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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莫问莫忧     带着系统称霸武林txt下载     带着系统称霸武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章:她根本没死

    东郭从露摇摇头。

    虚掩的眼帘微抬,威严的老人望向她身后的紫衣公子:“这位……”

    “这位是从露的朋友,路过此地,借宿几日。”

    老者微眯着的眼睛似乎又睁开了一点,从头到脚地打量这眼前的年轻人。被盯着的萧琴顿时觉得一阵透到骨子里的冰冷——这种魄力,是靠着岁月和阅历生生累积出来的,单靠一个眼神就可以让人心生畏惧。怨不得聪明如东郭从露也从他这里讨不到半分好处。

    她昂首迎视老人的目光,任其打量,努力不让自己的胆怯流露在外。这只是个开始,她要面对的还很多。

    “乌公子,这位是我叔叔。”

    慕容家族至高的权威者,慕容胜。

    萧琴恭敬地行了个礼:“在下乌冰非,见过慕容伯伯。”

    似乎有些压抑于男子的勇敢,慕容胜终于正眼注意起这个姓“乌”的晚辈。

    “乌公子是哪里人士?”

    “洛阳。”萧琴不卑不亢地答道。

    “看起来身子似乎不大好。”

    萧琴眉心微皱,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自小多病,是不大好。”

    慕容胜能看出她的身体状态并不奇怪。她身上的毒早已深入骨髓,若非这一身古怪内力支撑,如今她早已是病入膏肓之人。略通岐黄之人便可看出她面色过于苍白,隐有疾病之色。

    “如此可要加紧调理,年纪轻轻,便落下毛病,有志不得伸展,就可惜了。”

    “伯伯说得是。”

    “没事就下去休息吧。”

    于是,二人告退,与慕容胜的第一面,就这样草草了事。

    萧琴不敢肯定慕容胜那句“有志不得伸”是有意还是无心,她只知道,这次的对手恐怕是有史以来最难应付的,因为她不敢断定对方的底牌是什么。无论是天生的才智,还是后天的机敏,在岁月沉淀出的经验和阅历面前都显得无助得很。

    “怎么样?”

    萧琴回头看了东郭从露一眼,叹息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被压制了这么多年了。”

    “我早说过,老头子不是一般的难缠,你偏要和他正面交锋。”

    “两军厮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要是临败北的时候还连对手的样子都没见过,不是很悲哀吗?”

    东郭从露停下脚步:“以你的能力,我相信把他从暗处激出来只是时间问题,何必这样……”

    “我哪有那么多时间。”

    “什么?”东郭从露不解地望向她,“你回来之后就很奇怪?哪里不对吗?”

    “没有,我是急性子嘛,不喜欢拖拖拉拉地办事。”萧琴一笑掩盖过眸中瞬间的阴霾。

    东郭从露无奈:“老大,我的身家性命这下可都托付到你身上了,你可别在这个关头出状况。”

    “怎么会?”萧琴挑眉,“我是那么靠不住的人吗?”

    想了想,东郭从露快步又跟了上去:“你说老头子会按你希望的那样认为吗?”

    “我怎么知道。”

    “……你,尊上,我开始后悔了。”这个掌握这她东郭从露身家性命的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走一步看一步就好,”萧琴劝慰道,“别杞人忧天,至少目前为止,我的计划出奇得顺利。”

    “信你才有鬼。”

    东郭从露嘀咕道,她没忘记这个“计划总是出奇顺利的女人”才刚刚在大爆炸中死里逃生。

    “照你的说法,萧文虹和傲雪堡的人就快来了,你准备怎么办?”

    “唰”的一声,萧琴甩开手中的折扇,扇端露出精光闪烁的眸子:“看着办。”

    东郭从露的眉头越来越紧了。

    晚灯,烛火,书案。

    老者凭立窗边,凝视烛火的眼中闪过一抹阴沉。

    “出来!”低沉的嗓音透着浓重的沧桑感,他老了,可是功力却丝毫没有减退。

    门“吱呀”一声开启,一把桃花扇率先映入眼帘。接着,来人步履稳健而不失优雅地进入屋内。

    “你倒直接,大摇大摆便进来了。”这里到底不是真正的慕容家,不然他早被大卸八块。

    桃花眼眸光流转,美而不媚:“在下是踏着老爷子为在下铺好的路一路走来的,老爷子的路,哪会有差错呢?”

