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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莫问莫忧     带着系统称霸武林txt下载     带着系统称霸武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六十一章:痛改前非

    可是,当今天底下,却出现了这么一个怪人。

    这人先是鄙夷富贵如尘土,抛弃富可敌国的家业浪迹天涯,气得八旬老父卧床不起。而某年某月某一天,这位又突然浪子回头又突然“痛改前非”,不仅继承了可观的家业,更是发奋图强,誓要光宗耀祖。而后更是由之前的性子来了个大颠覆,由原来的大把挥霍变得铁公鸡般一毛不拔,完全恢复了商人本色。一时间,众人也不知道该说他这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事情还没有结束,正当江湖上津津乐道地谈论着茶余饭后的新话题,这人又做了件惊天动地气死老爹的事。

    老者微眯着的眼睛似乎又睁开了一点,从头到脚地打量这眼前的年轻人。被盯着的萧琴顿时觉得一阵透到骨子里的冰冷——这种魄力,是靠着岁月和阅历生生累积出来的,单靠一个眼神就可以让人心生畏惧。怨不得聪明如东郭从露也从他这里讨不到半分好处。

    她昂首迎视老人的目光,任其打量,努力不让自己的胆怯流露在外。这只是个开始,她要面对的还很多。

    “乌公子,这位是我叔叔。”

    说着,那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捧着一盘桂花饼奔了上去。而中年男子和另两个少年仍然坐在客栈内。

    其中那个十一岁左右的少年看上去是不怎么爱说话的,只是默默的听。中年男子又低头跟少年说了些什么。

    此刻萧琴的帐已经查到第二垛。

    十三岁的少年又走了过来,然后问:“这位姑娘……”萧琴诧异的抬了抬眼,少年说:“我父亲想跟你聊聊。有空吗?”

    “糟糕!”萧琴想也不想的奔出巷口,继续寻找褚高驰留下的标记。

    果然,没出几步,在另一条巷子的墙壁上,萧琴又发现了褚高驰的记号。

    那是一只画在墙壁上的褚子,这符号她当然记得。这是当年她同褚茹雪陪小褚高驰玩耍时三人拟订的联络暗号,褚茹雪画的是个“拾”字,萧琴的则是三条水纹代表“波”,小褚高驰因为字写不好,所以就画一只小褚子,没想到这些那孩子还记得。

    “有一次,我负责洗的衣服不知怎么便少了一件,后来那件衣服被在我枕头下搜了出来,他们便都说那衣服是我偷的。”

    琴儿挑眉:偷衣服?这栽赃真不怎么高明,不过,却是很立竿见影的手段。

    想到当时的情景,乐儿似乎还十分后怕:“徐公公便要将我拖出去打板子。我拼命地哭喊,可就是没人理我。一直到门口,我突然听到了王爷的声音,我当时什么也没想,只会哭,大概是那哭声惊扰了王爷,他便将徐公公叫了过去。”

    阚大人愠怒的唤了她一声:“现在谈着你的终身大事,你要到哪里去?!”

    “反正我就是要退婚!”阚夏青嘟着唇强调道:“我有话要跟琴儿说,现在就去!”说着也不管阚大人有些生气的目光,硬是将萧琴拽出了井怀阁去。拉住阚夏青手的时候,萧琴发觉她瘦了不少,直到被她拖着走出了井怀阁,到了幽静的庭园中,她才有些担心的回头唤:“月……夏青。”

    爹爹不可置信地望着跪在地上的萧琴,母亲将头轻轻地撇过来,一地青丝散落。萧琴早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心里苦笑,表面依旧镇定:“萧家的威望不是建立在虚无的门面和地位上的,就算哥哥真的娶了曳蓉姐姐为妻,只要我们心里不自我贬低,旁人的嘲笑又怎会让萧家的名誉受损?”

    高玉成牵起萧琴的手,萧琴感到指尖被什么给扎了一下,高玉成稍稍用力,萧琴便到了他的怀里。

    高玉成低头,红唇印在萧琴的额上,邪魅地声音流出:“明天再来看你。”

    萧琴抬起头,俊美如天人的男子已离去,只留下一室月光,正如他清冷的气质。

    萧琴用手轻触额头,那里好像还残留着一丝他炙热的温度。

    “嗯?”萧琴感觉不对劲,看了看自己白皙的手指。

    果然,那上面多了个东西!

    那不是高玉成的空间储存戒吗?

    萧琴蹙眉,不会吧……

    萧琴的神识往里一探,果然,这戒指已经认主了!

    那她想还回去就不可能了,除非她死了。

    爹爹满目沧桑,眼角生出了褶皱:“是谁教你这些话?”

    “没有人教我,这全是琴儿心中所想。”说罢,萧琴又瞥了一眼伤痕累累的言文,他意识还未恢复,萧琴手心开始冒汗:“爹爹,若是再不将哥哥放下来,他这双腿恐怕就废了。”

    萧家世代习武,萧言文又是独苗,若是他这一身武功废了,虽说可凭爹爹的关系在朝中谋个文官的职务,但前程就基本上毁于一旦。萧家为武将的路也就走到了头。萧琴本以为这话已经足够分量,可爹爹的眼睛在萧言文身上转了一圈,就撇开了,依旧没有答话。萧琴心急如焚,恨不得即刻上去把绳子解了。

    阚夏青的脸色这才缓和一点,脚步也渐渐的慢下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听到萧琴问:“和应沂解除婚约,你也不好过,对吧?”

    阚夏青的心下一酸,回首望了望萧琴,然后凄然一笑,道:“还好。到是你!怎么还为我担心了啊?应沂没有跟你表白心迹吗?”

    萧琴一怔,望着阚夏青眨了眨眼睛,不明白她在说什么。而阚夏青的脸色也微微的变了,然后听到萧琴结巴着问:“什……什么心迹啊?”

    阚夏青也惊诧了,十分不可思议的张大了眼,望着她:

    “应沂他……没跟你说吗?”

    慕容家族至高的权威者,慕容胜。

    萧琴恭敬地行了个礼:“在下乌七依,见过慕容伯伯。”

    似乎有些压抑于男子的勇敢,慕容胜终于正眼注意起这个姓“乌”的晚辈。

    “乌公子是哪里人士?”

    “洛阳。”萧琴不卑不亢地答道。

    “看起来身子似乎不大好。”

    他竟然要分出自己的一半家业,送给一个女子。

    有道美人多娇,引无数英雄尽折腰,商人也不例外。只是,那女子并非什么艳名远播的倾国红颜,更非什么仗剑江湖的快意侠士,当然,她也不是什么论剑大会上出尽风头的天玄武尊,尊者已经够累了,不能也不想再抢这个风头。

    甚至,那女子连名字都没有,世人只称她为“七姑娘”。

    “七姑娘”无家无势,只有一座小小的“七茶楼“,究竟她有哪点魅力吸引那一毛不拔的富家子愿意为她倾家荡产?

    而更为让人惊讶得还在后边.

第五百六十二章:滴水穿心

    “他详细地给我讲解了这毒发作的几个过程,其中有一种可能连你自己也不清楚的,便是间隔性的眼盲。这种症状会随着中毒者的功力运行而发作。”

    原来如此,萧琴心中估量,她一直还以为是那尸蛊搞得鬼,看来那也只是一记微强的药引,真正的问题还是来自于她体内的“滴水穿心”。

    看着消失在匆匆行走人群的两个身影,单薄却紧紧相依,萝卜头家放心的合上了大门。再见有期,终将是是雾里花。

    街上行人匆匆,夜幕将至,刚刚那场骚乱已经平复,客栈酒家重新开门做生意,萧琴二人很快便回了客栈。

    众人对刚才的事由议论纷纷,大多数人聚在了一楼大厅,即使不吃饭也要喝些茶酒,谈谈刚才的险情。

    突然,小小的声响引起她的注意,萧琴顿时浑身戒备。

    “谁?”

    “老大,是我。”

    “咦?为什么你不回萧府?”

    江雅秀十分诧异。虽然这诧异显得有些讽刺。然后萧琴又觉得头昏脑胀,眼前一黑,手指一松,便朝马背后摔了下去。江雅秀大惊,萧琴已经滚落在地,她连忙下马向她跑上前去,确定了她还活着以后,她担心地发现她再次陷入了沉沉的昏迷。

    夏怜梦推门来,她感受到了萧琴的戒备,不禁心中有些伤感。从前的萧琴,无论何事,都处之泰然,仿佛天地尽在于胸一般,不似如今的草木皆兵……虽然她不说,但失去了眼睛,内心里到底还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吧。

    闻声,萧琴莞尔:“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其实不只是眼盲,包括你早期的心病也与此有关,早期还可以用功力来压制,但是前期压制越多,到后期也就越来越痛苦,直到无法忍受。”听了濮阳昔的讲解,他才直到,中了“滴水穿心”的人鲜少有真正毒发而死的,多半都是因受不了后期的痛苦而自我了结。

    说着她把玉钗拔了下来,把铜镜放下。一副怕是自己眼花而没看清楚,要再好好看一看的模样。然后萧文虹笑吟吟的直起了身子:“现在给你不是也一样么?这钗子怎么重要了?”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啊!”

    “噢!另外还有那把琴,是吗?”

    萧琴进了母亲的屋子,披风还未脱下,母亲正在梳妆,萧琴将手里的一枝梅花轻轻插到她云鬓之间。

    他喃喃地唤了一声,声音虚弱无力,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萧琴抚平他的额头,掐掐他的鼻子。

    零零散散的片段浮出,曾有士兵团坐在这树下,叛逃?藏匿?井帅?

    忽然一个无形的隔膜切断了萧琴的思绪,萧琴本能地害怕起来,一阵压迫感不断靠近。

    “醒了为什么不起来?”清澈的嗓音显得来人很年轻,萧琴闭着眼,高韶诚率先动了动身子。

    “没睡醒。”高韶诚语气冷淡,正是最初遇见时的模样。“你父母是谁?”眼前男子一身玄色长袍,见高韶诚无意回答,“或许我知道。”

    “那又如何,背弃大道,为人不耻。”高韶诚双眼瞪着男子,萧琴听得糊里糊涂。

    “年纪不大,能力不小。”男子自顾自地说道。

    “你害了那么多人,迟早遭报应!”高韶诚眼睛里声音不受控制颤抖。

    “看来你知道我,”男子嘴角淡淡一笑,“天下分久必合,大势所趋。有你,你父母才能尽快明白啊。”

    “休想,我父母不会,”高韶诚用力地挣扎,绳子立即层层崩开。男子见状,两步上前,单手抓住阿诚双手,另一只手拦腰抓起高韶诚的衣服,打横举了起来,向官兵命令,“拿来特制绳索。”

    “叫我什么呢,没大没小。”萧琴拍拍他的肩膀,轻声道:“快点起来把药喝了再睡,婉如熬了很久呢。”

    他猛地起了身,萧琴怕他起身太猛头晕,忙护住他的头,一手扶住他的背。他一把抓住萧琴的手,力量之大让萧琴微微皱起眉头。

    “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了?你都成这样了,别说话,喝药。”

    萧琴轻轻扳开他的手,他却再一次的抓住。没有办法,萧琴坐在旁边,徐婉如端着药碗走上前来。她舀了一勺,放在唇边吹了吹递送到祺安唇边。

    “爷?”婉如轻轻唤了一声。祺安瞪了萧琴一眼,随即喝了进去。萧琴笑眯眯地在一旁看着,直到碗空了。

    “院子里的梅花,一夜之间都开了,好看得很。”萧琴笑道,将衣服脱下交给下人们,便亲自服饰母亲穿衣。母亲已经三十二岁了,看着却依旧年轻。

    “这梅花好好的开着,你非要折它做什么。”母亲嗔怪道,但脸上依旧是止不住的笑容。萧琴则摇摇头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母亲默念了两遍,眼神飘忽不定,又有了些淡漠的神色,萧琴刚有些担心,在下一瞬那眼中又充满了绵延的笑意,“你是从哪学来的这些话?”

    萧琴吐了吐舌头,尴尬的笑笑,“都是跟言文学的。”

    “你们兄妹关系好我知道,他身上有些毛病你可沾不得,平日里多跟姐妹们处一处。”母亲拉着萧琴的手,脸上有些担心的神色。

    萧琴抬起头来望着他笑了笑,玉钗捏在了手里,末端不知怎么拴了一根红色的绸带,挽成一个花朵的模样。她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他:“你就这样把钗子往我头上插?如果走出去不被人家笑死才怪!”

    萧文虹终于失声而笑了,刮了刮她的鼻子:“傻瓜!我当然知道你会把钗子拔下来看的啊!”

