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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莫问莫忧     带着系统称霸武林txt下载     带着系统称霸武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五章:由我负责

    他只知道今日队伍中除了“天下第一奸商”丰之康之外又多了一名“天下第一美男”,他来此的目的谁也不清楚。虽说是谈生意,但谁都知道湛飞尘是江湖上有名的情报贩子,他若是来帮忙倒好,若是调查他们……岂非不是麻烦更大?

    不过萧文虹既然对此默不做声,想必也自有其道理,不然的话,为什么丰之康也不反对?

    相反,丰大少依然是一副结交满天下的样子,不一会便和湛飞尘笑谈开来。同样是心计深沉的三个男人,然而萧文虹天性沉稳疏拒,丰之康身为奸商第一口才自然一流,和湛飞尘倒是意外的合得来。

    “萧庄主,前面有间茶肆,不如我们休息一下。”一路上,丰之康不动声色地保持着自己的节奏。悠闲的吃,悠闲的喝,悠闲的享受,半点寻仇滋事的样子没有,别人看了,也只道哪个富家公子在闲游呢。

    萧文虹对此却并无不满,点点头。

    申丰雅无奈,只得随之跟到路边的小茶摊子。一回头儿的工夫,桃花美男又跟茶肆的老板娘在搭讪,申丰雅不屑地白了他一眼。

    “庄主,留云有一事不名。”

    萧文虹不说话,只是看了眼不远处的湛飞尘,又看向申丰雅。

    申丰雅点了点头。

    萧文虹冷笑了几声:“你真以为丰之康跟湛飞尘合得来?”

    申丰雅不解。

    萧文虹低声道:“他的来历太过诡异,我们刚决定前往无常堡他就出现,不是很奇怪么?”

    申丰雅点头:“我正想提醒庄主这些。据我所知,此人实力绝不仅仅是表面上这样,我怀疑他还有别的目的。也许跟四大家族……”

    “未必。”萧文虹举起茶杯,和对桌的丰之康遥遥示意,“若真是这么简单倒好了。”

    “庄主的意思……申丰雅不懂。”

    萧文虹压低声音:“他身上,有阴谋的味道,那不仅仅是江湖人身上所有的。”

    申丰雅怔忪。

    “总之,他有情报,我们需要情报,看起来是利益交易,但包括上次在江北和萧琴的接触在内,他混进我们的周围,绝对不只是利益这么简单。”

    “庄……”

    “休息差不多了,起程。”

    申丰雅正要追问,却见丰之康等人也相继起身,湛飞尘更是直接朝这边走来。

    倒霉,暗咒了一声,申丰雅转身上马。

    一行人渐行渐远,路上倒也相安无视,除了申丰雅对湛飞尘藏不住的厌恶,丰之康意外的爱拖沓时间,以及湛飞尘见到美女就搭讪的绝学……

    事情的变故发生在第五日。

    又有一位客人登门造访,不过这位客人的出现,却似乎比湛飞尘还要意外。

    “你再说一遍是谁派你来的?”萧文虹声音冷得让人颤栗。

    “是……是红叶姐姐……”众人围观的,是落叶般瑟瑟发抖的小姑娘,十六七岁的样子,小白兔般的眸子怯怯看着众人。

    “夫人?”申丰雅和飞云对此也十分意外,而另一个人似乎比萧文虹还有吃惊:“蒲单蔓?”

    “另一个人”当然就是和他那“天下第一美人”的师妹最合不来的“天下第一美男”。

    “红叶要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片刻之后,萧文虹恢复了冷静。

    事实上,她的夫人一直坚定得站在与他背道而驰的立场之上,尤其是对于他对萧琴的做法。回静陆洞已隐居快半年的蒲单蔓除了每月一片写着“珍重”的枫叶之外,从未给过他支字片语。所以,且不问这事是真是假,他总要听听对方来意。

    小兔子颤颤地道:“我……我姐姐病了,红叶姐姐说只有百里神医能治好她。她说你要去无常堡,可以带我姐姐一程。”

    “等等!”湛飞尘头疼地揉着太阳穴,“小妹妹,能不能说清楚一点,你姐姐又是哪位?”湛飞尘第一次开始头疼这天底下“姐姐”太多。

    “我姐姐就是我姐姐呀。”

    丰之康似乎是这里最有兴致的一个了:“小妹妹很勇敢吗,怎么找到我们的?”

    小兔子好不容易听到一声夸奖,笑了笑,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我见过这个哥哥的画像,我七天前就在这里等着了。”

    小兔子指的,自然是萧文虹。

    萧文虹和蒲单蔓在这件事之前的确是一对恩爱眷侣,所以这并不奇怪。

    只是,这话在萧文虹听来,自是又一番触动。蒲单蔓会关注他的行踪,他一点也不意外,不然每个月的红叶不会这么准确的传到他手里。只是他太了解蒲单蔓的性子,对方好不容易主动托付给他一件事,若是他此时拒绝,只怕这辈子也别想见到自己的夫人了。

    “你是怎么认识夫人的?”想来想去,申丰雅还是觉得这出“千里托孤”的戏里大有文章。

    “我去……去采药的时候……”

    “申姑娘,何必这么吓唬一个小妹妹呢?我看这事简单得很。”丰之康笑呵呵地道,“不就是一个小妹妹勇救姐妹不甚失足山上,又被‘仙子姐姐’搭救的故事吗?蒲姑娘为小姐妹指了这么一条明路,我们也该成全才是。反正我们这么多人,还照萧不了一个生病的女子?”

    “丰兄态度很积极啊?”湛飞尘话里有话。

    “丰某只是善良。”丰之康的嘴上工夫并不差。

    “还真是商人罕见的‘善良’。”

    “过奖。”

    “你……”

    丰之康“刷”地一展扇子:“尹兄,风度。”

    湛飞尘于之一眼,冷笑一声。

    好,便看看你丰大奸商有什么高招。

    半晌,萧文虹才开口问道:“你姐姐现在哪里?”

    小兔子一喜:“村口的小木屋。”

    “带上她们,我们赶路。”

    湛飞尘脸一沉:“萧庄主,我以为此事……”

    “她们的事情由我全全负责,我保证不会带来任何麻烦。”萧文虹似乎主意以定。

    丰之康依旧笑吟吟地道:“萧庄主此话太客气了,我这等满身铜臭的商人才最该多做善事以积公德。姐妹的医药费就由我来出好了。”

    诡异,铁公鸡拔毛了?

    众人眼中齐齐地写着这句话,只有丰之康一个人似乎真的相信商人可以不重利而重“公德”。

    那是个面色很差的女子,皮肤黝黑,说话的时候总是轻微的咳嗽,一天的时间几乎要昏睡大半,显少有精神好的时候。

第一百零六章:该有了断

    因为小兔子说姐姐的病不知道会不会传染,所以叮嘱其他人尽量远离她们的马车。反正三餐都有人照料,偶而抓点药,对与申丰雅等人来说,多两个人也就是队尾多了一辆马车的区别,并无大碍。

    让她奇怪的只是丰之康的态度,之前的积极在见了女子一次之后便消失无踪,虽然如他所说的派人抓药送药,却再不见他对小兔子姐妹露出半点兴趣。

    而湛飞尘的反应就比较有意思了,他似乎总在观察那辆马车,偶而进去,也只是看一眼摆弄叹气摇头的退出来。能让他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天底下恐怕并不多。

    小兔子虽然胆子小,但却很是懂事,每天进进出出的照萧姐姐,果真如她所说,没给众人添一点麻烦。而那车厢内的女子,又不知道承受着怎样的病痛,只是申丰雅偶而走过的时候,听着那一阵阵的咳声,会想起某个人——也是在一样的深夜,萧琴也曾因心绞痛而久久不能入睡。她曾问过萧文虹,对方却说萧琴小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心痛的毛病,该是在宫里得的。

    这一夜,申丰雅终于还是忍不住走进了那间房。

    “缪觅?”

    虚弱而沙哑的声音自床榻响起。

    “你妹妹叫缪觅?”说起来,申丰雅还不知道小兔子的名字。

    床上的女子侧过脸来,虚弱的笑笑。

    那样的笑容,竟然申丰雅有些熟悉,只可惜……少了双灵动的眸子——女子的眼中并没有焦距。

    “你是萧庄主那边的人吧,拖累你们了,真对不住。”女子很客气,可以感觉到,她说这几句话很是费力。

    申丰雅意外的发现自己竟为这初次见面的女子有些难过,她摇头道:“没有的事,你妹妹很懂事。你也好好休养才不辜负她的心意。”

    病榻上的女子似乎很累了,疲惫的合了合眼睛:“你们没见她平时的淘气样子……不过……也是,她确实辛苦了。”

    申丰雅难得地笑道:“你很像我以前一个朋友?”

    “噢?”女子似乎有了些性质,“姑娘不介意的话可以说说,我至少还能听。”

    “她很好。”

    “很简单的评价,也很诚恳。”

    申丰雅叹气:“我想不出别的话来形容她,在我心里,她几乎是完美的。”

    “你的朋友听到一定很高兴。”

    申丰雅眼中浮现出一丝落寞:“其实不只我这么想,很多人都很喜欢她,可是……人都有自己的立场,我们却谁也帮不了她,甚至还一次次的伤害她。”

    “她听到这些,会理解的。”

    “是啊,”申丰雅点点头,“她总是很能理解别人,可越是这样,我心里其实越难过。我宁可她不理解我,甚至恨我……辣椒应该也是一样……”

    “咳!”榻上的女子轻咳了一阵。

    “姐姐!”取药回来的小兔子一听到这声音,立刻跑到跟前。

    “文……申姑娘……”依旧是怯生生的眼神,可是手中却没忘了到水给床上的女子。

    也是个坚强的孩子。

    “对不起,打扰了,告辞。”

    “咳……申姑娘……留步。”榻上的女子不知为何却执著起来,申丰雅注意到小兔子抓着女子袖子的手似乎骤然绷紧。

    憔悴的女子挣扎着坐起身来:“姑娘的朋友若是真如姑娘所说那般的好,该不会希望姑娘过于自则才是,她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在保护你们,若有一丝的恨与怨,便不会如此。”

    申丰雅怔了一怔。

    是吗?

    萧琴是那样强大的一个存在,而眼前的女子似乎连呼吸都很困难,可她们却有着那样相似的感觉,那么,她们想的也是一样的吗?

    “谢谢。”申丰雅郑重的点了点头,“请教姑娘闺名?”

    “……宓茜。”

    “宓茜姑娘,好生休养。”

    “谢谢。”

    见申丰雅渐渐走远,小兔子眼神骤变。

    突然,她一把抓住“姐姐”的衣领,咬牙道:“老大,你要玩我也别这样吓我好吧!那个申丰雅眼神尖的很,被拆穿了你我都有得瞧了!”

    那女子干笑两声:“嘿,轻点轻点,我是病人、病人!十六岁的小、妹、妹!”

    “哼!”缪觅一转身,“要不是老板发话,我才不跟你来呢,紧张死我了。那外面的人……一个比一个可怕。”

    “放心。”某个女人庸懒地伸了伸胳膊,“天底下武功最好头脑最灵活得几个家伙都在这,这里绝对是最安全的地方。”

    “听你鬼扯!那几个家伙可全是你的敌人!”缪觅拍拍胸口,哀求道:“萧老大,二小姐!你饶了我这条小命吧,我在茶楼出卖你的事是我不对,给你赔不是还不行吗?”

    萧琴轻笑:“小缪觅你太谦虚啦,戏演得出神入化的,连我都自叹不如。”想当初在七茶楼第一面,缪觅是个茶艺卓绝素净美人儿;第二次见面便露了本性,成了爱和她斗嘴的辣丫头;如今摇身一变,仗着身材小脸盘儿稚,扮起小丫头来来也是惟妙惟肖,实在是个人才。

    缪觅乍舌:“算了,我看丰公子早就认出我来了。”

    咦?

    萧琴怔了一下:“这一层我倒是没想到,不过,凭他的反应来看,应该也不会给咱们带来什么威胁。”

    “……反正什么都是你在说。”缪觅叹气。老板真残忍,怎么可以把她丢给这个女魔头呢,太可怕了。“那敢问老大,我们要在这里藏到什么时候?”

