在,就不怕什么?”
“嗯。”玉春不解。
“你不知道老爷为什么要娶我为小老婆?说出来,也真没有人相信,只不过是老爷哄骗大老婆罢了。”说到这里,林落儿一扫阴霾颓废之态,松了一口气,瞥见玉春也稍稍放心,才开始洗漱入睡。
二日一早,林落儿就起来,玉春若慢了点,自己没有等她,又往厨下做些点心,本来留意他每日只吃一餐,就是这一餐也是十分俭简,不知道怎么心情大好,便想着素点心做一些过去。
玉春过来帮林落儿,已经做好了两种,一样是蛋黄的,桂花蜜调制,另一样是原姜,想着去些寒,可又是大天,因此加了工,去了姜汁,只留姜丝烘干,再入点心中,仿佛有一缕缕金丝勾线。
玉春觉得好看,并不知道林落儿的用意……
林落儿看着这两样点心,心上一轻,又叫玉春尝一尝,她先是不肯,林落儿不觉长叹,她就各挑一样,又分开两半,非要让林落儿也一起吃了。
这是林落儿,玉春第一次这样开心的吃着东西,没有任何的偏见,也不在乎身份。
林落儿将点心送去,扑地两个人在说话,只见人来,就停下看了一眼,“有什么事?”
“今早想着老爷没有吃东西,特特地做了点心送来房中尝一尝。”
他说道:“近日的话怎么多了?你要是想扶正,还是有别的事求我?”
另外一人看是清客,陪着笑道:“老爷劳累了多时,应该休息才是。”
他不觉苦笑,“我日日也是如此,这么点算什么?”
一回头看见林落儿,换了个姿势,“你有什么事?”
林落儿说道:“没有。”
他招了招手,“既然无事,回去。”
林落儿觉得他好不耐烦,也不敢多留片刻,只好说道:“是。”
他一见林落儿要回,又想到什么,唤林落儿问道:“后院有人被打了,你不知道?”
林落儿听他话中有话,居然问你不知道,而林落儿到底是说知道,还是不知道,要是知道,扫了他的意思,要是不知道,拸了他的意思。
想了想,林落儿缓和的说道:“有人说重了,老爷是国重大事的,而我们是起居小事,不过是愚意。”
他也不理会这事,就随林落儿退去。
林落儿在房外,只是听那清客说“朝廷一面降赦,一面免税,不料瘟疫转盛,众人计议……”
他说道:“天灾盛行,军民涂炭,日夕不宁,人遭缧泄之厄。”
林落儿不知道外头的民生,听两个人如此一说,倒是一场灾难,如此是这样,百姓痛苦,军民伤损。
林落儿回去后,玉春松了口气,“怎么了?看你一副提心吊胆的样子?”
玉春说道:“我是怕姐姐太过小心……”
“小心不好吗?我不是一样的活过来了,也没有出什么事?”林落儿暗暗叹气,“只是这样的小心,活着好累……”
话音未落,玉春立即劝道:“姐姐多放手些,也就不那么累了?”
“我……”说话有些焦灼,“想要放手,谈何容易?”
玉春说道:“姐姐若愿意,我去替代……”
林落儿眼中微微一酸,“不必,还没有到将局的地步?”
玉春低低的说道:“姐姐,我一直陪着你。”
唉,多年的隐忍,早已习惯了一个人……
晚上的烛火明亮,林落儿却一个人坐着,托地想起玉春的话,又想起自己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之语,不得不暗自伤感。
可林落儿也不会迷失,就像这样节骨眼上的事,再怎么无可奈何也不会犹豫?
林落儿只是低头细想着,张妈是姐儿的妈妈,身份都是一样的摆在那里,谁要打张妈,也要看在姐儿的面上。
就连林落儿也是不打得张妈,这其中的原因,还是姐儿的关系。
“张妈的儿媳妇也见了,轻浮了些,却也不同一般人的见识,这样的家口,看来,张家也是不同一般的人家……”
林落儿想到这里,明日是一定要见着张妈不可……
午牌时分,摆上饭吃了,林落儿却是一个人去寻张妈,只让玉春看房子。
那些时候,张妈侍候姐儿吃完饭,嘴里不住的胡说,径直往林落儿这边走,被林落儿叫住了,说道:“妈妈往哪里去?…”
张妈见了林落儿,疑问:“姨娘,想要找嘴。”
林落儿似笑非笑地说道:“真的出太阳了,你不说我打的,我还闲着来找嘴。”
张妈羞红了脸,说道:“本来不说姨娘,只是我没办法。”
林落儿笑道:“这就怪了,你是妈妈,姐儿都帮你,还有谁能拿你办法。”
张妈吞吞吐吐,林落儿不耐烦……
“娘,快出来?…”
林落儿和张妈看去,正是她的媳妇,“呦,娘和这个刚进来的丫头有什么好悄悄的?…”
林落儿说道:“原来是你。”
“可不是我吗?…你还以为是谁?…娘,家里等你拿钱呢?没想到跟一个丫头嘀咕。”
张妈惴惴不安看了一眼,说道:“不可叫丫头,她是姨娘?…”
“哪个姨娘?…”斐子并不聪明的看着林落儿。
“还有哪个第二个?…府里现在就一个姨娘。”张妈拉着她儿媳妇说道。
斐子脸上一变,诚惶诚恐的问道:“姨?…娘?…”
林落儿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也不在乎什么姨娘丫头的身份,“张妈,你把事实说了,也不要托赖了人。”