    不错,慕容胜这老狐狸敢把会面地点定在慕容家的书房,他就敢从正门堂堂正正地进来。

    “你动作变慢了,世子。”

    “不慢,约定的便是今日。”

    “可是事情有变,难道你不该加快一下脚程吗?”慕容胜微眯的眼中闪过阴霾。

    “真是难得啊,老爷子,原来你也知道事情有变。”

    “世子的话,老夫不明白。”

    “噢?”世子沉下脸,“好一个不明白,我很想问一问阁下安平镇的爆炸是怎么回事,老爷子不会‘刚巧’又不知道吧?”

    “尹公子以前不是这么婆婆妈妈的。”

    “我婆婆妈妈?”那世子冷声道,“你这计划从未与我商量过,更别提什么提醒,你可知那日我亦跟随她身后,若非我早有所防备,如今早被炸成一摊肉泥!”

    “堂堂南陵公良世子,会中我这么一点雕虫小技,世子未免过谦了。”

    公良叶容面色阴骛:“慕容胜,我警告你,不要因为面前的是我而非我父皇便耍什么花样,后果你承担不起。”

    “世子稍安勿躁,老夫与南王的合作早已细谈妥帖,结果更是双方受益,世子凭什么认为老夫会藏私呢。”慕容胜要似乎在笑,可笑意却始终未达眼底,“倒是公良世子你……似乎有什么事情不坦白吧。”

    公良叶容高深一笑:“本世子也不懂慕容老前辈的意思。”“慕容老前辈”几个字,在慕容胜听来,似乎被咬得格外用力。

    慕容胜冷笑:“装蒜!萧琴根本就没死!”

    公良叶容皱眉:“噢?敢问老前辈是哪里得到的消息?”

    “世子真问的出口啊,这样的消息老夫竟然是从别人嘴里得知,而非你这个‘正好跟在她身后’的世子殿下。”当初他们的协议中,明明说好公良叶容走动江湖之间搜集情报的。

    “哼!那样的爆炸,她都死不了,我又去哪里知道。再说了,死不死又怎样?反正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萧琴死了,你那么在乎这个?”

    “世子是在说笑,我难道要让那黄毛丫头活着踏进犹晔堡?试问老夫这些年的心血为何?”

第一百二十一章:不简单

    公良叶容冷笑:“慕容胜,你真当我不知道,你的心血就是为了一个犹晔堡主?这么个位子值得你苦守这些年?你又为何偏偏要拿那小太子作诱饵?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居心,也别以为我不知道父皇和你都商量了些什么!”

    慕容胜脸色一沉:“世子,这些似乎与你无关。”

    “是,你是要称霸中原还是要称霸江山都与我无关,我只想告诉你,既然说好的合作,就别总是妄自行动。一部错,步步错,到时候的结果我怕你消受不起。”

    “好说。”慕容胜惬意地坐靠在太师椅上,“老夫只希望世子能贡献出些有价值的消息,这样老夫再见南王的时候,也好跟殿下美言几句。”

    听到这句话,公良叶容眸光含冰:“……连你都想要挟我?”

    不错,他不过是个不为父皇喜欢的皇子,父皇可以不萧他的姓名让他出任如此危险的任务,但那不代表他会任人宰割。

    “世子严重了,只不过我想世子需要看清情况,这里是中原,不是南陵国。”

    公良叶容冷哼:“我也想提醒慕容老前辈,这个央朝……还姓褚!”

    慕容胜脸色骤然阴霾。

    “住口!老夫一腔赤胆忠心,启容你玷污!”