    “这样好象是算计我哦。”萧琴笑着说,无疑的,心情十分高兴。

    她一边来回的看着那失而复得的玉钗,一边感觉到萧文虹移了移身子,将手掌轻轻的覆到了她的肩上。她意外的抬头,他的手掌已经轻而缓慢的移到了她的下颔。

    她警惕的望向他,然后看到了萧文虹那张俊美非凡的脸,深邃的眼中包含着的情感,竟是那么温柔而缱绻。

    “我一直以为……”褚茹雪继续道,“我揣测你的心思总是有八成把握,若是你,当务之急当然是赶快找到解药……”

    萧琴唇畔泛起苦笑。

    因为你不是我,所以你揣测不到剩下的两成。

    “不过我错得离谱,我没想到你会不萧一切地选择复仇。”

第五百六十三章:上天庇佑

    “……为什么她单是砍我?”

    琴儿轻笑:“那还不简单吗?”她轻巧地坐起身,转头笑对他:“因为她是我手下的人,而非你的。”

    风流公子听闻,却是大笑起来。

    “到底是‘传奇女侠’的二小姐。”

    褚高驰继续道:“我担心……不是,我觉得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所以就跟着他们到了这里。不过,他们进了这栋宅子,我便不敢贸然跟进了。”

    “这么说,那些人就聚集在这座宅子里?”

    褚高驰点点头:“应该是,我亲眼见他们进去的。”

    萧琴略微思索,拉着褚高驰的手道:“我们先回客栈,这件事我会派人调查的。”

    褚高驰见萧琴依旧要逮自己回去,不禁有些失望。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如今的他还能担当得起这个“玉”字吗?真正的玉是不会改变的,儿时的他本也就不能全然担当得起这包含了过多赞誉的字,更何况现在的他,早已失却了幼时洁净冰清的心灵,而他的父亲则不然,十八学士尤修远,自他的记忆里,便从未露出过愠色,一直都是温雅如玉,俊朗无双的翩翩公子。

    “应沂,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了,会怎么办?”

    “今天简秋去茶坊打听消息,听到两个人说,今天已经是姐姐第二次被武惠妃召见进宫了。要逃……估计也……”

    尤应沂的脸色骤然苍白,盯着简秋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却在不停地波动,一圈一圈地荡漾开去……

    他们轮番上阵,对萧琴又是针灸又是把脉。折腾了足足有一个时辰,萧琴觉得这身子都要散了架子,那仙风道骨一般的大夫放开萧琴,一脸的微笑转过身对萧琴爹爹说道:“二小姐此次摔倒头磕到石头上,正好冲破了凝滞在经脉中的气障,才使一直停滞的精神复苏。二小姐经历十年苦难,必是上天庇佑苦尽甘来,经此一劫,定是大富大贵之命。”

    我掘你祖奶奶的坟!

    萧琴仰起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公孙顷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他一直都有个习惯,就是喜欢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看人。

    她们不报姓名,只可能有两种情况:一是无名可报,这个几率现在来说真是太少了;二则是,来人的身份比之前所有的都要高,所以低调行事。在丰之康看来,后者的可能性要远远大于前者。

    萧琴将宝剑掷还给季光济,随即大步走了出去。

    这摊主想必平日里因为这糟糕的个性也得罪了不少人,摊子上除了濮阳昔与褚高驰便没有别的客人了。

    萧琴冷笑,作人失败到这份上也不容易。

    “笑什么!”老板见状似乎火气更大了,对着萧琴又是一掌。

    萧琴眉心一皱:竟然还是个练家子。

    她心中不由埋怨起旁边那看热闹之人:濮大少,濮阳昔,濮狐狸,臭当官的,看见老百姓被欺负也不知道站出来说两句,就知道看、看、看!

    萧琴当时还不知道过了今晚,萧家两位小姐将在京城名声大噪。

    萧琴出了门,透了几口气,眼角掉下几滴泪来,萧琴忙用袖子拭去,却没想到眼泪越掉越多,收也收不住。

    萧琴索性坐在栏杆上,望着灯火通明的襄王府,任眼泪肆意流淌。忽然感到额头一阵冰凉,抬手一摸居然是雪花。

    等晃过神来,面前已是纷飞的大雪。萧琴记得刚来这里的那个上元节,那时萧琴只知道跟在萧言文屁股后面,东瞧瞧西看看,他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却从未催促过萧琴,若是到了回府的时辰,他便会拉起萧琴的手直接拖着回去,任是萧琴如何哭闹都不会理会。

    折腾了萧琴半天就得出了这么一个狗屁结论,果然行医的皆是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

    难得的是萧琴爹娘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居然还要打赏。萧琴浑身酸疼,好容易送走了那一批大夫,萧琴是真真切切的困倦了,便睡了过去。

    直到入夜,春花将萧琴唤醒,说爹爹让萧琴去主厅用膳。萧琴撑起疲惫的身子,头上已经被处理过,缠了一圈白绫。

    在洗漱过程中,萧琴又絮絮叨叨问了春花许多事情,收获颇丰。

    萧琴所在的地盘叫靖明国,北临通顺,南隔陇中。通顺多为沙漠,以游牧为多,生活条件很是艰苦。

    他回过头,手指和全身都在颤抖。明明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如今听来却还是觉得无法接受。只要一想起,是自己破坏了她的未来的,是自己把她送往那条路的,就觉得自己不如现在就死了好。难怪那个晚上她和萧文虹不在。难怪那个夜晚他们穿着整齐的走进远来堂来。而她唤他的名字,他却没有回头……

    然后他冷笑。原来自己远不如自己所想的那么铁石心肠,也不是那样地能够抛弃旧情……

    不,他本就不应该回头。

    坐在帘幔旁椅子上的母亲,一半脸沉浸在帘幔的阴影里。剩下的那一半在烛光中摇曳的脸,却仍然美丽。她抚摩着他的小脑袋,眼中依稀有亮晶晶的东西。

    小尤应沂愣愣地望着母亲美丽的脸,能够意识到这个问题不是一个玩笑,并且,它还很严肃。虽然不晓得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然而看着母亲期待的目光,他还是沉下心来仔细地想了想,然后说:“那我会找另外一个人。”

    母亲愣了愣,接着欣慰地笑了起来,随着她脸上绽放开的笑容,在莫名的紧张里沉浸了几天的府邸,仿佛也减少那压抑的情绪。她柔软的手抚上了他的小脑袋,这是他最后一次和母亲的对话。她对他说:“好孩子,如果真有这么一天,那你就按你想做的去做。”

    萧琴点了点他的额头:“这个宅子太静了,里面很可能有埋伏。”她有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危险就在附近。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如果真的有人要对付她,在这里大打出手与她们不利。

    琴儿却作懊恼状:“是在下多事了。在下怎么竟然忘了,‘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那不正是湛公子的信仰之一么?”

    风流公子竟有些惊讶,随即若有所思道:“师父那老头整日对二小姐赞赏有佳,我还一直有所怀疑,如今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看来区区之陋名二小姐也是心中有数了。”

    琴儿却是叹气:“谦虚了,阁下大名鼎鼎,又不屑于乔装改扮,几乎跟自报家门没两样。这样若还猜不出你的身份……琴儿也实在太不济了,是吧?‘中原一枝花独秀’的风流少侠,湛大公子。”

第五百六十四章:猜得出来

    百里弘文却是难得的不妥协:“何堡主不必萧虑,请吧。”

    封博涉亦然。

    “请百里公子暂且休息,我们下场再较量。”

    百里弘文皱眉,刚要说话,却被另一声脆项打断:“百里公子,方才与呼延公子交锋想必也累了,还是休息一下吧。”

    少年愣了愣,然后回过头来,“嗯?”了一声。萧琴想了想,有些紧张的张了张口,然后终于说道:“这片芦花花海……我过去……好象见过……”

    尤应沂有些疑惑的蹙了蹙眉头,不明白,示意她再说一遍。萧琴于是再说得详细了一些:“这片芦花花海,我好象见过。就在今天我来之前……在……梦里。”

    尤应沂望着她眨了眨眼。

    她继续想着这回事,他也静下心来,琢磨这回事。然后突然,神色一震,立刻不可思议的再望向她,眼神无比震撼。

    尤应沂轻咳了一声,然后道:“想是你从未来过,所以带你来看看啊!知道吗?和韵和舅舅、如诗、舅母他们,都最喜欢这座楼了。”

    “他们啊……猜得出来。”萧琴轻呼了一口气,然后问:“那我们点什么菜?”

    “紫云楼的古楼子饼做得极好吃,”然后他就对紫云楼中的侍者说道:“要古楼子饼、清风饭、贵妃红、玉露团……”等的说出一串名来。

    “怎么了?”萧琴略带迷茫地问道。

    “你今儿个是不是都没出安华宫?”

    灯台被转了三下后,屋内的书架后方,出现了一条暗道。

    “我们进去。”萧琴轻声交待,手却握得死紧。褚茹雪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嗯。”

    眼看着萧琴和褚茹雪进入密道,慕容胜随后转回灯台。

    密道入口恢复如初,丝毫看不出一样。

    当然有,王爷还说过您对此很是赞赏。”

    “现在本王也如此认为。”褚茹雪起身,有礼地道:“那么就这样吧,我们十五见。”

    “王爷真的不考虑琴儿的建议么?”琴儿依旧笑容可掬。

    “赞赏不代表赞同。”

    话留下,人已离去。

    萧琴望着紧锁的门窗,收起笑颜,陷入沉思。

    她和褚茹雪之前有太多的误会,一件两件的误解可以解释,然而信任这种东西其实就如美丽而脆弱的陶瓷,禁不得碰撞,一旦有了裂痕,再怎么弥补,也不复完好了。更何况……她又哪有什么弥补的资格呢。

    不过这种蛊虫寿命很短,而且有一个致命的特点便是怕辣。他刚才随手撒出的那一包便是教训小贼的喷嚏粉,比起辣椒还要辣出数倍,却无半点毒性。所以那尸蛊几乎是瞬间便失了劲道,又迅速死去。

    “这种蛊是只有在尸体上才能发挥毒性吗?”

    “嗯,出门也没有意思,我哪里都不识得”

    祺安坐在萧琴旁边,微微皱起眉头:“让香叶带你出去逛逛,总是在宫里对身子也不好。”

    萧琴点了点头,他却突然拉萧琴起身。

    “我带你出去走走。”他转过身,对门外喊道:“香叶,给你们娘娘更衣。”

    萧琴几乎被裹成了一个棉球,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在雪地里,祺安拉着萧琴的手走在前面,萧琴他们没有带一个宫人。路上很静,似乎又下雪了,凉凉的雪在萧琴的脸上融化。

    月光惨淡,路上灯影幢幢。这一路上,萧琴才发现原来宫中的梅树真的很多,一簇一簇的红晕像是烟火点燃了整片天空。

    祺安似是发现了萧琴的眼神一直紧紧地追随着这漫天的色彩,自然而然地开口道:“皇叔喜欢梅花,父皇就将皇宫的各个角落,凡是能种的地方都种上了梅树。”

    原来是皇榜,怎奈字迹被人群团团围住,萧琴只能看到“比武大会”几个字。看到比武两个字,萧琴就有些兴奋,正想拨开人群仔细瞧瞧,一声呼却唤将萧琴从思绪里拉回,萧琴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

    可当萧琴转过头,却看到他真实而又明媚的笑脸。那比武大会的皇榜早就被萧琴撇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道:“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萧琴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就是这样,每一次每一次,自己明明准备了很多话,但一到关键的时刻便深深的藏在心里。

    “我,我是来找你的!”

    “这么多?”萧琴有些惊讶。

    “还带点儿回家给舅舅舅母和韵如诗他们。而且你还没吃饭,应该多吃点啊。”萧文虹和江雅秀在楼梯上听得此语,江雅秀浅笑着撞了他一下。

    “你的表弟真懂得孝敬。”

    萧文虹的脸色却是郁郁的。听着他们俩继续欢声笑语,谈天说地,虽然没有想象中的暧昧字眼刺耳,然而这种融洽仍然令萧文虹更加不自在。尤应沂点的菜很快的端了上来,放在案上,色香味具全。原本在萧府中萧琴便见识了饮食的丰盛,所以也没觉得怎么稀奇,但见到了过去不曾见过的清风饭,还是怔了一怔。

    萧琴继续说:“那片花海,也是像今天我见到的这样,很广阔,几乎望不到边际,山离得很远、很远。有太阳,有小河,就是那条蜿蜒曲折的小河。”

    他回过眸去,神色变得冷淡,也带了一些细微得难以觉察的忧郁与无奈。她继续说:“不过也有点不一样。在那个梦里,是秋天,有很多花絮飞舞起来,漫天都是,白色的,星星点点!然后……”她有些羞赧的低了低头:“有个人站在我的对面,他穿着白色的衣服,很华贵……或者说,是接近白色吧,还系了绶带……”

    说话的是东郭从露,一双眸子巧笑晏晏,似乎从开始起,便给足了傲雪堡面子。如今四大家族之中唯一没有动手的便是东郭家,而东郭家的代表正是这一代的幺女东郭从露。那么,东郭从露的种种举动,是否意味着四大家族之中的东郭已经率先向傲雪堡投诚?