“什么事?…”斐子先问道。
张妈拉着她儿媳妇,只是说道:“姨娘,原有冤的报了冤,有仇的报个仇,你是说我托赖了你,不管真的假的,也是一样的人脏寄祸。”
林落儿不懂了,什么叫冤的仇的,人脏寄祸。
第一百九十七章:不敢插话
张妈说道:“姨娘要是手狠些,还没有敢拿你怎么样?…可你就是不太懂,就连如何举手投足,都不知道?…”
林落儿冷冷的说道:“真的是好笑话,我难道连个举手投足都不知道,还要有你来提醒。”
张妈也冷冷的说道:“要不是这样,怎么主子不是主子,奴才也敢拉你下马铺。”
林落儿一愣,一种强烈的感觉……
张妈正和林落儿说着,斐子又急,非要拉张妈拿钱再认,瞧这婆媳一条心思,完全不将林落儿这个姨娘放在眼里。
可又奈何?…老爷不给正,林落儿也不能上权,虽说有名,实为代理,也怨不得这两个婆媳不耐林落儿的事?…
林落儿忍住了,先放张妈和她儿媳妇一起回去,奈何说去半日就回,谁知竟然黄昏也未见到人。
天黑了,林落儿自己回去,玉春担心的迎接,“出了什么事?…姐姐竟然去了忒久?…”
林落儿答道:“张妈太过狡猾,林落儿一路上想来,她儿媳妇是救她来的?…”
玉春说道:“姐姐是等了她这么久?…”
“可不是呢?…我还耐住气的,不然,早就回头了。”林落儿说道,“明日你去传张妈来,这个锅我可不背?…”
林落儿略想着,张妈那一番话也对,若不是好说话,心面善,怎么能够这样的黑林落儿?…
林落儿心里想着,将就着睡了一夜,至二日,玉春慌着说道:“姐姐,张妈?…张妈?…”
“怎么了?…难道她逃了不成?…”林落儿猜测着。
玉春说道:“比逃还恐怖,张妈?…她死了?…”
死了?…
林落儿站起来,“怎么好端端的就死了?…”
玉春说道:“张妈不知道什么时候死的?…林落儿派了霍嫂子去看的,听说张妈被人勒死的,死的很惨,还有,她的嘴巴被人塞了糠?…”
林落儿疑道:“难道是为了钱?…”
“还不知道?…”
“看来,等仵作?…”林落儿想象着张妈的死,和自己的事是不是有重大关联。
一天过去,玉春的嫂子来了又去,去了又来,要说张妈之死难以捉摸,她却总是猜测。
霍嫂子不善表达,见到这种事也只有一种负担。
林落儿觉得张妈和谁之间有什么联系,脑子里将有关系的人都想了一遍,实在是没有头绪。
好像对谁都没有什么好处?…反而是每个人都有一种痛苦?…
果然,姐儿第一个来找林落儿。
林落儿见她不忿,心里难受,正要安慰一下,谁知姐儿小孩子心性,听了别人的谣言,也不听见声音,就将一包什么粉往自己脸上摔来,幸好霍嫂子看了一眼姐儿不对,替林落儿挡了一个后背,只见气味扑鼻,令人作呕。
“你干什么?…”林落儿连忙喝问,又急忙看霍嫂子身上的伤,只见身上嗤嗤作响,皮肉化开……
“泼的是什么?…”林落儿一怒之下,扬手就是打着姐儿的手上,“小小姐,心思算计如此歹毒。”
姐儿慌作一团,“是你,是你害死了我奶妈妈,你个毒妇。”
林落儿听着霍嫂子一声痛叫,忙命扶着的玉春快去找青莲,又一边忙着叫人去派个小厮请医……
如此忙前忙后,倒是差点忘了姐儿,谁知潘玉姚被一群人蜂拥进来,见到姐儿就问几句。
“家姊,打我了?…”
“打哪里?…”
“脸?…”
林落儿一听了不得,“姐儿,你小孩子用如此毒来害我,幸好霍嫂子替我挡住了,我也忍耐,拍了下手,并不动你脸一下,你要是乱说撒谎,小心拔舌地狱?…”
潘玉姚护着姐儿冷笑:“你敢这样的诅咒,我告诉爹去,立即打了你,休了你。”
林落儿也冷笑:“你要有这样的心,就该好好管一管自己,**一下姐儿,而不是让她一变再变,一错再错?…”
姐儿听到林落儿,潘玉姚吵了起来,也跟着哭泣,林落儿一时不忍心,怕她小小年纪留下什么阴影,便劝道:“你要是正道上哭,将来也是一个名贞,现在,这会子哭天抹泪,也没有什么用?…你要是改了,今日事也就过去。”
姐儿怀疑的看着林落儿,而自己不愿看她们,一时间想起绿玉,现在又是霍嫂子,一死一伤,都无力忍住,眼睛痛得泪珠儿直掉?…
潘玉姚有一声没一声的劝姐儿,还一边埋汰林落儿几句。
林落儿忍不住的说道:“两个小姐,这里有毒,你们都是干净的,还站在这里,也不怕沾着,再看看,这里也没有好气,都是怪味,血腥的味儿也重,连她们都闻不来,早就躲出去了?…”
潘玉姚冷哼了一声,瞥一眼林落儿,扯着姐儿就走……
这些事不可能轻易的过去,即使他再忙?…
房内,他在一张小几边坐下,林落儿正跪在地上,无比可怜。
他有心思,居然慢慢的喝茶,而林落儿无心计,只能慢慢的对答。
“张妈是被你打的?…”他终于开头,简直,无遮掩。
林落儿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为什么?…”他喝了一口茶。
林落儿说道:“和张妈无过节。”
