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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乃是奇女子全文阅读

作者:林上妙     王妃乃是奇女子txt下载     王妃乃是奇女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一十六章:望成全

    自从署衙回来之后已是子时了,而方秋吕则一路默然,令众人反而不知所措。

    终于宋大人忍不住上前问道:“敢请陛下明示,那二贼该如何处置?”

    方秋吕反问道:“依宋大人看呢?”

    宋大人揖道:“回陛下,依微臣看来,此二人罪行昭彰,劣迹累累,应判极刑,以正法查。”单看方才的事情,皇帝如此恼恨解正文等人凭借惜贵人的关系专横跋扈任意妄为,因此龙颜大怒,又怎会看在惜贵人的面子上对两人从轻发落呢?

    “郦大人觉得呢?”

    郦永言上前一步:“回陛下,微臣也赞同宋大人的观点。不杀二贼,实在难平民愤。”

    方秋吕微微点头,忽然合上书页,清亮的声音响起:“将这二贼剜去膑骨,游街示众十日,以作警示,十日后剐刑。至于跟他们相关的其他事情该怎么处理,就请郦大人会同各位爱卿一起商议出个结果来吧!”

    “臣等谨遵圣意。”众官员齐齐施礼。

    “不过,朕还有一个疑问。”方秋吕慢慢打开扇子,看着上面的那阙《满庭芳》,似在不经意地问道,“解正文蒯浩博如此嚣张作为,诸位身为京官,缙州又是京师治下,那各位爱卿究竟是知道还是不知道此事呢?”

    众人背上的冷汗刚刚才蒸发了下去,一听此话又直往外冒。刚从那边的残杀中缓过气来,这会儿又要陷入皇帝的责难当中。再也没有哪个晚上,能像今晚这样惊魂的了!

    如果说知道,那就是知情不报。

    如果说不知道,那就是不察之过。

    众官员汗湿重衫:进退两难啊!

    郦永言大感惭愧,一下子跪倒在地:“是微臣办事不力,微臣来京之后,一直忙于处理前任李大人留下的公务,因此未能及时处置解正文蒯浩博。微臣罪该万死,还请陛下降罪!”

    众人见状,也都齐齐下跪请罪,争着说是自己的失职:这恐怕是当下最聪明的做法。

    方秋吕望着众人,沉思片刻,继而轻叹一声:“都先起来吧!”

    众人互相看了看,都不敢起身。

    “不必多礼,都起来说话。”

    众人这才敢站起来。

    方秋吕走到众人面前正色道:“在座的各位都是郦大人来京之后从各地州县一手提拔起来的人才,到京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郦大人向来知人善任,举贤不避亲,所以各位爱卿在地方上的作为朕早有耳闻,各位当政期间的优秀表现朕也都清楚。郦大人自从上任之后,每天在署衙要呆到酉时才会回府,总是亥时之后才会休息,一天也不过只能睡三四个时辰,还常常半夜起来批示公文。郦大人年近百半,本就身患痼疾,按理说切忌操劳。但郦大人还是能勤于公务,兢兢业业。如此为我朝卖力的官员,又岂会失职?”

    众人呆呆地看着方秋吕,说不出是佩服还是惧怕。

    郦永言更是汗流浃背:这番好话,哪里只是单纯的赞扬之辞?自己的在任情况,远在皇宫的方秋吕竟然能够了如指掌?仿若亲眼所见的一样准确!幸亏自己还是清官,如果自己是贪官,怎么还能悠闲地站在这里听训?

    不过细细想来,毕竟京兆尹一职责任太过重大,历来皇帝都十分重视这个官职,对京兆尹暗自监督也在情理之中。但明白归明白,这番话一旦经由皇帝之口倒出,郦永言只感一阵后怕。

    他忙愧疚道:“陛下英明。微臣自问克己奉公,问心无愧。可是蒯浩博一事,确实是微臣失察之过。微臣身为京兆尹,竟然连解正文蒯浩博这等恶贼在天子脚下肆意妄为都不知道,微臣愧疚万分!”

    众官员也跟着再次请罪。

    郦永言心中惭愧,明明是自己这个京兆尹没有及时察明,下属却能挺身而出一力承担,身为京城最高长官的他岂有无愧之理?

    他正想说话,却见方秋吕淡淡一笑:“众位爱卿勿须多言,朕都明白。各位来京还不到一个月,怎么可能什么事都能顾得过来?若真要细究,恐怕也得好好问问调任的李大人才是。”

    众人齐齐应下,心头一松,恍然大悟:是啊,解正文等人的事情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到任才这么短的时间,皇帝是个聪明人,又怎么会怪责于他们?于是皆感慨当今天子聪慧过人,明目如炬。

    方秋吕接着道:“众位爱卿不必想得太多。众卿身为国之栋梁,朕一直十分敬重。京师之重,天下之重。众卿皆是慧达之士,应该明白自己的责任。是吗?”

    众人连忙应声,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挖出来给皇帝看自己有多忠于皇帝忠于朝廷。

    谁会不懂这其中的道理?对于一个才智过人的少年帝王来说,每个官员都是为守护这片大好江山的棋子。他需要的,是每个人绝对的忠诚和负责。

    “好了,已经很晚了,郦府的花可真好闻啊,朕看今晚就歇在这里好了。郦大人,没问题吧?”

    “陛下肯屈尊降贵驾临寒舍,微臣深感荣幸。只是微臣府上简陋,怎么比得了宫里?还怕陛下……”郦永言兴奋得差点没跳起来。

    “不妨事,朕也算是与臣同乐吧!”说完笑了两声,缓缓走了出去,郦永言等人赶紧跟了上去。

    郦府的所有人当然都在,方秋吕路过那个看门小厮的面前,忽然停住,对郦永言笑道:“郦爱卿,听说你府上的家丁总管告老还乡了是吗?”

    郦永言笑答:“不想微臣这等家事,竟然还能上达天听。”

    “嗯,”方秋吕想了想,“不如就让朕给你安排安排?”

    郦永言一惊:“如此小事岂敢劳烦圣上?”

    “诶,朕也是举手之劳嘛!”方秋吕淡淡道,然后指了指那个小厮,“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厮忙揖道:“回陛下的话,小民叫郝福。”

    方秋吕立刻抚掌大笑:“郝福?你爹娘还真会给你取名字啊!”

    “小的,小的……”那小厮愣住了,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爱卿,”方秋吕又转向郦永言,“郝福对你忠心耿耿,这个家丁总管,不如就让郝福来当吧!”

    郦永言当然没有意见。

    郝福激动得差点儿没晕过去,被郦永言低喝了一声,才向方秋吕谢起恩来。

    望着方秋吕等人的背影,郝福的那颗心仍然澎湃不已:此等知遇之恩,也不知何日能报啊?

    临近丑时,方秋吕招呼再三,众官员才敢离去。而郦府为了皇帝的留宿,却比白天更加忙碌。郦永言让管家寻了一间最好的房间,几十号人一起忙活把它布置了出来。

    几名丫鬟伺候着洗漱过后,方秋吕终于打了个哈欠。镂空熏炉里点着安眠的天兰花,香味飘逸淡雅,让人睡意顿生。

    一名高挑秀丽的丫鬟端着安神茶走近方秋吕,脚下一滑,将茶水倒到了方秋吕身上,他胸口的寝衣顿时湿了一大片。

    郦永言气不打一处来,骂得那丫鬟一脸惊惶,赶紧拿出帕子来擦拭,纤纤素手在方秋吕的胸前来回游走。那丫鬟暗暗偷看方秋吕,涨起一脸的绯红。

    不过方秋吕根本就没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他干脆将上身的寝衣解下,让丫鬟拿出去洗干净。

    而那犯事的丫鬟犹豫了一下,然后继续在方秋吕的胸口擦拭,近距离地触碰到他恰到好处的身形轮廓,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可又不忍挪开手去,这一来,只弄得她自己热血翻涌,心痒难耐。

    方秋吕觉得有点奇怪,便看了看那丫鬟,却见她媚眼如丝,冲他嫣然一笑,嘴角眉梢皆含情脉脉。

    刹那间,他以为眼前的人就是林落儿,他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

    “陛下……”那丫鬟娇唤道,好不惊喜:想不到故意将茶水打翻,引起皇帝注意,竟然真的成功了!

    但是只一瞬间,他眼中的温柔便已消失不见。

    “你不是她。”方秋吕摇摇头,松开了手。

    是今晚她回眸的那一笑留给他的印象太深了么?所以在经历了今晚这么多的事情之后,他有些疲累之时,会错把别人当作她。

    “陛下,你怎么了?”那丫鬟急问。

    “都出去。”方秋吕坐在床边淡淡道,众人叠手而出。

    “陛下,让奴婢留下来好吗?”那丫鬟不甘心,细声娇语道。

    方秋吕看着她,忽然生出一丝笑意,却没有说话。

    女子好不高兴,脸红心跳得厉害,她媚笑道:“多谢陛下,让奴婢伺候陛下就寝吧!”说着蹲下身去为方秋吕脱鞋,然后更是顺势将整个身子都倚靠向了他。

    这下子,弄得她自己吐气如兰,全身火热。抬头一看,见方秋吕的一丝笑意并未消失,心中更是激情万丈。

    突然,方秋吕抬起她的下巴,慢慢问:“你就这么想伺候朕?”

    女子忙不迭点头:“能够伺候陛下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气,还望陛下成全。”

    方秋吕轻轻一笑,忽然埋下身去靠近女子,直视着她的眼睛,漫不经心一般问:“那你是看上了朕这个人,还是看上了朕的身份和地位?”

    女子乍一惊,有些慌神:“奴婢、奴婢当然是喜欢陛下的人了。”

    “是吗?”方秋吕松开手,重又坐正,“那么,如果朕现在不是皇帝,只是一介平民百姓,甚至是贩夫走卒,大盗贼匪,那你还会喜欢么?”

    女子一愣,意料不到皇帝会有这样的问题,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其实或许她心里就不会有肯定的答案,所以一切所想均写在了脸上。

第三百一十七章:不错的建议

    “如果是她,想必会给朕毫不犹豫的回答。”方秋吕看着女子,低低自语。

    “陛下,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女子急了。

    “行了,你下去吧!”

    “陛下……”

    “你要朕说第二次?”方秋吕忽然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声音冷了起来。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那丫鬟哪里知道皇帝的转变会如此之快,于是赶紧使劲摇头,“奴婢告退,奴婢告退!”

    她赶紧有些踉跄地退了出去:都说伴君如伴虎,原来皇帝如此喜怒无常,实难捉摸。

    小丫头心中一酸,抹了抹眼角的泪珠。

    躺在床上,方秋吕睁着眼。

    “落儿”——今夜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小小的她,心中竟然拿蕴藏着如此巨大的情感。他从未感受过,一个女子对自己如此坚定的喜爱。或许,还有人对他,甚至比现在林落儿对他的爱恋还要深厚,然而他并不知道,或者说,他从来没有好好的领悟过。

    她,此刻已然入睡了吧?而他,走进她的梦里了吗?

    窗外春雨丝丝,漫天水雾,宛如一场旖旎的美梦。

    她并没有入睡,尽管已是丑时一刻了。

    林落儿站在雨中,夜雨绵绵,她的身体已经被淋得透湿。

    她紧盯着面前浣衣局紧闭的大门,脸上说不清是雨珠还是泪珠。

    回宫之后,她把糕点交给了刘公公复命,然后赶紧跑回浣衣局。谁知鲍主事说她不守规矩,耽误了回宫的时辰,怎么说都不准林落儿进来,要让她在外面思过一夜。

    这下子,她只有呆呆地站在门外,任凭雨水如何肆虐无情。

    无星无月的雨夜,黑暗和孤寂让她万分恐惧,四周无边无际的迷茫更是让人方名惊惶,难过得只好用力哭出来,才能暂时忘却现在的苦痛。她失神地看着天空,不小心呛了几口雨水,忽然觉得好冷好冷。

    实在是冷得受不了了,她不禁紧紧环抱着双臂,颤抖着慢慢蹲下身来,心如刀绞:公子,为什么你不在?我好想,好想见你。

    大门徐徐打开了一条缝,有人从里边探出头来,一个人影闪身而出。

    “落儿。”那人轻唤一声,又看看门的那一头,很是谨慎。

    “柴七?”林落儿揉揉眼睛。

    来人果然是柴七,她撑着一把伞,扶起林落儿,叹了口气:“鲍主事就是这样,一向就喜欢刻薄人,我和梅红求情也没用。”

    林落儿心头一暖,笑道:“干嘛费那个工夫呢?鲍主事是不会接受的,真是难为你和梅红了。”

    柴七微蹙眉头:“你还笑呢?你看这雨那么大,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你要是在这里淋雨淋一个晚上,不生病才怪!来,快拿着!”说着把另一只手上拿着的伞塞到了林落儿的手中。

    林落儿看了看伞,又看了看柴七,摇摇头:“柴七,真是谢谢你了,可要是让鲍主事发现你就不得了了。你快回去,不要管我。”然后把伞往柴七推去。

    柴七却挡住了她的手:“鲍主事醒来也是天亮之后的事了,我在天亮之前来收伞,她不会发现的。”

    “还有,我和梅红偷了点吃的出来,你快吃一点,不至于饿得难受。”

    说着就从袖中掏出一个油布包,往林落儿手中一紧。见她形容狼狈不堪,柴七鼻子一酸:“我不多说了,你小心别再淋雨了。”

    “柴七……”林落儿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眼圈早就红了,赶紧将柴七的手紧紧握了握。

    柴七冲她点点头,紧张地看了看身后,自己蹑手蹑脚钻了回去。

    她慢慢撑开伞,淡淡地笑了:就让她蜷缩在这片小小的天地里,静静地思念吧!