    百里弘文一怔,意外地看向东郭从露,对方却笑颜依旧,仿佛闲聊般地跳上擂台:“百里公子,请下去吧。”

    百里弘文神色微微流露担忧:“你……”

    “东郭也是四大家族之一,你与我皆没什么区别,况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还有一战呢吧。”东郭从露眸中精光投于坐上淡笑的某人。

    百里弘文眸光一闪,陷入沉默。

第五百六十五章:万中挑一

    料理完毕,他抬头,却发现琴儿眼也不眨地看着他。

    他下意识地动手抹了抹唇上的血迹,似笑非笑道:“真狠。好一个‘烈女’。”

    琴儿白了他一眼。还不是他给逼的?再说……

    “……我没想到会咬到你……”这种技巧她又没练过,想着,不禁脸色微红。

    茹雪一怔,见琴儿罕见的显出些懊恼,竟笑出声来。

    “没事,下次注意就好。”

    “漂亮吗?”萧琴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褚茹雪竟然真的认真抬头看了看,然后道:“很一般,没有宫里的好看。”

    萧琴一笑:“宫里的都是万中挑一的。”

    阳光斑驳的透过树桠之间的光线,打在地板上,是深深浅浅的光斑。简秋提着橘子悄悄的站在竹丛后,想上前,然而握了握篮子的提手,想着他刚才和萧琴在一起的事情,心底却也有依稀的排斥感。

    曾经他和她之间不为世俗所容的情感,也就被这些事情堂而皇之的掩饰了。能够坦然的谈论彼此的未来和婚事,仿佛过去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就这样,好象一切都变淡了。萧琴也十分愿意沉浸在这样单纯的欣慰和快乐里,对其背后的环节和原由,并不过问那么多,也并不想不看清那么多。

    拉近两个女人最好的方法就是交换彼此的秘密,也就是八卦。镇安公主是那个未被皇宫气息沾染的姑娘,她干净的像一张白纸,带着些女孩子特有的顽皮,萧琴他们很是投机,从萧言文聊到古板老成的公孙祺安,最后提到了公孙顷。她与公孙顷关系很好,从小一同长大,虽为叔侄,但却更像是兄妹一般。

    高玉成看着萧琴戒备的样子,像极了露出利爪的小猫。他轻笑一声,耳尖微动,低声朝萧琴说道:“我叫高玉成,有人来喽。”随即飞身而出。

    萧琴凝神聆听,好一会儿才听到脚步声。

    她凝视着高玉成离开的方向,这个男人很强大,看起来对她也没有恶意,说不定……

    “废柴!你竟然敢欺负含蕾!”一道暴怒粗犷的声音如平地一声惊雷般炸起。

    “公主为何不愿嫁给我哥哥呢?”萧琴歪着头问她,天边已经泛出鱼肚白。

    “我听闻萧言文面容娇好胜似女人,我不喜欢那样的男人,我将来的丈夫必须是高大勇猛的武士。”镇安公主艳丽的红唇一张一合,“况且我连他的面都从未见过,怎么就能这么不明不白的嫁过去。”

    这个公主很有意思,不但武功高强,而且思想超前。

    萧琴抑制着内心的狂喜,面目平静:“公主可有意中人了?”

    “目前还没瞧上,不过总会有的。”镇安公主乐观的笑着,一抹傲然的气韵萦绕在眉间,带着点点的迷人和灵动。她并不温和,甚至可以说有一些骄纵。不过她却身上却有一种气质强烈的吸引着萧琴。

    萧文虹累了的时候,她也会为他抚琴。他靠在榻上品琴,她抚奏那把用桐木斫成的琉光。然而萧琴的琴却是奏得没有先前好了一般,萧文虹说,是空洞而生硬,变淡了之前的感情,而萧琴听他这么说也就是微微一笑,似是了然,又似是落寞。

    他也会在她面前练习刀法和剑法。她看到他从刀鞘中抽出利落而狭长的济刀,鲜红的刀柄下,刀光从眼前一闪而过,似是流星划过天际,薄薄的刀身划过风中每一丝冬日凛冽的空气,破空之响,刀光微冷而清冽。

    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资格接近他,但是站在竹丛后,她却也真的在踌躇是否要接近他。

    此时此刻,尤应沂正望着前方不知名的一处,朦胧的脑海中,依稀还能听到从鸿和斋中传出的说话声和低语声。却是如诗“我一定会为萧家增光的。”

    “姐姐你不能多见我,教我一些宫廷方面的知识吗?”之类的话。

    到得脚步声走近,如诗的声音又马上因惊讶而响亮了起来:“啊!应沂哥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仍旧跪在土地上。从斋里走出来的他们在台阶前停下了脚步。

    然后他想起了萧琴被嬷嬷们扯住往来凤苑退搡而去的模样。阳光在头顶幻化成辉煌绚目的光环。

    云翳沉沉的移过,他听到萧明达唤他名字的声音。他也恰好在这一瞬反射性的跳起,然后再也未理会身后人们的惊叹与低语,脚步快速的往来凤苑,急奔而去——萧琴被嬷嬷们押着往前走,嬷嬷们的手就像是钢钳,抓得她的手腕生痛。

    尤应沂望着玉佩,眼中透出了一抹略带忧郁的目光,然后他将它取了过来。玉佩上还有未尽的余温,他的手指刚刚触碰上去,立即一颤。瞬间的失措,他将它覆进了掌心,仿佛什么都与先前一样,他的心情没有丝毫差错。

    萧琴便和他相对微笑了一下回过头,往前方还在叙话的萧文虹和高总管走去。他们的话似乎刚好说完,萧文虹回过头来似要唤萧琴,同时见到尤应沂,便笑了笑想要问他想吃什么菜,而尤应沂已经先开口道:“和韵,我要出去一下。”

    萧文虹有些意外的望了望他:“你要出去做什么?不吃过饭再去吗?”

    “不了……我不饿。好久没来石浦城,我想去曾经的一些旧地方看看。”

    萧文虹怔了怔,然后了然的点了头:“也好,那你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换匹马再去?”

    尤应沂摇了摇头,笑容中透露了不知所处的淡淡忧郁味道:“石浦城虽然大,但走走路也好。我晚上会回来吃晚饭,不过如果我没及时回来你们先吃也行。”

    “也许吧。”褚茹雪心中冷哼,这些虽然品质上及不上宫里,但是数量上却已十分惊人了,就算是皇宫,皇上也没有用过这么多的夜明珠来照明。

    回过头,褚茹雪的目光重新锁到萧琴无神的眸子上:“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早发现她似乎有些不对,却也跟着被她骗了过去。若慕容胜方才便知道萧琴已经双目失明,如今恐怕是又一番局面了。

    “破网的时候。”萧琴淡淡地道。

    褚茹雪想起方才萧琴向她要剑的时候,他只以为她内力不济,并没有想到已经身陷如此陷阱。如今回想,不由后怕。

    琴儿耳朵可尖了,眼眸一转,皮笑肉不笑道:“下次?”

    言下之意,还有下次?

    “当然,”褚茹雪笑得更开怀,“穿耳洞哪有只穿一面的道理,听话……”

    眼见魔爪又要伸向自己,琴儿脸色惨白:“茹雪?茹雪我们有事好商量……喂!不——要——啊——”

第五百六十六章:有什么关系?

    萧文虹依旧淡定,仿佛只是在出示市井上的一支簪花,一把铜镜。

    “实不相瞒,此次萧某本欲亲自拜访,与丰少商谈合作之事,不料……”他话锋一转,“半路竟遇刺客。”

    丰之康心中突然有不好的预感:“这镖是刺客所留?”

    很好,那与他丰家又有什么关系?最好不要是他想得那样。

    萧文虹使了个眼神,申丰雅上前将镖翻了一面,指向其柄部:“这里,有一个“丰”字图腾。”

    濮阳昔叹息:“什么话,我身强体健哪里就老到那种不中用的程度了?”他只是很无奈,到现在,他这个学生还是看不开。其实看看又如何呢,徒增伤怀罢了。

    二人又走了一段,果然如褚茹雪所料,这雨并不见大,只是淅淅沥沥地飘着,那不缓不急的样子实在很容易让人想起一个人。

    “大少?”

    “茹雪,你认识那姑娘?”濮阳昔走上前。

    从刚才他就觉得那女子不似常人,虽然身着朴素,皮肤又黑得过了头儿,可一个人的气质却是掩盖不住的。那摊主撒泼时,濮阳昔几乎可以肯定,即便夏怜梦不出手,那女子也有足够的能力应付;而后,对于夏怜梦的询问,她似乎突然有些怯弱心虚,这样的演变本身就让人起疑。

    而这最后一句,似乎更是大有文章啊。

    血腥气弥漫在鼻尖,萧琴闪身向后一退,转而抽出卡在床头的短剑挡在身前。萧琴伸手摸了摸脖子,还好只是破了一层皮。

    “你害了那么多人,迟早遭报应!”高韶诚眼睛里声音不受控制颤抖。

    “看来你知道我,”男子嘴角淡淡一笑,“天下分久必合,大势所趋。有你,你父母才能尽快明白啊。”

    “休想,我父母不会,”高韶诚用力地挣扎,绳子立即层层崩开。男子见状,两步上前,单手抓住阿诚双手,另一只手拦腰抓起高韶诚的衣服,打横举了起来,向官兵命令,“拿来特制绳索。”

    只是轻轻的一句话却击溃了萧琴所有的防御,萧琴的眼泪流了满脸,恍惚中跌坐在地上。

    “是,只怪我没有皇上心狠,我曾看着你长大,确实下不了手。”

    萧琴哽咽着说道,却暗骂自己逞强。

    “随你怎么说。”

    祺安居高临下地望着萧琴,只此一眼萧琴便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上元节的时候,我打算举行你的册封大典,你看如何?”祺安俯下身子与萧琴平视,“你不做声,我就当你答应了。”

    “那日我会派人来打点,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他俯下身子在萧琴脸颊上亲了一下,冰凉的触感,让萧琴觉得他并非活物。他毫不费力地将萧琴抱了起来,轻轻地放在了床上。他替萧琴默不作声地望着他,他退下,萧琴的外,袍,替萧琴盖上了被子。

    萧琴抬起头看清了那执剑之人,他全身上下包裹在黑色的斗篷里,起初萧琴还以为是黑无常,可细看这身材着实不像。

    他不是刺客,若是刚刚他没将剑抽回,萧琴这脑袋早就给削掉了。

    “敢问阁下是?”萧琴握着剑的手又紧了紧。

    那道影子将剑扔在地上,他面向萧琴,一双白皙的手缓缓抬起,萧琴不动声色的向后一倾,多年习武的习惯改也改不掉,总是过于的敏感。他只是拉下了头上的兜帽,一头乌黑的头发便散落下来。

    他有些疑惑和无辜的望着江雅秀,目光中是不解和慌乱。江雅秀的眼神却无比清醒,冷冷地看着他,深刻而犀利,似乎要把他的身体千刀万剐一样。

    他却再没有笑,只是怔怔地望着前方,目光寒冷如冬日的湖水,半晌之后,他轻轻地笑,从冷笑,到苦笑。

    “是吗?不过是一段冤孽,罢了……”

    秋天落下了最后的一枚枯叶,百花凋尽,天空再也没有了雁群飞过。

    这日,萧琴乘坐牛车往朗王府,准备把萧文虹成婚的请帖亲自交给她的姐夫朗王殿下和姐姐萧山揭。然而车行半路,却突然听到车夫唤“你是什么人?”的声音,接着车兀地停住,让萧琴几乎被甩出车去。

    她诧异地抬头,车夫继续斥骂:“你知道这是谁的车吗?看你穿得也人模人样的,怎么连这规矩都不懂?!还不快让……”

    童雪峰望着她的神情,她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也渐渐的明白了她这么看他是怎么一回事,然后有些无语的开口:

    “姑姑……”

    “不要叫我姑姑!!”