    公良叶容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慕容胜身后的书阁:“是啊,慕容老前辈与我父皇的斯通信件不知道是放在身后的哪个暗隔里。”

    “是啊,慕容老前辈与我父皇商议‘大事’的信件不知道是放在身后的哪个暗阁里。”

    屋内的气氛一时间压抑到了一个极致,慕容胜眉毛微蹙,似乎只是被小虫叮了一口般淡定,然而背在身后的手掌几次握紧又展开,功力聚了又懈,懈了又聚。

    另一边,公良叶容也是暗自调整内息,不过却不是为了反击,而是随时准备抽身。挑衅归挑衅,身为南国皇族的骄傲是永远都不能放下的,至少在别人称他“世子”时,必须如此。但真与这个老家伙硬拼的话绝对是不明智的。至少在武学造诣上,他得承认自己是个后辈。

    半晌,慕容胜眼中的激怒渐渐隐去,又换上了与平时无异的深沉:“公良世子,我们都不是不识时务之人。”

    老狐狸,就知道你不会这么轻易罢手!

    公良叶容心中暗骂一句,面上也收起阴冷,只道:“既然如此,慕容老前辈下一步计划想必也已经安排好了。”

    “你认为萧琴现在在哪儿?”

    “老爷子这么问,显然已经有估量了?”

    慕容胜眼角的鱼尾纹凑得更紧,眼神更加阴鹜:“我怀疑,她现在慕容府。”

    “理由?”

    慕容胜平时总是微眯这双眼,这一次却难得地正视公良叶容——那是一双没有温度的眼睛,公良叶容感觉到透骨的寒冷。

    突然,慕容胜所问非所答道:“他们也快到了吧?”

    “不出意外,明日便会抵达,目标就是这里。”

    “既然如此,你明日自己看就是。”

    慕容世家是四大家族中最庞大的一个,却也是最忠心耿耿的一族。当年赤霄一门惨遭横祸,南宫睿第一个起事,上官靖之对此置之不理,多亏慕容胜和百里家联手打压南宫,否则今日的四大家族,也不会等到由萧琴这等小辈来重整。事实上,十多年来,四大家族犹如一盘散沙,谁也不服气谁,自然这盟主宝座就悬至今日。

    不过,四大家族中,南宫极端,总以领袖自居;百里神秘,除了十多年前那一次,再没有过任何动静,上官无论何时都置身事外,唯有慕容家在外口碑最好。不过据传说慕容胜忠心耿耿,从未对盟主之位起过歹念,不然也不会默默无名这许多年。

    然而,四大家族内部的情况到底如何,也只有内部的人了解了。

    入住慕容府后,萧琴并没有太大的动作,只是不时与东郭从露聊聊天,品品茶。如她所料,慕容胜依然本分地当着自己的大家长,甚至比她想像中的还要沉稳。

    他们都一样,都在等待机会。

    轻巧的脚步声传来,不用抬头也知道来人是谁。

    “尊上。”

    “从露,这是在你们慕容家,注意改口。”

    “我若改了口,‘他们’听不到怎么办?”东郭从露有意无意地瞟了瞟窗外。

    萧琴不紧不慢地道:“做戏总要做得像一点儿才是,别太无视专门负责监视我的肖小,都是人生父母养嘛,天生不入流不是他们的错。”

    “尊上说得是。”东郭从露手中不知何时握着的石子突然向窗外一掷:“人不能太贪心,我们想送的情报,听去无妨,偶尔说说私房话也跟来,就太讨厌了。”

    窗外立即传来两声闷哼。

    萧琴对于外面的声音完全不为所动,依旧慢条斯理地品茶道:“好歹都是姓慕容的,别下那么重的手。”

    东郭从露无乃白了她一眼:“我比你有分寸。”

    萧琴莞尔:“说吧,什么事需要你特意把盯了我两天的人支开。”

    东郭从露却收了玩笑神色:“他们来了。”

    “你是指……”萧琴反应似乎稍微慢了一拍,“哪一伙?”

    算算日子,他们也确实该到了。

    东郭从露斜倚窗栏,似笑非笑道:“如果我告诉你两路人马都到了你觉得如何?”