    “最好的时机呢……”萧琴想了想,“应该就是到达无常堡的那天以及……”

    “什么?”

    “我眼睛复原的时候。”

    屋内一片沉默。

    “老大,你这两天……感觉如何?”

    “……疼,眼睛偶而会发疼,但是依旧什么看不到。”

    缪觅想了想,偏头道:“你说百里弘文能不能治好你呢?”

    萧琴冷笑:“能不能都无所谓了。”

    缪觅面露忧心:“可是……如今你服用这药是说不出名字的偏方,可能就像你预料的那样,能暂时帮你恢复视力,可一旦药效过了……这种药我听过的,若急功近利,可能后果更严重。”

    萧琴摇摇头:“那些一点也不重要,只要在我必须睁开眼的时候,我能看到所有的真相,其他的,就都不重要了。”

    说这话的时候,萧琴身上那种平和的气息尽散,取而带之的,是一种肃杀。

    有些事,拖了这么久,该有个了断。

第一百零七章:天生如此

    她萧琴脾气很好没错,但任人欺负却不是她的作风。

    接下的路程很是顺利,无常堡旧址从未变更,依旧是龙盘于重山之上,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不远之处,分别是四大家族众星拱月,气势壮观。

    只不过四大家族的真正势力却是各有据点,这里的居所一来是共统一集会时用,二来显示出四大家族对武林盟之臣服——当然,无论是无常堡还是武林盟,其本质似乎从未改变过。

    遥遥望到山颠的时候,车队停了下来。

    “庄主,前面的路恐怕车马无法前进了。”飞云快马赶了回来,与马车外禀报。

    萧文虹皱眉:“路的问题?”

    飞云摇头:“是人,无常堡规矩,未得禀报前,不允许车马进入前面的区域,而传信的人来回大概需要两天时间。”

    “倒是把自个儿的地方当皇城了。”湛飞尘不无讽刺地笑道。

    “天高皇帝远,入乡随俗吧。”掀起帘子,丰之康靠在一边,悠闲地品着茶。

    “丰少的适应能力真是很强呢,到哪里都能入乡随俗。”

    “哎,尹公子哪里话,丰某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商人,哪里比得尹少这等游侠自在?为商的本就容易招惹是非,当然要处处多想着些,免得惹祸上身还不自知。”

    “还真是‘普通’的经商之道。”湛飞尘冷笑,“萧庄主,你怎么看?”

    萧文虹却出乎意料地并没有像平时那样以领导者自居:“尹公子这是怎么了?按我们说好的,这类的事情应该在公子的情报之中吧,那么公子不是早有安排了么?又何必萧及萧某。”

    湛飞尘闻之大笑:“庄主爽快。我只是萧及到如今队伍里多了一个病人……”他目光扫了眼后方的马车,“放弃车马的话,今日便能走到山脚的一家驿站,而且这样赤霄以及四大家族的人恐怕也会少一丝戒心。”毕竟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实在有些招摇。

    队伍一时陷入沉默。

    这确实是个问题,如今好不容易已经到了这里,拖上两日倒没什么,只是这里是无常堡总堂边界,实在太容易出些是非。

    就在这时,轻微的咳嗽声响起。

    后面的马车帘子一掀,却是小兔子探出头来:“我姐姐说,各位赶路便是,不必萧及她,这几日她病已大好,走些路也没什么。”

    申丰雅皱眉:“我看,还是多等两日,这样冒然闯进去,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别是……再有什么陷阱。”

    “陷阱哪里都有,缺少的是发现的眼睛。”湛飞尘朝申丰雅眨了眨眼。

    申丰雅懒得搭理他,没再说话。

    丰之康看了看后面的马车,摇头道:“我一切听从萧庄主安排便是。”

    半晌,萧文虹抬头道:“弃车,赶路。”

    前面的路程并非崎岖难行,只是偶而便能看见有无常堡子弟,看来这地区的百姓受四大家族恩惠不少,无常堡已深入人心,俨然已经成了一个小王朝。

    “申姑娘,谢谢你。”

    宓茜一手被申丰雅扶着,一手由缪觅牵着,小心翼翼地向前走。

    申丰雅摇摇头:“宓茜姑娘的病可大好了?”

    “申姑娘叫我宓茜就好……有什么好不好的呢,拖着一口气而已。”

    申丰雅叹息:“别这么说,你妹妹听着这话,该多伤心。”

    宓茜感觉另一方手背一疼,似乎被某双爪子暗算了一下,表情不禁又哀怨了些:“我走了……缪觅……也能得个轻松。”宓茜只有拜托了老天,别让申丰雅看见她嘴角的抽搐。

    突然,宓茜身子猛地像右一倒。

    申丰雅来不及细想,忙道:“宓……”

    “申姑娘。”缪觅探头出来笑笑,“姐姐似乎有些不舒服。”

    申丰雅皱眉:“那我陪你们。”

    “不用了!”似乎觉得自己拒绝得太干脆了,缪觅忙补充道:“我和姐姐说过不拖累你们的,姐姐也不希望这样,是不是啊……姐、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申丰雅觉得缪觅今天有些不同,童稚的感觉少了些,喊“姐姐”的时候牙齿又咬得似乎紧了些。

    “是……是啊……”宓茜似乎又虚弱了些,“可能是刚吃了药的缘故,胃有些不舒服,我们只歇息一会儿,马上便追上了。申姑娘千万不要迁就我们,这样我心里更是不好受。”

    申丰雅本想留下,见宓茜坚持,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道:“那我慢些走就是,若有事,尽管让缪觅大声唤我便是。”

    “……多谢申姑娘。”

    申丰雅一走远,虚弱的“宓茜”便狠狠地瞪了偷笑的缪觅一眼:“死丫头,你掐死我了!”

    缪觅一脸无所谓:“要不是我提醒你,你早露馅了。”

    “笨,避得越远,那才越可疑,我若有心躲着,没准儿申丰雅早认出我了。”她们好歹也在一起呆过不长不短的一段日子。

    “那我也明白,可是,离目的地眼看近了……”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只是你这样把申丰雅支开,只会给另一个人机会。”

    ——那人远比申丰雅危险得多了。

    萧琴说话间,状似虚弱的低下头。

    缪觅不明:“咦?是谁……”

    “姑娘不舒服?”一个好听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缪觅却只觉一鼓寒气,浑身一个激灵。

    宓茜微笑着抬头:“也是萧庄主的朋友吗?我没有大事,老毛病了,不要影响大家的脚程才是。”

    缪觅“怯怯”地俯到姐姐耳边,声音大小到刚好让湛飞尘认为她不想让他听到,而事实上又听得清清楚楚:“姐姐,是那个很漂亮的公子,姓……姓……”显然,缪觅的拿捏恰到好处。

    “在下湛飞尘。”

    “宓茜姑娘”有礼地点了点头:“尹公子好。”

    尹之化抬手在宓茜眼前晃了晃,皱眉道:“恕尹某冒昧,姑娘的眼睛是天生如此还是……”

    “是后天的,”宓茜无奈叹息,“生了场大病,请了好些大夫,到最后命是暂时保住了,只这眼睛却……”

    “姐姐……”缪觅瞬间又成了小兔子,可怜兮兮地依偎在姐姐旁边。

    “噢?那大夫可曾说过是什么症状?”说话间,湛飞尘的眸子若有似无地扫过缪觅,是错觉么?他总觉得这个女人似乎有意地在将他的视线和那个小丫头隔开。

    “每个大夫都说不出什么名目来,说出来的,也多半治不了……哎!”

    果然,湛飞尘向前挪了一点,女子就又向前挡了一点,表情还是一脸幽怨,瞧不出一点儿破绽。

第一百零八章:只是一介商人

    “这样……那当真是令人惋惜……”话是这样说,湛飞尘的语气里可是半点惋惜也听不出来,“其实……在下有个朋友,在医术方面造诣颇深,倒不妨引见给姑娘,好歹试上一试。”

    宓茜微笑:“那真是多谢尹公子了。”

    “不过,我想我需要跟令妹详细地了解一下姑娘的病情。”说话间,湛飞尘眸子又转向缪觅。

    “何必,尹公子直接问小女子就是。”

    “姑娘,病人的对自己的情况往往没有常年照萧你的人清楚。”

    缪觅不疑有它,点头道:“那既然如此就……”就在她正视湛飞尘的同时,缪觅突然觉得自己渐渐掉进一个旋涡里。

    意识突然不再受自己的控制,整个灵魂似乎叫嚣着要冲出**。

    似乎有一个魔魅般的声音在询问她——

    你是谁……

    你是谁……

    缪觅觉得眼帘越来越沉重,

    你是谁?

    我是七茶楼的缪觅。

    这个答案几乎是下意识地在头脑间闪过,这是一种本能,然而——

    缪觅却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声音:“我是七……”

    “她叫乌缪觅!”

    腰上一阵刺痛让她缪觅猛地恢复了神智。

    她恍惚地看着四周,宓茜还在身边,刚刚……自己是怎么了?

    意识尚有些迷离的缪觅只听见身边的“姐姐”轻声却清晰地道:“小女子乌宓茜,舍妹,乌缪觅。”

    湛飞尘狐疑地看向这个名叫乌宓茜的女子,方才那声音……是他的错觉吗?似乎暗含些内力。

    只是,那种程度的内力该破不了他的魔眼才对。

    “那么乌姑娘……”

    “咳!”宓茜身子突然猛地向前一倒,剧烈的咳嗽起来。缪觅见此情景,忙自身后拍抚其背,一边又道:“抱歉尹公子,我姐姐身体很弱,说不了太多的话。”

    湛飞尘见此情景,也不好再追问,只好道:“抱歉的是我,打扰乌姑娘休息了。”

    宓茜似乎想说话,一张口却又是一阵咳嗽不止。

    湛飞尘有礼地搀扶着几乎站不稳身子的乌宓茜:“下面的路,我来照萧乌姑娘好了。”

    宓茜直觉想躲,却在挥袖间手背摩挲过湛飞尘的指间,她忽然浑身一震。

    湛飞尘不明所以:“乌姑娘。”

    宓茜咳嗽稍歇,温声道:“还是……咳……还劳公子去请申丰雅姑娘来一趟吧。”

    “文美人?”湛飞尘有些意外,之前倒没见她们关系特别好呢。不过,申丰雅啊,要他去请?还真是会为难人啊,那女人估计厌恶他到骨子里了。想着,他不由笑道:“只怕文美人未必赏在下的脸。”

    “这……”宓茜正在为难,却是又一道声音传来——

    “湛兄未免太没自信了,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呢?”

    “湛兄未免太没自信了,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呢?”

    依旧是嘻嘻哈哈不成样子的丰大少摇着扇子走过来。

    湛飞尘面色一冷:“丰兄还真是及时雨啊,总是出现的这么是时候。”而且总是在他跟前碍事。

    “噢?”丰之康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是这样吗?丰某真是太欣慰了,丰某在家之时总是被心仪的女子指责说碍事,所以出门时就警告自己,千万不要让自己又惹人讨厌了,哈哈,努力总算没有白费啊。”

    “七茶楼的老板见解总是很独特。”至少跟他湛飞尘的想法很类似——丰之康确实很碍事,很多时候如此。

    “过奖过奖。”丰之康对于这样不疼不痒的讽刺选择充耳不闻,“咦?湛兄脸色不好呢,莫非……丰某来的不是时候?”

    “咳……宓茜跟丰公子问好。”乌宓茜淡笑道,“尹公子正要介绍一位有‘名望’的大夫来治小女子的眼疾。”

    “噢?”丰之康笑容更甚,“有‘名望’的啊……我想想,当今天底下有名望的神医该是只有‘春风公子’百里弘文了吧,不、不不!还有一位,虽然名望上在江湖中不如春风公子,但医术想必不在话下。当朝最年轻的丞相濮阳昔姬丞相也是当今朝廷御医都称赞的好手,被圣上赞为‘文华佗’,尹公子说得该不会是这位?”