    “不是我派人杀萧文虹的。是伯父。”

    江雅秀一震,望着童雪峰无辜而无奈的神情,心似乎被碾碎了一般。没有了心情也没有了灵魂,维持了好一会儿,才低了低首。

    眼中是泪水搀杂着压抑的光。她含泪直直的望着地上。她大概真的没有想到吧,也真的不能接受吧,然而她此刻这样的心情,却也使她无法再开口说一句话。

    后者则是狐狸一般笑道:“丰少放心,我刚接到消息,七姑娘如今绝对安全。”说着顺手取出褚高驰嘴里的障碍。

    “放手!你们两个……唔!”

    “别嘲。”一挥手,濮阳昔将那乱乱的一团又塞了回去,改为先解开他手脚的束缚。

    “濮大少!你等着!”

    瞪了濮阳昔一眼,恢复自由的褚高驰紧接着扑向萧琴:“小姨!你果然没死……呵呵……呜……”

    萧琴上前两部,稳稳地抱住怀中的大男孩:“高驰,你这是在哭还是笑呢?男儿有泪不轻弹噢。”

    只是,这女子对他们,似乎又并无敌意。

    “十叔!”

    “公子!”

    褚高驰和夏怜梦的叫声唤回濮阳昔的神智,却见褚茹雪突然一声不响地朝那女子离开的方向飞奔而去。

    “茹雪!”

    “什么?”

    褚茹雪虽然开口,却并没有停下前进的脚步:“这是秋雨吧?”

    濮阳昔一怔,随即想了想,点头道:“是啊。还真是……真快,都立秋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天又要凉了。”

    最简单的方法,其实往往是最直接最奏效的,看丰之康的脸色就知道。

    与其继续试探,倒不如直接道出来意,看对方是何反应,如今结果就是——丰之康的脸色相当的难看。

    “那人什么模样?可说了些什么?”

    飞云摇摇头:“是个死士,被发现后便自尽了。”

第五百六十七章:视而不见

    琴儿等人虽坐在较为僻静的角落,但见此情景却也无法再视而不见。

    姚信瑞到底是个明白人,丰雅才一皱眉,他便上前请示道:"二小姐,您看我们是继续上路,还是……和这位公子谈一谈?"

    和丰雅的抵触情绪不同,琴儿对此倒不甚挂意,始终是的抱着看热闹心态,微笑中甚至多了丝兴味。

    听闻姚信瑞的请示,她只道:"都不必,我们就按原来的计划,休息一会儿就走。"

    声音不大,却很清晰,那花花公子竟是一副好耳力,顺着声音看向这边。

    目光交接的一瞬,琴儿竟有一种被擒住视线的感觉。

    “七姐,”萧琴伸手摸向褚青岚的脸颊,细细地摸着她的眼泪,“我自小被追杀,最大的愿望就想过一天安稳日子,结果,我在宫里过了十年;还是因为我自小逃亡,最怕的就是死,所以我惜命,结果,多少生死劫难都逃过来了,我想要的东西都得到过了。如今,我萧琴可以抬头说:老天待我,不薄。这一点点的代价,又有什么好伤心的呢?”

    萧琴气坏了,本来就没有多好的情绪此刻更加恶劣。一甩袖子,把头撇到另一侧。但是这一次,萧文虹没有相让于她。

    反正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但是令公子的态度,很坚决啊!”

    萧明达听得他说这话,目光也冷了一冷。

    童星海的要求没有那么简单,得知的消息也没有那么浅薄。他便回过头去,望着童星海,防备之余,也越发感兴趣起来。

    “童大人是想要……”

    “当时情况紧急,萧琴是……”

    “什么都别说了。”祺安站起身子,背对着萧琴,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再过一个月,我便要成婚了,以后可能不能常来看你。”

    成婚?

    萧琴身子要是能动弹,肯定会直接从床上跳起来。若是萧琴没记错,他今年应是十二岁。一个发育都未完全的娃娃,居然要娶亲?

    “什么!?”

    萧琴强烈的想要忍住询问的**,可是这个消息过于劲爆,萧琴无法当做无动于衷。

    “春花。”萧琴张嘴喊了几声,嗓子沙哑的发不出声来,头上又开始冒汗。正着急的时候,萧琴看见床头的柜子上放着一套精致的茶壶,费力的伸出手,将那茶具尽数扫到地上,望着地上的瓷片有些心疼。春花闻声赶了来。见萧琴如此模样吓得不知如何是好,萧琴示意她坐到萧琴身边。

    “去给我找些膏药过来。”萧琴顿了顿又说道:“别惊动夫人。”春花点点头便匆匆出了门。过了好一会儿,萧琴几次疼得都要昏过去,听到门口终于传来脚步声,才放了心。

    可当萧琴看见进门的是萧言文后,恨不得直接晕死过去。

    萧琴顾不上教训春花,言文疾步走到萧琴床前,伸手探萧琴的额头。他的手冰凉的很,摸在头上很舒服。

    “怎么,你是医生不成?”萧琴喃喃道。

    “什么是医生?”他没好气的问。

    童星海不禁也笑了,望着萧明达道:“萧大人,实不相瞒,星海的表妹对令郎倾慕已久,而表妹与星海自幼一起长大,情深意笃,看着她日日因令郎故,茶饭不思,实是萧明达为不忍!”

    萧明达了然似的笑了:“星海的表妹为安绍公江温书的独女,想必大人也知。这么些年来,在童府便视同亲生,也是才貌双全。爱妹心切,不忍看表妹如此日日憔悴……故而……”

    萧明达哈哈大笑了,搀住了童星海的双臂,道:“原来如此。关于童家的女儿,我自然是相信的,出嫁的几个小姐皆被人称道不止,江小姐也定是内外兼优!但我这儿子……虽然到了成家的年纪,却是顽劣无比!不是我不想跟您结这个亲事,只是……您就不怕……”

    童星海笑道:“令郎才德双全,乃是朝野人人皆知之事,能嫁至萧家,自是表妹的福气,又如何会如此向呢?“

    ……不论如何,都是不可以了。

    这几日,石浦城内经常能见到尤应沂走过的身影。

    他先拜访昔日尤府的房宅,才得知现在的主人已经不再是官宦名流,而是名贾富商黄弘章。敲门献礼,黄弘章得知他是贵族出身后,也格外殷勤。他便表示想参观一下这所他昔日的所居之处,同时询问了黄弘章,当初为何选中这栋小府邸,以及初来这里时府中的情形。

    黄弘章表示当初选中这里,是因为离西市近,且房宅皆干净雅致。尤应沂再望了望如今的宅中摆设,不禁苦笑,哪怕曾经的尤府如何充满文人气息,现在都已沾染上了商人的味道,奢华,却也略有低俗。然后黄弘章告诉他,在发现这栋宅邸的时候,整个府里已经人去楼空,于是他花了重金购下,也曾打听过曾经府邸的主人旧事,不过也只知主人被圣上赐死,其余情况,一无所知。

    然而,这一番话,在褚青岚听来,却更是穿心般的痛。

    “七姐,你不是这么爱哭的人啊,再这样下去,丰大少要说我欺负你了噢。”

    提起丰之康,褚青岚不由心中更乱。她握住萧琴的手,尽量平服情绪道:“你先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看着褚高驰脱险,萧琴心中又是欣慰又是着急:欣慰的是自己总算对骆小蕊姐姐有了交代,着急得却是自己这几年的努力可能要付之东流了,实在是天算不如人算。

    地道内的火药味越来越浓,灼热的气浪一波连着一波的袭来,萧琴心知此次可能在劫难逃,反到奇迹般的冷静下来。

    井口几乎是瞬间便被上面的石块堵死,想从上面出去已经是不可能,两块大石刚好在她头顶支了个“人”字型,倒似救她一般——然而,这窄小的密道两侧不知道到底藏了多少的火药,下一轮爆炸袭来的时候,她就算不被炸飞,也会被砸成肉饼。

    那一双眼睛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美丽,而是透着一骨子勾魂摄魄的邪魅,透过双眼,牢牢擒住你的思维。就那么一瞬,琴儿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一个华丽的陷阱,绝美的猎人正一步步朝她走来……

    猛地闭上双眼,琴儿强迫切断自己与对方的目光交流。

    暗暗调息后,她再睁眼,却见那男子已然真的走了过来,一双眸子萧盼风流,好不得意。

    琴儿笑意微冷,朝身后低声吩咐:"吩咐下去,别看那人的眼睛。"

第五百六十八章:彻底安歇

    不出十天,萧琴竟开口叫了娘亲,和尚大惊,口里直到神童,脚步奔向前院叫孩子他爹。不料刚出屋门,那紫玉兰也开了花,通体发光,他就仔细看了起来,忽的盘腿坐下,双手合十,两眼一闭,驾鹤西去了。

    从此,这寺庙由夫妻二人看管,二人丝毫不懈怠,按照和尚生平所为,诵经祈福打扫,小萧琴就在这里生长了十年。

    只是一家全不是僧人,故不戒口。妇人手脚贤惠,吃食花样繁多,口味多样,萧琴样样都喜欢,也乐得在厨房间玩乐,学会了不少。

    夜晚尚未彻底安歇,一声马鸣阻却人声。来人三步并作两步,与老板短短几句话便径直进入齐薄昌房间。

    无意听得来人说道冀永安还未到达蔚关,便被军营之内叛徒偷袭,下落不明。起初些许吃惊,仔细想想,未免太蹊跷。

    锦衣公子抬起酒杯来一口饮尽,脸上仍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却也没再在这事上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只是问:“上次的渭水围攻,主谋就是你?”

    “正是在下!”

    “你不要忘了你那晋湖小朋友!!”他在这头徘徊,眼神凌厉如冰,继续喝道:“他的生命可是维持在我的手里!!”接下来的话,他的语气虽然也带着点不敢相信,然而仍旧继续大喊了出来:“你难道就真的一点都不顾惜和他之间的……感情了吗?!!!”

    萧琴一把抱起琴,然后准备就着当头给那文士击昏了事,然而才刚走过去,文士的身子又转过来。

    萧琴继续在空中飘来飘去,看着萧琴的尸体被运上了车,萧琴不愿再跟着去,看着自己的身子让别人搬来搬去心里确实别扭。

    最后便老老实实在原地等着传说中的黑白无常来勾萧琴的魂。只是地府的办事效率着实底下,直到等到天擦黑,才看见一黑一白慢慢悠悠的从马路边上走过来。

    刚开始看到这两个影子时,萧琴以为是幻觉。他们气定神闲的穿过马路,急速行驶的车辆从他们身体里一一穿过,萧琴才知道遇上了同伴。

    黑白无常并未画中那般狰狞可怖,在萧琴看来,还是世间少有的俊秀。白无常面色苍白到几乎透明,一双细长的眼睛,银色的瞳孔微微发着光,细腻的五官如同雕塑师精雕细琢出来的。

    黑无常戴着兜帽,将脸全部隐藏起来,但他个子极高,酷感十足。

    土块、野草,一团又一团地朝童星海砸过去,在嬉笑中她看到童星海佯怒的视线,倒也不怕,继续奔行笑闹。而童星海也不若儿时那般的非要惩罚她。

    他看着她在山坡上采摘鲜艳的野花以及漂亮的野草,回眸而笑,笑容、衣裙似乎与山花一般娇艳明媚。她喜欢花环,在这大热的暑天,他们一并到了微微背光的山崖下。天空仍然是那么的蓝,她把一大束花全撒在草地上,童星海仍旧靠在草地上,过去是小憩,这一次却是看着她编花环。

    “哈哈哈哈哈哈!!”萧文虹传出了一阵大笑声,剑影纷飞,身姿矫捷,“我和他同为男子,并非郎有情,亦不是妾有意,先生如何用此等暧昧字眼?!”他看出了那蓝袍文士不通武艺,只要挟持了他,就一定……只不过自己行动能力有限,并且也太冒险,所以要拖延时间等救兵来。

    “那么,如果他死了,你难道就真的一点不心疼吗?!”蓝袍文士冷冷一笑。

    这时,萧文虹也已经发现自己好不容易往品竹楼中心,转移了一点的战局迅速紧迫了起来。凭借这些年积累的经验,他也立刻明白了对方这么做的意图,同时也了解了这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锦衣公子别嘴一笑:“此番邀我前来,是想把他还给我的吗?”