过节和仇不一样,轻重能听的出来。
他冷冷的说道:“你不是想打张妈?…”
“我并没有做?…”林落儿一直简短的回答。
这样的一问一答,特别是林落儿的小心,他已经不耐烦了,更别说他很忙,要不是接二连三出现这样的事?…
他不愿继续想下去,只是挥了挥手,将这样那样的都赶走,“说重点,张妈是你杀的?…”
“我不可能杀张妈?…”林落儿已经感觉到他的无耐,“在我遇到张妈时,她儿媳妇斐子也在,张妈是因为儿媳妇要钱,才回去的,结果一直没有进来。”
“你可以派人?…”
林落儿立刻反问:“老爷假设的吗?…我从嫁到府里,过的是什么生活,不过是小心翼翼,谨言慎行,没有出过什么错?…”
他静静的一会,方才说道:“我本来以为,不对你好,是真正的?…可没想到,你还是怨恨?…”
林落儿十分讶异,说道:“我从来都没有怨恨过人,因为不想活着太累?…但老爷这样的说法,的确让我害怕?…”
他想了想,只是笑着说道:“这么久了,我还没有和你同房?…”
林落儿惊慌失色,说道:“老爷,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站起来,伸出手就拉着林落儿,气息如此逼近,“想着想着,我居然放置你太久了?…”
林落儿不敢说话,害怕自己一出声,他就有马上吃掉林落儿的想法。
“你皱眉头了?…”他风轻云淡的声音。
“我?…头有点晕?…”林落儿立刻找一个借口。
他也没有那些计较,只是闻一闻,林落儿的心里一松……
待林落儿从他的房里出来,不免叹息:“人长得丑,也不是坏事?…”
不管怎么说,他放开了林落儿,虽然有点小害怕,总算没有……
林落儿羞着脸回去,玉春看见,说道:“姐姐,老爷把你怎么样?…”
“大白天的,能做什么?…”林落儿嗔怪的。
玉春方才放心的说道:“刚才看着姐姐神色不对,好像被人采了蜜一样……”
“你想多了,我长得怎么样?…难道心里不知道,老爷能够如此待我,已经是男人中的奇葩。”林落儿说道。
玉春静静的听着,忽然一笑:“我想姐姐也一样……”
“一样?…”林落儿略有所思,难道真的是这样,难道玉春看得出来,林落儿却看不真切。
“别说了,我还是多想想张妈是怎么死的事?…这才是重点。”林落儿扬眉道。
玉春说道:“姐姐想知道什么?…”
林落儿淡淡的道:“想知道的,可能都不重要了。”
玉春似有所悟,点了点头。
林落儿又说道:“张妈说我打了她,即便是当面,也面不改色,我就疑她有什么内情?…张妈拿钱去,怎么过了一夜就被人勒死了,要说什么原故?…又为了什么东西,才会让她死于非命。”
玉春一直听着,不敢插话。
林落儿轻叹道:“张妈死于非命,为什么要嘴里塞糠呢?在古时,死人的嘴里塞糠,是为了诅咒她死后也不能说话。”
“如果不是什么秘要?…谁又要如此煞费苦心?…”
玉春摇头不语。
林落儿也一时半会说不清……
“霍嫂子如何?…”林落儿问道。
玉春这会儿有话说了,将霍嫂子的情况一一道明,林落儿不安的说道:“没想到嫂子才第一次见面,就替我挡了这一场祸……”
“姐姐也是好人,才会有人来相救。”玉春说道,“霍嫂子是个少言寡语的,她从来都不多事,没想到……”
没想到应落着林落儿身上,只是一样的谦卑小心,可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性命,却不能由自己,更不能讨公道。
身份卑微,一样如此。
林落儿想到这里,立即往院外走,玉春虽然疑惑,也没有跟来……
林落儿一路急去,只是为了霍嫂子讨个公道,然而,心里却想着绿玉,当年有郗夫人这个正妻在,身份卑微的小妾除了隐忍,无奈……
第一百九十八章:一夜无事
“老爷?…”林落儿见到他时,正在玩弄一把折扇,看了一眼,觉得精致小巧。
他见林落儿在外面,有些意外,不知林落儿为何去而复返?…
“又有什么事?…”他的语气,听起来很无奈。
林落儿咬着唇,勉强露出一丝笑容,说道:“为了霍嫂子而来……”
他见林落儿不同往日,也笑道:“你的话多了,我并不奇怪,只是对我笑,我倒觉得稀奇古怪了。”
林落儿微微一惊,又不得沉默。
片刻后,他才说道:“你想求什么?…”
林落儿抬起头看着他,慢慢的把折扇展开,虽然不知道是谁的,可也能感觉到他对这折扇的喜爱。
“……霍嫂子是替我挡了毒,可这毒是冲着我的?…”
“你想如何?…”
林落儿听着他的声音隐隐不悦,“老爷,姐儿也大了,身边的妈妈丫鬟也多了,像府里的家口,妈妈**好丫鬟,那是家里的福,而妈妈不**好小姐,那就是府里的冤?…”
“冤?…姐儿才多大,能给你多大的冤受?…”他慢慢的将折扇合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是一种哀痛。
林落儿想着他这话里话外,如果自己坚持下去,实在是福祸参半。