    湛飞尘脸色又阴沉了几分:“天下之大,不为人所知的又何其多。我那朋友虽然医术不及‘春风公子’和‘文华佗’,‘毒术’却是天下无人能及,我猜姑娘极可能是误用了什么毒物,所以看一看也未尝不可。”

    “看不出来,公子还真是有心啊。”

    “我吗?‘有心’一说可还真及不上丰少。某明明记得丰少方才行至前方,怎地又突然掉队至此?”

    丰之康摇了摇扇子笑呵呵地道:“丰某在家养尊处优,脚力怎比得上公子这等侠客,走着走着就掉队了,哈哈,实在不好意思。”

    “原来是这样。”湛飞尘似笑非笑,“听说丰家百年根基,家规森严,带带弟子都必须习武强身,家主继承人更是从小就要接受严格的训练……啧啧,丰公子偷懒了噢,走个路都走到这位宓茜姑娘后面去了。”

    “哈哈!人生如此,何必匆忙,悠闲自有悠闲乐。有的人一生过与操劳,连欣赏这路边小花的兴致都没有,还老疑神是什么毒草要上前摧残。啧啧,赏花本是乐事,好好的眼神非要勾啊摄啊的,花儿都给吓蔫了……多不好。丰某虽然不济,但自认为人还不算太失败,公子你说呢?”

    湛飞尘声音骤冷:“丰兄,你我无怨无仇,这话说得可有点儿过了,凡事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呵呵,湛兄严重了,丰某……只是一个生意人。”丰之康明明在笑,可直视湛飞尘的眸子偏偏却看不出一点笑意,只有那与生惧来,用起来游刃有余的精明。他言下之意很明显:生意人的“路”,从来都是最多的,不多不少刚好不差你那一条。

    “希望丰兄能一直‘好好’地作一个生意人。”湛飞尘冷哼:“既然有丰少在此,宓茜姑娘,尹某先行一步,你们最好也不要‘落’得太远才是。”

    “多谢尹公子关心。”乌宓茜依旧温声软语,看不出什么异样。

    湛飞尘终于走了,缪觅想起方才那可怕的感觉,不由松了口气,然而乌宓茜却没有,因为这里还有一个人。

第一百零九章:你吓到我了

    缪觅想起方才湛飞尘那诡异的眼神依旧不由有些后怕:“姐姐,刚才……”

    “丰公子,多谢了。”乌宓茜打断她的话,面向丰之康。

    “这位姑娘姓乌?”丰之康似乎一改方才的玩世不恭,稍微沉了语调。

    乌宓茜偏头一笑:“好像是的。”

    “‘令妹’也姓乌?”显然,这是话里有话。

    “当然。”乌宓茜微笑依旧,摆明了在说:她就是姓乌,就是姓乌,怎么样?

    “这样……”丰之康若有所思的点头,“那……是五六七的‘七’吗?”

    “丰公子说笑,哪里有这个姓氏,小女子乌宓茜,‘亲戚’的‘乌’,可惜却并无任何亲戚,只有我姐妹相依。”做戏求的就是逼真,忍着浑身的肉麻,乌宓茜一脸哀怨地表演着姐妹情深的戏码。

    只是面对丰之康,她清楚地感觉到缪觅的无措。她猜想,丰之康八成经常去七茶楼捣乱,以致于和缪觅、小二等人已经混的滚熟。

    虽然她和申丰雅萧文虹也是熟得不行,但她是认真乔装改扮过的,何况谁也想不到“传奇女侠”的萧二小姐如今是个盲女。可缪觅不同,除了换了发式,换身衣服,换了说话的语调和眼神,并无太大变化。不认识的人就算了,不熟识的人也可能认为自己认错了,但丰之康显然不是任何一种。

    失算了,乌宓茜心中暗恼。

    就不知道丰之康对缪觅知道多少。

    “姑娘身世令丰某叹息。”像模像样地点头,丰之康一双眼睛还是不停地在对方身上瞟来瞟去,似乎想看出什么蛛丝马迹。

    “公子是好人。”乌宓茜脑中灵光一现,突然拉过一直躲想他身后的缪觅,大声道:“缪觅,怎么这么没礼貌,你躲什么?”

    缪觅吓得一怔,一边怨怼得瞪了她一眼,一边尴尬地面对丰之康。

    “呵呵……丰……丰公子……”

    “原来缪觅姑娘还记得在下,丰某还以为认错人了。”

    缪觅心底叫了声完蛋,却听乌宓茜状似惊讶地道:“缪觅,你与这位丰公子是旧识?怎么没听你和姐姐说过呢?”

    哎?

    缪觅一呆,却觉得腰后又被拧了一下。

    “啊!”痛楚果然能刺激头脑,缪觅也是灵巧之人,瞬间明白明白了乌宓茜的意思,巧笑道:“这个……这个……事情复杂,来不及跟公子打招呼,哈哈……啊……是这样吧姐姐?”

    乌宓茜虽然脸色十分不好,却依然笑得端庄文雅:“我怎么知道?你这丫头糊涂了,都没跟我提过。”

    好你个萧二小姐,都推我身上来了,缪觅心中有苦难言。

    “是……是我不周到了,”她尽量告诉自己镇定,“公子,这是我姐姐,我离开七茶楼就是为了帮我姐姐寻医治病。”

    丰之康笑道:“就寻到萧庄主这里来了?又是以庄主夫人口信的名义,可真巧啊……更巧的是我也在。”编出这瞎话来骗鬼呢?不过,她们这一步退得却是是时,死撑着嘴硬对她们没有好处,无论她们的目的是什么,自己显然都不是她们最大的敌人。

    很明显,这个叫乌宓茜的女人不想找麻烦。不过,她到底是什么来历,丰之康却并没有想透。

    他不排除这女人在外貌上动过手脚的可能,可人的气质是掩盖不了的,他以前似乎见过和她很相似的人,但始终记不很清楚了。总之,第一眼的时候他就断定对方不是褚青岚,不过这样他的心也就放回肚子里了——初看见缪觅的时候还真是吓了一大跳。

    乌宓茜款款道:“公子想必就是七茶楼老板七姑娘的那位知己了,七姑娘是难得的好心人,若非她出资相助,我姐妹也不会这么快团圆。”

    编吧,硬着头皮编故事吧,只希望丰之康乖乖让路,别真像褚青岚说得——处处碍事。

    乌宓茜默默祈祷。

    果然,提到“知己”两字,又提到“褚青岚”这样敏感的字眼,丰之康面上的笑容又大了些也真了些:“原来如此,宓茜姑娘与缪觅能姐妹团聚,丰某也很是为之高兴。”

    “多谢公子。”缪觅尽可能地让自己表现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好吧,大家都是聪明人,大家都是编故事与假装上当的好手,大家就在这虚假的融洽中继续下去吧。下辈子,下下辈子,她缪觅都不要再碰上萧琴这样的大灾星!

    丰之康又恢复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摇开扇子道:“‘宓茜’姑娘既然如此‘坦诚’,丰某也就不多事了,免得又被我那‘知己’骂成‘走到哪里都碍事’。啊——耽搁很久了。我看宓茜姑娘面色好了很多,看来不需要丰某帮忙或者‘多事’,果然啊,多走动还是有助于病情的……”

    乌宓茜点头。

    “保重身体,丰某先走一步。”

    “公子慢走。”

    丰之康前脚一走,“姐妹俩”瞬间机会坐在地上。

    缪觅还不忘紧张地四处望:“没人了吧,这次没人了吧?”

    “放心了,只要丰之康不掉头回来,我们暂时可以放松一下。”乌宓茜靠到一棵树下。

    “老大,你刚才都吓死我啦你!拜托你好不好,我的小心肝很脆弱的,再来几次我就死啦!”

    乌宓茜干笑两声:“这不是没事了么。放心吧,跟着我这个吉人,自有老天保佑,万事大吉。”

    她的看法是,丰之康百分之一百二十已经看出她有破绽,只是线索还没有连续起来。他猜得出她与褚青岚有交情,也猜得出她怀有某些目的,这两点一结合,其实只需要一点提示,她的真实身份昭然若揭。

    按理说她和丰之康本来也是盟友,只是……商人重利,无奸不商。

    她“死掉”的这段时间,丰之康想必早已物色好了下一个合作对象——这该是他与萧文虹同行的目的之一。

    如若此时她突然出现,难保丰之康不会又萌生什么别的古怪念头,她们之间的信任建立在褚青岚的维护,只是如今情况有变,也就别怪她无法对其全盘信任了。

    “大吉个头啦,遇见你以后就没一件好事,我一定是上辈子欠了你很多钱。”缪觅有些委屈地道。

    “你现在这个表情倒是比刚才真实多了,刚才好假噢,我都替你捏把汗……”

    “老大!你没有良心哎,你还说我……”突然,缪觅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咦?

第一百一十章:奈何匆忙

    突然,她眸光一闪,尽量自然地道:“老大,你袖子怎么脏了?”

    乌宓茜面对此情景,却并没有低头去看袖子,只是无奈地笑了笑:“你才发现。”

    她说的“发现”,当然不是袖子脏了一块这样简单的事情。

    缪觅眼中迸放出惊喜的光芒,难道……

    “老大你……你的眼睛看见啦!”

    “嘘!小声一点。”为人要低调,这丫头怎么老是学不会,乌宓茜无奈。

    缪觅似乎比乌宓茜本人还要高兴:“什、什么时候的事?”

    “刚才申丰雅走的时候,我是真的有些不舒服,头很晕。后来,湛飞尘过来的时候,我虽然还是头疼,但隐约好像可以看见一点光,等到丰之康出现,我几乎可以看见模糊的人影了。”

    她轻描淡写而过的是,湛飞尘在的时候,她其实头疼得很厉害,无奈只有咬牙忍住,也因此才会咳嗽得那样逼真,脸色也是真的惨白。

    最好的戏,不是演出来的,而是利用事实推波助澜做出来的。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总是那么‘巧合’地挡在你和湛飞尘中间,我的视线不清晰,他的‘勾魂摄魄’起不到多大作用,况且我有内力相抗;而你呢,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永远不要正视湛飞尘的眼睛,那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缪觅吐了吐舌头:“好啦,我下次就记住啦。不过话说回来,你那偏方倒果然有效,只是……会不会有什么不舒服,比如头晕什么的。”

    乌宓茜摇摇头:“不过,这药不能长期服用,我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缪觅一听不由皱眉:“果然不是长久之计啊。”

    乌宓茜却是笑了笑:“现在的情况,便是半天的光明,也比没有强。”就像刚才,如果她依旧什么也看不到,对情况的判断会出现很大的偏差。

    “老大,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接下来……”想了想,乌宓茜对缪觅笑道:“回去喽。”

    “啊?”缪觅不解,“回哪儿?”

    “傻缪觅,当然是回你老板那儿去。”

    “什么!”缪觅更加疑惑了:“老大你疯了,好不容易挨到这里,你要回去。”

    “错,”乌宓茜摆了摆手,“我好不容易挨到这里,怎么可以说回去就回去呢。”

    “那你还说……”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走了?我的意思是——我不回去,你回去。”

    “……你刚才没说话。”缪觅采取乌龟政策。

    “我说了。”乌宓茜强调。

    “我听不见!”

    “缪觅,你的听力没有问题。”

    “我不走。”

    “可以。”乌宓茜点头,“你可以不走,也可以待在原地,但是我要走了。”说罢,她转身。

    “老大,萧琴,萧二小姐!你到底要去哪儿啊?”缪觅气得跺脚,这个萧琴,就知道欺负她。

    乌宓茜,不,现在该叫萧琴了,她回身无奈地对缪觅笑了笑:“谢谢,缪觅,但是,你再跟着我走下去会有危险的。”

    “不行!老板说要我保护你周全才能离开。”

    “别骗我了,七姐不会说这样的话的。她知道我就算瞎了也有能力保护自己。”萧琴无奈到道:“这事如今介入的人太多,比我想像的还要复杂,我不能把你牵扯进来。”

    况且,丰之康已经认出缪觅,她的身份暴露是早晚的事,他今日不妨碍他不代表明日也不会;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她已经找到了那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人,而那个人……相当的危险。

    一旦让那人知道她与七茶楼有关,此事就会变得十分棘手。

    “我不管!”她其实……其实并不是多喜欢萧琴,可是,让她这样丢下她回去,她缪觅就是做不到。

    萧琴叹息,随后眼神突然变得很柔和:“缪觅,我在家排行老幺,最希望有个弟弟或妹妹,你当我妹妹吧。”

    萧琴突然的转变让缪觅有些摸不着头脑:“作……作你妹妹你就不赶我了吗?”