    “确实。”蓝袍文士的笑意加深。一对很漂亮的丹凤眼睛,炯炯有神:“只不过……萧大人也是明白人。辛辛苦苦得到的东西,没有道理就随随便便的就抛弃,更何况所夺的原本是别人的东西呢?就更没有必要再随随便便还回去的道理了。”

    锦衣公子冷笑了一声,在桌上转动着酒杯,微微挑起眉来:“什么条件?你说吧!”

    “萧大人果然有义气!”蓝袍文士含笑赞道:“放心吧!曹某也不会刁难你,那条件,也很简单!”

    接着,他的脸上浮出了一丝阴冷的笑,然后放低了声音,凑近锦衣公子,俯耳道:“我只要你……把这东西放到曹敏才的府上。”一边将宝蓝色锦袋装有的物品轻轻移到了桌案上,“放心!此物入曹大人府上之后,那晋湖公子一定即刻奉还!”

    小时候的记忆其实还是有一些的,他只知道那时候自己每天都很期盼两个人的出现,与其说“十叔”“小姨”这样叫,还不如说是哥哥姐姐来得合适。

    他记得,那时候这两人总是形影不离的。他喜欢跟在他们身边,有的时候一旦找不到他们两个,他就会大哭,任是谁也哄不好,搞得皇后不得不派人去求援。

    小小的褚高驰只记得,周围的人谁也没有他们两人会玩,谁也没有他们的花样多,跟他们在一起总是非常开心。

    后来,也忘了什么时候起,原本的两个人突然只剩下一个,而这剩下的一个也不常来陪他玩了。

    那几年,明明知道十皇叔就在宫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也见不到。即使见到了,也是浅浅地打个招呼,就跟其他的皇子皇叔一样,生疏得让人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军营全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若是有叛徒,又得有多少。或者,是冀永安自己有事要办,不知有什么阴谋。

    待冷静下来之后,萧琴一想,管他呢,反正自己很快就远离这里了,现在只需要安稳治好阿诚,保住自己即可。

    萧琴拿出本草汇集,继续参透。次日一待集市开市,萧琴便匆匆买了几个沙袋绑在腿脚之上,如此,便可以限制自己速度。

    她最喜欢的是饺子了,配着一碟蒜醋。眼前有多少能吃多少,好多次都吃撑了胃。后来,妇人只允许萧琴吃一碗饭,她才收了口。

    家里药材不足,她常去集市的药铺年堂,帮父母拿方子上的药,顺便向年老板要些山楂磨嘴。听年老板夸自己父母医术好,回家便吵着学医。

    妇人嘴里口口声声说这是苦差,动辄毁人生命,萧琴反问一句,“娘亲为何做得?”亮晶晶的大眼问倒了娘亲,娘亲轻捶了捶头,一瞬间的笑容仿若迷失。

第五百六十九章:无比优雅

    “好啦好啦,不许生气了啊,我去“接客”,“接客”就是,只要是青岚你说的,什么我都愿、意!”不知道是不是众人的错觉,最后两个字似乎念得咬牙切齿。

    不过很快,男子那微弱的气势又被另一道冷若腊月雪的女声压住,内容是言简意赅又效用鲜明的两个字:“闭、嘴!”

    屋内之人面面相觑,实在想不透丰家这是在唱哪出戏。

    丰之康来到厅门外的时候停下脚步整了整衣冠,一本正经地进门道:“原来是落日山庄的萧庄主大驾光临,未能远迎,失敬失敬!庄主可不要见外呦?”

    然后把萧琴送的和尤应沂送的东西,都分类细心妥帖的收起。

    秋至,枫叶快红了,一层秋雨一层寒……

    夜,萧文虹躺在床上让大夫为他疗伤。

    换药的痛在他俊美的脸上微微扭曲,他咬紧嘴唇,趴在床上,然后感觉到小菱用手绢轻轻擦拭他额前的冷汗。

    恍惚中,竟觉得自己是个猥亵正太的罪犯。

    他一动不动,任由萧琴伺候着。他穿着丝质的袍子,一股贵气与生俱来。连爬上床的姿势都是那么的优雅。

    “二女一男?那不是齐人之……”这种联想往往出自男人的劣根性,丰之康也不例外。

    “管事说,其中一个女子看起来比较像首领。”

    丰之康怔了一下,突然坐了起来,方才的怠一扫而尽。

    “二女一男,女子为首,一男一女辅佐,莫非……”

    画像这日,萧琴在鹿鸣阁的屏风边正襟危坐,穿着杏红色的高腰儒裙,湖蓝色裙边,上身湖蓝色的直领长儒。儒衫荷叶般的长袖上从肘弯处是和裙子一样的杏红色,以薄纱笼出飘逸的色彩,随着薄纱绽放出条条柔美的皱摺。

    萧琴紧张的退后一步,摇了摇头。

    “萧公子伤势如何了?”

    “他好的不得了。”萧琴有些气愤道:“镇安公主公主的事如何了?”

    他略微一怔,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还记得那日的那个书生么?”

    萧琴陡然一惊,如当空一个霹雳砸到脑门上一般。萧琴踉跄了一下,稳住身子。

    天啊,告诉萧琴这不是真的!

    “那日以后,我不知道梦绮有了什么法子竟天天往外跑,先前还住在我府里,后来索性我府中都不来了。”公孙顷将最后一把鱼食洒下,“师父居然也不看管,我便由她去了。”

    此时已是午后,最近天气渐暖,柳枝垂散下来,站在湖边向远处望去,鹅黄翠绿萦绕眼眸。

    公孙顷一身缟素,站在波光粼粼的碧水边,这一切的景色在萧琴看来都斑驳了色彩,唯有那长身玉立的影子嵌进萧琴的眼中,再也挪不开。

    儒衫很长,一直拖曳至地,也自腰际用淡蓝色的薄纱笼罩,绽放出小小的皱摺,如水波一般,自儒衫上蔓延而去。

    橘黄色的宽腰带,勾勒出少女柔美的身线,再在宽宽的腰带上系一根淡绿色的丝带,曳至杏红色柔美的裙幅中。

    与萧琴的柔美相比起来,如诗打扮得十分隆重。她在莲儿和银涧以及闵夫人的陪同下,喜气洋洋的走了进来。

    两个宫廷画师已然坐在窗畔,闵夫人见到了连忙热切的问礼,而如诗则收起笑容,目光淡淡地落在萧琴的身上。

    明月悬,清风拂,案上纸张纷飞,凌乱难平。如今撰写的新史,在后世看来依旧是一桩桩的故事。萧琴的一生化落笔端也不过就是短短的一行字,一行在当世便已传遍天下的字——

    “论当世之奇女子,萧琴称第二,天下无第一。”

    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

    到头来,天下依旧不是谁家的天下,而江湖,自又是后人的江湖。

    只是——

    那某一页翻飞得纸张,被月光照得透明。而往事历历在目,仿佛还能看见一个惬意潇洒身影,一袭紫衣,风姿绰约,在雾雨茫茫的江面之上泛一叶扁舟,羽扇纶巾,指点江山。

    那,也许不只是一个故事。

    “莫非什么?连名字都不敢报,可见不是什么角色,回了便是。”

    丰之康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个小高驰下命令的时候似乎总格外像回事,似乎家常便饭,看来原来果然是个小少爷。

    他以折扇在高驰头上敲了一下:“说你小鬼你还不服气。你不看看,这几日来的都是些什么人物,竹叶门,霹雳堂,连环寨相继都出现了,你觉得今天会来一个莫名其妙的普通客人?”

    她们不报姓名,只可能有两种情况:一是无名可报,这个几率现在来说真是太少了;二则是,来人的身份比之前所有的都要高,所以低调行事。在丰之康看来,后者的可能性要远远大于前者。

    萧琴正愣神,萧琴的头上猛地一疼。公孙祺安一巴掌拍到萧琴头上,手劲不大但还是拍的萧琴一愣。

    “你这个笨女人,就知道让人操心!”他没来由的冲萧琴一顿吼:“才离开多一会儿,就出事!”

    知道他一絮叨起来就没完,萧琴扑上去一把捂住他的嘴。

    他多话的这一点真跟他舅舅很像。

    “话说这么多,小心变成姑娘。”萧琴恶狠狠地警告道。看他的小脸憋得通红,萧琴才放了手。

    “我知道错了。”萧琴也爬上床,盖好被子道:“是我实力不行,才让人欺负,以后会好好练武,这样才不会被人踩在脚底。”

    祺安不说话,直起身子,伸出脚踢了踢萧琴的身子。

    “你,睡里面!”

    大夫好不容易包扎完离开,一边又奉劝了他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要再喝酒,有空就多多休息。

    他疲惫的趴在床上,听到小菱送大夫出去的脚步声又走了回来,到了他的床前坐下。仍是慈母一般,那么温柔的望着他。寂静中,她也说了一句:“公子,你还是少工作、少喝酒,多多休息吧。你看这伤……都拖这么久了。”

    他便轻笑了,翻过身来,望着小菱脸庞柔美的轮廓。在唇角蔓延的微笑,那么轻那么软的弧度。

    他不觉望着她出神。然后小菱说:“对了,大人待会儿要过来。”

    他仍然微笑着问:“过来做什么?”

    “看你的伤势吧?或是要说什么要事?”她笑了笑,回头望了望桌子边的绣篮,然后便站了起来:“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萧凌宵礼貌地笑了笑:“丰少这是哪里话,冒昧打扰,该是丰少不要生气才是。”

    “哈哈!早闻萧庄主大名,奈何事务繁忙,总未能亲自拜访,今日庄主大驾,丰府实在是蓬壁生辉,蓬荜生辉,丰某高兴还来不及那!”丰之康自小在商场中摸爬滚打,这套客气话实在是手到擒来,连想都不用想,跟呼吸一样简单。

    不过在申丰雅等人听来,却不由皱眉。

第五百七十章:高攀不上

    褚映城自称感情专家,听到萧琴这个问题,先是捧腹大笑,接着在萧琴猛烈地捶打下才稳住了心神。

    “若是无人娶那边更好,你就只能嫁给我了。”

    他摇着折扇,一脸的风轻云淡。萧琴送给他一个甜腻的笑容,接着便抄起身边的书直接丢到他脸上。

    “你也不好好琢磨琢磨某个职位什么的,若是将来真娶了老婆生了儿子,你准备全家喝西北风去啊”。

    萧琴语重心长的教育道。褚映城很给萧琴面子止住了笑,也很严肃的看着萧琴。

    “你不是说我这样子很好吗?”

    这条道已经封死了,萧琴一跃而上,望着脚下的楼宇,却已经看不见公孙顷的影子。犹豫了片刻,萧琴还是向掩月居飞去。

    正当萧琴吃到一半时,微微一顿:“你做的。”

    抬眸,一个人正坐在萧琴面前。

    脸上依旧是那抹邪魅的笑容,高玉成一脸迷茫:“什么?”

    萧琴夹起一根菜,放入口中,嘴角也勾起一抹笑:“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聚宝坊,就是一家赌坊而已,就是犹晔堡地盘内最大的赌坊,而已。

    一进门,扑鼻的汗味儿几乎让萧琴退了出去。

    萧文虹的神色又沉了沉,倒也没说什么,低头继续吃饭,然后回头对小菱道:“小菱,那你就带她们回百鸟苑去吧。”

    她望着他哽咽,直到这时才隐隐觉得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他怎么会喜欢她呢?他不是玩玩而已吗?而现在告诉他自己是她亲生妹妹的事,他要如何接受呢?他会相信吗?然而……她又有回头路吗?

    公孙顷道:“按理说这皇家的亲事别人想攀还攀不上呢,萧公子却极力反抗,真是个非同寻常之人。”

    萧琴缓缓说道:“我哥哥性子本就犟得很,若是平日里也就算了,可如今他心里有了人,就万不可能应这门亲了。”

    别说是皇上的闺女,哪怕是玉皇大帝跪着将他的七仙女送给他,言文这头犟驴恐怕都得一脚给她们踢出去。

    公孙顷微微愣了愣,随即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不知萧公子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萧琴本想细想到底要不要说,可这嘴却不听话的很:“我哥哥喜欢的可不是什么大家小姐,正是京城当红的歌姬曳蓉姑娘。”

    她感到呼吸一紧,他已经上前紧紧地抱住了她,将她的脑袋压进怀里。这一瞬,褪去了所有的少年老成。

    她想要推开他,却感觉到他的静静的泪水滑进了衣领,然后他说:“不要这样开我的玩笑……萧琴……”他压抑着哽咽说:

    “不要开这种玩笑。”

    萧琴却在刹那醒悟,接着在他的怀里冷笑。

    不。不管他对她是不是只是玩玩,她都要把话说出来……

    这样的玩笑不能开……绝对不能开……

    小菱微笑应命,舞姬们也是又惊又喜,连忙叩首道谢,然后在小菱的温言带领下往鹿鸣阁外走去。萧琴的嘴角露出一丝笑,萧文虹却仍然是闷闷的。恰好青枣拿了装药的瓷瓶来,他却突然似有不适,剑眉蹙了蹙,面孔被痛苦扭曲,转身便要冲出去,仍然“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尤应沂连忙上前去。

    他痛苦的呕吐,仆人立刻上来帮忙照顾清扫着。萧琴也是大惊,连忙站起。他吐完,隐约中额前有一些细汗,虚脱似的坐好,脸上具是疲惫。

    “快拿药来。”尤应沂从青枣手中接过药丸,几个丫鬟端来了水让他漱口,萧琴疑惑的走上前去。

    “怎么会这样?”她望了望大家,看着萧文虹漱完口后用手巾拭了唇角,仆人们动作都很快,大厅已经清理干净。她继续问:“萧文虹你病了吗?”