    萧琴皱眉:“在下会觉得老天真钟爱在下啊。”

    “的确。”这一点,东郭从露很是赞同。萧琴做事总是考虑得足够妥帖,因为她必须如此,她已经习惯了老天总是喜欢把最坏的情况一股脑儿地派给她。

    “他们难道没有一家想去拜访一下南宫和上官吗?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不会先来慕容家。”萧琴不由嘀咕。

    “因为你的想法从来都不正常。”

    “可是我大哥和庐王还有濮大少都是曾经熏陶过我的人,没理由我会做他们不会啊?至少该有一个想到吧……”

    她理想的状况是萧文虹来慕容家,褚茹雪去找其他三家的麻烦。算了,分开这三年多,导致他们之间实在是流失了很多默契。

    萧琴不负责任地开始在心中数落某排行第十又老是给她添乱的王爷,丝毫没想过褚茹雪半路上是收到谁的暗示才改变主意的。既然知道萧琴没死,又出现在犹晔堡的地盘,那么她不去找东郭从露难道去找百里煜城和呼延承安吗?就算褚茹雪本来的目的不是慕容,如今也可以锁定目标了。

    “虽然我是说同样的话,但是我想现在我不得不再重复地问一次,”东郭从露叹息道,“老大,我们现在怎么办?”

    萧琴报以胸有成竹的微笑,说出口的却是令人吐血的话语:“我说过啊,走一步,看一步喽。”

    “小姐。”门外传来丫鬟的敲门声。

    “说。”东郭从露不耐烦地道,她记得她吩咐过暂时不要有人来打扰。

    “老爷说,请您去见几位贵客,还有乌公子也一起。”

    “不……”

    “好啊。”不待东郭从露回答,萧琴抢先道,随即给后者使了个眼色。

    慕容世家今日宾客满堂,热闹非凡,只是宾主脸上却是肃然依旧,并没有什么异样的神色。

    整个厅堂阴风阵阵,连门口老树上的麻雀都乖乖地闭了嘴。

    言不由衷地客套,明褒暗贬地互指,唇枪舌剑,冷眼斜飞不足以形容此刻的情景。慕容府的下人们不由开始怀疑今年慕容家的风水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几个难缠得主儿全都同一时间找上门来了,再这么下去,这间老屋子怕受不住了。

    褚茹雪自然是一进门就看见了先他一步的萧文虹,只是与萧文虹的冰块脸相比,他显得从容许多。

    “慕容老前辈,久仰大名,今日特来拜访。”

    刚刚跟萧文虹一番寒暄的慕容胜皱了皱眉:“迎王大驾,慕容家真是蓬荜生辉。”

    褚茹雪在江湖上走动并不频繁,慕容胜一语点破其身份,他也没有再刻意隐瞒的必要,只是言行多少又多了些忌惮。

    这个老人,不简单。

    这是褚茹雪对慕容胜的第一印象,怨不得他能统率这么大的一个家族,能压制东郭从露如此之久。

    “老人家太客气了。”褚茹雪眨巴着眼睛作意外状,“萧庄主,今天是什么风吹动您的大驾?”

    他与萧文虹早在萧琴离宫前只有过几面之缘,但彼此印象却十分深刻。

    “不敢当。”萧文虹迎视他的目光,“殿下不忙于朝堂大事,怎么有空管起江湖闲事来了。”

    面对萧文虹的冰块脸,褚茹雪笑得特别灿烂:“治大国如烹小家,茹雪不才,不能在朝堂上为皇兄解忧,唯有在闲事上下下功夫了。”

    萧文虹报以冷笑:“我朝得良臣如庐王,实在是民之大幸,更是我等江湖闲人之幸啊。”

    “这……茹雪愧不敢当啊。”说完,褚茹雪目光扫向一直默不作声的男子:桃花眼,桃花扇,一支风骨绝佳的花团自衣摆伸枝绽放于胸前,不用问,他的名字已写在外在。

    “这位……想必就是‘天下第一’的‘一枝花’尹公子了吧。”褚茹雪故意隐去了“美男”二字,不找痕迹地打量这湛飞尘。

第一百二十二章:你是真的不简单

    湛飞尘挑眉:“正是在下,江湖朋友调笑的绰号罢了,庐王莫要当真。庐王殿下风姿绰约,萧庄主也是玉树临风,有二位在此,尹某还妄称什么‘天下第一’,那实在太不自量力了。”