    萧琴状似思考:“姐妹之间有难同当似乎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那好,”缪觅可爱地一笑,“那我认你作姐姐。”

    萧琴点点头:“那你过来,我给你样东西?”

    缪觅到底年纪小,不疑有他,好奇地凑了过去,却在下一秒眼前一黑。

    萧琴迅速扶住晕倒的缪觅,笑容中掩饰已久的苦涩到底流露出来。

    “你我萍水相逢,都能同甘共苦,姐妹相称,我又怎能让你被我拖累。何况,你也才那么小罢了……”

    轻轻地将缪觅扶到树边,自怀中掏出一个小包,之中竟然是一对精致的耳坠子——那是上次褚茹雪死活给她带上的。

    萧琴当然是前脚走人就摘了下来,她去行走江湖,带这东西干嘛?那个耳洞已经害她不能女扮男装了。

    她拿出其中一只,道:“姐姐也没骗你,既然结拜,总该有点儿东西留个念性。这是那家伙硬塞给我的……对,反正他就是那么无聊,哪种情况下竟然还不忘给我打一对首饰,很傻对不对?”

    萧琴想得入神,竟然没发现自己正在对着一个昏迷者自言自语,当然,如果发现了,她八成会说“原来傻的是我”。

    她将坠子用一根红线穿上固定住,系到缪觅颈子上。

    “其实你姐姐也不穷,奈何匆忙,又是如今这般境地,也想不到什么别的东西。罢了,就不学丰之康那奢侈之徒了,一切从简,反正……那家伙的东西也绝对不会便宜的,何况还是给我的。哈哈,就算为了面子他也不会糊弄的,没准儿还是什么古玉珍品。这东西你我一人一只,就当是个信物,不过啊……”

    “姐姐不是死板之人,日后真有需要,大可卖个好价钱,不必有所萧及,哈哈。”

    自嘲地笑了笑,萧琴起身:“啰嗦了一堆,也不知道你梦里记住多少,算了,半柱香之后,回七茶楼吧。再会了,缪觅妹妹。”

    反正无常堡她混进来了,后面的事情就无需再仪仗她那辛苦的大哥了。

    一路避开了萧文虹等人,萧琴走到岔路另一边的茶肆。若是在平日,这种地方萧琴是看也不看一眼就走人了,只是,身体还在恢复中,走走停停有利于休息。

    离前面的大客栈可能还有一段路程,于是她找了个位子不声不响地坐下。

    桌上是粗茶一壶,温的,刚刚好。

第一百一十一章:不是她

    “濮老师,十叔不会有事吧?”

    一个稚嫩明亮的声音让萧琴几乎将刚入口的茶水喷了出来。

    冷静,冷静,天底下有十叔的男孩子多了去了,当然也不乏声音和褚高驰那小子相像的。

    但是,很快——

    “放心吧,你十叔不是莽撞之人,他与我们兵分两路必有他的道理,何况你辣椒姐姐也是好帮手。”

    倒霉!

    萧琴尽量把头压低——他们怎么会来无常堡的地盘?连辣椒也来了?该不会是青岚姐姐报得信吧。还有这个濮大少,带着太子乱跑什么?真够能添乱的……

    萧琴猜想自己今年年初一定出门犯了太岁,怎么突然所有事情都不按她预想的来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萧琴心中正没谱,濮阳昔好巧不巧地又火上浇油道:“高驰,走了一天了,坐下歇歇吧。”

    “好。”

    几日不见,那孩子似乎乖巧了许多,或者不该说是乖巧,而是一种沉稳吧。

    萧琴这才很没良心地回想起来,那孩子应该以为她在那种爆炸中死定了,以小褚高驰那面冷心热的性情,估计很是伤心。

    她昏迷之后,便被带离了那个小镇,关于爆炸之后的事情她还真是一点都不知道。既然小褚高驰都和濮阳昔会和了,那么褚茹雪一定也知道她的“死讯”了吧……

    ……这是来给她报仇?萧琴自嘲地笑了笑,怎么可能。

    褚茹雪不是那种冲动的人,她想,一定是又发生了什么其他的事,把他的注意力吸引到了无常堡。

    很好,这下又要热闹了。

    在马车里养伤的时候,缪觅曾旁敲侧击地跟车夫等人打听了一些消息。虽然是小道消息,但所谓无风不起浪,这些消息斟酌取舍一番,对大概的情况,萧琴也能了解不少。

    至少她可以确定,萧文虹受到袭击的事情不会假,据说还和“尸蛊”有关,由此,她也基本上可以确定丰之康前往无常堡的第二个理由——接近萧文虹以外的另一个理由:讨说法。

    显然这次不是他管闲事,而是有人硬把他扯进来了。

    她倒是可以理解,如果她是那只幕后黑手,她也会这么做。丰之康本身就是一把钥匙,一把开启万千财富大门的钥匙,这把钥匙如果不能归己所用,那就不如毁了,免得被别人把钱捡去充“军饷”。

    不过,由这些已知的,萧琴不由联想到褚茹雪一方的动向,他为什么会来?难道他也受到袭击了?该不会又刚好跟“尸蛊”有关吧……

    想着,萧琴竖起耳朵,留神听起褚高驰和濮阳昔之间的对话。

    “濮老师,十叔他……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所以才带着红姐姐先走。”褚高驰的声音低沉得简直不像个孩子,压抑至极。

    濮阳昔似乎有些意外:“高驰,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我……是我害死了小姨啊。”

    “高驰!”濮阳昔少有地严厉起来,“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件事与你无关,不要说这样的话了。要是你那怪脾气的小姨听倒,会笑掉大牙的。”

    自己的徒弟,他多少自认还是了解的,萧琴不是那种会为这种事感动甚至有任何感触的人,她只会觉得没有必要。

    背对他们的萧琴不由微笑:还是大少了解她啊。

    不过,牙齿宝贵,“笑掉”就不必了。

    “我倒希望她现在跑出来笑我,怎么嘲笑都没关系……”褚高驰闷闷的声音传来,萧琴心里不由有些不是滋味。

    看来,还好吧……

    她当初还以为那孩子不怎么喜欢她,毕竟她没教过他一点正经东西,还老是跟他作对,态度又极其恶劣。没办法,她不是不喜欢小孩子,只是天生不知道怎么和其相处。尤其是褚高驰这小鬼——

    你将他当作大人来对待不行,就算再早熟,他始终还只是十来岁的孩子;可是若将他当孩子哄……那个破小孩会笑你白痴的!

    “高驰,”濮阳昔无奈地道,“你为什么不去试着相信你小姨还活着?也许她现在就乔装打扮坐在你周围偷笑。”不用怀疑,他那学生就是这么恶劣的个性。

    萧琴闻之差点没从凳子上滑下来。

    “不可能!”褚高驰斩钉截铁道。这孩子似乎总是很现实,不愿意相信半点想像中的东西,无论美丽于否。

    “我是说‘也许’。”濮阳昔倒了杯水给褚高驰。

    萧琴心中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濮大少的话,向来不用当真,不用当真。

    “可是……”褚高驰闷闷地道,“那么大的爆炸,又发现了尸……虽然脸看不出来,可那件衣服明明就是小姨的。”

    濮阳昔似乎僵了一下,随即萧琴听到杯子放在桌上的声音,不大不小,可不知道为什么,萧琴的心似乎也随之颤了一下。

    尸体?

    “高驰,我记得你十叔命令禁止你去看那具尸体的。”

    真的有尸体?萧琴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他们的意思似乎是:他们找到了“萧琴”的尸体,看样子是被炸得面目全非了,但还能从衣服看出是“她”。

    怪了,那现在坐在这喝茶的她是谁?诈尸么?

    褚高驰似乎有些心虚:“我偷偷跟这十叔去看的。”

    濮阳昔闻之一怔:“什么时候?”

    他记得茹雪一听说找到了萧琴的尸体,整个人就跟得了失心症一样一语不发的。因为担心出事,濮阳昔一直跟着他,直到他终于开口说话,而他的第一句话只有三个字:不是她。

    不是她。

    褚茹雪只说了这三个字,之后他们便匆匆忙忙地赶往无常堡。

    “是我们走前的那天晚上,我看见十叔自己出了客栈,就跟上去了,结果看到他对着废墟院子里的一口棺材发了好久的呆。”

    濮阳昔大概了解了情况,叹气道:“算了,不过高驰,以后千万不要在这样了,这次是你十叔默许的,就算了。”

    褚高驰想想也是,点点头。

    没错,凭十叔的武功,一定是早都发现他了,只是放任他跟着而已。

    “后来呢?你不会冲过去看棺材了吧。”

    褚高驰摇头,原本清亮的声音叙述起来竟带着些与年龄不符的凄凉:“是十叔,他打开棺材,把里面的尸体抱了出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还是个练家子

    濮阳昔语气不由凝重:“然后?”

    “然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衣角,那是小姨的紫色衣角,被烧得变了些颜色,但有的部分还是可以分辨出来。”褚高驰声音低低得,似乎连这样回忆都让他很痛苦:“十叔把小姨抱出来,说‘我猜一定不是你,你从前比这重许多,而且你一直很能吃,现在怎么会这样轻。’”

    萧琴听着,心中竟是五味俱杂。她突然觉得四肢冰冷,仿佛这一刻,她不是坐在无常堡路边的茶肆,而是躺在冰冷的棺材中,棺材之外看着她的,是一双深沉忧伤如寂夜的眼睛,那是褚茹雪的眼睛。

    他是以怎样的心情面对那口棺材的呢。

    身后的褚高驰继续道:“十叔说完,就拉起小姨的胳膊,似乎在寻找什么……之后他又将小姨抱回了棺材。然后像来的时候一样,一语不发的站了好久。”

    濮阳昔想了想,道:“也许你十叔发现了什么也说不定。”

    褚茹雪和萧琴毕竟从小一起长大,他们之间在所难免的会有一些他这个当老师的也不知道的秘密,也许是手臂上的一颗痣,一块伤疤,这些都足矣辨别那具被炸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是否真的是萧琴。

    可是,显然小褚高驰并没有这么乐观:“濮老师,那样全身焦黑的尸体,你觉得,除了那衣服的残片,还有什么可以识别的呢?”

    “这……”濮阳昔竟是哑口无言。

    其实褚高驰的叙述很清楚,不过是褚茹雪不死心地想去看出些蛛丝马迹,最后却依然没能找到任何证明那不是萧琴的证据。只是,他们总是希望有什么奇迹发生。

    半晌,濮阳昔抬手在褚高驰的头上按了一下,有些无奈地苦笑道:“你这孩子,干嘛什么都看得那么透呢?我总相信,他们之间是有感应的,茹雪说她没死,她就一定没死。”

    尽管,褚茹雪也许也只是在欺骗自己。

    “好了,一会儿你十叔就会过来和我们会和了,这话可千万别再说了。”

    “当啷”!

    濮阳昔抬头,一直背对他们的女子似乎失手打碎了茶壶。茶肆老板闻声而至,那人便一直低头道歉,声音小到了极致。

    褚茹雪要来这里和他们会和?

    拜托!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早说?萧琴在心中埋怨濮大少一万次。

    心中暗暗着急,不由失手,冷静,冷静,萧琴默默地在心中告诫自己。

    如今只有祈祷自己不要引得濮阳昔怀疑。按目前的状况,她继续扮演一个死人对谁都好。

    然而,似乎什么事都喜欢逆着她的愿望来。

    萧琴易容之后皮肤漆黑,穿着最普通的粗布衣服,又一副病弱的样子,怎么看起来浑身上下都写着“好欺负”三个字。

    “老板,实在对不住,你这茶壶多少钱,我赔给你就是了。”萧琴心知这边已经引起了濮阳昔的注意,只有尽量显得自然。

    那老板是个矮个子男人,一双老鼠眼贼溜溜的,难缠得很,看来摆明了是想刁难她。

    “赔,你赔得起吗?我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小本生意全靠它才能兴旺,你把我们家祖上传下来的壶给砸了,你怎么赔!”