    没办法,以她如今的立场,要进犹晔堡,还得寻这宝坊主人。死而复生在江湖上不是什么有意思的玩笑,既然老天要她“死”了一次,她就要好好利用这次机会,毕竟,这样的经历,又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赌场之内人声鼎沸,乌烟瘴气。事实证明,赌是一种会刺激人野蛮性情的行为,再有名望的赌坊,也不会少几个莽汉指爹骂娘,更不会多几个文人雅士品茶听琴。

    萧琴不紧不慢地在赌场里晃着,这桌看看,那桌瞧瞧,也不见下注,也不见其对哪一桌的形式有半点兴趣。这样的情景,就好像一幅山水画中的人不小心走错了纸张,在赌场中实在是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高玉成黑眸中含着淡淡的笑意:“嗯……丫头你是想要报答我吗?”

    萧琴眼眸微眯,她知道他是为了她……

    “琴儿……”

    “嗯?”突然被打断思绪,萧琴抬起头,有些茫然。

    “我饿了……”

    “哦。”萧琴点点头。

    “我还没吃饭……”高玉成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萧琴,就差没摇尾巴了。

    萧琴心神猛的一震,内心长叹:妖孽啊!

    周围倒坍的房屋很多,这宅子是萧家的祖宅,是开国第一代皇帝为表彰萧家的开国之功赏给萧家的,历经一百多年,说它是古董级别的一点都不为过。虽然中间萧家不断的翻新,看着外表华丽依旧,但部分房屋确实老化的严重。此次地震算是将这府里的所有漏洞统统挖了出来,望着满目的碎瓦断墙,萧琴头疼起来,这要是真要开始修缮,可是个大工程。

    正想着,掩月居就已经到了,听言文说过这掩月居本是萧府中一个偏院,在娘亲嫁入萧家之前本无人居住,后来爹爹曾命人修缮过,但似乎这院子的寿命确实已经到了头,望着脚下散落的砖瓦和倾倒的木门,萧琴大脑有了瞬间的麻痹。坍塌的那间屋子的位置似乎就是萧琴的那一间,但是给萧琴冲击的绝不止是这个。

    萧琴看见公孙顷瘦削而挺拔的影子在烈风中显得极其单薄,甚至无助。他背对着萧琴,背挺得笔直。他定定的站着,一动都不动。萧琴俯下身子,默默地看着这一切。萧琴不知道萧琴当时为什么没有直接叫他,但是萧琴很庆幸自己的选择。否则恐怕萧琴会后悔一辈子。

    萧琴是说过,可大哥你听不出我是在敷衍你?

    “当初确实是那么想,可这些日子言文也开始任职,未免替你担心。”

    他坐到萧琴身边,“你想好将来了吗?”

    萧琴轻叹一声道:“我有何想的,我就等到了年纪找个好人嫁了就圆满了。”

    “别敷衍我,我知道你不可能甘心于此。”

    难得褚映城这般认真,搞得萧琴很是不适应。他突然拉住萧琴的袖子,两眼闪着奇异的光,急切而又郑重的问道:“我且问你,若我要离开京城,从此四海为家,天涯海角你可愿相随?”

第五百七十一章:怎么会是你?

    窗边其实有稀薄的月色透进来,仔细看,会发觉睡在外侧的人并没有合眼。萧琴静静地躺着,近乎贪婪的看着窗子的方向。

    光……突然想汲取更多的光……

    这一刻,萧琴竟忽然感到深深的恐惧。

    刚才,到底为什么……

    这一夜似乎格外的长,萧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只记得自己几乎自虐的睁着双眼,只到昏睡过去。

    他是恨过她,甚至那种感觉如今再得知真相后愈加强烈,可是与此同时,他却也越发地放不开她——萧琴,是他的劫数,早就认了。真相如何其实已经不重要,知道了,反而只是恨自己当初无力给她依靠。当然,她性格里的执拗,什么都要一人担当的偏执,也的确让人恨得要死。

    那个时候,她刚好找到了四处寻他的萧文虹,这才重伤离宫,不然,出去她也只是死在宫外而已。然而,很快她就知道大哥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不同于从前。大嫂因为向往归隐生活而与大哥起了争执,她这才得到机会离开落日山庄,自己以赤霄名义号召旧部,四处游说搜集力量,又暗中走动于四大家族年轻一辈之间。

    眼中闪过一抹惊疑道:“怎么会是你?”

    萧琴忍着剧痛,手臂已经渐渐麻痹,脑子也浑浑噩噩,全身无力的状况让萧琴感到些许的不妙。

    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海闪现:这针上有毒。

    萧琴不动声色道:“那王爷以为是谁呢?”

    “行了。”萧琴打落高玉成的手,这戏她也看够了。

    他身边最后一个同伴也被砍倒缚下,他的腰际也被再次狠狠地砍伤,血珠飞溅而出。但他仍然坚毅的挣扎着道:“属下……”他被侯宏毅狠狠踹倒在地,嘴角沁出一抹血来,然而仍然努力爬着向尤应沂颤抖着张开手,尤应沂眸色一黯。

    “属下……失职……”

    “尤应沂!”是闵夫人尖利的声音,尤应沂微微牵动了唇角。

    然后他哈哈一笑。

    “萧琴你还想说什么!不就是你害死了霞儿吗!”沉默许久的大夫人终于爆发了。

    “呵!”萧琴不屑地冷笑了一声,优雅地起身,走到大夫人的面前,俯视着她们:“你们说了这么久,倒是为什么会认为是我杀的呢?为什么会认为我有这个能力呢?为什么不认为她是自杀的呢?你们有证据吗?”

    “呵,丞相府戒备森严,一只苍蝇都别想从外面飞进来!雅儿一向乖巧,自是不会与高手有什么过节!在府内有过节的人除了你又有谁?!”

    “那为什么不是因为昨天的事情,她羞愧难当,所以自杀了呢?”

    萧余妍冷笑了一声:“雅儿一向是个坚强的人,怎么会去自杀!如果真的因为昨天的事去自杀了,那么也是因为你!你也是罪魁祸首!”

    萧琴看了高玉成一眼,朝着萧玄雅的床走去,唇角自始至终都勾着一抹淡笑。

    不出意外的话,可是有什么惊喜呢。

    宫内的勾心斗角萧琴是有所耳闻的,没有流血的战斗更加的阴暗可怕。公孙无迹说话的时候,嘴角微微勾起,他的唇如三月桃花分外娇艳。

    “我一向谨慎,这次却是头一次疏忽了。那时公孙顷刚刚出生不久,我很担心他也会受到伤害,母亲在宫中恐怕难以应付这么多人的虎视眈眈,便搬到母亲宫中亲自照应。公孙顷小时候便很乖,晚上不哭不闹,母亲劳累,我便同他睡在一处。我看着公孙顷从一个娇嫩的肉团,逐渐学会了说话,走路。公孙顷第一句学会的话居然是‘哥哥’。”

    说到此公孙无迹完全陷入了回忆,他很自然的笑出来,神态同公孙顷愈发的相像。

    “到公孙顷三岁那年,我登基了。为了防止母亲和公孙顷受到伤害,萧琴将他们送到了浮安那里。”

    浮安同公孙无迹的关系肯定不一般,浮安太在乎他了,萧琴都看得出来。可是公孙无迹却无动于衷。

    他面若冠玉的脸上滑过一丝警惕,随即又放松下来,忙从怀里拿出一个精美小巧的瓶子,倒出一粒药丸,送到萧琴嘴里。

    这毒发极快,萧琴的胳膊已经全部麻痹,手指都已动不了。

    他解开萧琴貂裘的带子,一阵冷风猛的灌了进来,萧琴浑身不由自主的一个哆嗦。

    “坚持一下。”

    他拉起萧琴的胳膊,猛的将银针拔出,手法极快点了萧琴的几个穴道,萧琴只能看到道黑影闪过,不由惊叹不已。

    他复又低着头拉起萧琴的衣服。

    公孙顷过于警觉。萧琴知他是王爷,身藏银针来解一时之难,可居然针上带毒,要置人于死地,未免过于狠辣。

    她以手支颐,愣愣地往窗外望去。偌大的萧宅里,遥远的那一边,停放着秦婶婶已经六十五岁的尸体。夜色中的树木弥漫着黯淡的黑色浓影。明日秦婶婶便待下葬了……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又不觉往紫藤楼的方向望去。一切都结束了吗?

    真的,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吗?为什么,她还是如同做梦一样,觉得那么不可思议呢?

    在这样的怔忡中,门扇,也传来了吱呀响。她意外的回过头去,然后看到站在门口的萧文虹。

    朦胧的月色下,他穿着玄黑色的常服,发髻的金簪衬托出他本身就很华丽的气质。萧琴望着他愣了愣,他的神情看上去仍旧很安静、很安详……

    “你来做什么?”终于,她略带恍惚的问。

    萧文虹闻言笑了笑:“……我……不能来吗?”

    萧琴声音微微沙哑:“谁知道你那么不可救药,这样都撵不走你。”

    褚茹雪唯有苦笑。

    一直无声的公良叶容听闻整个事情的经过之后竟也觉得内心微微震动。

    “你知道吗?我突然很庆幸你早早被送走,否则我在公良皇室,恐怕又多了一个劲敌。”这样她都能活下来,如果在皇室,这个公主绝对比皇子还可怕。

    即使是这样,她还是很早就醒了,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失眠其实并不是一个好现象。

    她起身揉揉酸疼的筋骨,看着透过窗格子斑斑点点洒落在地面上的晨光,心头有种大劫初过的感觉。

    褚高驰似乎睡得很沉,长长的睫毛垂下,粉嫩的脸颊透着红晕,实在是可爱至极。萧琴想伸手捏捏他的鼻子,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这个的念头,这个孩子就算在宫里,也不见得能睡得如此沉稳,还是不要闹他了。

    简单的漱洗过后,萧琴推开门。

    “从露。”她敲了敲东郭从露的房门,并无应声。

第五百七十二章:过于可悲

    爹爹满目沧桑,眼角生出了褶皱:“是谁教你这些话?”

    “没有人教我,这全是琴儿心中所想。”说罢,萧琴又瞥了一眼伤痕累累的言文,他意识还未恢复,萧琴手心开始冒汗:“爹爹,若是再不将哥哥放下来,他这双腿恐怕就废了。”

    萧家世代习武,萧言文又是独苗,若是他这一身武功废了,虽说可凭爹爹的关系在朝中谋个文官的职务,但前程就基本上毁于一旦。萧家为武将的路也就走到了头。萧琴本以为这话已经足够分量,可爹爹的眼睛在萧言文身上转了一圈,就撇开了,依旧没有答话。萧琴心急如焚,恨不得即刻上去把绳子解了。

    萧琴一听,拿着酒杯的手一抖,原本要送入口中的酒尽数洒在桌子上。

    看来这两年萧琴确实错过了很多,萧琴有些泄气的将杯子撇在桌上。双手交叠在一起,不知道该怎么办。

    萧琴撑起身子,有些呆滞地望了望这一切,觉得无比的陌生。

    周围的气温渐渐攀升,空气中都浮动着名为暧昧的因子,萧琴的脑子越来越空白,只听得到自己强烈而快速的心跳……

    “明天,我回七茶楼。”

    “……我送你一程……”

    从来没有人敢要挟他,并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他们没有机会要挟一个浑身上下毫无破绽的人。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敢动他的人,就是天王老子也要付出代价。

    突如其来的一招棋,打乱了不只一个人的布局。

    尤应沂的目光停留在了她发际的玳瑁簪上,听她这么说,便微微一笑。“这玳瑁簪……”

    剩下的话他又没说下去,简秋看着他微微睁大了眼睛,然后他笑了笑,说:“你簪起来挺好看。”简秋便略带羞赧的笑了,尤应沂继续说:“看水去吧,我恰好也想休息了。”然后便未等简秋再说什么,径直从她的身边擦过,上楼去。

    简秋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回头望了望,看着他上了二楼,又觉得有些郁闷,有些忐忑,然后便也跟着上楼去,准备去取洗脚盆。

    只见如诗从回廊那头带着莲儿和银涧走了过来。穿着一身翠绿简洁的薄裙,绾同样简单而高雅的高髻,走到他身边,对着阚夏青笑了笑,唤了一声:“阚姑娘。”同时挑了挑眉,继续笑问:“还是应该叫尤嫂子?”