    月落星沉,晨光微熹,天空从一片沉沉的黑变成了一片深深的蓝。下过一夜的雨终于消停,柳枝随着清风飘荡,柳叶上还有晓露滚落。

    已经有宫女内监忙碌了起来,各宫的主人还尚未起身。

    鲍主事伸伸懒腰,打开了大门。

    “哟,躺在地上都能睡着了?还不快起来!”鲍主事看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林落儿冷笑一声。

    “装死还是怎么的?”见林落儿双眼紧闭没有反应,鲍主事不由皱眉怒斥道。

    “林落儿!林落儿!”鲍主事走近她,连叫了两声,然而她还是没有醒过来。

    “快起来!”见她不动,鲍主事竟然朝她小腿上一脚踢去。

    “落儿!”刚从房里走出来看个究竟的柴七惊道:她睡到半夜,雨刚停,去门外收伞的时候,林落儿明明还好好的,虽然很是疲倦,但是现在怎么……?

    “呀,好烫!”柴七奔过去蹲身查看,不禁吓了一跳:林落儿全身湿透,即便雨已停住,可是身上还是湿漉漉的。她发髻凌乱,一张小脸没有血色不说,额上居然十分滚烫,并且还微微张嘴嗫嚅着什么,似是在说胡话。

    “鲍主事,落儿肯定是淋雨病倒了。”柴七也不管鲍主事如何回答,向刚出来的梅红喊了一声。

    柴七个子高一点,梅红便使劲把林落儿抱起来放到柴七背上。柴七与林落儿的体重差不多,这会儿想背起她相当吃力,梅红便在后面双手支撑着林落儿的身体,为柴七分担了许多重量。

    鲍主事想招呼两人,然而两人此刻也顾不得这些了,径直把林落儿抬进屋去,放到了她的床榻上,然后两人手忙脚乱一阵,将她的湿衣服解下来,用热水擦了一下身子,再换上干净的寝衣,盖上厚厚的被子,这才互视一眼,松了一口气。

    “这死丫头不顾宫规,借着办差的由头在外边儿乱晃,误了回宫的时辰,我不过是对她小施惩戒而已,她病倒了有什么好奇怪的?”鲍主事霍然出现在门口,双手环抱胸前,冷冷地看着这三人。

    “鲍主事,”柴七强忍愤怒,壮着胆子辩驳道,“落儿是刘公公派出宫去办差的,也是刘公公交代过不赶时间的,况且今天的工夫落儿已经提前做完了,这些你不是不知道呀!”

    鲍主事脸上憋得一红,正待发作,不料梅红又帮腔道:“鲍主事,不管怎么说,落儿也是宫女。宫女病倒了,按规矩可以通报上去找太医诊治的。”她将一块沾了凉水的帕子搭在林落儿的额头上。

    “哟,什么时候轮到你这死丫头教训我了?找太医?哼!宫中的规矩难道我不懂?林落儿不过是一个末等杂役宫女,又不是在各宫为娘娘做事的,哪有这个资格找太医医治?没门儿!”鲍主事自然受不了梅红隐隐的怒气,语气更是尖刺。

    “你……”梅红气得跳了起来,虽然她知道鲍主事说的是实话。

    “鲍主事,”柴七板着一张脸道,“落儿淋了一晚上的雨,必定受了很重的寒气,这会儿才会烧得这么厉害。如果不及时医治的话,恐怕会落下病根。鲍主事是浣衣局的管事,到时候要是落儿有个什么好歹,上面追究起来,想必鲍主事也不想受什么牵连吧?”柴七心口一堵,双手紧攥:这鲍主事也欺人太甚了!

    “什么话!你们、你们,你们居然威胁起我来了?!”鲍主事怪叫一声,不可思议地看着两人,气得嘴都歪了。

    “告诉你们两个贱丫头,进了这浣衣局的人,可从来没有照原样出去的!浣衣局本来就是宫里的地狱,我就是这地狱里的活阎罗!你们最好不要动歪脑筋,想什么鬼点子,要是被我抓住,哼,我保证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鲍主事双眼一眯狠狠道,说完转身就走。

    门外原本围了一堆的宫女,这会儿都被吓得赶紧四散逃去。

    “柴七,怎么办呐?”梅红垂着头,坐到林落儿的床边,看着她越发吓人的脸色忧心忡忡。

    “落儿病得不轻啊,不管怎么样,我们一定要找人救她才行。”柴七叹了一口气沉吟道。

    “要不这样,今天我不是要给怡充容送衣服吗?我看我直接去找皇后娘娘吧!娘娘身为六宫之首,即便以前跟落儿有什么过节,想必也不会坐视不理她的死活吧?要不然这事传出去,皇后的脸上就不好看了。”梅红一拍脑门,双眼发光。

    柴七想了想,重重点点头:梅红有时候心思很是细密,刚刚的想法也是考虑到了皇后无论真心与否,都不能不救林落儿,否则众人背后必有微词,说她心胸狭隘,对皇后名声有损,聪明如皇后,又怎会不清楚这其中的利害?梅红倒还真提了一个不错的建议。

    “唔……”昏迷不醒的林落儿忽然嘤咛了一声。

    “怎么了?”两人凑近她的身边,见她不停喃喃自语,只是听不清在说什么。

    “公子……”她有些清晰地吐出了两个字,柴七梅红不觉皱了皱眉:虽然林落儿并没有对她们正面承认过,但是上次夜抚披风之后,柴七两人就已经能够确定她真的有喜欢的人了。果然,她此时念念不忘的人,就是那个男子吗?

    正思索间,林落儿紧闭的眼角竟然有泪珠无声淌下。

    她很难受吧?

    终于,柴七梅红听清了她的话:“跟你……走……天涯海角……”

    柴七抹了抹额上的汗珠,这只是仲春时节,然而她却丝毫不觉得冷:因为她既要洗完自己的衣物,还要帮病中的林落儿洗她的那份,并且还要抽空帮林落儿换凉身的帕子,自然十分辛苦。她焦急地望着门外,只希望梅红能够早点搬回救兵来,因为林落儿已经烧得不像话了。

    一定要快点啊!柴七双手合十,仰头祈求。

    梅红拎着空篮子,从怡充容的崇翰宫出来之后,便匆匆往皇后的凤承宫跑去。然而往常人进人出的凤承宫,今天却寂寂如野。

第三百一十八章:教教我

    她不由放慢了脚步:怎么回事?

    “梅红?怎么是你呀?”正发呆时,一个小宫女路过梅红身边,忽然认出了她,很是吃惊。

    “啊,暮雯?”梅红一见那人,也不由吃了一惊。

    “本来以前就很难见到你,你一去浣衣局好几个月,就更难见到你了,那边过得一定不好吧?”暮雯抓着梅红的手关切道。

    梅红摆摆头无奈道:“无所谓了,反正既来之则安之嘛!哦对了,你在皇后娘娘这里还好吗?”

    暮雯颔首欣慰道:“皇后娘娘对我们这些下人挺好的,平时有个什么好吃的好穿的,娘娘还能打赏我们呢!这不,前两天昭嫔娘娘送给皇后娘娘几盒名贵的吃食,娘娘只吃了一点,就赏给我们这些丫鬟了,可把我们几个给乐坏了。”

    梅红看着暮雯,眼里有些凄凉:“还是在主子的宫里当差的好啊!”

    暮雯听出了梅红的苦闷,连忙又把她的手抓了抓道:“费琪华那个脾气宫里谁不知道?换了谁都会被折腾死的!你别急,总会有翻身的机会的!”她微微叹息,“梅红,我在凤承宫不过是下等的奴婢,平时连皇后的面都难见着,不像她们那些贴身的,还能跟娘娘说几句话。不过我一直在找机会,跟娘娘说情,把你救出来。”

    梅红急忙摇了摇头:“你这是何必呢?娘娘哪有工夫管我这个小宫女的闲事?”

    “可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在浣衣局受苦啊!当初我们一起从家乡出来,就一定要在宫里过得好,还要平平彤霞地一起返乡才行啊!”说着说着,暮雯已经哽咽了。

    梅红会心一笑:“当然。好了,不要说我了,我答应你,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过得好。”转而眉头微蹙,“对了,今天怎么凤承宫这么安静?皇后娘娘在吗?”

    暮雯摇摇头:“你不知道,今天一大早,皇后娘娘到南郊的禅院吃斋去了。”

    “什么?那她们什么时候回来?”梅红急道。

    “你找娘娘有事?”

    梅红点点头,简要跟暮雯说了林落儿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啊!”暮雯恍然大悟,“怪不得你要找皇后娘娘了。这种事情,自然要娘娘做主了。可是,娘娘她们要明天晚些时候才会回宫呀!”

    “明天?那肯定来不及了!那琬凝妃娘娘和云昭仪娘娘呢?”梅红心急如焚:既然皇后不在,就只有顺位找其他人了。

    可是暮雯显得很是遗憾:“皇后娘娘带了所有正三品以上的妃嫔出去,琬凝妃和云昭仪自然在内了。”

    “那陛下呢?”梅红一下子想到了这个。

    “陛下?”暮雯重复道,然而还是摇摇头,“听说陛下推了这两日的早朝,好像是要在京兆尹处理要务吧!方才听陛下宫里的说,陛下后天才会回宫呢!”

    “那怎么办啊?”梅红有些慌神了:这下那啥中无人做主,鲍主事当然会更加肆无忌惮了。可林落儿要是照这么病下去,非得烧坏脑子不可!

    “对了。”暮雯忽然一拍脑门,叫了起来,“你去找鸿王殿下啊!”

    “鸿王殿下?”梅红一惊,心中更是被重重挠了一下:那个月白衣袍的俊朗少年,其实早已在心头扎根了,她不禁脸颊骤然泛红起来,幸亏暮雯没有注意到这个。

    “是啊,上次你落水的事情,宫里边早就议论得热火朝天了。王爷后来不是还亲自送你回的浣衣局吗?你们也算有些交情了,况且王爷侠名远播,你去找他帮忙,他还能不管吗?”

    梅红边听边点头:“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那我马上出宫去别馆找王爷。”

    “可是,要出宫一定要有出宫令牌的,你怎么出得去呢?”暮雯又犯难了:她一个凤承宫的下等宫女可没有资格有这个东西。

    梅红一听也怔住了:要知道皇宫又不是可以随意进出的,宫女内监如果想出宫替主子办事,必须拿通行令牌方能出去,并且一定要在亥时二刻之前回宫,否则宫门关闭便不能进来了。这一次林落儿也是赶在这个时辰回的宫,而宫门只差一炷香的时间便要关了,所以她还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通行令牌一般只有各宫的主子和贴身内侍宫女有,不会随便乱用。因为任何人出入皇宫,负责看守宫门的中郎令那里一定会有记录,并且会定期呈报给内侍省察看,以此来约束和监视宫中各人的行为是否规行矩步。稍有异常,内侍省便要出面了。如果事态严重,内侍省都没法定断的情况下,可以直接上奏帝后,那事情便可大可小了。所以各宫的妃嫔都会谨慎保管通行令牌,以确保万无一失。

    “那可如何是好啊?”两人直感头疼。

    “是谁要出宫?”冷不丁,不远处一个轻柔的声音蓦然响起。

    转身一看,那人已在几步之外。

    “奴婢参见兰琪华!”两人对着那人躬身行礼。

    那人盈盈走来,叫了声“免礼”。

    “刚才是你说要出宫?”

    “正是奴婢。”

    “发生了什么事?你这么着急?”

    梅红只好把事情简单陈述了一下。

    “唉,想不到林落儿真是吃了不小的苦头。”那人听了叹息一声。

    “兰琪华……”梅红望着她:俏脸如花,然而眉眼之间却浮起一层淡淡的忧伤。

    来人正是萧静娴,现已被册封为从七品琪华,她的品级要比林雅馨等人的正九品选侍高两级。

    “琳琅。”萧静娴朝身后吩咐了一声,立即有一个宫女应声而出,从腰间取出一个令牌。

    “快拿去找鸿王吧!”萧静娴把令牌递到了梅红面前。

    “多谢兰琪华,多谢兰琪华!”梅红喜不自禁,连连道谢。

    暮雯看着她,也由衷感到欣慰。

    萧静娴含笑点点头,款款而去。

    似乎方才有一朵轻云飘来,又悠悠飘走了。

    梅红此时也顾不得鲍主事会不会因为她晚归而责罚她,一个劲儿地冲向了宫外。

    西苑。

    高大的松树巍然挺立,不知名的小鸟在枝头嬉戏。

    方洁雅呆呆地坐在窗前,仰头看着它们,眼中却空然无物。

    自从册封诏书下来之后,好多人都陆续搬离了西苑,有了自己独立的寝宫。留下的,如她,如许彤霞等不是那么出众的才女还住在这里。如果第二次宣召还是榜上无名的话,那么进宫日期已满两个月,这些人便会被遣送回乡,自行婚配了。

    原本热热闹闹的西苑,如今一片寂寥。

    她随手翻了两页书,焦躁不安:谁让她无权无势呢?

    萧静娴苏听芹等人,个个出身不凡,家世显达,不被册封那就怪了,就连查曼青那样并不突出的才女也受封了。

    咦,为什么连曼青都有份呢?她出身并不怎么样,虽然也是官宦背景,但只是一般的小官之家,而且据说朝中也没有人为官呐!与萧静娴她们相比明显寒碜太多了吧?而且再论姿色,论才学,本届才女比她出众的也不少啊,有的同样还未受封,为什么偏偏她可以?

    方洁雅忽想到此,托腮皱眉,不得其解。

    “奴婢参见青采仪。”窗外忽然传来了秋英的声音。

    曼青?曼青来了?