林落儿瞧着他身后的一幅白墙墨瓦,黄草老树的公画,更感觉到自己一阵孤冷。
此时,林落儿只能暗自决心,毫不在乎的劝道:“老爷,姐儿的心性不坏,只是旁边的人心术不正,恐怕是日后长久了,被她们给带坏了。”
“姐儿的名节,就是老爷的名声,府里的名誉。”林落儿继续说道,“老爷现在有三个姐儿,可是,夫人已经不在,老爷又忙外,这样下去,姐儿身边的人若是安分守己,谨言慎行才好,如果不是,岂不……”
林落儿的话未完,他看着折扇慢慢的说道:“想要扶正……”
想着他满口答应,一直至黄昏时,也不见他有意留饭,不免告退离去。
林落儿又回望着他,暮色深重,只有这样的白墙墨瓦与之相伴。
突然怜悯起来,他是不是孤独的……
一念及此,林落儿微微一笑,看来,自己高估了他。
林落儿回去后,见到玉春摆饭等着,自己随便吃了一碗粳米,便让玉春陪着说话。
玉春说道:“外面的事都按姐姐的意思办了,仵作娘子……只有一个窦娥的愿望帮着。”
“结果如何?…”林落儿问道。
“窦娥娘子说,张妈怀孕了?…”
玉春此话一出,林落儿也惊讶,一时半会没有话说。
随后,林落儿问清楚是否属实。
玉春一一说了,连仵作娘子和仵作工吵架,还有仵作娘子亲自检查了张妈的,确实有生过孩子的迹象。
林落儿沉默了。
玉春纳罕,“姐姐也认了。”
林落儿说道:“认什么?”
“姐姐也相信张妈这样的年纪还生子?…”
林落儿看得出来,玉春怀疑的是什么意思,“张妈还算年轻,只是小时候命苦些,给姐儿做奶妈时……这也不算什么事,就是六十老妪也有生养的,有什么好奇怪?…”
玉春瞠目结舌。
林落儿笑道:“看你这样子,好像没见过识似的,当年的夏姬,不是四五十,还照样生养?…”
玉春笑了笑。
林落儿叹口气,“要是能出去一趟,就好了。”
玉春摇着头,“想要出去,比登天还难,府里就姐姐一个姨娘?…”
林落儿又叹口气。
忽然想到折扇,林落儿便问玉春,她也摇了摇头,只是不知道。
林落儿不再想折扇,倒是想了想,张妈之死,怀孕生子,似乎与自己没有什么关系?…
可这一切也隐隐没没,让林落儿心里始终不安。
过了两日,天十分热,到了那当午之时,一轮火伞当空,姐儿都不敢出门。
林落儿也在家琢磨着事,又看到门前栽着的一盆淘淘花,开得还是满意,便叫上玉春,拿着两把小喷壶儿,看着它们浇水。
“果然是闲着没事干……”忽然外面传来一道声音,十分不满。
林落儿抬起头看了一眼,原来是他。
“老爷……”林落儿和玉春立即放下小喷壶儿,跪在地上。
“起来吧!”他走到小喷壶儿前停了下来。
林落儿,玉春站起来,侍立在一边。
唉,身份卑微就算了,还要如此尴尬,真叫人小心又小心。
他看着林落儿说道:“这条纱衫儿,是在家常穿的?…”
林落儿不明白,只是说道:“在做女儿时,就穿着它。”
“你是嫁到府里,也是这样的衣服?…”他陷入沉思。
林落儿点了点头,说道:“还有一条蜜合色裙子。”
“太寒酸了,要是来了客人,也不像……”
林落儿不知说些什么好?…
府里又不是林落儿说了算,能活着,已经是好本事。
正想着,只见他蓦地伸出手在自己的身上一掮,吓得林落儿连忙后退一步,“怎么了?…怕成这样。”
林落儿脑子里嗡嗡作响,怕他一时辄起……
他也不着在意了,与林落儿身边进入房中,只是轻轻的一瞥,说道:“就连房间也是雪洞一样的素净。”
林落儿还未答,玉春先说道:“姨娘太老实了,一色玩器都不能有,就是这案上的一个公瓶也是在家的,房里就两部书,床上只有一顶青帐,就是连被褥衾绦也是自己的。”
他看了一眼林落儿,说道:“你没有东西,为什么不和府里要去?…”
林落儿笑道:“我也不理论这些,不过是一些东西。”
他摇了摇头:“你只是不理论,我也没有想到,居然屋子里都是你在家带来的。”
林落儿又笑道:“没有这些东西,也省事些。”
“使不得,你是省事了,要是来了人,看一看你屋子,还说这不像话,更何况,你还这样的年轻,也忌讳才是。”
林落儿听着他的话,略有所思,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接着,他要玉春去拿些玩器,又说姐儿的房里有什么,这里也拿什么,另外,也不要太离格了,只要精致的才好。
玉春偷偷的笑着说道:“我替姨娘收拾,包管又大方又好看。”
他忽然想到什么,又说些什么盆景,屏,鼎,画,字……摆在那里。
林落儿听着不说话,玉春却是一口一句“是”“老爷”,这好像不是林落儿的屋子,倒像是成了他的屋子。
他又指了指青帐说道:“再把这摆坏的东西丢了,拿我那一顶水墨字画白绫帐子换了。”
林落儿一急,说道:“不可。”
谁知他也不理,径直往林落儿的那一顶青帐,——说什么摆坏了,看不顺眼的,都丢出去……