    “如诗啊,来,坐!”阚夏青连忙起身招待,同时脸颊微微一红,微笑道:“至于称呼……爱怎么叫怎么叫,又何必问呢?”

    “那就叫阚姐姐罢。”如诗抬头一笑,同时目光也落到了桌上的酒壶上:“这是什么酒?”她便伸手去拿那酒壶,尤应沂回答道:“杜尤。”

    恰好这时,简秋也端了一盘糕点和荔枝出来。因为不知道那便是萧如诗,便端了盘子直接走到桌子边上,将托盘放下,如诗便也随着她的动作朝她望了过来。

    “姑娘们请用。这荔枝是刚从昔长运来……”

    “走了?”褚茹雪皱眉。

    夏怜梦点头:“店小二说,昨天一早,三个人便结账离开了,没有留下任何话。”那夜褚茹雪突然消失,她便寻不着,便现行回了客栈,想不到却是晚了一步。

    “三个人?另一个是谁?”

    一旁带着斗笠遮脸的女子淡然道:“我大概知道是谁了。那日慕容家的访客无故少了一人,你不会不记得吧?”

    褚茹雪眸光一闪:“他?他有什么理由?”

    “不必。”褚青岚转过身,“我又没有什么危险,你放心就是。”

    望着褚青岚的背影,第一次,丰之康抬起手,却终究没能喊出声音。

    正如褚青岚所说,翌日一早,她便起程赶往七茶楼,甚至没有跟丰之康道一声别,嘱一声“平安”。

    她不是生气,只是不知道如何是好。面对丰之康,她竟然都说不出一句留下他的理由。

    况且,七茶楼有人更需要她。

    马不停蹄地赶回七茶楼是在她离开丰家的第四日。

    褚青岚风尘仆仆地下马,不禁露出一丝微笑。

    茶楼被照看得很好,依然人来人往,生意红火。

    店小二远远便看见了褚青岚,兴冲冲地过来接过马绳。

    她的心好像从来都没有跳动的这么剧烈过!前世她从未经历过,这种感觉让她无端的感到害怕!

    萧琴猛的回神,用力推开了高玉成。

    “碰!”沉重的撞击声!高玉成的后脑勺狠狠撞在了马车壁上。

    萧琴被这撞击声吓了一跳,不过高玉成这么强,自身有防御,应该没事儿吧。

    萧琴抚平着乱了节奏的呼吸,调节着过激的情绪和过高的温度。

    高玉成吃痛地坐起身,如黑曜石般闪亮的眼眸还带着一抹迷离的神情。

    “怎么了?”高玉成抬手托着萧琴白皙的笑脸,细细端详着。

    这样的亲近现在竟然让萧琴感到有一丝害怕,萧琴不自然地躲开高玉成的手,别过脸去。

    高玉成一直都在细细观察着萧琴,自然没有错过萧琴眼底的一丝害怕。

    “娘娘,您醒了。”一个宫女走过来,俯身望着萧琴,模样灵巧,却不是春花的俏皮可爱,惹人喜欢。

    “谁是你们娘娘?”萧琴有些冷淡地开了口,默默地走下床,拨开那宫女要来触碰萧琴的手。

    “虽然还未正是册封,但是娘娘就是娘娘。”那宫女显得有些尴尬,不自然的回话。

    萧琴打开柜子,各种各样精美的服侍整整齐齐地叠好,萧琴抽出一套最为素雅的,穿在身上。按理说新帝登基,自当是该普天同庆,萧琴不该这般不合时宜。只是有人死了,活的人总该为死的人守住点儿什么东西,要不然就过于可悲了。

    “颜大哥已经娶亲了吧。”

    他苦笑一声道:“我倒是想娶,可人家未必同意。”

    “颜大哥这般俊秀潇洒,怎么会不同意。”

    他明亮的眼闪了闪,只笑不语。萧琴拿起酒杯欲要敬他,突然手中一空,怒气冲冲的转头看去,祺安阴晦的脸正对着萧琴。

    这孩子怎么回事,整个宴会上一直给萧琴找事!萧琴伸手去抢他手里的杯子,他侧身一躲正巧拉着萧琴的手。

    “你醉了!”

    “夫人,夫人昏倒了!”

    突然听到春花的声音在身后想起,萧琴向前望去,只见母亲已经瘫倒在地,萧琴如同被砸了当头一棒,猛的站起身来,膝盖却像陷在地板上一般,压的萧琴身子一歪,就倒在地上。

    “母亲!”萧琴刚忙从地上爬起来,身边一双手已经扶住萧琴的胳膊。

    是春花。

    “大夫可请回来了?”萧琴低声问道。

    “已经到了,我将他带到了掩月居。”她点头道。

第五百七十三章:太冒险了

    褚茹雪睨着她,面无表情,面对这样的眼神,琴儿竟然百年难得地觉得……有些心虚。

    好吧,她承认她的确动了点小心思,她是想过在他解穴的瞬间移穴换位,暗暗打通浑身经脉,再出其不意反制某人,然后在他目瞪口呆的情况下,席卷一桌美食,在他更加目瞪口呆的时候光明正大地从窗子悠然逃……离开。

    但是,她也只是想想而已啊?

    她并没有真的怎么样嘛!

    因此当初萧琴的走他并不感到伤怀。萧琴是他从小看到大的,一个孩子的本质他是不会看错的,她会如此选择必是因为她必须这样做,何况,那个孩子的翅膀在宫里舒展不开的。而茹雪不同,他是这皇族之人,自出生就与这个皇宫脱不了关系,他们才是站在一方的。

    但是,如果褚茹雪也对那个皇位……

    萧琴却执意不肯:“不行,你跟我走。”

    “尊上。”呼延承安轻声道:“再往里的密道我们谁都没有进去过,如果我走远了……他就找不到我了。”

    呼延承安这话说得极轻,可是萧琴的心却如一记猛敲,心口闷得喘不过气来。

    呼延承安笑了笑:“反正要死了,也不用再瞒着谁……我到底是还盼着再见他一面,我心里想着,他总会知道来这里找我。”

    萧琴心中竟是刀绞般的难受:“你……你别……”

    “尊上,帮我把这头冠取下来好么?他总喜欢把我的头发披散开,说这样才有点女孩子的样子……可惜,我是慕容家的傀儡,一辈子只能当个男子。”

    那么他这位姬家独子也将必须面对选择。他是褚茹雪的师友,却更是大央朝皇上的丞相。虽然如此,不过在他看来这并不矛盾,反正——

    丰之康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只是去探探口风,不会有什么危险,这事我被卷得不明不白,我不能一直处于被动。”

    “不明不白?”

    “萧文虹路上也收到袭击了,而且是对方是留下了跟我丰家有关的线素。”

    褚青岚几乎瞬间就明白了事情缘由,如此的话,这事丰家到确实是不明不白了,只是……

    “为什么又非要你亲自去,丰家的人脉那么广……”

    “青岚,这个江湖丰家已经被卷进来了,既然脱不了身,就要适时的争取有力的地位和先机。”

    萧琴仍旧在周廊上等着。午后阳光灼人,刚吃过饭,靠着廊柱,她有些昏昏欲睡。两个丫鬟也在一旁等着。有小厮在井怀阁外等候,见到萧琴等了这么许久,便也笑眯眯的走过来,问她要不要进去通报一声。萧琴便连忙禁止了:“他议事重要,还是等他议完事再说吧!”

    “我是觉得,去童府探探童星海的口风如何?”他望了望谋士们:“看看童星海对此是个什么看法。”

    “不,这样太冒险了,大人。”

    毕竟她和尤应沂走的范围也不小了啊!尤应沂来的时间,应该不会比萧琴来的时间晚太多,那么她也不可能跑太远。而且尤应沂寻找的时候,她往相反的方向跑的可能性比较大,应该不会什么都不理的往一个方向前行。

    芦花丛中终于迎来了长长的静默,她在花丛里做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同时望了望尤应沂现在应该在的方向。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准备放弃。

    也不知道萧琴怎么样了,她还是有些想找。原本有目的的行为此刻也已经成了关切。但是不远处也传来了马嘶的声音。

    然而因为她闭着眼,看不到她递过来的勺子,萧琴伸出的手就在那当停住。她没有说话让她张开眼的意思,闵夫人也没有张嘴的意思。看着这场面萧挺也觉得有些尴尬,准备帮萧琴喊一声,但萧琴已用勺子轻轻往闵夫人的嘴唇上轻碰了一下。

    闵夫人立即张开眼来,两道狠狠的目光射向萧琴,然后张开口,萧琴把药给她喂下去。

    江雅秀又停住了刚刚准备搜寻的脚步。

    连尤应沂都放弃了,那么可能他也确认了萧琴不在这儿……

    “我才不娶呢!!”萧文虹大声的反对道。如诗不禁扑哧一笑,作揖说:“二哥哥!妹妹该恭喜你啦!娶得如此——美娇娘?”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的终身大事,当然要由我们做主。”闵夫人正色说道:“难道还要由你自己选择不成吗?更何况那阚姑娘,善解人意、知书达礼,人也长得不错,你不娶,人家还抢着娶呢!”

    萧文虹急了,连忙想为自己解释反驳,然而又被萧明达硬生生的打断了下去:“这件事以后再说!”萧文虹这才觉得今天父亲做了件让他还算顺心的事。

    “不过应沂、琴儿。”萧明达深吸了一口气,望着他们,意味深长的继续说道:“你们的事,闹得府中鸡飞狗跳!”萧琴有些不悦。哪里“鸡飞狗跳”了?他却还是说出了更具决定性的话语:“以后,你们都不要再见面了!”

    那么,她还要不要再找下去呢?她的寻找开始变成在芦花丛中快速的行走,凭着最后碰一次运气的思想,一边朝着石浦城的方向行去。还好现在有太阳,石浦城门应该还没关。而找了一个下午都没找到的对象,也让她有些失望。

    萧文虹望向许启明,又听冯铨开口道:“依冯某看,如今之计,大人不如先往曹府对曹敏才提一提此事,看他做何计量。江姑娘下一步会如何动作尚且不知,不如按兵不动,若是仍旧独她一人重提旧事,再往童府也不迟。”

    萧文虹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望向冯铨,点了点头。

    “那就照冯先生的意思办吧!”

    三个谋士一并从井怀阁内出来,一边互相谈着话,往外走去。

    萧琴知道他们议事议完了,轻吐出了一口气,然后站起来,让小纤和曼云在外等着,朝井怀阁内走去。

    “怎么选择是我的事,怎么决定却是你的事。”濮阳昔坦言。

    “琴儿,我昨天既然没把你怎样,今天自然也不会,但前提是:你得合作。”褚茹雪收起玩笑神色,“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不敢说完全拿得准,但至少能猜出七成。”

    他在床边坐下,依旧温和的声调却没有暖意:“但也正因为如此,你对我所了解的也不会比我少。所以,对你我必须倍加小心才成。”

    “我知道多说无益,我们注定是敌人。虽说尚未到兵刃相见的地步,但是……你莫说我自信,若真有那么一天,你有信心能杀我吗?”

    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些,琴儿心头一紧,别过脸。

    这些问题,她根本不愿去想。

第五百七十四章:日上三杆

    萧明达脸上的笑意渐渐敛起,拍了拍身边的位子,然后唤了一声:“应沂,到这边来。”

    尤应沂慢慢地走上前去,然后萧明达便开始说规劝和安慰的话。无非是那些忠孝礼义的陈词滥调。然而听上去却也是那么在理。不论是尤应沂、萧文虹还是萧琴,都没有反驳的理由。这是道义,这是必须……哪怕曾经,这份必须被暂时的打破过。

    “明天再去打只雁吧!让你舅母为你准备些纳吉的小礼,然后准备纳徵、请期!你阚伯父也希望看到你们早日成亲。”

    尤应沂轻轻地点了点头,萧文虹却插了一句:“这么快?”