    “我看,不自量力的是我吧!”娇声婉转,红衣女子摇这小金扇款款步出屏风。

    “呦呦!今天慕容家这是选美大会吗?人可真全啊。”

    一直静静品茶的慕容胜闻声请咳:“从露,不得无礼。”

    褚茹雪有礼地道:“慕容姑娘,久违了。”

    东郭从露巧笑,眸光流转:“殿下太客气了,从露不过是一介弱智女流——轮武艺不如尊上,轮智谋不敌,魄力不如萧公子,便是美丽与手腕也不如‘天下第一美男’的尹公子,哪里有什么好久违的呢。”

    “慕容小姐未免太过自谦了,今日这等当时豪杰的集会,乌某有幸参与,才是天大的幸事啊。”

    低沉却不失轻柔的声音自屏风后传来,紫衣公子长身玉立,原本平凡的五官因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而平添魅力,整个人自然而然地显示出一番别样的风采。

    话音方落,紫衫公子缓缓步出,面若春风,温润如玉。

    “在下洛阳乌七依,见过各位公子,拜见庐王殿下。”

    慕容胜沉声道:“乌公子是小女的贵客。”

    湛飞尘乍见乌七依时竟觉得那耀人的眸子有些刺眼,随即面色微沉,他是……乌宓茜吗?

    萧文虹也是同时一怔。

    乌宓茜,乌七依……这两个名字,只是巧合?

    只是,乌宓茜的眼睛却是盲症未愈,而眼前这人眼睛精亮有神,又与那女子完全不同,而且……萧文虹突然有了种大胆的猜想:他实在很像一个人。

    “冰非……茹雪……倒是和本王的名字很像。”褚茹雪不似二人反应强烈,也不去看那乌姓男子,只是玩味地品味着那分外熟悉的声音。有的时候,眼睛是最大的骗子,直觉才是最准确的。

    “乌公子既然是慕容小姐的朋友,想必也一定大有来头了。”湛飞尘率先道。今日这慕容家可真是吉星高照,就不知道这位“乌公子”是不是如他所想,来头最大。

    此时,屋内人的目光已经完全集中在了这位神秘的紫衣公子神上,湛飞尘的话正好方便于他们的试探,于是,竟也没人插话。

    面对若干双眸子的紧盯,乌七依淡定自若,温声道:“在下不过一介书生而已。”

    “书生?”褚茹雪笑道,“还真是文武双全的书生。”步履轻盈,明显是个练家子,只是隐隐似乎有些病气,和某人还真像。

    “在下自幼体弱,特习武修身,不过在各路高手面前,实在不值一提。”乌七依自始至终任众人打量,大方坦荡得不带书生腐气。

    萧文虹凝眉:“阁下认识一位叫乌宓茜的眼盲女子吗?”

    此语一出,褚茹雪不由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奇怪,今天心情真很好。

    乌七依故意忽视某人格外灿烂的笑脸,道:“在下有一远房堂妹,闺名正是宓茜,自幼便有眼疾,不过已失散多年,作为兄长,在下也甚是思念。萧庄主可是有她的消息?”

    “兄长?”萧文虹乍听这两字竟是怔了怔,随即有些茫然道:“我也有个妹妹……不成才得很。”最后一句,也不知道是气话还是反话。

    东郭从露听了却是冷笑:“萧庄主的妹子若是不成才,我等岂不是连废柴都算不上了。”

    “从露!”慕容胜喝了一声。

    “失礼了。”东郭从露言不由衷地扭过头。

    “其实慕容姑娘并没有说错啊,谁不知道二小姐机智无双,人称女中诸葛,美誉‘传奇女侠’,萧庄主实在是谦虚。”褚茹雪刻意在他面前强调“二小姐”三个字,说话间,却是盯紧了乌七依细微的表情。

    果然,萧文虹眼中冷意又添几分。

    “若成才又怎会遭奸人暗算……尸骨无存。”最后四个字咬得格外生冷,萧文虹丧妹之痛,确属其实。

    乌七依看在眼里,眸中不由闪过一丝异样。

    “庄主节哀。”

    谁知褚茹雪却又煽风点火道:“堂堂天玄赤霄,此事岂能作罢?”