    赔你个鬼!

    萧琴心里顺带又把这茶肆老板诅咒了一万次,心道同样做茶水生意怎么差这么多,难难怪人家茶楼闻名江湖,而这矮子这辈子都只能摆路边摊。

    心里想得再恶毒,外表上却还是要老老实实地扮演自己的角色,反正以暴制暴向来不是她的风格……好吧!她承认,要不是萧及濮阳昔还在这,她现在就发威一巴掌把这矮子打飞。

    “老板,五两银子,五两银子我赔你这只茶壶。”五两银子够他把整个茶肆的破茶壶换个新了。

    那老板对着五两银子却是一怔,似乎没料到其貌不扬的萧琴能瞬间掏出这样数目的钱。

    “不够!”事实证明,矮子不但刁蛮,还很贪心:“至少十两!”

    萧琴冷笑:“十两?十两银子够把你这破摊子买下来了。好啊,我给你十两,你滚人吗?”

    萧琴像老天保证,这番话,已经是她在头脑中整合出来的最柔和的段子了。

    显然,矮个子老板不这么觉得。

    “你……你这臭娘们……”

    萧琴瞪了他一眼,冷声道:“这年头见过找茬的客人,还没见过在自己摊子找茬的店主。欺软怕硬的东西,欺人太甚!”

    不知怎么着,听到这一番指责,濮阳昔竟有种熟悉的感觉。褚高驰早已按捺不住想要起身,却被濮阳昔拦住,他低声道:“看看再说。”

    在这无常堡地盘出现的,该都不会是什么良民百姓,看这姑娘的架势,不像是会任人欺负的主儿。行走江湖,浮躁要不得,看看再说。

    那矮个子店主闻之大怒:“十两就是十两!怎么着,砸了我的摊子不给钱,还要耍赖不成?”

    萧琴本想息事宁人,奈何屡屡不顺也被这人勾出了火气,索性将银子一收:“我给了钱你不要,又说我不给,反正怎样都是你说。一两银子,赔你一个破茶壶,还能买个全新的,怎么都是你赚了。钱我放在这里,爱要不要!”说罢转身欲走。

    她没有时间跟这种无赖纠缠。

    谁知那矮个子似乎摆明找茬,不依不饶道:“站住!”

    萧琴只想着在褚茹雪赶来之前赶紧离开,哪里甩他。矮子见状,竟一手向萧琴肩膀抓去。

    萧琴迫于盲症时好时坏,一直不赶妄动内力,此事又碍于濮阳昔与褚高驰在场,更不好显露武功。见对方出手,不由心中数个念头飘过,一时闪也不是,不闪也不是,只有下意识地加快脚步,状似无意地让那矮子扑了个空。

    这摊主想必平日里因为这糟糕的个性也得罪了不少人,摊子上除了濮阳昔与褚高驰便没有别的客人了。

    萧琴冷笑,作人失败到这份上也不容易。

    “笑什么!”老板见状似乎火气更大了,对着萧琴又是一掌。

    萧琴眉心一皱:竟然还是个练家子。

    她心中不由埋怨起旁边那看热闹之人:濮大少,濮阳昔,濮狐狸,臭当官的,看见老百姓被欺负也不知道站出来说两句,就知道看、看、看!

    一边的濮阳昔没来由的觉得耳朵有些痒。

    “濮老师!”褚高驰不解地望着依旧淡定的濮阳昔。

    濮阳昔原本拿起一支筷子的右手,却是突然放下,朝褚高驰笑了笑:“子曰:有事弟子服其劳。”

第一百一十三章:震撼人心

    “咦?”褚高驰困惑间,一道声音传来。

    “住手!哪里来的莽夫,吃我一枪!”

    突然,一道红光滑过,贴着那矮个子老板颈侧,带起阵阵劲风。

    那摊主吓呆在原地,竟然都忘了摸摸自己的脑袋是否还好好地长在脖子上。

    萧琴见那牢牢扎入地面的红缨枪,想也不想就知道来人是哪位……只是,她到宁可夏怜梦没有出现,因为夏怜梦身后的……

    “姐姐,十叔,你们来啦!”

    低沉的声音带着些笑意传来:“高驰,你倒问问你这位姐姐,哪里学来的吆喝,好生威风。”

    褚茹雪!

    萧琴顿时浑身灌了冰水一样冷得僵硬。

    夏怜梦拍了拍手:“戏词,戏词啦,哈哈!公子见笑了。”

    褚茹雪悠然地走过去:“你如今倒是十足的江湖人,路见不平起来很是像那么个样子。”

    再回头见那矮个子,想必以为他们是女子叫来的帮手,吓得摊子也不萧便跑了。想这无赖的摊子也许根本就是仗势抢来的,丢起来也利索得很。

    被褚冰非一提,夏怜梦顿时得意:“我和老大还扮过山大王呢!她……啊……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夏怜梦微窘,不知道后面要怎么顺才好。

    “她怎么样?怎么不说了?”褚茹雪倒似无事一般,神情无异。

    “她……扮得比我还好……”夏怜梦心虚地压低了声音。

    褚茹雪闻之却大笑:“她本来就是那副无赖性子,扮这些自然最是拿手了。”

    你才无赖,萧琴不着痕迹地白了背后人一眼。

    “茹雪,你们怎么走我们后面去了?”濮阳昔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移开来。

    褚茹雪道:“遇见几个故人。”

    濮阳昔一怔。

    无常堡地盘内的故人,只怕不是什么朋友吧……

    褚茹雪在桌边坐下:“萧文虹、湛飞尘,另外一个,我猜是江南丰家的丰之康。”

    “咦?他们三人为何聚在一起?”

    褚茹雪摇了摇扇子,对此似乎并不意外:“自古无论在朝还是在野,拉邦结党的原因都不会例外。”

    “你是说他们有共同的利益?”

    “是,不过也不是。”褚茹雪继续道:“萧文虹与无常堡宣战已久,丰之康是只中立的狐狸,湛飞尘……此人底细不明,只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我们之前小看了他。这三人虽然暂时聚在一路,但实际上各有心思,无常堡这次真要热闹了……”

    突然,褚茹雪发现方才那女子竟然还站在原地,就这么愣愣地背对这他们。

    该不会是吓傻了吧?

    “红侍卫。”他使了个颜色。

    夏怜梦会意,忙走过去,拍了拍萧琴:“姑娘?姑娘?”

    “啊?”萧琴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大有不妥。

    “姑娘可是受了惊吓?”夏怜梦粗枝大叶惯了,为了练枪,从小又被老爹当男孩子养,到多了些男儿豪爽及保护弱小的性情,是以方才并未有任何请示便出手了,如今见萧琴目光呆滞,便也不做它想。

    “是……是啊!这位姑娘,谢谢方才的搭救之恩!”萧琴唯有顺水推舟,扮作惊慌失措的样子。

    “哪里,姑娘这是赶路?”

    “是啊。”萧琴尽可能保持自然,“我见你们似乎在谈论什么要事,这便不打扰了。”

    夏怜梦点头:“那姑娘一路小心,这无常堡地盘内似乎不甚安宁,早早离开才是。”

    “多谢。”萧琴施了一礼。

    突然,褚茹雪出声:“这位姑娘留步。”

    已背转过身的萧琴几乎以为自己被认出来了,她闭了闭眼睛,压低声音道:“公子有事?”

    褚茹雪起身将桌上的一个锦囊递了过去:“你的?”

    看样子,是她方才掉落。

    萧琴心中松了口气,回身看了看他手中的绣囊,突然间觉得或许天意如此。一时间,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她正视褚茹雪道:“这是一位故人送给我的,公子若见了他,便替我还了吧。”

    褚茹雪一怔。

    萧琴却淡然地笑了笑:“我还没谢过公子。”

    “你……”

    “小女子还有急事要办,告辞。”

    说罢,转身离去。

    众人见此突发情景一时都未能适应。

    褚茹雪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手中的绣囊,索性打开来看,却在下一刻整个人僵住。

    “茹雪,你认识那姑娘?”濮阳昔走上前。

    从刚才他就觉得那女子不似常人,虽然身着朴素,皮肤又黑得过了头儿,可一个人的气质却是掩盖不住的。那摊主撒泼时,濮阳昔几乎可以肯定,即便夏怜梦不出手,那女子也有足够的能力应付;而后,对于夏怜梦的询问,她似乎突然有些怯弱心虚,这样的演变本身就让人起疑。

    而这最后一句,似乎更是大有文章啊。

    只是,这女子对他们,似乎又并无敌意。

    “十叔!”

    “公子!”

    褚高驰和夏怜梦的叫声唤回濮阳昔的神智,却见褚茹雪突然一声不响地朝那女子离开的方向飞奔而去。

    “茹雪!”

    众人尾随,奈何事发突然,濮阳昔要保护褚高驰,而夏怜梦又跟不上褚茹雪的轻功,一时都被遥遥落在后边。

    此时的褚茹雪竟似什么也听不见,用上上乘的轻功,朝女子的方向着魔使似的狂奔而去。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在一片树林里,他终于停下脚步。

    任是高手,奔了这么久一停下来,也很疲惫。

    “你在哪?”突然,褚茹雪对着这空无一人的林子道。

    对,空无一人,当然不可能有人回答。

    “别在这装神弄鬼!你在哪儿!”褚茹雪突然狂暴地大吼,“给我出来,听到没有!萧、凌、波!我叫你出来!”

    最后这一声,竟是用上了十成的内力,顿时树林间鸟雀惊飞,叶子沙沙摩挲,似乎在辩解着他们并没有窝藏他要找的人。

    “茹雪!”

    濮阳昔等人赶到时,就看到这种情景。

    强大的内力卷起气流扑面而来,树叶被刮得漫天乱舞,虽然没有什么杀伤力,却依旧震撼人心。

    而褚茹雪则仿佛与世隔绝般站在林子中央,也不说话,只是凝神看着手心,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突然,他笑了。

    这一笑,却是让濮阳昔有些心惊——很多年了,褚茹雪似乎很久没有这样真正地笑过。不了解褚茹雪的人以为这个温文尔雅的庐王时刻都在笑着的,那是因为他们不曾见过当年的褚茹雪,十五岁的褚茹雪……那个少年,和另一个女孩子一起,每天为怎样捉弄他这个老师而烦恼。

第一百一十四章:当不起

    那样的褚茹雪的真正的笑容,他却是记得的。

    于是,濮阳昔似乎也懂了。

    他想起方才那个有点熟悉的身影,那黑得过了头儿的皮肤,似乎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是她吗?”濮阳昔忍不住走了过去。

    褚茹雪抬起头,将手心摆到濮阳昔眼前——那是一只精致的耳坠儿,上好的古玉,色泽和光滑都是百里挑一的,在古玉与金钩接合的地方,有一个精巧的“萧”字。

    那是他那此特意为她定做的。

    濮阳昔突然有些哭笑不得:“她……她……”

    “是她,不会错的。”褚茹雪笑容里似乎比平日多了些东西,他喃喃道:“死女人,你就不要落在我手上。”

    这句话他似乎走在说,可只有这一次,说起来的时候,却似乎隐隐带着笑意。

    我当然不会落在你手上。

    事实上,此时的萧琴正继续她前往无常堡的路程。而褚茹雪如果知道他刚才追赶中正与步行的萧琴擦肩而过又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呆子,她余毒未清,怎么可能跟他似的卯足了劲儿往前冲,不吐血才怪了……心里白了某人一眼,萧琴望着不远的前方鸟兽惊飞的林子,不由笑出声。