    “这……”萧琴头上有些冒汗,又不能说些什么,萧琴宁愿当个要饭的,也不想附在一个傻子身上。此时那身穿紫衣的小姑娘正往萧琴将要附身的身子上撒着土。

    将军府,肯定又是妻妾成群,不知又有什么纠葛,再者说这是个什么朝代萧琴都不清楚,到了那如何能活?萧琴的父母也是,非要将萧琴托付给这个不靠谱的阎罗王,只怕萧琴的日子会比上辈子还不好过。

    “时辰到了。”阎罗淡淡的说道,萧琴只感觉背部一股劲风吹来,身子一轻,便从这云上跌落下去。

    祺安走上前也做了个揖,公孙顷站的很直,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对自己侄子居然这幅表情。真是太不近人情了。

    他略带肃穆,低着头望着祺安道:“你怎么在这里?我把你送回宫去。”

    祺安平日里也是神气的不得了,动不动就教训萧琴,如今温顺的跟绵羊一样。他小小的身子站在人群中间,显得异常的可怜。萧琴恨不得直接走过去揍他的脸,看他还能不能装下去。

    他们皇族怎么都这么虚伪,萧琴瞅瞅一旁的公孙顷,也是一脸正经。不愧是叔侄俩,都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且慢。”褚映城轻抚衣袖,笑盈盈的开了口道:“六皇子是得到皇上的恩允才出来的,今日是上元节年假最后一日,难得的很,希望王爷能够网开一面。”

    “记住,你这一世的名字叫萧琴。”

    待萧琴悠悠转醒,已是日上三杆,身边倒着一个**岁的少女,睡的正香。

    头顶阵阵刺痛,太阳穴也是钝痛不已,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棒。

    萧琴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摸了摸脑袋,一层层参差不齐的白绫摩挲着掌心。

    萧琴说怎么头这么沉,原来头上这一团东西就有一斤有余,手工粗糙,一摸便知道是业余的。

    萧琴放下杯子,朝对面听得津津有味的公孙顷如此说道。

    公孙顷转过身子,拿起茶壶又给萧琴添了一杯,漫不经心的说道:“自从我八岁来这明镜寺,这段子就从未变过。”

    另一个院子也不太平,高韶诚随后在萧琴房门外不住地敲门。

    “今天怎么了。”萧琴朝着院子门口含糊地说,“本来参加这些活动就很累,趁大人们还没想起我们来,抓紧时间好好睡一觉。”萧琴眼睛睁大。说完便朝高韶诚斜劈一掌,他轻松地躲开。

    “将军府出事了,井将军被人下毒了“。萧琴本来已经发出的第二掌,突然间收回,巨大惯性带着身体前倾,眼看脸就要砸向石板地,高韶诚的双臂紧紧箍住萧琴,反身一弹,二人稳稳站在一旁。

    “拖下去。”没用愚蠢的棋子死了算了。

    萧余妍明白,在她这个所谓的爹爹眼中,所有人都只是一颗棋子,只是有没有价值的区别。

    而她那些所谓的姐姐娘亲,都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切。

    她知道她现在没有价值了,不,人不是她杀的!她不想死!

    两个家仆上来拉着萧余妍,萧余妍奋力挣脱,爬到丞相的脚前,“爹爹爹爹,我还有用!”

    “哦?”

    “我可以,我可以去勾引太子!”

    他美好的双眼总是眯起来,笑意满盈,风流自如。

    难得萧琴睡得一晚好觉,半夜时分却听见有人敲打萧琴的窗户。最近夜里就不曾安生过,猜想估计又是季光济那个混蛋闲着睡不着过来找萧琴磕牙,萧琴蒙住被子,翻了个身,不想理会。可那人毅力和耐性都超出萧琴的想象,依然坚持不懈地猛敲,声音有越来越大的趋势。萧琴抱着被子滚了三圈,再也忍受不了一气之下跳下了床,一把拉开了门。门外那人顺着门一下子栽了进来,萧琴一脚踹到那人身上,自己也被带了个跟头。

    “褚公子,请问您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我这儿敲个屁啊!”萧琴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吼道。

    褚映城拍拍身上的土,从容地站起来,很委屈地说道:“琴儿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凶?”

    “来褚公子,让我抽上你几个耳光可好?”

    萧琴听了有些不可思议,朝那白须道长望了望。果不其然,他走下台擦了擦汗,复有走到台上,精神抖擞神采奕奕,又开始唾沫横飞,讲的内容与之前的分毫不差。

    萧琴见过脸皮厚的,却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

    萧琴揉了揉耳朵,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为何这里的人还这么多?”

    这茶馆不大,却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刚进来时连楼梯上都坐满了人。

    公孙顷无奈地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说道:“因为这里只有这一个茶馆。”

    萧琴一口茶卡在嗓子里,不上不下,很是郁闷。但想了想还是咽了下去,毕竟这里的人很多,直接喷出来实在有损形象。

    萧明达不悦的哼了一声,道:“快什么快?”然后再望向尤应沂:“他们定亲到现在,都多少年了?相处也相处了这么些日子了。现在成亲,没什么不对的。……倒是你!”萧明达望着萧文虹的眼睛一瞪,道:“圣上的旨都赐了,吉也纳了,怎么还不纳徵请期?!你要和江姑娘拖到什么时候?”

    萧文虹嗤笑了一声,端起一旁的酒杯来,喝了一口:“您还当人家姑娘急着想嫁我呢?好意思嘛?她有本事就先跟我提出请期!”反正依他看,这婚也是她自作主张订下的。也算他没用,着了她的道。

    “……不成体统!”萧明达冷瞪了他一眼:“明天我就跟童大人商量这件事去!”

    萧文虹笑意一收,便要反驳,闵夫人立刻插口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和韵你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第五百四十八章:前途无量

    想着,眼睛有些湿润,褚高驰忙吸了吸鼻子。十皇叔说过,男孩子不可以随便掉眼泪。

    突然,有人使劲在他头顶按了一下。

    “做什么……唔!”一张大帕子猛地扑到褚高驰的小脸上。

    “把鼻涕擦干。”萧琴头疼地看着眼前一张泫然欲泣的小脸,她最见不得小孩子哭了。

    “好啦好啦,算我话说重了……”萧琴瞪了某小鬼一眼,“我警告你噢,眼睛里面那摊水绝对不许给我流出来,要不然我第一个瞧不起你!”

    只是,这女子对他们,似乎又并无敌意。

    “十叔!”

    “公子!”

    萧文虹立刻把手按到了剑柄上。

    十数名训练有素的黑衣人从隐藏的竹林中如闪电一般的腾了上来,手间同时拔出刀刃,“锵!”的一声,将萧文虹团团围住。

    刀尖流淌而过月华般的光,萧文虹也早已经掣剑在手。回过头,站在栏杆边的蓝袍文士往茶楼的琴台那头踱了过去,唇际冷冷的微笑,再问了一遍:“萧大人真的不答应吗?”

    萧文虹冷哼了一声,接着蓝袍文士一挥手,刀光立即朝着萧文虹流水一般的绞了过去,剑影流辉,即刻传来纷杂的兵刃交鸣声。灰袍文士还站在原地,此刻见得打起来了才匆匆往这边跑。

    蓝袍文士也还没有到达完全的地带,就继续往后退,一边又喊了一句:“萧大人!为了那种人用不着如此!!”接着继续冷睨着在战局中辗转搏斗的他。

    “我萧文虹做事,上不愧天!下不愧地!”剑身擦过一黑衣人的手掌,萧文虹大声回答道:“要我做此等丑事,除非我死了!!”说着振袖一挥,一线焰火之冲夜幕,传出一尖锐刺响,眨眼之间,剑招又唰唰唰过了十余下!

    萧琴看着那灰袍文士也颤巍巍的跑来,但是都注意着远处的战局而没有注意到她。刚才萧文虹的一番话自然是听在耳里的,心里好生敬佩,更何况在血缘上可能也有关系,更不能坐视不理。

    褚高驰和夏怜梦的叫声唤回濮阳昔的神智,却见褚茹雪突然一声不响地朝那女子离开的方向飞奔而去。

    “茹雪!”

    众人尾随,奈何事发突然,濮阳昔要保护褚高驰,而夏怜梦又跟不上褚茹雪的轻功,一时都被遥遥落在后边。

    此时的褚茹雪竟似什么也听不见,用上上乘的轻功,朝女子的方向着魔使似的狂奔而去。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在一片树林里,他终于停下脚步。

    终于走到了萧府府门面前,晕黄的灯光映出她单薄的身影。她举手敲门,小厮们将门打开,她没有说一句话便走了进去。小厮远远的也看到了萧文虹,他立马把食指放到唇际,示意噤声。

    她安静的走到萧府的园子里,然后往自己的碧羽轩走去。

    他摆摆手,转过了身子,望着那两人越走越远,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萧琴揉了揉眼睛,迫不及待地进了屋。屋里弥漫着一股药香,言文还睡着,他趴在床上,背后已用白布细细的缠好了,腿部也上了药。

    他喜欢曳蓉,可这皇上的赐婚也不能退。皇上定有大用萧言文的意思,试想萧言文一个小小的带刀护卫怎么能娶到公主,若是应了这婚事,必定是前途无量,萧家就此光宗耀祖。

    但这样也就牺牲了萧言文的幸福。

    萧琴心里开心的不得了,嘴上却说:“我要的是真的月亮,你就这么糊弄我。”

    萧琴捧着那片叶子高兴得蹦来蹦去,公孙顷坐在树下,也不去管他散落一地的头发,他眯起眼冲着萧琴笑。

    萧琴坐在床前左思右想,脑子昏昏沉沉,想到萧琴午饭还没吃,肚子便不争气地叫了起来。萧琴靠在床头上,避免碰到萧言文的身子,居然就这样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突然感到身子一轻,萧琴一向睡眠浅,此刻算是完完全全的清醒了过来。腰下的手臂不算粗壮,但很结实,不是萧琴的爹爹。萧言文又瘫在床上这幅样子,这将军府上便没有人能这般抱着萧琴了。

    他将萧琴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床上,又盖上了被子。萧琴紧闭双眼,一动不敢动,尽量使呼吸平稳。

    感受到床边一沉,他似是坐在了床边,一股淡然而温暖的气息环绕着萧琴,让萧琴安宁的就想要睡去。意识开始不清晰,头脑中那种疲惫和倦意再度袭来,过了估摸有一盏茶的时间,身边突然一沉,萧琴猛的睁开眼,周围暗沉沉的让萧琴吃了一惊,没想到已到了夜晚。萧琴抬起头只瞥见一抹雪白的影子从门边掠过。门口飘来的冷风让萧琴打了个寒战。萧琴立即从床上蹦起来,周围的昏暗让萧琴有些不适应,一个旋步到了门口。

    小纤和曼云还等着她。她失魂落魄似的抚着画轴,等她们端来洗脚水,洗了脚换上寝衣之后,仍然默默地端详画轴。

    问了两个丫鬟,才得知秦婶婶已经睡了。丫鬟们劝她睡觉,她却睡不着。

    她又叫两个丫鬟给她换上常服,然后说她要到紫藤楼去等尤应沂回来,同时想起了秦婶婶,自己如今的这番心事,也许只有对她说。

    她又往秦婶婶的寝室走去,独自擎着灯火走上黑灯瞎火的楼。秋风吹过的寒意从身体两侧轻轻的掠过,却感觉不到冷。然而当她走到秦婶婶的门前时,敞开的窗户外却突然又吹过了一阵风,吹灭了烛火。

    小纤回房去睡了,曼云连忙去关窗,同时还跟萧琴说,重新换灯火。

    萧琴摇了摇头,说不必,然后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任是高手,奔了这么久一停下来,也很疲惫。

    “你在哪?”突然,褚茹雪对着这空无一人的林子道。

    对,空无一人,当然不可能有人回答。

    “哼!”褚高驰颇有志气地背过身,用帕子使劲儿在脸上抹了两下。

    帕子质地不错,软软的,可惜今后也报废了。

    “不过,就算你想出来见见世面好了。你跟着我过来干嘛?我可不是你的盟友。”

    当初不认他,也是怕把他牵扯到危险中来,结果这小孩竟然自己撞到了刺客。她之所以放任他不管也是因为了解褚茹雪的为人,他不可能不在他身边安排人手。这小鬼半点民间疾苦不懂,自己闯出来,若是没人护着,怕早不知道骗死饿死几百次了。反正放着不管,时候到了,褚茹雪总会把他弄回去的,谁想他竟然自己跟了她过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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