    方洁雅心道,忙跑到门口,却在犹豫要不要开门相见。

    “姑姑多礼了。”查曼青淡淡笑道。

    “奴婢还没来得及恭喜青采仪获封呢,还望青采仪见谅!”秋英有些赧然,微微躬身。

    查曼青笑了起来:“姑姑这么客气干嘛?”

    秋英轻笑一声:“哦对了,不知青采仪今日到西苑来有何贵干?”

    “也没什么,就是搬到启麟殿之后,才发现有几样小物件落在了西苑,所以今天有空就过来拿了。”

    “原来如此。自从青采仪离开之后,青采仪的房间奴婢就一直没有动过,一切维持原样,青采仪应该很容易找到的。”

    “姑姑一向心细如尘,这次多谢姑姑了。”

    “这是奴婢的本分,青采仪不必言谢。”

    “姑姑怎么越说越客套了?”

    “姑姑,我有个针脚不会穿了,教教我好不好?”

    正此时,一个小宫女跑了过来:原来秋英有时候要教其他的宫女针织刺绣,小宫女遇到了问题,便来求助于她。

    “姑姑快去吧,我取了东西就走,姑姑不必招呼了。”

    “那就请恕奴婢不能陪侍了,奴婢告退。”

    西苑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查曼青走进当日自己的房间,环视四周,屋中的陈设摆放的确都没有改变过,而且一尘不染,应该每天都有清扫。

    当日的她,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才女,而今摇身一变,成为了同裕王朝名正言顺的后宫妃嫔。众人口中的“才女”一下子改成了“青采仪”。这期间也不过短短数十日的光景,身份地位却不可同日而语了。

    人生际遇,不外如是啊!

    查曼青慢慢坐了下来,不由感慨良多。

    “青采仪,奴婢帮你倒杯茶过来吧!”查曼青身边这个宫女轻道。

    “嗯。”查曼青点点头,旋即叫住转身的宫女,“哦依桐,沏一壶桂花香茶吧,我要在这里多坐一会儿。”

    “是,青采仪。”贴身侍婢依桐答应一声,退出去轻掩上房门。

    “咚咚咚”——依桐刚出去,便有人敲门了。

    “谁在外面?”查曼青微感疑惑:应该不是依桐吧,她的话会直接推门的。

    “方洁雅求见青采仪。”

    “方洁雅?”查曼青有点吃惊。

    “进来吧!”她想了想说。

第三百一十九章:满目荒夷

    门应声而开,方洁雅站得端端直直,此刻见了查曼青,便屈身道:“方洁雅参见青采仪。”

    “不用多礼,找我有事吗?”查曼青暗暗打量了一番方洁雅:多日不见,她貌似憔悴了不少。这也难怪,为了册封的事情,大概终日心神不定吧!

    “今日青采仪难得光临西苑,洁雅刚好在,理应前来拜见。”

    想当初在这西苑里,自己和曼青还时常说说笑笑,但此时此刻,却只有规规矩矩地说话:眼前这个仍旧美貌如花的女子,是后宫的从八品妃嫔。

    方洁雅眼中光芒一黯,心里感叹不已。

    “坐下说话吧!”查曼青以手示意。

    “多谢青采仪。”方洁雅微微一福,走过来面对查曼青坐下。

    “许久不见,青采仪好像变了很多。”方洁雅深深看了看查曼青,她的样貌气质似乎真的有所改变:如果说以往的查曼青清丽毓秀,那么今天的她就多了几分成熟端庄。

    “是吗?哪里变了?”查曼青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庞。

    方洁雅笑了笑,说出了方才内心所想。

    “新承恩泽,青采仪真是容光焕发。”

    查曼青一听,霎时脸颊泛起朵朵红晕,脑海中霍然浮现起皇帝的模样:明月之夜,初见天子,一朝承幸,万般心绪。

    她怎么能忘记和皇帝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不仅是皇帝,更是她的丈夫。

    “看来洁雅是说中了。”方洁雅自顾自地笑了笑。

    “后宫所有的女人,其实都一样,我没有什么不同。”查曼青恢复了平静,淡淡道。

    她没有等方洁雅开口,便直入主题:“洁雅,你不是找我有事吗?”

    方洁雅微觉尴尬,兀自一笑:“我……”

    此时,依桐端了沏好的一壶桂花香茶进来,为两人各倒上了一杯。

    “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查曼青喝了口茶,看了一眼方洁雅,见她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心里便明白了七八分。

    “我……”方洁雅欲言又止,踟蹰不前,她不断搅动着手中的丝帕,心跳骤然加快:但凡她有求于人之时,必定会如此表现。

    查曼青终于笑出了声:“看你,跟我说话犯得着那么紧张吗?”顿了顿接着说,“是为了册封的事儿吧?”

    方洁雅猛然抬头,惊道:“青采仪,我……”

    查曼青看着她,含笑不语。

    “那洁雅索性就直说好了。”方洁雅舒了口气,似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过两天就是第二次册封了,也是洁雅最后的机会。如果不能入选,洁雅就要被遣送回乡了。但是洁雅当初出来参选,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不能就这个样子回去。无论如何,洁雅都要留在宫里。”

    “一入宫门深似海,你为何一定就要留在这里?”查曼青看着有些激动的方洁雅缓缓道。

    方洁雅喟叹一声:“虽说如此,可是,难道在民间嫁得夫婿就简单了么?更何况,我爹也希望我进宫,好为他争口气,为夏家争口气。婚姻之事,无外乎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洁雅就更要坚持下去了。”

    查曼青微微摇头:“所以你打算怎么做呢?”

    方洁雅看着她正色道:“虽然洁雅知道希望渺茫,但洁雅还是想求青采仪帮一下洁雅。”

    “帮你?”

    方洁雅点点头:“虽然洁雅很多事情都不懂,但是洁雅知道,青采仪一定有办法能够帮洁雅留下来。”

    查曼青自嘲般笑了笑:“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采仪,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我能够帮你?如果真要找人,你也应该去找皇后娘娘、琬凝妃娘娘她们,只有她们才有十足的权力帮到你的呀!”

    “可是青采仪前途无量,以后一定会步步高升的,洁雅坚信,青采仪必然有这个本事。”方洁雅执着道。

    查曼青低低笑出了声:“不管你是不是出自真心,这话倒是人人都爱听的。”

    “洁雅当然是真心……”方洁雅急忙辩解。

    “好了。”查曼青伸手一抬,打断了她,“真心与否,我心里清楚。如果你要找我帮你,不是不可以。只不过,帮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方洁雅想了想,认真道:“洁雅不敢说大话,但是在宫里,多一个帮手总没有什么坏处。今后青采仪如果有用得着洁雅的地方,洁雅一定全力相助,以报青采仪的恩情。”

    查曼青却站了起来,脸上带着微笑,但方洁雅看不出她心中所想。

    “青采仪……”方洁雅也跟着起身。

    查曼青往前走了几步,忽又回头:“洁雅,你这话固然说得没错,可是,这个理由似乎还不太充足。”

    “不太充足?”方洁雅皱起眉头。

    “离二次册封还有七八日的时间,这期间,你可以慢慢想清楚理由,再来找我也不迟。”

    查曼青说完,再看了方洁雅一下,便领着收拾好小物件的依桐走出西苑。

    只留下方洁雅一人,心内五味杂陈,彷徨惆怅:虽然知道求助曼青几乎是剩下唯一的希望,但她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找到曼青,然而曼青的态度却让她犯难。无论如何,她都要找到更充足的理由,只求曼青一定要帮到她。

    落儿姐姐,如果你是我,你该怎么办呢?

    “这么破败?”方洁雅不由停住脚步,连连感慨:第一次走到浣衣局来,仅仅只是在大门外驻足,便顿觉满目荒夷,好不苍凉。

    她从西苑过来走了好久好久,很是疲累,微风轻荡,带走了她脸上的颗颗汗珠。

    “请问你是……”一个细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方洁雅这才回过神来。定睛一看,有个高挑的女子端着木盆从浣衣局里走了出来。

    “哦,我叫方洁雅,是本届的才女。”她忙做自我介绍。

    “原来是夏才女,奴婢问夏才女好。”那女子对她作了个福,微笑道。

    “快别多礼了。”方洁雅赶紧扶起女子。

    “奴婢尚俏美,是浣衣局的宫女,不知夏才女来这里有什么事?”出来的女子正是柴七。

    “想必你也知道,林落儿姐姐被罚到浣衣局做事,我很久都没有见她了,今天想探望探望她。”

    “夏才女是来看落儿的?”柴七有些惊诧。

    方洁雅点点头。

    “唉。”柴七眉头紧锁。

    “怎么了?”方洁雅疑惑道。

    “我只是替落儿感慨。”柴七定了定神,向方洁雅述说了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

第三百二十章:历历在目

    “落儿姐姐……”方洁雅倒吸一口气,但觉胸口堵得隐隐作痛,不禁流下两行眼泪。

    “那还等什么?快带我进去呀!”她果断命令道,拉起柴七就要往浣衣局里面奔。

    “等等!”柴七忙拦下方洁雅,“夏才女想必也知道,浣衣局这种地方,一般不会让人随意进出的。更何况,鲍主事一大早就在院子里监工了,夏才女根本就不可能见到落儿。”

    “什么?那怎么办啊?”方洁雅怔忡不已,心急如焚。

    “夏才女的心意,柴七替落儿领了。如果夏才女真的怜惜落儿的话,就不要硬闯进去。她正在病中,倘若夏才女跟鲍主事闹起来,落儿一急,病就更不容易好了。”

    “我明白了。”方洁雅虽然不甘,但也只有缓缓点头,“只希望有一天,我能够救落儿出来。”

    她忽地往怀中掏了掏,向柴七摊开手,手心里躺着一块碎银:“柴七,你拿着。”

    “这是?”柴七愣了一下,不敢接。

    “我从家乡出来,家里也没有给什么钱,这点银子是我的心意。你拿去之后,给落儿买药也好,买些补品也好,一定要让她早点好起来。既然我不能见她,剩下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方洁雅越说越难过,鼻子吸了又吸。

    柴七深深看了一眼方洁雅,郑重接下银子:“夏才女,落儿在宫里有你这样一个朋友真是万幸。你放心吧,我和梅红一定会尽心照顾她的,等她病好了,一定让她来找你。好不好?”

    “好好好。”方洁雅连连称是,“我等落儿来。你快回去吧,免得鲍主事待会儿看见你我说话,又要找你麻烦了。”

    柴七紧张起来,想想也对,便和方洁雅说了几句话后便匆匆道别了。

    方洁雅独自伫立在微醺的风中,却无法开心得起来:落儿姐姐,保重了,无论能不能留在宫里,我都要想办法帮你离开这个鬼地方。

    林落儿慢慢挪了挪僵硬的身子。“嘶——”,她忍不住吃痛叫出声来:似乎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剧烈的灼烧。她摸了摸额头,还好,终于没那么烫了。

    “你醒了?好点没有?”柴七从门外进来,拿着绞好的凉帕,盖在林落儿的额头上欣喜道。

    林落儿点点头:“好多了,你看,我说话已经有精神了是不是?”

    柴七轻笑道:“这倒是。要知道你白天一直说胡话来着,只要烧退了就没事了。”她忽地抡了抡好不酸痛的胳膊。

    “柴七,你怎么了?”林落儿关切道。

    “洗了一天的衣服,这会儿才能休息,我都快累死了。”柴七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实在是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才会弄得这么辛苦。”林落儿满怀歉意低声道。

    “唉,说这些干嘛呀?”柴七摆摆手,“我们既然共患难,你病倒了,我们又怎么会坐视不理呢?”

    “就是,你老跟我们这么客气,我们可受不了的。”梅红笑着走了进来,她刚洗漱完毕,正拿着梳子梳理着湿润的长发。

    “不管怎么说,我真的很感谢你们。”林落儿支撑起身体,靠着床头,拉起两人的手,眼眸中闪耀着轻柔的光。

    梅红到宫外找鸿王却扑了个空。鸿德并不在京城,前天已经到江南去了。梅红失望之极,所幸出来之时柴七塞了点银子给她,让她以备不时之需,这才得以找到郎中说明病症,抓了退烧驱寒的药回来。

    这当然可把柴七和梅红累得够呛,一个要帮忙洗衣服,一个要赶紧熬药。幸好鲍主事见没有耽搁做工,这才勉强没有说什么。下午时分林落儿喝了两碗药,又沉沉睡去了。中途时不时醒了几次,大家说了些话,精神在渐渐恢复。如今已是戌时,林落儿终于过了这个坎儿,三个人终于都松了一大口气。

    如果她能得偿所愿,追随方秋吕于宫外,那么对她而言,在这宫里唯一的不舍和牵挂,便是她们二人以及另外几位对她有恩的人了。

    正想得出神,却见梅红歪着脑袋,吃吃笑道:“落儿,反正你现在也舒服了许多,我们也不困,不如你就跟我们聊聊天好不好?”

    “梅红,你怎么笑得这么阴险?”林落儿上下打量着梅红疑道:这丫头好像挺反常。

    “不如,就说说你口口声声念叨的那位什么公子吧!”柴七故意拉长声调,摇头晃脑起来。

    林落儿倏然呆住了。

    “哎哟,跟我们还保什么密呀!”梅红窃笑道,说着便挽着林落儿的手来,“快说快说,就是你昏睡的时候还念念不忘的那一位公子啊!”