林落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给收拾了一阵屋子,竟然没想到,他也是一个老手。
突如其来的想到什么,林落儿害怕起来,他该不会是,——按照他自己的屋子,来摆弄林落儿的房子吧?…
如此是这样,他是不是想……
林落儿急眼了,见他毫不在乎的样子,“老爷,你是成大事的人,怎么可以拘泥于小细节?…”
他说道:“就连小细节都不重要,那还成什么大事?…”
林落儿无语。
也不想争辩。
至晚,这里要摆饭,他又命玉春拿饭过来一起吃,“老爷,你不能在这里吃?…因为有规矩……”
的确,府里吃饭就是在厅堂,而郗夫人在的时候,林落儿只是一个小妾,身份卑微,也是奴隶,自然没有去过一次。
更何况,林落儿还要忙着舂米,工织,随便吃点才是,也不能像他,郗夫人那般的精细。
可能,今日……
林落儿立即劝止,不要说吃饭,就是摆一摆也不行,谁知他见林落儿如此,便说道:“那就拿一些吃的东西就行,总不吃晚饭就是。”
林落儿微微一愣,有些不懂他的意思。
过了一会,玉春带着人来摆放攒盒,虽说式样不多,也是各色精点。
林落儿奇怪了……
他不是一向的朴食,怎么今日不吃晚饭,又与林落儿呕气儿,可这上来的攒盒又如此精点,显然是一样的大费周张……
林落儿不敢坐着,只是奇怪的看了一眼他,直到唤林落儿坐在这里,说道:“老爷一个人坐着,还是我一个人服侍吧?…”
他在林落儿的房中睡了一夜,林落儿不过小心翼翼的服侍着,整夜都没有合过眼。
明明很累,又想到他睡在床上,而且是自己的床,这一夜担惊受怕,就怕想什么来什么?…
还好,一夜无事。
玉春早来替林落儿收拾时,床上已经没人了,只有林落儿一副累的要命的样子,甚至是头还莫名其妙的痛,身体莫名其妙的疼。
林落儿无可奈何的坐在那里,等着玉春收拾好了床,方才往上面一躺,要把昨夜的觉补回来。
不知道睡了多久,就模糊的听到外面声音响了起来,玉春好说歹说,反而是被众人围在那里。
“老爷留在她这里,别以为没有人知道,这夫人才过去几个月,她就勾引了老爷,真不知道羞……”
林落儿只是恍惚听到了小柔的声音,心想这是一个拔尖又惹祸的,也免不得起来,立即走了出去。
第一百九十九章:好记性
玉春站在不远处,一个人如何能斗这一群……
林落儿连忙说道:“什么事。”
玉春看了一眼小柔,退到一边,见林落儿慢慢的走来,小心的说道:“姨娘可好。”
“没事。”林落儿强打精神,因为倦怠了些,不能和众人理论,“你们有正经事就说,没什么正经的,就找教引妈妈。”
林落儿的话说的也清楚,别人听了也不敢胡闹,这些人不过是想趁着有人带头来热闹,众人闲着没事干,就跟着一起凑糊……
小柔见林落儿脸色苍白,突然大叫:“真的,老爷昨天晚上睡在这,瞧你这样的脸色,勾引起老爷来了。”
林落儿听着十分难堪,自己的精神又恍惚,哪里有平时的安静,立即一脸严谨,又强压不住自己的厌呕,唤着玉春说道:“你去叫几个教引妈妈来,将这些不知教引的丫鬟都赶到圊厕,马圈里去,一个个犯浑糊涂了,连老爷的事也不忌讳。”
玉春答应一声就走。
众人吓得四散而去,只有小柔还要怄气,林落儿瞪了她一眼,“别说你是大丫鬟,也不忌讳着些事,随便说的话不听中,引得他人也来凑热闹,你不想去,是想去圊厕。”
“你。”小柔刚想说下去,林落儿就见玉春带着一个教引妈妈来了,“妈妈来的正好……”
林落儿笑道:“你是教引妈妈。”
“是。”
“很好,这个丫鬟也不忌讳,连老爷昨天晚上做甚么,偏偏叫上一众人来凑热闹。”
“这。”
“这已经是事实,不要说林落儿没有提醒,别人都知道出事先散了,这个丫鬟倒使得几样,非要在此张致,不要多说什么委屈,该往圊厕住去。”
教引妈妈看着小柔为难,林落儿只是没有闲心理论,“快带去,回头老爷问我,也这样的说,管她什么老脸,出名的烈货,既然犯忌,一并整治。”
林落儿不再多说,继续回房睡觉,只有玉春看着她们出去,静静的守在门外做工……
待林落儿睡醒了,叫了一声,没有人答应,不知道玉春到什么地方去了。
林落儿恍惚间,只见门处白雾缭绕,竟然开了。
“绿玉。”林落儿看不清楚,却觉得一个红衣女子,无论身量姿势,都仿佛是她。
“我不是绿玉…”
林落儿一惊,不知红衣女子找自己何事。
“前年,我们叫你保重,本来是隐喻之兆。”
前年,林落儿沉默不语。
这时,红衣女子又说道:“我从阴司来,因为你前年说的什么,不能在阴司发落,无可奈何,只能到这里来寻你,问个明白。”
林落儿听了,不知底细,说道:“前年的事,我一概不知,这里也住的长久了,讵能与谁见面。”
“你在想想,两旧人。”
林落儿想了起来,只见她姗姗而来,上前一步说道:“落儿,我与你不同,命运不济,也是前缘已尽,而你仍旧深陷此局,恐怕将来……”
“红颜薄命,千古定论。”