    那你想怎么样?乌七依皱眉,褚茹雪,你是来闹事的吗?

    萧文虹却是冷声道:“此事与犹晔堡无关,天玄赤霄与落日山庄并无瓜葛,但是,萧琴的仇,萧某必报。”

    话说到此,褚茹雪清楚地看见乌七依身形微震。

    乌七依眼神不着痕迹地扫过他,面色如常。

    湛飞尘望着乌七依的眼神越发怪异,头脑中无数个思路飞速旋转,渐渐的,唇畔却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虽然不清楚她到底如何作到的,但看起来她果然没让他失望。

    突然,湛飞尘开口道:“我前几日倒是见过令堂妹,相信她一切安好,乌兄不必挂怀。”

    乌宓茜淡笑:“如此,还请尹公子多留意我堂妹行踪了。”

    正当厅中数人各怀心思,互不退让之时,慕容胜突然沉声道:“各位远道而来,想必都已疲惫,不如暂且在慕容家休息数日。”

    东郭从露与乌七依对视一眼,道:“从露这就去安排各位的住处。既来之,则安之,可不能让人我慕容家不懂得待客之道。”

    褚茹雪依旧是其中笑得最灿烂的一个:“任谁都知道,慕容家,是‘最’懂得待客的。湛兄你说是吧?”

    湛飞尘一怔,没想到褚茹雪会突然指向他,扬眉道:“当然。”话锋一转,他会过身,“萧庄主也是这么认为吧?”

    要留一起留,要死一起死,谁也别想逃。

    “……正是。”

    出乎乌七依意料的,连萧文虹也一口应了下来。

    好了,真好,这下足够乱了。

    东郭从露好笑地看了乌七依一样,仿佛在说“这下看你怎么办”。

    武林三大势力的实质领袖都不约而同地聚集在了原本空荡荡的慕容府,这样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江湖。

    有人说赤霄无故逝世,和这一伙人脱不了关系;也有人说,这是落日山庄和傲雪堡联手要打压犹晔堡,以避免其重新独霸江湖。不过这些对于某个人来说,都不是最重要的,反正他只需要在适当的时候做适当的选择就是了。

    乌宓茜无故消失之后,丰之康总觉得哪里似乎被自己忽视了,一路悠然前行,竟然就不紧不慢地被萧文虹甩在了身后,或者,与其说他被甩,不如说是他故意掉队。

    乌宓茜,那个女人,以及诡异的缪觅,他似乎终于想起哪里不对了。

    既然跟缪觅有关,不可能与褚青岚无关,而褚青岚会尽心维护到这个地步的人并不多。之前他还以为褚青岚回七茶楼完全是因为赌气,现在看来似乎并非这么简单。能得到青岚的助力,蒲单蔓的掩护,面对湛飞尘的猜疑全身而退的女人,似乎就只能是……

    虽然他始终猜不透她因何没死,也猜不透为何此事会与七茶楼扯上关系,但是既然“老友”尚在已经确定,他还是决定先停下脚步观望。反正三个难缠的角色都已经聚集到了慕容家,那么他索性多积一点儿德,暂时不去添乱了吧。反正,嫁祸他丰家的真凶,铁定和这些人脱不了关系。

    找了附近条件最好的客栈,就这么悠闲地住了下去,丰大公子一直秉持着自己的作人原则:他只是一个商人,商不与官斗,商不与江湖斗,不与天下斗,只斗金。

    当然,如果这样的江湖事找上他,他也会用最简单的办法处理掉,最简单的办法第一步就是“观望”。

    只是,好不容易在外偷的浮生半日闲的丰之康还是在客栈里意外地遇见一位老朋友……不,一点儿也不老,说小朋友才比较合适。

    “丰大少!你怎么会在这里!”褚高驰站在丰梯上,一根指头颤抖地指向眼前不该出现的某位。

    这个声音……

    丰之康回头,不其然地对上小褚高驰见鬼似的眼神,不由嘴角抽搐。

    “……该是我说吧,你这小鬼怎么会跟到这里来了?”话音未落,他眼见地看到褚高驰身后笑容可掬的男子。

    “啧啧!”丰之康轻叹,“就知道你不简单了,这位……”