    “我、我病倒的时候说了些什么吗?”林落儿吃了一惊,不自觉地低下头,脸颊重新滚烫起来。

    “反正你啊,该说的都说了,这不该说的呢,也说了,嘻嘻!”柴七忙捂着嘴偷笑。

    “唉,你们两个,拿我寻开心是不是?”林落儿佯怒道。

    “哪有?只不过我们都很想知道啊!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你的心事虽然没有明说,不过我和梅红其实多多少少也能猜个**不离十。有时候看你魂不守舍牵肠挂肚的样子,我们都挺担心你的。”柴七收起笑容认真道。

    “柴七……”林落儿又伸手轻握住柴七的手紧了紧。

    “其实就算你们不问,我也准备告诉你们。”她定了定神,缓缓道。

    两人竖起耳朵,齐齐看向她。她叹了口气,往事历历在目。

    方公子,你说三日之后等我的消息,无论如何,我都会尽全力的。

    月上枝头,洒下清辉缕缕,映衬着三个女子清丽的容颜,更是出尘脱俗。即便今后会少了她这么一个共患难的好姐妹,日子难免会寂寞枯燥,然而听了她的心里话之后,两人还是很希望她能够顺利出宫,与方秋吕相聚。

    落儿的勇气,我有吗?梅红睁着眼睛睡不着,不断问着自己。

    倘若可以选择,她也愿意追随鸿王一辈子,不光因为他曾经救过她的命,更因为她对他的那份纯真的爱慕。

    不过,别人是两情相悦,可是殿下他见识广博,阅人无数,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难道他会看上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宫女吗?算了,别乱想了,明天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呢!不管怎样,先好好睡一觉吧!

    于是梅红马上闭上眼,打算做个美梦。

    明天,明天又会怎样呢?谁又能说得清楚明天会发生什么?

    日薄莲山,霞光消退,沉寂不过几天的皇宫,因为众人从南郊禅院的回归而再次喧闹起来。

第三百二十一章:不敢劳驾

    回了各自寝宫的众人,都已疲累不已。不过云昭仪并未歇着,她刚回长宁宫洗漱完毕,换了衣裳用过晚膳,便挑了几味滋补的食材出了门。

    暮色四合,将晚未晚,白日里的众多景致都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虽然四周都有石盏照明,但大道小径也不比白天那样容易识别。所以夜间行走的人们都备有灯笼,而云昭仪身前身后的**个侍从更是人人提了一个勾连纹花梨鎏金宫灯,将四周映照得更加明亮清晰。

    “这么晚了,练姐姐这是去哪儿啊?”云昭仪正走得专心,却听身侧不远处有人说话。

    一行人停下脚步,云昭仪面色些许凝重,轻吐一口气,这才转过身来。

    “臣妾参见元琬凝妃娘娘。”她微微屈膝行礼。

    话音刚落,来人便轻笑起来:“练姐姐客气了。”

    小径的那一端,九、十盏宫灯凑在一起,使得四下更是清明。云昭仪只是微微一笑,静静看着来人,并未答话。

    “姐姐走得好急啊,这才刚回来,不累么?”来人走近问道。

    “娘娘不是也没休息么?”云昭仪淡淡回答。

    “听说陛下这两日都不在宫里,我想去乾阳宫看看。”

    来人正是元琬凝妃,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云昭仪一眼,然而云昭仪脸上波澜不惊。

    “娘娘深得陛下宠幸,消息果然灵通得很。不过,想必娘娘这会儿去了乾阳宫,还真的只能扑个空了。”

    “哦?是吗?看来姐姐的灵通可一点儿都不比我差呀!”琬凝妃悠悠道,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娘娘过奖了。只是身在这皇宫里,陛下的一举一动自然与我等息息相关,就算我每天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问,也总有多嘴的宫人上上下下,你一言我一语地灌进耳朵里,娘娘你说是吧?”云昭仪也悠悠说道。

    “原来姐姐立地便能成佛了,怪不得陛下老是夸奖姐姐你耳聪目明呢!”

    “再怎么夸,臣妾都远不及娘娘呀!娘娘你才算得上是真正的耳聪目明,身居高位又备受荣宠,臣妾真是羡慕不来。”云昭仪轻皱眉头。

    “唉,伺候陛下这么辛苦的事,姐姐还说羡慕不来?”琬凝妃摇摇头,“我情愿像姐姐你这样清闲,养个鸟种个花什么的,乐得逍遥自在就好了。”

    云昭仪胸口一紧,嘴角浮起令人难以觉察的愤懑,旋即又淡淡道:“不过上次去莲山,臣妾可一点儿都不清闲。祈福这么大的事儿,按理说应该娘娘前去才对,可陛下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非要让臣妾去不可。”

    琬凝妃的脸上闪过一丝隐隐的怒气,然而很快便烟消云散:小香当日的劝解果然有效,她的脸上不禁泛起一丝微妙的得意之情。

    云昭仪却并未察觉,还真以为打击到了琬凝妃,仍然面露微笑:琬凝妃的霸道不是一天两天了,更何况刚才是琬凝妃主动挑起的由头,她只不过是正面还击罢了。

    “陛下的圣意你我怎能揣度?”琬凝妃故作没好气地接了话,“哦对了,我看姐姐带了许多东西,不知姐姐这是要去哪里呀?”琬凝妃换了话题,她可不想一直被云昭仪牵着鼻子走。

    “朝阳殿。”

    “朝阳殿?”琬凝妃微愣,“姐姐一回来就往许才人那里赶?连休息都顾不上?”

    “听说许才人前几日受了风寒还未痊愈,更何况,娘娘也知道,许才人身子弱,要好好进补才是。”

    “哎哟我差点都给忘了,这许才人是姐姐家乡来的吧?”

    云昭仪轻轻“嗯”了一声。

    “难怪了。姐姐可真是宅心仁厚啊,对同乡那么照顾?”

    “难得有一个姐妹也是合州人氏,身在千里之外的京城,远离家乡,当然要多多关照了。”

    “唉,”琬凝妃叹了口气,“说到远离家乡,我不也是吗?说起来还不止千里呢!姐姐这一说,可让我都难过了。”

    云昭仪暗自冷笑:“娘娘虽然背井离乡,但是以堂堂公主之尊入宫,我同裕朝上下悉心侍奉都还来不及了,再加上陛下又这么喜爱,娘娘你还有什么难过的?”

    “唉,姐姐这番话,可让我更同情许才人了。”琬凝妃眼睛一眨,有了主意,“听说许才人身子一向娇贵,又喜欢躲在屋子里,也很少伺候皇上,想必许才人的日子多少有些冷清吧?既然今天刚好遇见姐姐,总算是缘分,不如我跟姐姐一块儿去看望看望,也让许才人高兴一下,怎么样?”

    云昭仪微微吃惊,很快略略讪笑道:“琬凝妃娘娘跟许才人一向素无来往,不知今日怎么一下子来了兴致?”

    琬凝妃也不生气,悠然道:“揽月乃四妃之一,对于后宫妃嫔,理应照顾有加。平时没有及时看望许才人是我的过错,所以,今日我便上许才人那儿赔礼去。”

    见云昭仪不答话,她便接着说:“姐姐放心,我看过便走,不会影响二位叙旧的。”

    云昭仪慢慢说道:“娘娘多心了,什么影响不影响的,我们同去便是。”

    “那揽月就多谢姐姐了。”

    云昭仪转身朝前面轻唤:“倩薇,前面引路吧!”

    倩薇答应一声,叫上琬凝妃的几名侍婢一起在前面指引道路,琬凝妃便挽了云昭仪的手并肩同行。

    朝阳殿。

    正如琬凝妃所说的那样,夜色笼罩下的朝阳殿内外一片沉寂,只有昏黄微弱的光在幽幽浮动。除了屋子里偶尔还听得见的咳嗽声之外,便只余下四周鸟虫的低鸣了,似乎这里人迹罕至一般,竟不似一个正七品妃嫔居住的寝宫。

    云昭仪一行人刚走到门口,不由都皱了眉头。

    “臣妾参见元琬凝妃娘娘,云昭仪娘娘,娘娘万安。”

    一袭素衣的许才人早得了通报,在宫女的搀扶下紧赶慢赶到了正厅迎接。

    “许才人免礼,快起来吧!”琬凝妃上前一步双手扶起许才人。

    “怎敢劳动琬凝妃娘娘?”

    许才人好生惶恐,却被琬凝妃截下话头:“诶,妹妹太客气了。

    许才人这才终于站直了身子,摇曳的烛火中,她纤细瘦弱的影子被拉得老长。一阵风过,这影子左右晃动,支离破碎,更显脆弱不堪。

    三人坐定,琬凝妃四下一瞧,连连摇头:“妹妹这里怎会如此昏暗?为何不多点几盏灯呢?”

    许才人轻咳一声,微笑道:“臣妾向来身体孱弱,只好终日休养,白日里便不喜欢光亮,到了晚上,就更不用多点灯了。”

    云昭仪微微摇头:“怀莹,听说你这几日受了风寒,我特地挑了几样补品给你。倩薇,拿过来。”

    倩薇便捧了那几味补品过来,端到许才人面前。

第三百二十二章:迫不得已

    “多谢娘娘!”许才人自然欣喜,忙起身行礼,又被云昭仪拦了下来。

    “你呀,总是这么客气。你跟我是同乡,我来看望你是应该的,不用这么拘束。”

    许才人低垂着头,有些腼腆,苍白的脸颊泛起了一点红光。

    “妹妹,如果本宫没记错的话,妹妹去年元月刚进宫的那会儿,身子骨不是挺好的吗?怎么才一个月不到便小病不断了呢?”琬凝妃仔细端详着许才人,忽然问道。

    许才人面露迷惘之色:“臣妾也不知道。本来以前在家乡的时候,臣妾的身体不说健朗,倒也还过得去,可是进宫没多久就老是生病了,想必是水土不服吧!”

    琬凝妃却摇摇头:“就算是水土不服,也没有道理一直不见好的道理吧?本宫远离家乡岂止万里之遥,祈国和同裕朝风土民情完全不一样,本宫刚开始来是有点水土不服,但是稍加调理之后便也好了,为何这都一年多了,妹妹的身体不好反坏呢?”

    听琬凝妃这么一说,云昭仪也疑惑起来:“这么说倒也有理。怀莹,太医是怎么说的?”

    “太医说因为臣妾的身体底子弱,所以到了北方之后,身体无法适应,才会小病不断,一定要静养才可。至于其他的,太医倒也没说什么。”说完许才人又咳了两声。

    云昭仪叹息道:“或许真是因人而异吧!唉,这人好了又病,都快成药罐子了,可真是苦了你。”

    许才人深锁眉头,清丽的脸庞堆积起浓重的失望惆怅:“都怪我,白白坐了这个位子,却不能伺候陛下,反而成了宫里的负累,臣妾真是惭愧。”

    “你快别这么说。”云昭仪一下子握住许才人的手,略一沉思,“我看这样吧,改日我多请几位太医,一起为你诊治诊治。我倒还不信了,这些个小病而已,堂堂同裕的御医会没有办法?”

    “娘娘……”许才人鼻子一酸,眼泪倏然落下:她一个才人而已,后宫地位原本就不高,再加上身孱体弱,连皇帝的面都几乎见不到,她这个朝阳殿的宫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怨情,有的人甚至对她这个主子并不好。但她本性最忌争斗抢夺,因此她从来不去计较,只把错咎归结到自己身上。而后宫嫔妃之中也没什么人愿意往她朝阳殿走动,也就是云昭仪来得最频繁,所以她的寝宫向来冷清得紧。但现在云昭仪居然肯亲自去请太医来为自己会诊,不管云昭仪是不是看在同乡之谊的面子上帮她,她都感激万分。

    “练姐姐的主意甚好,本宫也赞成。”

    “琬凝妃娘娘……”许才人只觉胸口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一样,不断吸着鼻子。

    “好了好了,要是让别人看见,还以为我们在欺负你呢!”云昭仪笑了笑。

    许才人许久都不曾这样开心地笑过了:既然有一丝希望,那为何不试一试呢?只要还有机会侍奉皇帝,她都不会放弃。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浣衣局忙碌如昔。

    柴七和梅红一脸轻松,连做工的时候都会时不时哼上点小曲儿。

    “柴七,梅红。”从屋中盈盈走出来的林落儿笑靥如花。

    两人齐齐回头。

    “一大早的,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呀?”

    “你呀,前天还病得十条命去了九条似的,今天可又生龙活虎起来了,也不枉我和柴七辛苦这两天。现在看你好了,我们当然高兴了。”梅红的眼睛弯成了新月。

    林落儿深深地看了两人一眼:“如果我有一天能出了这浣衣局重新生活,我发誓,我一定会好好感谢你们的!”

    “又来了。”柴七无奈笑道,“我早就说过,大家姐妹一场,如果生病的换做是我或者梅红,落儿,你的做法肯定也和我们一样对不对?”

    “那是自然了。”

    “不就行了?”

    林落儿认真地点了点头。

    “对了,明天不就是你和方公子相约见面的日子吗?你有什么打算呐?”梅红问道。

    “我现在就去找我大姐跟她说清楚。”

    “哦,难怪你会穿成这样呢!”梅红这才注意到林落儿今天并没有穿浣衣局的工服,而是换上了她来时穿的那件牡丹红齐胸襦裙。

    “是啊!哦,不跟你们说了,我先走了,得抓紧时间,鲍主事那里,就劳你们担待了。”林落儿拍了拍两人的手臂匆匆道。

    “也好,你快去快回吧,希望一切顺利。”柴七说。

    林落儿冲两人微微点头,正欲转身离开。

    “怎么,你不用干活了?”鲍主事冰冷的声音从众人身后忽然砸了过来。

    三人慌忙站好。

    鲍主事眯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落儿,冷笑道:“一大早就打扮成这样,你想干嘛?”

    “鲍主事,我正想向你告假,我找林选侍有急事相告。”

    “是啊,落儿的活儿我们帮她做就好了。”柴七连忙解释。

    “你们做?”鲍主事瞥了两人一眼,“这两天你们帮她做还没做够是吧?你们来浣衣局这么久了还不懂规矩是不是?”