“他是一个假惺惺的,始终爱着别人,又为他人才貌所动,贪凯多金,待你薄幸时,朝凌夕虐,厉加威势,到时候可恨可怜,误托终身。”
林落儿还想再问明白,只听鸡鸣声起,将魂惊散,自己也被惊醒……
“玉春。”林落儿又叫了一声。
玉春真的进来,说道:“姐姐,怎么了。”
林落儿一听她的声音,心里稍安,“玉春,倒些茶。”
玉春瞧着林落儿脸色不对,小心的说道:“姐姐,可是做噩梦了。”
“可不是做噩梦了。我被自己吓死了。”林落儿坐了起来,“我从小到大,都是不合性格的人。”
“姐姐,你为什么要说呢。”
“有什么不能说的,就好像人吃饱了撑的,还要戏耍几下才痛快。”
玉春不再问了,慢慢的递过来一小杯茶。
林落儿从她的手里接过茶,只是缓缓的吞了,没有什么滋味……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事不能不说,口里兀自没个意思,也不想多说这么多事,反倒无益。
繁言少絮,仍旧是张妈的事才是真的紧要,自己出不去,也不是没有办法牵扯。
林落儿让玉春找个借口,将舒月带进来见面,彼此心照不宣,她将一包东西打开来给人看,里面是一张小简。
只是有些残破,上面的字也不是一清二楚,能够认得一句话:“深切仰思,未尝少替,自从别后……”
后面无字,显然是被人撕去了。
林落儿看得出来,这字十分清楚,好像是一个人的,左思右想,又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了。
另外,林落儿和舒月秘密交谈,将张妈的来历问个明白,只怕以后事杂,没有这样的机会。
原来这张妈有个背影,郗夫人在时,就常服侍得殷勤小心,也是一样的得意人,被郗夫人十分看中,要将张妈配个好人。
谁知郗夫人配来配去,还没有一点着落,张妈也不甚着急,看来此事都不会有什么起落。
一日,张妈拿着箭簝子竹来,问一个丫头说道:“夫人出去三日,老爷一个人在家中和甚么人睡。”
那丫头先不敢说,后来被张妈恶狠狠的打了几下,她本来吃不得打,受不得痛,口中连忙道出一句话:“三日来,老爷倒有两日夜夜和个丫鬟睡……”
林落儿收了小简,琢磨着上面的一句话,只是这些字十分眼熟,偏偏想不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看见过。
一时又至黄昏,林落儿慢慢的走出去,在看了一眼姐儿的院子,有些奇怪的感触,这些年,小心翼翼的生活在郗夫人之下,活着不能自由,死后也不能自由。
命运就是枷锁,把自己锁在这里。
“这些事总得见头……”林落儿慢慢的走进了院子,茫然若失地环顾一圈,还是有什么变化。
“姨娘来了。”丫头第一个叫道
林落儿微微一笑,便说道:“姐儿都在干什么。”
丫头指了指,林落儿一个人往里面走去,只是隔着不远,东小院的声音稚气未脱般地传过来。
“瞧这样花好看,没有办法戴了,唉,要是剪去了头发,就更没法戴了。”
“剪头发。你想做尼子去。”
“阿弥陀佛。”
林落儿进了东小院,有人叫了一声,立即揭开帘子,慢慢的走了进去,一见是两个姐儿,不见潘玉姚,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管她们。
“两个姐儿,在玩呢?”林落儿笑道。
潘玉玲说道:“姨娘,你来干什么。”
林落儿看了一眼潘玉桂,就是她……算了,她不敢说话,羞得躲到一边。
只有潘玉玲比她大几岁,自然不怕,又没有做什么亏心事,连说话也是一股气势。
林落儿笑道:“晚上没事,来看看姐儿,几日大热,姐儿要好好的喝水,就是休息,也宁可晚点睡。”
潘玉玲也笑道:“多谢姨娘关心。”
林落儿看得出来,潘玉玲与姐姐,妹妹不同,一个是骄纵,一个是幼稚。
虽说潘玉玲有些见识,也不能多说些什么,只是略坐坐就回,待林落儿一出来,进入院中,偏偏是潘玉姚来了。
林落儿瞧她的气息,一定是谁告诉她,急忙赶着来的。
“你来做甚么。”潘玉姚盯着林落儿。
“过来看下姐儿。”林落儿直说。
“看我们,哼,该不会是趁着我不在时,拐走了姐儿。”
林落儿听了,一声儿不言语。
这话这人,莫名其妙。
“哼,又装模作样的。”潘玉姚见林落儿毫无惧色,也不睬理,有些气恼。
“我也看过姐儿,天色已晚,也就不打搅了。”林落儿无可奈何的说道,不再多说些什么,一个人往回走了。
玉春站在门外等着,见林落儿回来,就说道:“姐姐没有受气吧。”
林落儿苦笑道:“是我自己去找气受的,就算是这样,也是咎由自取。”
玉春说道:“姐姐以后别作什么到那里去了。两个小姐倒好,就是大小姐像夫人。”
一想到小姐倒好,玉春又说道:“只有二小姐是极好的。”
林落儿笑道:“管她好不好,难得一次上心见一面,总不能一次又一次不去看她们,反而这样,又不好……”