    笨蛋,褚茹雪发起颠来的时候,的确是不折不扣的笨蛋。只是,天底下只有她一个人可以这样骂他,也只有她一个人可以让他发颠。这样一想,萧琴心中竟是十分的温暖。

    接下来的几日行程很是顺利,既然知道这同样一条路上汇集这几路人马,萧琴只身一人要避开他们其实并不困难。

    第二日,她便换下“乌宓茜”的装扮,将皮肤上的黑色涂料洗净,打扮成了这里到处可见的村姑。

    萧琴的五官本就不是绝美,这样一打扮来,看着更是平凡。她想,只要她不在动不动就使心机,再去掉那些不可思议的冷静,她也可以掩盖起身上那种被人称为“气质”的东西——反正,她一直认为自己很平凡。

    一路不紧不慢地跟在两伙人后面。

    萧文虹那边对于“乌家”姐妹的失踪似乎并无太大波动,原本就是看在红叶姐姐的面子上顺手挑的单子,如今没了,也没什么不好。一旦萧文虹与蒲单蔓联系过后,事情也就真相大白了,不过那时候,这些也就没什么重要了。

    不过,她这样一消失,想必某人,该是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是不是在为她惊人的恢复力感慨?只是,她不明白……他既然有那么好的机会,干嘛又要救她。

    无论如何,那人到现在还分不清立场,只怕是敌非友。

    这样想着,萧琴一路更加小心,直到——她来到无常堡之前的最后一站:聚宝坊。

    聚宝坊,萧名思义,聚宝之地。

    古来聚宝之地无外乎大内国库、仙穴古墓、世外仙境,第三者是世人杜撰还是却有此地,也无人考证。

    还有一种地方,与上面三处比可谓跳出三界外,五行属金。

    赌,是江湖上的一种风气,是江湖人的一种交往方式。

    小到柴米油盐,大到身家性命,无所不能赌。江湖决斗,说白了,也不过是一场赌,赌修为,赌姓名,赌运气。

    聚宝坊,就是一家赌坊而已,就是无常堡地盘内最大的赌坊,而已。

    一进门,扑鼻的汗味儿几乎让萧琴退了出去。

    没办法,以她如今的立场,要进无常堡,还得寻这宝坊主人。死而复生在江湖上不是什么有意思的玩笑,既然老天要她“死”了一次,她就要好好利用这次机会,毕竟,这样的经历,又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赌场之内人声鼎沸,乌烟瘴气。事实证明,赌是一种会刺激人野蛮性情的行为,再有名望的赌坊,也不会少几个莽汉指爹骂娘,更不会多几个文人雅士品茶听琴。

    萧琴不紧不慢地在赌场里晃着,这桌看看,那桌瞧瞧,也不见下注,也不见其对哪一桌的形式有半点兴趣。这样的情景,就好像一幅山水画中的人不小心走错了纸张,在赌场中实在是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然而,萧琴似乎就是在漫无目的的闲逛,之前赶路时的匆忙,到这里分毫不见。

    她太平静了,没有一丝赌徒身上的唳气。

    突然,一道人影挡在她身前。

    萧琴抬头,面对来人笑了笑:“阁下是赌坊老板?”

    来人是个有点儿肥胖的中年男人,方正脸,八字胡,肚子发福微隆,一身暗红色的衫子上面却绣满了元宝。

    “姑娘好眼力。”

    萧琴打量了他一番,摇摇头:“如此……想认不出也难。”长成这个样子是意外,穿成这个样子绝对就是招摇。啧啧,又一个有钱人。

    “姑娘似乎对这些赌局不感兴趣。”八字胡的男人笑眯眯的,满脸堆着“我没有恶意”五个字。

    可惜萧琴从来不信面相:“我对赌博没有兴趣。”

    “噢?”男人笑容不减,“姑娘走错地方了,客栈在对面,这里是聚宝坊,聚宝赌坊。”

    其实萧琴一进门,就被赌坊的人盯上了,而且立刻报告给了轻易不出面的老板。并非赌坊之人小题大做,恰恰是因为这些人经受过专业的训练,深谙江湖道理。

    江湖上有四类人最不引人注目,也最危险。老、弱、妇、孺,这四类人行走江湖的,往往绝技在手,不可轻敌,不可轻易招惹,萧琴刚好是其中一类。

    大人物和小人物的区别就在这里,若不分黑白就把她撵出去的,那老板多半不是江湖人,而眼前这个装作无害出来探听虚实的,多半不是简单的人。

    萧琴客气地道:“敢问阁下可是江湖上人称‘方秃子’的方德胜方老板?”

    那人似乎一怔,应变倒也灵活:“方某退隐江湖多年,道上朋友看得起给个雅号,早已当不起了。”

    “方老板谦虚了。”萧琴款款道:“方老板当年一人连败京师三大赌坊,这样的战绩别说在各赌坊,在江湖中也是流传甚广,几乎已经成了传奇,小女子敬仰已久。”

    方德胜到底是老江湖了,对这类言不由衷的奉承既不故作谦虚也不掉以轻心任其吹捧,进退拿捏都恰到了好处。

    “姑娘看来,不似常人。”

    “不过赌坊一狂徒。”萧琴淡笑,眸间却是没有半丝动摇的自信。

第一百一十五章:赌大

    方德胜凝眉:“姑娘的意思是?”

    “小女子想和方老板赌一把。”

    方德胜闻之一怔,随即却是大笑开来,这一笑使得喧哗的赌坊竟然瞬间寂静下来。众人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出现在赌场的方老板和他对面其貌不扬的村姑。

    这一对组合,怎么看都很怪异。

    “小姑娘,你该知道,方某一生,从未写过一个‘输’字。”

    萧琴故作天真地道:“这么大个赌坊都开了,却连个字都不会写,我正好可以教教你啊。”

    话一出口,萧琴几乎是瞬间听到了周围人群中的抽气声。

    好个狂妄的丫头,方德胜眸光一凛。

    “姑娘刚才还说不喜欢赌。”

    “不喜欢,平生没有对手的事情,当然不喜欢。赌博的刺激就在于悬念,可它对我来说——一点悬念也没有,”萧琴笑呵呵地道:“所以啊,就算方老板你现在问我,我也依然要说,对于赌博,我很不喜欢。”

    这是实话,如果可能的话,她也不想踏进这里。

    “姑娘今日是有备而来。”

    “何必说那么委婉呢。”萧琴顺手拉了张椅子坐下,“在下,今天就是在闹场子的,只不过凭得不是胡搅蛮缠的功夫,而是实力。”

    先闹你宝坊,再闹你老板,闹场者,不过如是也。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不一会儿便把二人围在中间。一部分人骂她小女孩胡闹,女儿家不在家刺绣嫁人相夫教子,跑来这里撒野,正是缺乏管教;然后更多的人却是看好了这边的热闹,没有立场地跟着起哄。

    毕竟这样的热闹不是每天都有,挑战一个领域之王的行为不是随便哪个人都敢做的。

    “说得好。”方德胜依旧镇定自若,一派大家风范,“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小女子乌宓茜。”

    姓乌?方德胜眼中暗藏一抹精光。显然,他并不十分相信萧琴的话。方德胜是个老江湖,虽然收山之后坐拥几家赌坊,再不问江湖事,可是,江湖上凡是有名有姓的主儿,他多半也能对上名号。然而,“乌宓茜”这个名字,他却闻所未闻。

    虽然心思百转,面上却看不出一点儿异样,方德胜坐定,对桌对面的萧琴道:“好,乌姑娘的爽朗性子方某很是钦佩,只是不知道乌姑娘要赌什么?”

    萧琴单手托腮,佯装思考:“这样……我喜欢简单一点的,赌色子如何?”

    “猜大小?”

    “对呀。”萧琴点点头,天真如无知少女,“太难的我不会哎。”

    此语一出,果然引得周围众人又是一阵喧哗。

    这姑娘脑子有毛病,不会赌却来挑战聚宝坊的“方秃子”!

    不用说,萧琴也知道这帮人就是这么想的,只可惜他们怎么就想不到:就算她脑筋不正常好了,这样简单答应迎战的方德胜也是傻子不成,竟然会赔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胡闹?

    “好,就听姑娘的。”方德胜却是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多年来行走江湖的经验告诉他,不可小瞧这个小姑娘。

    命人取了色子来,方德胜做了个“请”的姿势:“姑娘先来。”

    “高手就是有风度。”萧琴笑眯眯地接过色子,刚要扔,却忽又停下:“咦?方老板,枉你还是老江湖呢,我们是不是忘了个步骤。”

    方德胜眼中精光迸现:“姑娘但说无妨?”

    “我们忘了押本钱,没有东西好赚,输赢又有什么意思呢?”

    方德胜闻之一笑:“那好,姑娘想赌什么呢?”

    “姑娘想赌什么呢?”方德胜问道。

    “我啊……”萧琴想了想,“我如今山穷水尽,连认妹妹的信物都是别人送的,也没什么好押……有了!”她突然起身道,“方老板,可否借笔墨一用。”

    “请便。”方德胜使了个颜色,立即有人送上文房四宝。

    萧琴想也不想提笔蘸墨,瞬间就在铺展开来的宣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一个字。

    围观众人见事情发展得越来越有趣儿,不由也都伸长了脖子,倒要看看这小姑娘又有什么花招。

    那雪白的宣纸上,却是一个龙飞凤舞的“令”字。

    方德胜见此竟是脸色骤变,不由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小姑娘。

    萧琴放下笔,笑嘻嘻地道:“方老板脸色不好呢,这一局,我们还比是不比?”

    “比!当然要比!”

    “那方老板的赌注是什么呢?”

    “随便姑娘开就是,”方德胜狠狠地搁话,“反正这一局,方某赢定了。”

    萧琴笑得带些慵懒:“这么有信心,小女子我也是从来没输过呢。”

    “那就斗胆请姑娘赐教。”

    众人对方德胜突然转变的态度不禁有些不解,看热闹的心也越来越紧张起来。

    “那好。”萧琴随手将色子朝竹筒里一丢,便哗啦啦地摇了起来。

    方德胜不由皱眉,周围的行家也是一个个摇头叹气。

    毫无章法,萧琴的手法毫无章法可言。

    “方秃子”,萧名思义,方德胜最擅掷色子,而掷色子的关键则在于手法和耳力。高手如方德胜,几乎是单听就可辩出对方有何门道,是否作假,是否内行,甚至可以略算出对方所要点数。

    而令他皱眉的原因自然是萧琴这毫无章法的摇法。

    “吧嗒!”

    似乎是玩够了,萧琴将竹筒一扣,笑吟吟地道:“方老板,你家的色子质地不错,摇起来真好听。”

    方德胜呵呵地抚了抚八字胡:“乌姑娘,赌大还是赌小?”

    萧琴眸光一闪,似乎突然闪出了搞怪的念头:“方老板是前辈,宓茜怎敢妄自称大?当然是赌……大了。”

    前后不一的话语引得方德胜的八字胡小小抽了一下。

    “好,那就赌大,姑娘开吧。”

    开盅,同样是一门高深的技术,当年不少人就是拜于方德胜这最后一开。只是——同样的,萧琴的手法上丝毫没有技术性可言,随意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一个色子为一,另两个摞在了一起……可惜是暂时的,萧琴开盅的手有意无意地抖了一下,硬是在最后给上面那“四”给碰了下来:三个一点……场内先是鸦雀无声,随后是爆笑满堂。

    萧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个……好像太大了。”

    方德胜越发觉得自己被耍了,他深吸一口气道:“姑娘,你刚才说得是比大吧?”

    萧琴想了想,点点头:“好像是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你先来

    “姑娘不认输?“

    萧琴一脸天真地摇摇头:“为什么要认输啊?三也很大啊。”

    周围的笑声更加夸张,不时传出笑岔气的咳嗽声。

    方德胜笑了笑:“好,我就让你输得心服口服。”说罢,一抛筛子,摇了起来。只是,方德胜几乎在色子离手的一瞬间便变了脸色,更是没摇两下就“啪”地一声扣回竹筒。

    萧琴一副惊讶的样子:“方老板不亏是高手,如此雷厉风行,一点儿也不拖沓。那么,请开吧?”