    三人一时哑然。

    “想不做就不做,想休息就休息,想出去就出去?哼,这十几年来还没人敢在我面前这么做,你们可真是胆大包天啊!”鲍主事一手叉腰,不住冷笑。

    “鲍主事,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啊!”梅红小声辩解。

    “迫不得已?到这儿的哪个不是迫不得已?”鲍主事似乎已经忍了很久,这一刻终于爆发了一样,尖着嗓子嚷起来,“实话跟你们说,这两天我已经受够你们三个了!这会儿明明是林落儿想溜出去偷懒,还说正要找我告假?要是我现在不来,她是不是就直接跑了?你们还有没有把我这个管事的放在眼里?啊?”

    “鲍主事请息怒,我确实有要事要找我大姐商谈,时间紧迫,如果你要数落要治罪的话,我回来再领受吧!”林落儿上前一步低头道。

    鲍主事这一骂,这一拖,也不知要多久才会消气。她的病才刚刚好,精神还很萎顿,身体有些僵硬,而且头脑昏重不甚清醒,这会儿勉强起床,本就耽误了些时间,她又一心想着明日见方秋吕的事情,心中焦虑,如今见鲍主事挡路,更是烦躁不安。

    “哦?要事?什么要事?你说来听听。”鲍主事来了兴趣,讪笑道。

    林落儿一愣:这事怎能对她言讲?

    “鲍主事,此乃我的私事,恕我暂时不能告诉主事。”

    “你……”鲍主事顿时怒气冲顶,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好大胆的奴婢,问你话居然不回答,简直反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怎么回事?

    “请鲍主事暂且让路,待事情办妥,我随你怎么责骂都可以。”林落儿顿觉胸口憋闷,不由微露愠色,把心一横,冲口而出。

    “我要是不让呢?”鲍主事嗤之以鼻,横在了路中间。

    “主事,我的工夫自有柴七梅红帮忙,又不会耽误你交工,你又何苦为难我呢?”林落儿又气又急,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落儿……”梅红急了,赶紧扯了扯林落儿的袖子。

    “落儿,别说了。”柴七也小声劝道。

    可林落儿并未动摇,站得笔直,只是等待着鲍主事的答复。

    “为难你?”鲍主事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突然狂笑起来,“就算为难你又怎么样?不光为难你,就算我为难这里所有的人那又怎么样?”她左右转了转身,环指着院子里正围拢过来惊诧不已的其他宫女。

    “鲍主事!”林落儿猛然吼道。她的头脑瞬间空白,但觉一口怒气卡在喉中,只想立马吐出来,否则就要憋死自己了一般,“不要欺人太甚!你可知道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

    “落儿你在说什么呀!”柴七梅红齐齐慌乱叫道,一左一右架起她来。

    “下作的东西,反了你了!”

    何曾有人对鲍主事说过这样的话?她骤然一声厉喝,跳了起来,额上青筋直冒。未等林落儿反应过来,一记响亮的耳光便脆生生地映在了她白皙的肌肤上,瞬间红肿了起来。

    “啊!”她痛喊出声,鲍主事的力道之大,她猝不及防,竟然被一掌打倒在地。柴七梅红惊叫一声,忙去扶她。

    “你这一巴掌,我林落儿记下了,他日一定双倍奉还!”林落儿一双美目似要喷出火来,空气都快燃烧起来了。她紧紧咬着嘴唇,身子微微颤抖。

    “奉还?”鲍主事怒极反笑,竟然拍掌道,“好,你林落儿可真有种!既然你今天一定要跟我对着干,那我要是不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欺人太甚,好像还有点对不住你了?!”

    众人还未缓过神来,却见鲍主事转身跨进东院的屋子里抄了一根粗木棍,下一刻就大踏步冲了过来!

    “你……啊!”林落儿连眼睛都没来得及完全睁大便发出一声惨叫,身子被劈脸而下的力道狠狠地甩了几个滚才停下。

    这一记闷棍,鲍主事用了十足的力气,重重地陷在了林落儿的腰际上。

    “落儿!”柴七梅红大惊,刚刚才站起来,这会儿又吓得赶紧去扶林落儿。

    “滚开!否则连你们一起/打!”鲍主事呲牙咧嘴,用木棍指着二人怒喝道。

    “鲍主事,落儿再有不是,你也不能下这样的狠手啊!她的病还没好完,要是挨了这顿打,怎么吃得消?你……”梅红看着被疼痛折磨得脸上已无血色的林落儿,泪花在眼眶中打着滚。

    可刚开口说了个“你”字,鲍主事就一脚踢在了梅红的小腹上,梅红顿时身子缩了起来,五官挤成一团,只能歪倒在一边。

    见梅红被踢,柴七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冲上去就要去夺鲍主事手中的木棍。哪知鲍主事好大的力气,居然将柴七胸前的衣襟一抓,往外面使劲一摔,可怜柴七被重重扔在了好几米开外,痛得她连连惨叫。

    众宫女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一个个吓得呆住当场。

    “看见了没有?这就是和我作对的下场!”鲍主事高声喊道。

    林落儿用力挣扎,只觉腰间阵阵剧痛,本来就未完全康复的身体,此刻更是虚弱不堪。

    她双手勉强撑住地面,艰难地抬头看着鲍主事,怒意滔滔:“你欺、欺人太甚……你不得、不得好死!”她气喘嘘嘘,使尽全力张口骂道。

    “还有力气骂人?”鲍主事淡淡冷笑,“看来你还没被教训够?这么说,今天就算打死你,我也只是在惩罚不守规矩的宫女而已咯?”

    眨眼间,鲍主事又连下毒手,七八记重棒砸在她的背上、腿上、腹上,冷汗顺着她的脸庞流淌,浸湿了她的衣衫,她张嘴想喊痛,却发现自己竟然连这点儿力气都没有了。

    “快去……叫人……”柴七勉强撑起身子,扯着身旁一名宫女的袖子哀求道。

    可是那宫女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这会儿见柴七拽她,更像是避瘟疫一般,连忙抽回袖子不去看她。

    柴七心头残存的最后一丝希望都破灭了。

    “以后还有谁敢跟我作对的,现在就给我站出来!”鲍主事霍然转身,朝着那群瞠目结舌的宫女吼道。

    这一吼,一群人纷纷下跪,你一言我一语地表忠心,鲍主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欺凌弱者的快感,对她来说是那样的好!

    这会儿鲍主事瞥见已经瘫倒在地的林落儿那万箭穿心一般的尖锐目光,顿时不舒坦了,冲上去又是三四棍伺候。

    柴七和梅红不禁眼泪簌簌而下,想要去帮她,却被鲍主事通通踢开。

    阳光妩媚,风云脉脉,然而偌大的浣衣局却阴霾沉沉。

    正此时,忽听门外一阵喧哗。

    有个声音清脆而高亢:“陛下有旨,浣衣局宫女林落儿接旨!”

    此时,

    所有的声音都突然消逝。

    所有的眼睛都齐刷刷地盯着大门。

    所有的心都在“砰砰”直跳。

    因为这里平时除了收衣送衣之外,几乎与世隔绝。别说是圣旨,就是这煌煌深宫与她们都没有什么干系。

    惊诧间,大门已经被人直接推开了。

    “林落儿接旨!”一群人站在门外,那为首的一人高举圣旨朗声道。

    虽然模样打扮只是个品级较高的内监,然而这份气度仪态却远非一个普通宫人可以比拟。

    “奴婢、奴婢在……”林落儿咬牙爬了起来,使尽力气朝那人应道。

    “这是怎么回事?”那人自然一愣,然后微眯双眼环视四周,眉头倏然紧锁。

    “这……”鲍主事脸色惨变,手中的木棍“咣当”一声掉落在地。

    “你就是这儿的管事?”那人乜了一眼鲍主事。

    “……是。”鲍主事勉强笑了一下,却被那人凌厉的眼神震住了。

    “那三个宫女是被你教训的?”那人又看了一眼遍体鳞伤的林落儿三人,不慢不紧地问道。

    鲍主事语塞,脸上一阵白一阵青,眼珠子乱转,不知该怎样应对才好。

    那人冷笑出声:“想不到这浣衣局里竟然还有这般天地,你可是让咋家大开眼界了呀!”

    “公公、公公说笑了。”鲍主事挤出一丝赔笑:虽不知道这人是谁,但能够宣旨的内监,身份一定不低。

第三百二十四章:闲看流云

    “林姑娘,接旨吧!”那人不再理会鲍主事,转身走向林落儿。

    “奴婢领旨。”柴七梅红这会儿暂时好了一些,见圣旨居然来到,心知事关重大,便扶了她慢慢跪下。

    “还杵在哪儿干什么?见圣旨如见君!”那人见众人呆若木鸡,不耐烦地沉声喝斥。

    众人和鲍主事这才如梦方醒,赶快跪倒在地。

    那人见情形对了,方才徐徐展开圣旨,朗声念道:“今有江南道扬州府松阳县县丞林延庆次女,应届才女林落儿,姝秀敏辩,温良端方,着今日戌时三刻乾阳宫见驾陪侍,不得有误,钦此。”

    一片沉寂。

    每个人无不疑窦丛生,尤其是林落儿:见驾?为什么?姝秀敏辩温良端方?皇上从未见过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评价?又怎么会突然要我见驾陪侍?我不过是一个被贬的才女,皇上又是怎么知道我的?为什么会如此急迫,要在今夜?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多的疑问,让她连身体的剧痛都暂且忘却了,她一时怔忡。

    “还不领旨谢恩?”那人见林落儿没有反应,便追了一句。

    “快谢恩呐!”柴七推推林落儿。

    “林姑娘,你是不是不太明白陛下的意思?”那人见林落儿满脸惊疑之色,以为她没懂。

    柴七梅红看了那人一眼,又看了看林落儿,这么明显的意思,傻子才会不明白。只是她们也困惑,为何皇帝忽然想起林落儿来了?

    “林姑娘。”那人犹豫片刻,还是对着林落儿轻声道,“陛下是让你今晚……”

    “不!”却被她虚弱却又坚决的话音骤然打断,“奴婢不去!”

    “你……”那人完全没想到林落儿竟然会当场拒绝,一时彻底愣住了。

    她叹了口气,看着那人缓缓道:“请这位公公回禀陛下,奴婢身份卑微,不配陪王伴驾,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你疯了?”梅红不可思议地看着林落儿。

    “你不是想抗旨吧?”柴七眼睛瞪得像铜铃。

    “你们,”林落儿眼中浮起忧伤,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了,“难道不知道我心中所想?”

    二人微怔,随即梅红摇摇头叹息道:“我们当然知道,可是,你知不知道抗旨不遵的后果?你已经违抗过皇后的懿旨了,难道还想再违抗圣旨吗?”

    “是啊,我们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是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你这次,只有认命了吧!”柴七轻轻握住林落儿的肩头,满目惋惜。

    “还请公公回禀陛下,奴婢本就打算今日上奏林选侍和皇后娘娘,允我回乡照顾双亲。自古忠孝两难全,奴婢实在是矛盾之至,此举实属无奈,恳请陛下圣裁!”她咬牙忍住身体一阵又一阵的剧痛,坚持把话说完。她像是全然不顾柴七梅红的苦口婆心,坚定得出乎意料。

    “林姑娘,你这是何苦呢?”那人似乎从未遇见过像眼前这个女子一样的人,这番言辞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请公公据实回禀陛下。如今奴婢的亲姐姐林选侍已经受封,然家乡双亲无伴,因此奴婢才会斗胆恳求陛下开恩允我尽孝。此事陛下如有任何责罚,奴婢都心甘情愿领受。”言毕,她朝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头。

    “还从来没有一个女子,不愿意得蒙圣恩。唉,林姑娘,你可真是一个异数啊!”那人沉默半晌缓缓道。

    柴七梅红见林落儿心意坚定,只好将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还请公公明鉴。”

    “既如此,咋家也只有先回禀陛下了,一切就交给陛下圣裁吧!”那人一甩拂尘,顿了顿,忽然大声道,“这里发生的事情,咋家也会据实以报的。”说着便在身后那群宫女内监的簇拥下大步流星走出了大门。

    “公公,公公!”鲍主事听了这话,顿时脚下一软冷汗直冒,忙追跑着想叫住来人,可那宣旨的人根本就不理睬她。鲍主事一想到可能会到来的疾风骤雨,一下子慌得魂魄散了大半。

    “落儿啊,你这是在干什么?”梅红此刻见来人走了,才一下子坐在地上,又急又忧。

    “倘若我今日领了旨,或许我可以有荣华富贵,然而我这辈子,却注定不会快乐。”林落儿缓缓斜倚着柴七的肩膀轻轻道。

    “唉,你对方公子就那么死心塌地吗?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他现在也喜欢你,可是他非富则贵,一定妻妾成群,他能喜欢你多久?要是哪一天他不喜欢你了,你不会难过不会后悔吗?”柴七想了想终于问道。

    “我不知道,也不管以后,只要这辈子能够陪伴他左右就足够了。其他的,我不想去想。”

    两人互视一下,知道她此刻心如磐石,心底长叹一声,叫了几个宫女一起,把她抬进了屋。

    就在林落儿等人愁云密布之时,身在西苑的方洁雅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自从上次求助查曼青无果之后,她就一直在冥思苦想,到底让曼青帮自己,她会有什么好处?看来对方似乎对能够帮她这一点并不十分感兴趣。

    其实在深宫之中,一切皆以获利为首,曼青这么问,当然无可厚非。否则,她为什么要让我上位,多一个人跟她竞争?