林落儿突然想到他……
玉春替林落儿卸妆,又说道:“明天是小节日,姐姐要不要送姐儿什么东西。”
“又是小节日。偏偏林落儿大了,再也不能像女孩子一样的吃东西。”林落儿叹道。
玉春笑道:“姐姐都嫁人了。”
林落儿也笑道:“可不是,嫁了人,成了妾,能活着,已经大幸……”
随后,林落儿想着这几日有娘家人送了来礼,都收在里面,不如挑出两件新意的,一并红包交给玉春带过去。
林落儿过去一翻,见有两朵青莲甚好,又是一对,没有差别,心里想着,不如将这样的送去,她们要争哪一个,也没有什么好争的,到时候也不会节外生枝。
玉春也笑说:“姐姐想的极是。”
至二日,姐儿的东西让玉春一一送去,林落儿一个人出去转转,身后有一女唤林落儿,说道:“林姨娘,走好。”
谁这样的呕口,不在人前非要带一个姓。
林落儿转过身看了一眼,原来是斐子。
“好记性,认出我斐子了。”
第两百章:默不作声
林落儿说道:“那日你唤你妈出去拿钱,怎么一回事,拿钱就不回了。”
斐子冷笑道:“人人都说姨娘是个好老实,没想到,竟然在话上放套,也不把话说明白了。”
“我放什么套。”
“你为什么不说,你妈出去拿钱,怎么一回事,拿钱就拿命了。”
林落儿也冷笑道:“我管得了这许多,又不是算计。”
斐子听了,冷冷的说道:“什么算计。不过是仇家而已。”
“你说的好像真的一样……”林落儿问道,“你既然说是仇家,又有什么凭证。”
斐子似笑非笑的说道:“姨娘不是暗中的。我不明说,也知道。”
林落儿笑道:“你倒是知道我的事,真的是上心啊!”
斐子说道:“你不是也一样的上心吗。要不是我多留个心眼,还不知道有人在家门前鬼鬼祟祟……”
“鬼鬼祟祟。”林落儿疑惑不解,“我一向光明正大,没有什么偷摸不见人的。”
“那好,你让鬼鬼祟祟的那人立马就滚。”
“我不知道是谁。”
斐子嗤之以鼻,划着指甲说道:“瞧瞧你说的,好像当别人都是傻子。”
林落儿不说话了。
斐子又说道:“我劝你也别胡思乱想,否则,说不清楚哪日某时,你就会像郗夫人一样……疯疯癫癫……”
林落儿微微一惊,讶道:“你。害的。”
“别胡说八道了,我要害的人多着去了,要想着害人,第一个就是老爷。”
林落儿看得出来,斐子眼里的仇恨,绝不会是随便的……
斐子走的时候,还提醒林落儿,“恨不得跟了人去,死得其所……”
林落儿看着斐子哭得哀切,头也不回的走了,不禁疑云密罩,困惑不解。
待回去的时候,又想起了斐子提起郗夫人疯疯癫癫的话,不知道一时触动到什么东西,径直往当日偷听到的后厨走去。
心里想着,那里一定有什么关系。
可惜了,当年偷听到的那些话,只因为自己小心翼翼,话也不多说,步也不多走……
林落儿刚走到厨外,里面又是一阵话说,自己一个人轻轻的走着,耳朵里却传来一种恐怖,“再多放一点,让那些姐儿都变疯……”
那些姐儿。都变疯。这是甚么样的人,又是甚么深的恨。
林落儿听了,又想起郗夫人……
自己急走几步,立即推开了门,眼睛仔细的往里一看,竟然不解,——里面空空的无人……
林落儿靠在门上,不可思议的想着这里面刚发生的一切……
突然,有人紧跟进来,看了一眼,奇怪的说道:“姨娘,你又来这里干什么。是想来继续下毒吧。”
林落儿回头一看,原来是小柔,谁说她说道:“我是小光,不是小柔。”
“你连别人想什么都知道。”林落儿说道。
小光和小柔一样,对自己毫不客气的说道:“姨娘别扯没用的,今日被我发现鬼鬼祟祟的到这厨房,就该叫老爷定你死罪。”
林落儿一时之气,冷笑道:“想要定我死罪。有什么算头。”
“你谋害正妻,难道还不应该死罪。”小光咄咄逼人。
林落儿怒道:“胡说八道,你先死了。”
“姨娘少吓唬我,等你拿老爷那里去。看你有没有命出来。”
“你说的,好像是老爷说的。”林落儿似笑非笑的说道。
“姨娘别急,老爷也会来请你。”小光转过身而去。
林落儿此时慌了,一发说不清楚,只能先行离开,再等那边的声音。
果然,他唤林落儿过去,只是不同那日,没有乱了心智,倒是态度很淡,说道:“你到微厨去做甚么。”
林落儿立即说道:“一时大天,想着姐儿饮食不方便,能不能将那里调度一下。”
他说道:“难为你替姐儿想着她们,可见那日伤害了你。”
林落儿眼中微微一酸,也想起当年当日不问青红皂白,将自己踢得只剩半条命,若不是黑影……
一念及此,痛楚难受,多年的隐忍伤处,只能化成眼泪来哭泣……
他见林落儿如此,也是见不得女人流泪,就连声音也变得十分柔爱:“好了,别让我担心。”
林落儿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他,这样的男人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而他的目光也微微落到林落儿脸上,泪痕未尽,又有无尽眼泪……