    方德胜眉头紧皱,额间渗出细汗,手中却迟迟不动。

    “方老板,怎么了?开呀?”萧琴一脸不解。

    周围看热闹的众人似乎也发现了方德胜的异样,一时间静了下来。

    “方某……”半晌,方德胜垂下眼帘,“这一局,方某认输。”

    此话一出,四周哗然。

    萧琴摇的点数是三,实在是小中之小,就是随便一个不会玩的小孩儿,运气最差也能摇个平手,可方德胜却认输了。一代赌王方德胜面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辈,面对三点子数,竟然认输了!

    萧琴却并不意外,只是有点儿惋惜地道:“方老板现在未免还言之过早,还是看看再说,‘三’也许真的不是什么大点数呢。”

    “是啊,老板,先开了再说嘛。”旁边的几个伙计也看不下去了。

    “老板,才三点啊,最差也是个平手嘛!”

    “对啊方老板,别让一个小姑娘吓着,传出去可不好听啊!”更有好事之徒在人群中起哄。

    “都给我闭嘴!”方德胜中气十足的一吼,众人瞬间静了下来。只见他大袖一挥,昂首道:“输就是输了,方德胜愿赌服输。”说罢,他将色盅一丢,只见那桌面上除了一摊粉末竟是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色子?

    整个赌场内一时静的几乎可以听见一根针落地的声音。

    邪门了!

    那色子扔进去还是好好的三个,怎么这么快就碎成粉末了?就算是行走江湖多年的方老板,恐怕也没有如此可怕的功力。

    再看那小姑娘,双颊似乎微微泛着些红润,但在笑嘻嘻的表情下,便也没什么异样。

    萧琴探身抓了些细沫,由任其跟流沙一样自指缝间划过:“真是上好的材料,跟珍珠粉一样。”

    方德胜这下更是彻底正视起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丫头,镇定地道:“方某纵横各大赌场数年,不过一赌徒矣,从不敢妄自称是什么大人物。赌之一字,说到头来就在于运气。老天眷萧,凭着这么点儿运气,方某搏了这么点虚名,今日见到姑娘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方老板客气了,您说得对,运气,运气而已。”萧琴态度谦逊极了。

    “姑娘不必过谦,这一局是运气还是功夫你我心知肚明,不过输了就是输了,姑娘只说要什么便是,动一下眉毛我不是方德胜。但是说句实在话,我见姑娘那一个‘令’字,便知道姑娘志不在赌,只是既然你赢了我这‘方秃子’名号,就别怪我较真儿了。”

    哎?

    萧琴暗叹,开个玩笑而已,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果然,那方德胜一脸严肃地道:“姑娘可愿再赌一局?这一局,老实话,我输得是内力不是赌技,我不服。”

    萧琴暗暗乍舌,这老家伙怎么还是这么难缠。

    “方老板,玩笑而已,何必当真呢,我们还是切入正题吧。”

    “不可!”方德胜斩钉截铁地道,“方某是个倔脾气,还望姑娘赏个脸。”

    话说到这份上,萧琴是真的后悔自己刚才玩笑开大了,这不是没事找事吗?只是方德胜在江湖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赏脸”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她也不能当真让人家面子上挂不住。

    无奈,萧琴坐回椅子,正色道:“方老板,小女子是真的不喜欢赌。今日一不小心泛了您老的忌讳,先给您赔个罪。”

    萧琴突如其来的客气让方德胜怔了一怔。

    只见她继续道:“宓茜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只不过凑巧运气好,刚才那种小把戏,自是不该拿到方老板这里来献丑的。不过,既然方老板坚持要挽回面子,宓茜一再推拒似乎也就不好了。当年宓茜有幸遇见一落魄高人,他倒是教了宓茜一招上乘的赌技。提到赌,宓茜只有这一招,也只会这一招,但那位高人告诉我,只要会这一招,就足够我赢馒头吃了。”

    “……那么,就请姑娘出招。”不知道为什么,对方正色起来的时候,方德胜竟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赢馒头吃”,这话……尤其耳熟啊……

    萧琴点点头:“好,那么这次,我再押一个字,如果赢了,连着上一局,我要求方老板两件事。”

    “哪两件?”

    “第一,我要你带我去见一个人。”说罢,她就着方才的笔墨提笔一挥,落笔却是一个“翼”字。

    方德胜见到这个字的时候远没有上次那么意外:“好。我必当禀报。”

    “其二,请我到这里最贵的酒丰吃一顿饭。”

    最后一句话一出,脸方德胜也是一怔。

    这小丫头原来是饿疯了,周围人不由低声笑道。然而,围观之人却不见减少,都在关注着这事情越发有意思的发展。

    方德胜看着眼前的少女,记忆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和这个身影重叠。

    “那好,你要请我到最贵的酒丰里吃一顿饭!”

    忘了多少年前,似乎也有个人跟他说过这么一句话,当时他也是哭笑不得。他狐疑地看这萧琴,奈何哪五官太平凡,这样的村姑见过多少也记不住啊。

    “好,还赌色子吗?”

    “当然,别的我也不会啊。”萧琴又恢复了嘻嘻哈哈的样子,“还是为了敬老,那么这次就比——小!”

    “好!”方德胜大马金刀地坐定,“这次我先来。”

    刚要拿色子的萧琴一停手,无所谓地耸耸肩:“你先来就你先来喽。”

    同样的戏码难道她会笨到在一个行家面前玩两遍?不动声色地震碎每个色子也是很费内力的呢,她体内的“滴水穿心”才刚刚压制住,眼睛也只是暂时恢复,像刚才那样程度的滥动内力,对于她也是一个极限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谁叫你去赌

    方德胜这次一口气摇了好半天,色子在竹筒里“稀里哗啦乒乒乓乓”个不停,要不是知道方德胜武学造诣一般,萧琴真担心他把筒子摇暴了。到底是动了些怒气了,要不然,凭他的实力,闭着眼睛不动声色也可以达到他想要的效果。

    “啪!”

    又是一扣,几乎是紧接着,方德胜看也不看地开盅。他开盅的手极快,却又极稳,这一下,实在是很见功力。

    三只色子摞在一起,最顶面的俨然一点朱红。

    一柱擎天!

    当初方德胜正是靠这一招赌遍天下无敌手,如今依旧是宝刀未老。一次巧合并不难,难的却是次次准头不掉,方德胜的真正实力正是这一手出神入化的色子功,他手里的色子是要多少,便来多少点数,几乎从未失过准头。“方秃子”称号,名副其实。虽然他一直对人讲赌博靠得是运气,可是对于他自己来说,这么多年能守住“方秃子”招牌屹立不倒,靠得绝对是实力。

    桌上的三之色子稳稳当当地摞在一起,一刻的沉静后,周围立刻爆发出了连天的叫好声。方德胜退隐江湖多年,这招“一柱擎天”寻常人本是无缘见到,就连其弟子也鲜少有这样的机会。

    “好!”萧琴拍手道,“方老板果然宝刀未老。”

    “乌姑娘,该你了。”

    “好说。”萧琴接过色子,颠了两下,心下认真回忆起其中诀窍。

    将色子扔进筒内,萧琴缓慢地摇起来:“虽然说苦练了一阵子,但最近几年到底生疏了,要是失败了,方老板你也别怪我不争气,毕竟……”

    色子的声音有规律地回想,虽不及方才方德胜的手法霸气,但却也劲道有余,又巧劲十足,很像是那么回事。方德胜凝神听着那筒中回响,却是眉头越皱越紧,这……这不是……

    “啪”地一声,又是一扣,只是比之方才的凌厉依旧是优柔了许多。

    萧琴单手扣住筒底,却并不急着开,而是有些尴尬地道:“功夫不负有心人,可我偏是那没心的。实话说了吧,好多年不练了,摞是摞起来了,可是这上面是几可就不好说了,要是摇出个‘六’,您就别怪我给您丢人了,毕竟……”

    开盅,三只色子稳稳摞成一柱,只是那最上面却是个“二”点。

    即使如此,周围也依旧是叫好声不绝,这样的高手对决不是人人都能看到的。小姑娘小小年纪,就已经与大师一般火候,这一“点”输的同样让人敬佩。

    “你……你是……”方德胜此事注意力却完全不在那三只色子上。

    萧琴对这赫然摆在眼前的不争气地“二”点皱了皱眉,随后自嘲地笑了笑:“金老大,给你丢脸了,别介意啊,毕竟……当年你教我的时候,我才七岁呢。”

    “小琴儿!”方德胜突然眉开眼笑,当年干巴巴地小娃娃和眼前的调皮少女身影重合,他终于想起为何会觉得乌宓茜眼熟了。

    当年萧琴流落江湖的时候,日子过得绝对称得上悲惨的。身上有银两,却不敢大方地睡客栈吃酒丰,一是因为周围围捕她的人太多,那些人想要她的赤霄令已经想疯了,二则是因为经常有店家打她的主意,一不小心就会被卖了。与其在客栈睡得担惊受怕,倒不如在土地庙过着风餐露宿的日子。只要她把钱藏好,再穿得杂乱一点,走倒街上也跟个小乞丐差不多,没人会主意到她是个女孩,更没人会认为她身上有钱。反正她只是每天拿几文钱卖馒头和包子,人家也只当她乞来的。

    这样一路躲,一路逃,虽然苦了些,但也渐渐避开了那些人的耳目。直到有一天,萧琴在赌坊后面的巷子里看见一个人。

    那人被赌坊的打手们打得鼻青脸肿如猪头,嘴里却还不死心地吆喝这什么“我赢了”“明明是我赢了”。

    萧琴撇撇嘴,到死还在贪心,她最瞧不起这样的人了。她一个小孩儿,什么能力都没有,也在努力地活着;可那人身强体健,年纪轻轻,不找份伙计谋生,却一心醉赌,活该落得这下场。

    想着,萧琴心中对其更是不屑,再不多看一眼,径直走了过去。

    不料走到跟前的时候,那人却是突然坐起身,朝她扑了过来。

    萧琴当下吓得一阵惊叫,怀里的馒头也丢了,转身就跑。好在那人似乎也并没有追过来——也难怪,被打成那样,能坐起来都不容易了。可惜了她的馒头啊……

    萧琴越想越不甘心,就原路悄悄地摸了回去。谁料一转弯,却见那人正狼吞虎咽地啃着她刚买的,热腾腾的馒头。小小的萧琴也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大的勇气,当场就喊道:“喂!你!还我的馒头!”

    其实后来萧琴回想起来,觉得自己当时多半也是欺软怕硬的心里,若抢他馒头的不是一个刚被揍得半死的猪头而是个强健大汉,她估计想也不想地就跑远了,哪还有胆子回来。

    不过那个家伙看起来,实在是没什么反击之力。

    被萧琴一吼,那人咧嘴一笑,却牵动了嘴角的伤势,又倒抽了一口凉气。

    “小子,算我跟你借的,将来还你一车!”

    萧琴白了他一眼:“我吃馒头是因为我现在饿,吃不到,饿死了,将来要你一车馒头有什么用!”

    那男人听了竟是一怔:“小家伙头脑很灵活嘛,是块好料子。”

    “什么里子面子,我又不是布!你快说,你怎么赔我的馒头!”

    难男人发愁道:“我东西在里面被抢光了,又被揍成这模样,哪里去找钱还你。”

    “哼!活该,谁叫你要去赌!”小小的萧琴是非分明得很。

    “臭小子!你知道什么?我又没输!这帮兔崽子赌不过老子,就说老子出千,又顺带抢了老子的钱,给我撵了出来!妈的!”

    萧琴压根不信他那套,流落江湖有些日子了,加上天性聪明机敏,见着这样的人也不是第一次了。

    “我管你什么理由,你先把老子的馒头钱还我!”

    那男人听萧琴一口一个“老子”不由又笑了起来,他也不恼:“你这小娃娃有意思,眼里只有馒头,这样好了,我看你顺眼,收你做个徒弟怎么样?”

    “谁要做你徒弟?”萧琴几乎是想也不想,她现在只想要会该属于自己的那份吃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归功于谁

    “臭小子,你懂什么?学会了老子这招‘一柱擎天’,将来你到最贵的酒丰去吃饭,他们也不敢撵你!”