    方洁雅心道,慢慢踱着步子,随手扯了一朵小野花,瞧见天气甚好,这处花圃周围也没什么人,便找了假山后面的一块石头坐下歇息。

    “曼青啊曼青,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方洁雅自言自语,闲看流云。

    不远处走来一个宫女,行色匆匆,另一端,也有一个宫女走来,两人刚好在假山前面会合了。

    “倩薇姐姐?”一人开口了,听上去有点兴奋。

    “小娥?”另一人似乎有些惊诧。

    “哎呀倩薇姐姐,好久都没见着你了!”

    “还不是好久没见你了嘛!”

    “我呀,一天到晚瞎忙,哪比得了姐姐你,在长宁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嗨,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哪有那么夸张?”

    “你还跟我谦虚什么呀?谁不知道你是云昭仪娘娘身边的大红人?平日里娘娘给的赏赐一定很多了。更何况你是宫女总管,俸禄也高,过两年出宫回乡,可足够找一个好男人嫁出去的了。”小娥明显十分羡慕。

    “唉,这些都是后话,我现在烦着呢!”倩薇叹了口气道。

    “什么意思?”小娥很诧异。

第三百二十五章:原来如此

    “你应该知道娘娘一直都有头疾的毛病吧?”

    “倒是听说过。”

    “这种头疾娘娘自小就有,不时隐隐作痛。虽不严重,但也让人心烦意乱,太医说是气血不畅所致。但是吃了那么多行气活血的药,娘娘的头疾虽然大体好了,可是现在一遇到不高兴的时候又会发作。太医说这种情况药石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只能让娘娘自己调理心绪,不要随便动气。可是,这高不高兴有时候也由不得自己啊,刚才娘娘不知道又有什么事情不舒坦了,正嚷着头疼呢!”

    “唉,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头疼了。大家都知道,云昭仪娘娘平时不管什么事儿都端着一个样,真要有什么不高兴的不舒服的也都搁在心里。在长宁宫,我看你多半也受了娘娘不少气吧?”

    “这也说不上什么受气不受气的,就像你说的,娘娘她什么事儿都搁在心里,从来不说。就算她不高兴了,也不会冲我们发脾气,最多就是脸色不太好看罢了。”

    “那倒好,要是你换到琬凝妃的林凤宫当差那可就完了,琬凝妃可是出了名的阴晴不定……”小娥连连摇头。

    “嘘,你小声点儿,要是被别人听见告诉琬凝妃,你我可就真的完了。”倩薇连忙捂着小娥的嘴。

    “怕什么,这里就我们俩嘛!”

    “你怎么老是这个样子,跟我说话也就算了,跟别人说话你可千万要小心,否则你这小命随时难保,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除了你,我什么时候对别人这么说过话的呀?”

    “得了。”

    “诶,说正经的,昭仪娘娘一定很苦恼这个病吧?”

    “那肯定的呀,不过我看她也没办法,有时候还跟我诉苦来着,其实我很想帮她的,可是真的无能为力。”

    “昭仪娘娘算是一个好主子,你帮不上忙当然烦了。”

    两人继续你一言我一语起来,方洁雅在假山后面听得入神,忽然眼前一亮,脑子里闪出一个念头来。

    长宁宫。

    倩薇从太医署回来,拿了药给绣塌上的云昭仪服下。

    “倩薇,你先下去吧,我躺一下就好了。”

    “是,奴婢告退。”倩薇替云昭仪掖了一下锦被,蹲了蹲身,暗自感叹了一下便准备离开。

    “启禀娘娘,门外有人想求见娘娘。”正此时,一个宫女前来禀报。

    “是谁呀?”倩薇问道。

    “说是本届的才女,河北府云州人氏方洁雅夏才女。”

    “方洁雅?”云昭仪微微转了一下身子。

    “她来做什么?”倩薇奇道。

    “她说一定要见到娘娘才会说。”

    “哦?这么神秘?”倩薇越听越觉得有趣。

    “倩薇,就让她进来吧!本宫倒要看看,一个小小的才女究竟有何事非要见本宫不可。”云昭仪也有了兴致。

    “是,娘娘。”倩薇领了命,便让宫女去通传。本来她想回避,然而云昭仪却让她留在了自己身边。

    穿过长宁宫幽深迂回的亭台楼阁,方洁雅一路上左盯右看,啧啧称奇——这是她进宫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进入如此华丽的宫殿。

    不过马上就要面对云昭仪了,是否会得到理想的结果,她也没有把握。

    一切都要赌。

    “才女方洁雅参见云昭仪娘娘。”方洁雅进了云昭仪的寝殿,连眼睛都不敢抬,便直接跪倒行礼了。

    “起来说话吧!”

    “谢娘娘。”方洁雅缓缓起身。

    “夏才女,你有何事要求见娘娘?”倩薇看了一眼云昭仪,代替她问道。

    “这个……”方洁雅犹豫了起来。她一听这声音,便知是方才在假山前与小娥说话的倩薇,也知道她是长宁宫的宫女总管。但她可不希望倩薇也在场。

    云昭仪却悠悠道:“有何事这样难以启齿?”

    “洁雅斗胆,有要事想单独禀奏娘娘。”方洁雅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壮着胆子说。

    可是云昭仪却好像偏偏听不懂似的,她叫其他宫女退下,却看了一下正欲向她告退的倩薇,以眼神示意她不要离开:“好了,这屋子里面已经没有外人了。”

    方洁雅终于抬起头来,却见倩薇仍然在场,不禁大惑不解:“娘娘,这……”

    “本宫说过,这里没有外人,你不用顾忌倩薇,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倩薇听得此言,不由颇感欣慰。

    相反,方洁雅自然一脸不快,却又不好发作,只好硬着头皮说:“洁雅这两天曾听人说,娘娘一直患有头疾之症,时常发作,令娘娘心浮气躁,不能安宁,不知洁雅所言是否属实?”

    云昭仪和倩薇对望一眼,心中各有所想。

    “确有此事。”

    方洁雅听到云昭仪这句话,心放宽了一点。

    “其实洁雅有一法,非用药物,也可使头疾之痛有所缓解,只是洁雅不能保证此法能够完全奏效。”

    “既不能保证,那你岂不是拿本宫当试验品么?”云昭仪立即轻轻笑道。

    方洁雅一惊,连忙跪下请罪:“洁雅向来嘴拙,望娘娘恕罪,洁雅绝非有轻辱娘娘之意啊!”

    倩薇暗自偷笑,云昭仪白了她一眼,倩薇这才忍住没笑出声:果然是初生牛犊。

    “行了,本宫又没怪你,你起来吧!”

    方洁雅答应一声,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

    “那你说说,你的法子是什么?”

    方洁雅定了定神:“启禀娘娘,洁雅在家乡时,曾经从一位教书师傅那里听说过治疗头疾的土法子。其实很简单,就是根据头顶的穴位按揉捏打,能让头疾症状立即减轻。”

    “哦?原来如此。”

    “所以洁雅斗胆,想求娘娘允许洁雅一试。倘若无用,”方洁雅咬咬牙,“就请娘娘任意责罚。”

    云昭仪有些玩味地打量着方洁雅,淡淡笑道:“好。”

    方洁雅暗喜,在倩薇的招呼下站到了绣塌的旁边。此刻她心中转过千万个念想,如果成功了会怎样,如果失败了又会怎样?

    但是,她没有时间想太多。

    终于,她撩起袖子,双手轻轻放在云昭仪的头上,使劲回忆着以前教书的师傅无意中说起的按摩手法。

    倩薇紧紧地盯着两人,她有些意外地发现云昭仪的脸上开始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和轻松,明白方洁雅的法子看来十分有用。

    “好了。”片刻之后,云昭仪突然叫停了。

    方洁雅收回双手,不敢叫累,但是她的额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你的法子还挺管用的,的确好了很多。”云昭仪吐了口气,唇边含笑。

    “多谢娘娘赞赏。”方洁雅好不高兴,她一直在等云昭仪的这句话:有了这句话,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第三百二十六章:心急如焚

    “想不到一个才女的功夫就比整个太医署都强。夏才女,你真有本事啊!”云昭仪这下坐直了身子。

    “洁雅惶恐,但求娘娘安康。”

    “本宫从不白白受人恩惠。说吧,你想要什么,本宫一定尽力满足。”

    方洁雅心中狂喜:想不到云昭仪这么好说话。

    可是她嘴上仍然推辞:“洁雅并无所求。”

    云昭仪这会儿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千方百计的来见本宫,却无所求?夏才女,在本宫面前,最好不要说假话。”

    “娘娘我……”方洁雅吓了一跳,话都不会说了,赶紧又拜倒在地。

    倩薇看在眼里,什么都明白了。她附在云昭仪的耳边耳语了几句,云昭仪转过头来看着她,二人目光交会,都知心中所想完全一致。

    浣衣局。

    柴七和梅红见林落儿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无不难过。但是一想到方才那宣旨的内监说要奏请皇帝处理此事,便又放下心来:不管怎么样,至少皇帝会先治好林落儿的伤病再说吧?

    林落儿这会儿正在昏睡,但所幸没有发烧,两人暂时松了一口气。鲍主事吓得早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众宫女见事情有了这么大的转折,心知苦日子多半到头了,也都个个喜笑颜开起来。

    这会儿见林落儿三人都受了伤,尤其是林落儿伤得最重,这才能顾及起她们来。众人围满了林落儿的房间,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有的羡慕,有的嫉妒,有的迷惑,有的惋惜。

    “方公子,方公子……”林落儿不断呓语,柴七二人也不断摇着头。

    “咦?她在说什么?好像在叫什么方公子?”一个宫女耳尖听到了。

    “诶,真的呀,难道是林落儿的心上人?”另一人惊道。

    众人纷纷围拢过来,侧耳倾听,这下子几十号人完全炸开锅了。

    “怪不得林落儿要抗旨呢,原来早就有情郎了。”

    “啧啧,身为宫女却与人有私,可陛下竟然偏偏下旨要召见她。天哪,这世上会有这么好命的吗?”

    “可不是吗?她一个采女,已经被贬为下等宫女,到浣衣局做工了,现在居然还能有翻身的机会,关键是这机会她还抵死不要,你们说她是笨呢还是傻呢?”

    “哼,要是我接的圣旨呀,恐怕高兴得三天三夜都睡不着觉了!她可倒好!”

    “我的姿色不比林落儿差嘛,陛下干嘛不选我呢?”

    “去去去,行了吧,就你这德行?陛下能看上你?”

    “怎么,难道你以为陛下还会看上你吗?做梦去吧!”

    “好了好了,你们俩在这儿争个什么劲儿呀!别人不要的你们都拿不走!”

    “我看呀,待会儿恐怕会有好戏看了。这一来,林落儿抗旨不遵,陛下会怎么处置?这二来嘛,刚才公公说要上奏鲍主事的事情,我们就等着看鲍主事该受什么样的果好了。”

    “哎呀,浣衣局什么时候这么热闹过啊?嘻嘻!”

    “够了!”柴七再也忍不住了,她一声断喝,“腾”地跳了起来。

    “你们太过分了!平日里不帮着落儿也就罢了,现在她的病都还没完全好,刚才又被鲍主事毒打一顿,你们不关心她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在这里落井下石,唯恐天下不乱,你们还有没有一点良心?”她指着这群人怒不可遏,梅红也马上站在她身边一起诘问。

    众人被二人一顿怒骂,自知理亏,纷纷语塞,微微低下了头。

    柴七转而轻轻撩开林落儿的衣襟,但见她白皙柔嫩的肌肤此刻残破不堪,有的伤口渗出血来,已经将里衣粘连住,轻轻一拽,昏沉中的林落儿便会痛得叫出声来,柴七只好赶紧把她的衣服穿好,不敢再去动她。

    日头当正,越发热烈。一宫女嚷嚷着饿了,众人才发觉已到午时时分。恰好内侍省专人送来的膳食刚到,众人一涌而出,忙拿了碗筷分食。因为浣衣局的宫女做的都是苦工,饭量自然要比其他宫殿的宫女大一些,所以内侍省也让膳房的配给多了一点。

    可即便如此,众人还是能抢尽量多抢点,要是因为吃不饱而怠慢了洗衣的工夫,鲍主事便会动辄非骂即打。

    梅红身形灵活,一会儿就端了两大碗饭食出来。从早上到现在,她和柴七早就饥肠辘辘了。柴七赶紧扒了两口,便打算叫醒林落儿让她进食。可她好不容易艰难地睁开眼睛,摇了摇头,又昏睡过去了。两人无奈,只好把东西放在一旁,想等她精神好一点再说。

    午膳过后,鲍主事还是没有出现,众人也不去找她,巴不得上面派人来重重惩治这个活阎罗。这么多年来,浣衣局头一次见不到忙碌洗衣的场景。院子里到处分散着等着看好戏的宫女们,这下子大家事情也不做了,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话。

    而屋子里的两人则心急如焚。

    “怎么还不来呢?宣旨的公公离开到现在怕是有两个时辰了吧?”梅红眼巴巴地望着门外焦急说道。

    “你也别急。公公要真是向陛下请旨,这来去一趟耗时可不短,再等等只怕就差不多了。”柴七跟着走到门口。

    “唉,如果落儿喜欢的方公子是陛下就好了,可惜呀……”

    “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柴七摇摇头,“我看她都快痴了,这两天做梦,口口声声都是她的方公子。唉,真不知道她那方公子要是看见她现在这个样子会怎么想?”

    “要是今天没有宣旨就好了。可我就纳闷了,你说陛下怎么偏偏就今天要传召落儿呢?”

    “我也不知道。按理说,落儿还未等到采女册封就已经被贬了,陛下那里怎么可能知道她的存在呢?想必真是造化弄人了。”

    梅红不语,忽然间冲到门外,对天空大喊:“方公子,要是你有感应,知道她有难,就请你过来救她出去,带她走吧!”