林落儿感觉到自己的力气仿佛用尽,不知道为什么和他多呆一刻,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抽去了气力。
“老爷,我……先退下了。”林落儿脸色苍白,已经支撑不下去了。
他说道:“这才来一会,就不能和我多说说话。”
林落儿一时语塞,原来他听了小光的造谣,也不真当一回事,只不过是为了唤林落儿来说话。
他什么时候不在意那些造谣生事的丫鬟,反而对自己如此在意。
林落儿不知道,也不愿胡思乱想,只是他不以为意,将林落儿拉起来,往一几上看去,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扑通扑通的乱跳,脸上扑通扑通的发红。
“让你看一看我的字,近来烦心事太多,没有人能够解释。”
林落儿心下一宽,原来是这样,刚才真不应该担心受怕如此,这时,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弥漫心房……
他的脸上略有笑意,说道:“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是怎么回事。”
林落儿低低的头,说不上话了。
他微一踌躇,“你想不想睡觉。”
林落儿一惊,居然不敢动作了。
“我看你精神不好,说些什么也不答我,——想必是你替我牵挂操心,才会如此……”
林落儿听他柔和的声音,竟然没有一丝暧昧,仔细的盘算,还是马上离开的才好。
此时,不知道哪里微动的声音,慢慢的从门外传来,林落儿还没有转过头去看,却听到一声恶气:“姨娘也在啊。”
林落儿一看,原来是小柔。
小柔见林落儿看她,又立即变脸含笑说道:“老爷,你近日胸闷气短,盗汗早搏,口干喜冷,烦躁不安,妾身偷偷的学了一个海外方,加了一钱射干,一日两次,饭后温服。”
林落儿一听,脸色微变,岂知他也恼了,疾言厉色地骂她不守规则,乱了分寸。
小柔又羞又愧,只能称自己为奴婢,他见林落儿脸色微和,连忙拉着林落儿的手毫不掩饰的说道:“来,你喂我。”
林落儿微微发抖,这是什么意思。
小柔看了一眼林落儿,又瞧了一眼他,还要忍住气盯着林落儿慢慢的喂他,临了,还要林落儿轻轻的替他擦了嘴,漱了口,方才叫小柔滚出去。
林落儿听他似笑非笑的说道:“这些丫鬟拔尖,越来越不知规矩,要是别的,我也自然不理论,偏偏公然在你的面前造作。”
见他又恼了,林落儿一面找扇子,一面劝道:“她们跟着夫人多少年,也是骄惯了些,总是有个过头,不嫌事的倒也随意了。”
林落儿一边找着一把折扇,一边缓缓的打开,那折扇十分轻巧精致,似曾相识,只见上面的字,也是……
忽然一念,诸多想法,自林落儿没处寻时,偏偏又有了眉目。
他见林落儿没有声音,疑道:“怎么了。”
林落儿连忙掩了折扇,微微一笑的说道:“老爷,这把折扇十分轻巧,不知道是谁的。”
他一语未了,有人连说“霍老爷来了……”,此时,林落儿知道回避,不能再说折扇之事。
待林落儿后门转去,脑子里想的都是那把折扇,怎么连字,——都和张妈留下来的小简字如出一辙……
林落儿悄悄的告诉玉春,她疑道:“此事倒像是一个夜警,若不是如此,也找不到线索。”
林落儿说道:“这事就难了,想必不是爽快的结果。”
“姐姐还想什么爽快。此话也不是我们能说的,谁是实主,很快就知道了。”
林落儿默不作声,只是叹气。
玉春又说道:“此事猜疑百出,不知道是谁的罪业,莫能解脱。”
林落儿叹道:“杀人须见血,真的是令人后怕。”
玉春说道:“姐姐只是急语可怜,不知道渴乳之儿,也不知道是谁可怜了。”
林落儿细思一下,也只能这样,哀道:“天雨血,鬼夜哭……”
玉春又说道:“府里各人各怀着鬼胎,暗中作梗,没有什么好人,也没有什么坏人,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林落儿点了点头,说道:“实情而已。”
话休絮繁,斐子来寻林落儿,说是张妈的下钱要人给,叫了姐儿出来说不知道,没有办法,只能来与林落儿商量,看一下能给多少,要是多做个好,就再赏她一匹桑布……
林落儿疑道:“到底是哪个姐儿给你面子,还要出来说话。”
如今,林落儿的精神渐短,好几次都提不上气,没有余力再去多做加减。
那一日,天气渐冷,阴凉凉的有些气闷,林落儿看了一眼外头,没有一个人……
“玉春。”林落儿心口微微一疼,方才想起来玉春出去办事了。
林落儿强行站着,倒了一杯水喝,没想到全身没有力气,竟然连杯子都拿不起,咣当的一声,杯子掉落下来,砸在了地上,裂成了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