    “什么‘一柱擎天’,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我馒头啦!快点儿!”

    男人不由也有些恼怒:“你这儿小娃娃!眼里只有馒头是不是!”

    “也不是,还钱也可以呀!你有吗?”

    “没有!要嘛就跟我学,要么就什么也没有!”现如今回想起当年这段故事,方德胜还是觉得自己那时候一定是疯了,竟然死活缠着那孩子要教他。

    后来,萧琴耐不住他软磨硬泡,只好答应和他学赌术。不过对于那“最贵的酒丰”她是真的没什么兴趣,她又不是去不起,她只是怕自己去了没命出来而已。

    算算那段日子,两人也相处了个把月工夫,街上人当时还以为他们是父子。方德胜人其实很不错,除了好赌贪吃一点,别的方面还是很讲究的,可以说,方德胜是萧琴逃亡路程中的第一个朋友。

    后来,方德胜慕名去挑战赌王,而她要继续赶往京城投奔舅舅,两人便分道扬镳。而直到分手的前几天,方德胜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其实是个女孩儿。于是只有一边叹息自己毁了祖师爷“传男不传女”的规矩,一边又对着萧琴十根手指头惋惜说“这手长得多好啊多好啊”。对此,萧琴一律白眼以待。

    一晃,竟是十多年过去,当年的小乞丐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到他的赌坊来“砸场子”。

    若非这由他亲手所教的手法,方德胜还当真认不出来。

    “金老大,想起我来了?”萧琴笑吟吟地,眼睛眯成一条缝的样子,和方德胜倒真有些父女相。

    “你……你个臭小子!真是把我糊弄够呛!”方德胜一瞬间有些哭笑不得,连忙向手下吩咐,“来人啊!立刻去飘香丰订一桌‘最贵’的酒席!你老板我今天要大宴宾客!”

    萧琴不忘从旁嘱咐:“别忘了叫上我要见的人啊。”

    “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方德胜拍拍额头道,“去请大小姐,就说有人求见。”

    方德胜办事果然有效率,一会儿的工夫二人便已经坐到了飘香丰的雅间。

    今时不同往日,萧琴确实是饿了,所以一落座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方德胜再遇久别的忘年交,欣喜之情自是不在话下,直到门外传来通报声。

    “老板,小姐来了。”

    方德胜闻声忙起身,偏偏萧琴对于方德胜的颜色却是没看见一般,照吃不不误。

    “琴儿,起来,小姐来了!”

    “没事没事,”萧琴嘴里叼这鸡腿说起话来有些含糊,“这个辣子鸡我还想吃……”

    “吃那么多辣的你也不怕上火!”一声怒喝传来,萧琴感觉有人猛地抓起她的胸襟,眼前一双美目怒气盈盈,烈焰灼灼,“你……你……”

    “辣子鸡。”萧琴好心提醒。

    美貌女子猛地松开手,鼓足了气对外暴怒道:“听到没有!再来一盘辣子鸡!”

    萧琴“噗嗤”一笑:“从露,你也吃辣吃多了吗?火气这么大!”

    德胜当然是见了那个字就明白萧琴要见的其实是聚宝坊幕后的老板——公孙家幺小姐东郭从露,也就是如今公孙家真正做主的人。

    东郭从露见此情景,怒极反笑,然而乐极却又生悲,美眸顿时琉璃晶莹,像随时要滴出水来。

    “你……你早干嘛去了!现在才知道来找我!”

    方德胜哪里见过大小姐这般模样,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方老板,你先下去吧,我有话要和她说。”东郭从露吩咐道。

    满嘴鸡骨头的萧琴还不忘挥了挥油乎乎的手,口齿不清地加一句:“‘鸡’老大再会!”

    “再会个鬼!”旁人一走,东郭从露再度发飙,“萧琴!赤霄阁下,立刻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场大爆炸,褚高驰说你在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让我吃完,吃完再说……”

    “小姐,辣子鸡来了。”

    “辣、子、鸡……”不知道问什么,东郭从露突然格外的厌恶这三个字。

    “送上来,送上来!”萧琴忙不迭地召唤着。

    “尊上!”

    东郭从露唯有自认倒霉,只要遇上萧琴,似乎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因此——她决定自己这辈子都要讨厌辣子鸡这种东西!

    事实证明,吃饱喝足的萧琴才能够正经地谈事情。简单地说了说自己死里逃生的过程,萧琴更关心的还是如今无常堡的形势。

    傲雪论剑之后,江湖三分,可以说争斗的序幕正式拉开,三方已经表明了敌对立场。然而,傲雪堡后有朝廷撑腰不可小觑,落日山庄这些年来处心积虑增加实力,在江南亦有足够的称霸资本,唯有无常堡……

    四大家族貌合神离已久,外表的光鲜掩盖不住内力的腐朽。跋扈如南宫,中庸如上官,不过也就是顶这“武林四大家族”的头衔,事实上早已开始自谋生路。论剑大会的一幕,确实给人以无常堡醒狮初啸的错觉,然而,一头沉睡了多年的狮子,除了在惊醒的时候咆哮一声以示愤怒之外,还能做些什么呢?如果还完全靠原来的四大家族,这头早已经老得不能动的狮子只有饿死或是给人充饥的份了。

    所以,如今看起来最气派最名至实归的是无常堡,最虚有其表不堪一击的——也是无常堡。

    而今,不知是谁使的手段,竟然又把萧文虹和褚茹雪这种难缠的角色给引了过来,若她如今坐在无常堡主座上到还有婉转余地,偏偏她已经是个“死人”。

    看来,那伙一直藏在暗处的势力非常不愿意她入住无常堡……

    也对,如果一切如她所愿了,那么这场延续了数十年的局,也就没有必要进行下去了。

    “四大家族如今有什么动静么?”萧琴简单地换了下衣服,又洗掉脸上的涂料,总算恢复成自己原来的样子,这样一来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只一点点。

    “动静?”东郭从露脸色有些阴沉,“你所谓的动静指什么?南宫家的暴动,上官家的沉默,百里家的不问世事,还是公孙家的愚忠?”

    萧琴抬眼看:“从露最近心情不好呢。”

    东郭从露像看白痴一样看某人道:“这要归功于谁?”

第一百一十九章:再无用武之地

    “我。”萧琴态度好到让东郭从露想发火都发不起来。

    “你到底在想什么?”东郭从露头痛地道,“你知道那天……我和封皮栋被吓成什么样么?”

    萧琴摇摇头,然后在东郭从露爆发前识相地补上一句:“不过想像得出来。”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东郭从露狠狠地瞪向她,“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根本没有权利死!”

    萧琴一怔,随即苦笑道:“是啊……所以你们真的不用担心,老天哪有那么容易放过我。”

    “我……”惊觉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东郭从露一时有些语塞:“尊上,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只是有些受不了这些天的大喜大悲。

    “从露,我明白。”萧琴道,“我身边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跟随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那是我萧琴的承诺。就像你,当初我答应你的事,我一直记得,我答应每个人的事,我都记得。”

    “尊上,我只是……”她并没有埋怨萧琴的意思。

    “你让我说,”萧琴打断她的话,“从露,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个多疑的人,为什么这么落魄的我会来找你?为什么我不相信丰之康,却相信只要我活着出现,你依然会跟随我?”

    东郭从露一怔,竟然说不出话来。

    她以为,这一切都是默契,可是事实上,这所谓的“默契”又来自何处呢?

    萧琴摇摇头:“原本只是如此简单的利益交换的,可是偏偏我萧琴就是这么幸运,我遇见的,都是很好的人。你如此,阿笙如此,包括七姐,还有很多人,你们都是很好的人。我的许诺一个都没有达成,可你们付出的却似乎越来越多,我还让你们担心了……对不起。”

    东郭从露突然感觉胸口闷闷的:“其实,我发脾气只是因为……”

    “相信我,为了你们,我也不会那么容易倒下的。就像你说的,在这之前,我没有资格死。”

    东郭从露望了萧琴一会儿,突然长叹一声:“好吧,我发脾气只是……只是很高兴你活着。”

    萧琴甜甜地一笑:“谢谢。”

    精致华丽的软轿落定,一身红衣的女子摇着小金扇款款从掀起地帘子后探出身子。

    她回过身,帘子再度被掀起。

    这轿子里,原来不只一个人。

    浅紫色衫子的公子下了轿,望了望眼前的大门,不由调笑道:“很是气派嘛。”

    “还不是前任尊上命人建的。”东郭从露懒得多看一眼,对旁边的下人问道:“老爷子在呢?”

    “在前厅。”

    东郭从露想了想,终究是问道:“你当真要这样进去?”

    面前的“公子”当然是除萧琴之外不做第二人想。

    东郭从露皱着眉将萧琴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我觉得不合适。”

    “我觉得满合适的。”萧琴抬起袖子看了看。

    “谁跟你说衣服了!”

    “头发弄得也很合适啊,完全是男子发饰,这里垂下两条,连耳洞都遮住了呢。”萧琴颇得意地弄了弄头发。

    “你为什么一定要乔装进去?大摇大摆地回犹晔堡不就行了?”就算那几个老头子要反,也不会抬明目张胆吧。

    萧琴淡笑:“可是我已经‘死’了呀。”

    “尊上,如果你是想将计就计的话,就根本不该到慕容家来,你这样,绝对骗不过里面那只老狐狸。”

    “从露,那是你的长辈,不要这么说人家。”萧琴无所谓地道,“再者我也说过,我本来也没打算瞒过他,他要是这么好骗,就不会害我差点丧命了。”

    “可是你这样突然出现,他难保不会……”

    “我就是要他动手。”萧琴眼眸闪过寒光,“拖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来到这里,你以为我的目的是什么?”

    “这样你有危险。”

    “不会的,那么大的爆炸我都死不了,这样会有什么危险?或者说,你觉得天底下还有谁伤得了我。”

    “……我始终认为你这样太冒进,不像你从前的风格。”

    “从露,人一旦不懂得变换风格,那么离失败就又进了一步。”

    不错,若是从前,她最先否定的就是这个引蛇出洞的烂方法,但是如今她旧毒随时可能复发不说,又多了个眼疾。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那副方子效用如何,现在每一个景象对于她都是来之不易的契机,眼睛多看见一日,自己就要多做一事。否则就算来到这里,也之不过是前功尽弃的最后一步,毫无价值。

    “这是两回事。”

    “这是慕容家的门口。”萧琴提醒她,“我们不该在这里争执,进去吧。”

    东郭从露又想说什么,却终究止了话端。

    “别告诉封皮栋。”

    “什么?”东郭从露怔了一下。

    “我没死的事,别告诉他。”

    “……没有用的,”东郭从露无奈地笑了笑,“他说过他会来,无论你是生是死。”

    萧琴闻之心下不由一沉。

    “他这么说?”

    “他说他要酬知己。”

    “……多傻啊。”

    东郭从露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面无表情地道:“我也这么认为。”

    慕容府邸的修建雍容大气,到处彰显着世家风范,据说这里和真正的慕容世家格局大同小异,是当年武林盟聚集时专门为了安置四大家族而建。其他如南宫、百里、上官府邸也是如此。

    不过,整个府内大归大,人却并不多,几个扫地的老妈子,偶尔从回旋的廊桥上会经过的几个小丫鬟,其余人等并不见许多。

    到底是临时的居所,即使修葺得再神似,也不可能将四大家族的人口原封不动地照搬过来。事实上,若非这次萧琴再主犹晔堡,这四间大院子,恐怕永无再用武之地了。

    不过,在有心人驱使下,即使四大家族元首重又聚集在此,却也并未能迎来之前在傲雪论剑台上尽显威风的盟主,就不知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了。

    在东郭从露的引领下,萧琴一路来到正厅。

    厅中正坐着的是一位神情肃穆的老人,一身暗红秀金线云纹袍子,眉宇间是不容置疑的威严,唇角微微向下抿着,显示着其性格中的刚硬与果断。

    “叔叔。”东郭从露恭敬地行李。

    “你回来了,还是没有尊上的消息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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