    “梅红你干什么?快给我住口!”柴七慌得一下子捂住她的嘴,扫视了一圈齐齐看向她们的众宫女,“你还嫌她们笑话得不够吗?”

    梅红再也忍不住了,身体内难言的愤懑化作阵阵心酸,让她喉咙骤紧:“柴七,我看不下去了,我好难受。”

    柴七怅然道:“我知道,我知道。”

第三百二十七章:不踏实

    “我不光是因为落儿,而是、而是……”她注视着柴七,小声说,“我也……”

    柴七心头一颤,深知她的心思:“我们相处了那么久,你在想什么难道我会不知道吗?可是,不管是你还是落儿,你们都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一天呐,懂不懂?”

    梅红无力地笑道:“我只是一个卑微的奴婢,殿下他高高在上,我根本不奢求能够和他走到一起。这辈子,只要想着他,念着他,我就知足了。”

    柴七叹了口气:为何这两个女子都这般痴情?

    正此时,忽听大门外一阵嘈杂。紧接着,门被再一次推开。踏进门来的,依然是早上宣旨的何公公。

    “林姑娘现在人在何处?”

    众人还未及醒神,柴七就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对里面指了指:“公公,落儿现在屋里休息。”

    闵信厚点了点头,随即问道:“你是尚俏美还是聂新梅?”

    柴七一愣:“奴婢尚俏美。”

    梅红也相当诧异,不过没时间考虑这些,便跟着上前答道:“奴婢聂新梅。”

    闵信厚道了声“好”,便对院子里的宫女大声说:“你们全都下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十分不解,却也不便发问,只好慢慢往后退。

    闵信厚也不管她们,又转向柴七二人:“你们先到屋子里去照顾林姑娘吧!”

    两人互相对望一眼,答应一声进了屋子。

    旋即,闵信厚忽然走到门口,深深弯腰恭敬道:“陛下请。”

    吴承运轻抬步子,又轻轻地落在了地上。这一刻,他居然来到了这里——一个恐怕他这辈子做梦都想不到会走进来的地方。

    皇宫里处处皆繁华,然而他此刻面对的这片屋宇,似乎和外面是两个世界。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他缓缓自语,收回目光,多少个念头在心中瞬间飞转。

    “陛下,林姑娘就在里面。”闵信厚走到他身旁,指了指林落儿的房间,小声提醒道。

    吴承运点点头,朝庭院深处走去。

    众宫女中,有一些曾经在各宫当过差的,认得皇帝的模样,此时见天子竟然亲临于此,无不瞠目结舌,有的甚至尖叫出声,其他的宫女更是又喜又惊,一时间众生百相,个个大为失态。

    闵信厚顿生不悦,猛地朝所有人瞪了一眼:“见了陛下还不行礼?规矩都忘了吗?”

    众人立刻纷纷扑倒,山呼万岁,然而吴承运却根本没有时间理会她们的反应,径直走向林落儿的寝处。他微微摆了摆手,闵信厚便恭敬地留在了院中,随行而来的宫人侍卫们也都留在门外静候。

    伤口肿胀灼烧的疼痛感,让她即便在睡梦中也不得安宁。她的眼前,一时刀山火海,一时万丈深渊,令她不断那啥,痛苦不堪。哪怕前几日淋雨之后的高烧不退都未曾令她这样难过过。

    “方公子……”她仍旧在下意识呼唤着方秋吕。

    仿佛置身在冰凉的河水之中,身下满是湍急汹涌的暗潮。她只觉得胸口一阵一阵紧缩,头脑空白了又空白,所有的呼吸、意识和思想,似乎都快要毁灭了。她拼命想逃,却怎么也逃不出去。

    “公子……”她深锁眉头,身体不断颤抖。噩梦中,河岸边似乎有个人伸出手来,一下子抓住了就要溺毙的她。

    是他吗?是方秋吕吗?

    “落儿。”那人轻轻唤道。

    方秋吕?方秋吕?真的是你?这是幻觉吗?

    挣扎中,她悠悠睁开眼。

    “落儿。”

    “方公子?我、我这是在做梦吗?”眼前的这张脸庞,不是方秋吕还会是谁?那样精致,那样清俊,那样英朗,如秋夜满月一般的样貌,乍一看便无法忘怀,墨黑的发丝被一丝不苟地束在了头顶,儒雅之中又平添了几分英气。

    “不,你没有做梦,是我真的来了。”吴承运坐在她的床边,深深地凝望着她。

    短暂的沉寂。

    她无法相信,但却愿意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现实。他竟然真的来了?

    她想坐起来,稍一牵扯,忽然发现自己的手正被他握在手心里,温暖如斯,霎时,原本苍白的脸庞红霞满布。

    “你怎么来了?这后宫禁地,怎可容男子闯入?”她连忙掩饰道。

    吴承运淡淡笑了:“你先别问这么多,这个不重要,现在治你的伤要紧。”

    “可是陛下那儿……”

    “刚才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现在……”吴承运目光一低,犹豫了一瞬,还是轻轻问她:“还想出宫吗?”

    她却没有半分犹豫:“为奴为婢,绝不后悔,公子难道忘了么?”

    他身子微微向后倒了倒,幽幽长叹:“落儿,为何你这般……”

    顿了顿,他继续道:“你真的愿意放弃宫里的一切?就算违抗圣旨都在所不惜吗?”

    她实在没有十足的精力说一句长话,只好轻吐一口气,慢慢道:“落儿之心,公子不必再问。”

    他忽然觉得身体里有一种强烈的力量,一股脑儿地涌上来左冲右撞,顿时喉间酸闵涨得生疼,眼前瞬时迷蒙开一层雾气。

    “不要这样……”她摇摇头动容道,尽管方才他还在怀疑她。

    “落儿之心,我不必再问。方秋吕之心,落儿也不必再问。可好?”

    “啪!”一滴清泪从他眸中滑落,正巧打在她的手腕上。

    “好。”半晌,她只说出了一个字:他终于也承认他的心意了吗?

    “这是我带来的安眠香。你现在这么难受,睡也睡不踏实,闻一下这个就会沉沉睡去了。等你醒了,病也就好了。”他轻轻道。

    她还想问什么,却只见吴承运掏出一个小瓶子,打开盖子让她闻了几下,她便渐渐失去了知觉。

    “回乾阳宫。”吴承运吩咐道,闵信厚领了命,赶快出去张罗。

    然后他轻轻掀开林落儿的被子,弯腰将她小心横抱了起来,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了什么,便对柴七梅红说道:“你们俩也跟来吧!”

    一直沉浸在惊喜之中的两人此刻更为高兴,赶紧跟着吴承运出了浣衣局。

    夕阳终于在远方的山头隐去了最后的倩影。

    对于皇宫的人来说,这只是又一个平凡的夜晚。然而对于有些人来说,这却是一个非常的夜晚。

    林落儿微微动了动身子,她还闭着眼,但从头到脚都被一种方名的温暖气息所包裹。这样的舒坦似乎从未有过,她像是躺在了绵绵的云朵之中。耳边似乎充斥着时断时续银铃般的笑声,好熟悉。

    她慢慢睁开眼,奇怪,在这一刻,只觉得全身轻松了好多,伤口似乎也不疼了,甚至还有些清凉的感觉。

第三百二十八章:你可不是这样

    咦,难道真的是方秋吕?

    想到睡去之前方秋吕的那一声温柔,她心头一酥,越发觉得害羞了。

    等等,这是什么地方?

    她伸手摸了摸,床上的被褥竟然全用了极品的明黄湖锦织成,在周围灯光的映照下煜煜生辉。被面上苏绣的牡丹朝阳更是栩栩如生,宛若走进了牡丹花海一般。再侧过头去,层层明黄藤萝锦帐用林钩勾了起来,可以看出这间屋子并不大。然而这屋内陈设,无论是高大的鎏金博山炉、两个角落上的那对汉白林仙鹤,还是金漆紫檀木龙纹雕花屏风,无不精妙雅致,可见居住者绝非一般的富贵。

    她越看越眩惑。

    那银铃般的笑声又响了起来。透过那扇屏风,隐约可以看出有两个人在那头说着什么。

    “请问一下,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林落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向屏风那头唤道,气息似乎充盈了许多。

    这一喊,可把屏风那头的两个人惊了一惊。

    “醒了?”一人嚷道,边嚷边走了过来。

    “梅红?柴七?”林落儿做梦都想不到竟然会是她们,吃惊得合不拢嘴来。

    “能扶我坐起来吗?”她忽然想试试看自己的精力究竟恢复得如何。

    梅红先进来,便俯身拿了一个厚厚的软枕垫在林落儿的身后,又帮她撑起身靠了上去。

    “怎么样?这会儿精神好多了吧?”柴七随后走来,笑盈盈地看着林落儿。

    她点点头:“伤口不怎么疼了,头也不怎么晕了,连说话都有力气了。”然后再一次环顾四周,“可是,这里是哪里呀?是方公子的家吗?你们被公子一起带过来了?”她想起来方秋吕最后说要带她治伤的,那这里如此奢华精丽,也符合方秋吕的气势吧?

    两人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林落儿觉得奇怪:“你们笑什么?”

    两人几次看到林落儿一脸疑惑的样子想回答她,但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偏偏憋着不说,继续捧着肚子笑个不停。

    “到底怎么了?”她来回看着二人,越发不解了。

    “哎呀,你们想急死我是不是?来,快坐下跟我好好说说。”林落儿急了,伸手拽着柴七的手腕,让她坐到床边来。

    然而柴七顿时把头摆得像拨浪鼓:“这可使不得。”

    “为何?”

    梅红神秘兮兮地说:“因为这是龙床呀!”

    “什么?”林落儿猛然一惊,也来不及多想,急忙掀开被子要跳下床。

    “你干什么?”柴七赶紧按住她。

    “普天之下只有陛下一个人可以睡在上面,我又岂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她不顾柴七的阻拦,执意下床穿鞋。

    “你赶紧上去躺好。”梅红一把夺过她的鞋。

    “梅红快还给我。”林落儿瞪了一眼梅红。

    “不给不给就不给。”梅红嘿嘿一笑,晃了晃手中的绣鞋,在她面前左躲右闪的,又开始玩性大发了。

    “快给我!”林落儿无奈,只好下床赤足踩在地上,伸手去抢鞋子。

    这下子两人可真急了。

    “呀,要是陛下看到你这个样子,我们俩肯定要被骂死的。”梅红立马蹲下身来放好鞋子,去扣住林落儿的肩膀,要和柴七一起把她抬上床。

    “不行,我一定要下来啊!”林落儿坚持不肯,一人要走,两人要留。

    就在三人拉扯之间,忽听门外有人笑道:“落儿才刚醒,精神就这般好了么?”

    “奴婢参见陛下!”柴七二人听得声音,连忙放下林落儿,对着侧边墙壁那扇门的方向行礼。

    林落儿知道一定是皇帝来了,哪敢怠慢,连鞋子都顾不得穿,便也跪倒。她没有抬头,不知道来人和柴七她们有何举动。只知道两个小女子一阵窃笑,很快行了告退礼,然后眨眼间便闪身出了那道门。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极了。

    脑海中念头翻转不已,却越想越乱,不知该如何面对皇帝。她眼角瞥见了来人墨绿色的衣角,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停了下来。空气里弥漫着好闻的桂楠熏香,但是这仍然令她无法平静,心脏都快跳出胸腔了。

    “林姑娘。”来人忽然有些戏谑地笑了。

    方秋吕?!

    一瞬间,她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这声音不是方秋吕还会是谁?

    难道他……

    她不敢再往下想,猛然抬头,半空中一张再也熟悉不过的脸庞正对着她似笑非笑。

    “你……”她仰着头看他,完全怔住了,眼睛眨也不眨,声音微微发抖。

    “怎么不穿鞋呢?快穿上,要不然受了凉就糟了。”吴承运这才发现她赤着脚,连忙伸手扶她起身,又拾了她的绣鞋来,准备蹲下身去替她穿上。她立时深感惶恐,赶紧自己抢来穿了。

    “这么慌慌张张的干什么?”吴承运瞧着她打趣道。

    “公子你、你……”她怔怔地望着他。

    “你的伤口才上过药,太医说了,一定要静养,来,快坐下。”吴承运不理会她的满腹疑窦,一心担心她的身体,便双手扶着她的肩,带她往床边走去。

    “不,听梅红说这是陛下的龙床,奴婢怎么敢坐?”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慌忙挣脱开他的怀抱,跳出一段距离开外,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低垂着头。

    吴承运愣了愣,随即轻叹一声:“落儿啊,几个时辰之前,你可不是这样的。”说着走到她的面前,轻轻托起她的下巴。

    四目相对,方才未来得及深思的事情如潮水般一下子涌上心头,百转千回。她凝望着他亮若秋星的双眸,在他的瞳孔中找到了自己,也找到了属于他们之间的回忆。所有的五味杂陈,此时都化作清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而下。

    “方公子,你是皇帝?这是真的?”她轻声问道,带着哭腔。到了这个时候,她仍然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吴承运嘴角上扬,双手轻轻捧着她的脸,认真答道:“落儿,方秋吕就是吴承运,吴承运就是方秋吕。”

    她边听边破涕为笑。

    “陛下!”她终于喊出声来,再也无法抑制住内心的狂喜和激越,忘情地完全扑向他,张开双臂紧紧地拥抱住他英伟的身躯,将她的头深埋在他的怀中。

    连日来的所有痛苦、忧伤、屈辱、愉悦、感动、倾慕、思念,通通被她揉碎成一句话:“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第三百二十九章:万分感动

    他被刚才的突如其来弄得有一瞬的惊诧,旋即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展颜一笑,双手把她紧紧圈住,两个人彼此熨帖,仿佛能够听到对方的心跳。

    “对不起,骗了你这么久,你受苦了。”他感慨道,喟叹一声。

    “就算受再多的苦,都值得,都值得。”她闭上眼睛,去完全感受他的温暖,手上的力道又增加了一份。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相拥,不管外面有多少的风风雨雨,至少在这个时刻,他们可以暂时忘却一切的尘嚣。

    良久,他慢慢松开她,兀自一笑:“你瞧,朕都有些饿了,晚膳想必御膳房都准备好了,快走吧!”

    “晚膳?”

    “难道你不饿么?”他轻拍她的小腹逗笑道。

    她脸上微红,有点不好意思。

    “来,把衣裳穿好。”他转身在紫檀顶竖柜里取了一件狐白裘来披在她的身上,又细心系好结。

    她霎时大为感动:这样在民间百姓家看似平常的举动,作为帝王的他却做得如此自然。她只是一个小女子,漫漫苍穹中的一缕清风而已,却能够得到他的眷顾,哪怕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她也已经太过欢喜了。

    “多谢陛下。”她柔柔道。

    他看着她眉眼含笑,没说什么,只是轻轻为她理了理她有些凌乱的鬓发,便牵了她的手走出去。

    这扇侧门之外便是乾阳宫的小暖阁,出了小暖阁的大门,要穿过几处亭台楼阁才能到平日里用膳的西厢。她刚出大门,微凉的晚风迎面拂来,接连伤病的她禁不住身子一抖。

    “怎么了?”他马上就察觉到了她的不适,停下来问道。

    “没什么,快走吧,别耽误了用膳。”她微笑着摇摇头,要往前走。

    “唉,你还没好,在屋子里呆久了,刚一出来,可能有些冷了吧?”他边说边将那狐白裘又裹了裹,“是朕疏忽了,朕抱你过去。”

    “不不不,这怎么使得?”她大为惊讶,赶紧推辞道。

    谁知他忽然坏坏地笑了,凑近她的耳畔:“怎么使不得?朕又不是没抱过你。”

    闻言,她的耳根子倏地绯红,眼珠一转,赶紧劝道:“要不背过去好了?”

    “啊?”吴承运诧声道。见她满脸羞涩中有几分狡黠,又不禁被逗笑了,只好刮了一下她的脸颊点点头,“好好好,什么都听你的,来。”

    然后蹲下身子,让她爬上来。她偷偷一笑,轻咬下唇,双手环住了他的脖颈。

    “抓稳了。”吴承运侧头笑道,背着她大踏步朝前走。

    她侧脸窝在他的颈后,正好与他的肌肤贴紧。他身上的温热令她方名的舒坦,她不禁深深吸了好几口气,似要把他独特的气息铭记于心。

    一路上乾阳宫的宫女内监纷纷行礼,一个个都偷偷地打量着两人,面面相觑,好不讶异。

    -西厢瑞华殿。

    黄花梨木圆桌上已经摆满了各式精美的菜肴,香气扑鼻,让人垂涎欲滴。

    “拿垫子过来,铺厚点。”吴承运小心放下林落儿,对侍婢吩咐道。

    桌旁有两张椅子,很快侍婢就为其中一张铺了厚厚的几层羊绒毡子。吴承运托起她的手臂让她坐下,自己也坐到了她的身旁。

    “来,多吃点。”他屏退了准备上前伺候的所有宫人,亲自夹了几样菜放进她的碗里。

    “陛下。”她只是傻傻地望着他,眼眶一红,不知说什么才好。

    “傻姑娘,怎么老哭啊?”他掏出手帕,轻轻擦拭着她眼角的泪滴,温柔的笑意在蔓延。

    “奴婢只是太高兴了。”她泪中含笑。

    “不要说奴婢,你不是。”他忽然正色道,为她拭泪的手一下子覆上她的唇。

    “我……”

    “好了,再不吃饭菜就凉了,朕可不许你再哭哭啼啼的。”他假装严肃,将她的手往碗上一按。

    她使劲点点头,尽管那么不习惯,那么不自在,但她还是捧起碗来,一口一口认真地扒了起来:因为这个时刻,只属于她林落儿一个人。她深知在这后宫之中,这种时刻可遇而不可求。与自己所爱之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她都一定要倍加珍惜。

    两人就这样你为我夹一筷,我为你舀一勺,如同寻常百姓家的夫妻一般坦然。

    公子,倘若今后你我还能如此相待,那落儿此生夫复何求?

    繁星低垂,月上枝头。

    两人并肩走在乾阳宫外的小径上。

    暗香浮动,让人神清气爽,好不惬意。

    “落儿。”

    “嗯?”她抬头看他,脸上泛起清澈的笑意。

    他心尖一颤,情不自禁揽住她的香肩,往自己身上靠了靠。

    “你病好之前,就留在乾阳宫吧!”

    “什么?”她顿时停住脚步,很是惊诧。

    “册封之后,你再去你的寝宫住。”

    “册封?”她微微结舌。

    他笑了笑,故意质问她:“怎么,难道你不想么?”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话还没说完,她便忍不住摇头辩解。

    “哈哈!”他大笑起来,“瞧你,一惊一乍的。,你留在乾阳宫,也方便朕照顾你啊!”

    “可是本朝祖训,乾阳宫只许陛下一人居住,任何人不得破例,就连皇后也不准留宿乾阳宫呀!”尽管她万分感动,然而同裕朝的规矩她却不能忘记。

    “祖训?”他微微蹙眉,似有些嗤之以鼻,“并非朕对列祖列宗不敬,只是规矩都是人定的,朕乃一国之君,受命于天,难道连改一改规矩的权力都没有么?”他仰头看天,柔中带刚。

    “陛下……”她记不得这是今天第几次语塞了。她只有呆呆地望着他——月色下的男子,此刻风神卓绝,帝王之气尽显。

    他侧过头来看她,浅笑道:“还有什么问题?”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有些脸红,低头小声说:“可是陛下,这段时间,陛下……要歇在哪儿呢?”

    他愣了愣,随即笑得连眉毛都弯起来了:“天呐,你可真是个傻姑娘。乾阳宫是朕的寝宫,你说朕要歇在哪儿呢?”

    “可是、可是,我还没好,恐怕、恐怕不能……”她的脸都快红岛脖子根了:明明有疑问,可这怎么问得出口呢?

    他愣了愣,旋即又大笑起来:“小丫头,你把朕看成什么人了?”

    她张了张嘴,想急于辩解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羞涩得一直缠裹着自己的两片袖子。

    他被她欲语还休的姿态所吸引,不禁欢喜地笑了:“你在想什么难道朕还不了解吗?朕让信厚安排你到乾阳宫的北院住下,那里比较清静,便于你养伤。”

第三百三十章:不会怪你

    “多谢陛下,陛下想得可真周到,请恕落儿方才失礼了。”她心头一暖,笑起来就像是春夜里的一朵茉莉。

    他浅浅地笑了笑,手指轻抚过她的脸庞,忽然微微俯下身来在她耳边悄声说道:“你是怕朕不懂得怜香惜林吗?反正以后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就算朕真的是个登徒子,你也得认了。应该听过出嫁从夫这句话……”

    “哎呀不听了不听了!”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她便急忙捂着耳朵,嘟嘴嗔了他一眼,却忍不住娇羞的笑意荡漾起来,“陛下净会说这些个坏话。”

    他佯装认真问道:“那你喜不喜欢听?”

    她不说话了,只抿了抿嘴,头故意偏向一边不看他。

    “好,你不说话就是肯定了?”他一把牵起她的手来,继续往前走,眉间眼底都是笑意。

    她不好意思地看着他笑了,将手挽向他的手臂。

    但她忽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旋即认真道:“可是陛下,我住进乾阳宫岂不是树大招风吗?到那个时候,我一定会成为后宫的众矢之的。”她眉宇间迅速透着浓浓的担忧。

    然而他眸色旋即一黯,与刚才轻快的他判若两人:“落儿啊,不要说什么树大招风。就因为当初朕太顾忌这一点,怕朕一出面为你辩白,便会招惹起其他人的嫉妒和怨恨,害你从此多生事端,所以朕才选择了退缩,对你西山迷路之事闭口不言,以致你被皇后她们逼问,让你受辱,更被贬到浣衣局做苦工。朕每每想到此,都悔不当初,心痛难当啊!”他禁不住眉头一皱,下意识抓住胸口的衣衫。

    “陛下,快别这样。”她连忙握住他的手,只觉得喉间酸闵。

    “再加上你私自离队,确实犯了宫规,皇后处罚你本也在情在理。朕如果帮你说话,后宫只怕又会掀起一场风波了。”他站定了,叹了口气,满目都是忧伤,”所以落儿,那个时候也只有委屈你了,希望你不要怪朕。”

    她含笑着摇摇头,一双柔荑紧紧握住他温暖的手掌:“陛下的苦心我岂能不知?如果落儿不懂陛下,又何来天涯相随之言?”

    他心中一股暖流流淌,顿生柔情万丈,旋即一把揽她入怀,轻抚她的如瀑青丝:“也怨朕一时私心,想以方秋吕的身份和你再多相处一段时日,所以才没有及时跟你透露真相。你会怪朕吗?”

    “当然不会。”她答得干脆,“落儿明白陛下的心思。只是我不懂,上次在说书先生那里遇见陛下真的是巧合?”

    “其实朕之前也不知道那天留仙馆会有好戏看。只是晋阳说留仙馆闻名遐迩多时,好几次都劝朕去一睹为快。所以那天朕本来想让信厚找个理由遣你出宫办差,朕再适时出现和你碰面就可以了。只是没想到那么巧,你却刚好出来了。朕当时就在想,这不叫缘分还叫什么?”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朝前走。

    忽见两个人提着灯笼往这边小跑而来,待看清了吴承运便连忙施礼。

    “小香?”吴承运定睛一看。

    来人正是琬妃的贴身侍婢小香和另一名小内监。

    “陛下,”小香又福了福身,“淑妃娘娘得知陛下今日回宫,特意准备了十色花瓣和各种香料为陛下接风洗尘。娘娘说沐浴之后必定会让陛下消除疲劳神清气爽,所以奴婢特来请陛下到栖霞宫与娘娘一聚。”

    “哦?淑妃真是有心了。”吴承运淡淡道。

    林落儿顿感有些颓丧,心头酸酸的不是个滋味。

    “不过朕今日还有要事要处理,就在乾阳宫歇下了。你回去告诉淑妃,朕改日再去栖霞宫。”

    “这……”小香万料不到,平日里对淑妃多加宠爱的皇帝为何今天却断然回绝了淑妃的邀请。

    但她当然不敢逆皇帝的意,只好悻悻告退,临走时还不忘偷偷打量林落儿一番,满脸的惊疑之色。

    “陛下为何要拒绝淑妃?”她不解道。

    吴承运却悠然道:“你猜呀!”

    林落儿低了头,知道吴承运的意思,不免有些小小的得意。

    还没走两步,另一条小径上又跑来一个人,还是来求见吴承运的。

    “你是……”吴承运上下打量了一下来人,觉得面生。

    来人是个小丫头,十六七岁的样子,跑得气喘吁吁,显见她才急着去乾阳宫扑了个空,又跑来追赶他们所致。

    “回陛下,奴婢绿杨,是尹美人的侍婢。”

    “哦,难怪。”吴承运轻轻点头。

    海棠被关进司理监之后,尹美人方尹怡宁的贴身侍婢便换成了衔英阁的一个小宫女,名唤绿杨。虽然有时候有些呆呆的,不够海棠那样机灵,然而方尹怡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哪里敢再起用像海棠那样伶俐的宫女?于是便选了绿杨这个小丫头当贴身侍婢。

    “启禀陛下,尹美人说身子不太舒服,奴婢特来请陛下到衔英阁去看看尹美人。”

    又是一个!林落儿暗暗叹息。

    “她既然不太舒服,那你就快去请太医来瞧瞧。你跟尹美人说,朕今日繁忙,要留在乾阳宫,去吧!”

    绿杨显然没料到皇帝会拒绝,一下子六神无主了。她“这……”“那……”的支吾了半天,又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快去吧,你就照实说,尹美人绝对不会怪你的。”

    绿杨一听,又觉得踏实了,立马笑了起来,赶紧告退。

    “尹美人怀有龙种,既然身子不舒服,陛下为何不去看看她呢?”

    “她这只是借口而已,每次都这样。现在朕只希望和你好好说说话,不要让其他人打扰了。”

    “嗯。”她点点头,见他今晚连续拒绝了两位妃嫔的邀约,就只为了陪伴她,不由连走路都更精神了。

    “陛下。”

    “嗯?”

    她犹豫了一下道:“虽然落儿很感动,可是陛下刚才不是还说怕树大招风么?那为何今天还要纡尊降贵去浣衣局那种地方?”

    他又停了下来,轻叹道:“本来今日约你相见,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可谁知你却断然拒绝,坚持要出宫,还被人打成了这个样子。唉,你能想象朕当时有多震惊吗?要是不来浣衣局亲自接你出来,朕又怎么能安心?即便有人会说三道四,朕也顾不得了。朕实在是不忍心,再让你受到任何的委屈啊!”

    霎时,月光下,她的眼角闪着晶莹的亮光:“公子,落儿这一生能够遇上你,何其有幸?!”

    他温柔地轻轻擦掉她的眼泪:“有幸的,又何止你一个?”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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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乃是奇女子介绍:
一朝穿越深似海,偶遇无敌缺爱九王爷。在后院小心翼翼,生怕一言不合就被丢去尼姑庵。王爷,我们一起打天下可好?王妃乃是奇女子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王妃乃是奇女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王妃乃是奇女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