    男子眉眼带笑,一脸随和可亲:“在下纪梦回,乃是究极丰长老,早闻丰少大名,久仰久仰。”

    “原来是洛阳究极丰的朋友,今日一见,实在是三生有幸啊三生有幸。”

    丰之康输什么也绝不会输应酬,濮阳昔在宫里摸爬滚打多年最会的就是拍马匹,这两人说是一见如故倒也不夸张——虚虚实实,时明时暗,交起手来倒很是痛快。

    只有一旁的褚高驰觉得自己眼前两只狐狸初次会师的场面分外的诡异,就好像两只黄鼠狼因同时看上一只鸡而惺惺相惜……不,是臭味相投而产生了诡异的友谊!

    很不巧,他似乎就是那只倒霉的“鸡”!

    “噢?高驰竟然是究极丰少主?真看不出……不不,我当初一眼就看出这个孩子不一般啊不一般,连假扮成个仆人端茶倒水都那么有风度,气宇轩昂,不似常人!”

    丰之康一番虚伪到不行的说辞让褚高驰的胃狠狠地翻腾了一下。

第一百二十三章:你不解释?

    这是在丰家对他大呼小叫的那位少爷?

    “哪里哪里,我家少主人坚持要去体验江湖人生,高驰年幼,我本来是不同意的,可一听说他跑去了江南丰家,纪某便改变了看法。一想到能跟在丰少这样的我辈才俊身边,对少主将来的人生也必定是大有助益啊。”

    濮阳昔一番鬼话震得褚高驰的胃部使劲地抽搐了一下。

    这是因他离家而罚他抄了几倍功课的丞相大人?

    “高驰,你干嘛一副快要昏过去了的样子。”濮阳昔笑眯眯地比了个警告的手势。

    “高驰少主不会是身体不舒服吧。”丰之康特意咬紧了“高驰少主”几个字。

    褚高驰此事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欲哭无泪……

    夜,冰凉如水,夜风轻吹,如镜湖中的微澜。

    遥远的北方有一颗格外明亮的星辰闪耀,不过,也许它明天就会灭了,犹如身边萦绕的萤火虫般寿命短暂,也许……

    紫衫公子静静地立于窗,默默注视窗外。

    “既然来了,又故作深沉?”

    一声低笑响起:“一个大男人,半夜守在另一个男人窗外出神,怎么好意思开口啊。”

    褚茹雪悠然地走出。

    窗子很大,两人一窗之隔,并没有多少距离。

    乌七依扫了他一眼,全然不似白日里那般恭敬:“宫里人的癖好最是古怪,王爷为在下风华之貌所迷,愿与冰非共赴一段不伦之恋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啧啧,还真是很般配呢。”褚茹雪笑了笑,并不恼怒。

    乌七依倾身半靠在窗台上,抚弄了下鬓角,露出白玉般的耳骨。果然,这家伙白天就已经认出他了。

    “喂,不谢我?”褚茹雪自墙外靠了过去。易容术他们一起学的,他能认出她不奇怪。

    “谢你来捣乱?”乌七依白了他一眼。

    “别跟我说听到萧文虹要为你报仇你心里不高兴。”褚茹雪无奈,真是,就这点小心思,还装什么无情。这点儿道行,想要瞒他还差得远哪。

    “……一点点。”有些闷闷地转过身,萧琴难得坦然地面对他。心灵坦然了,面子就有些搁不下了,所以背过身,她自己这样解释。

    一直以来,她对于这位兄长,其实并不如自己说得那般怨怼的。就算当年老爹想也不想就抛弃她,可是……反正她就是知道,如果大哥当时在的话,一定不会同意老爹的做法。

    她还记得,很小的时候,哥哥是很疼她,和一般的兄长一样,甚至更加宠溺。十几年之后的重逢很是平淡,她当时重伤昏迷,睁开眼的时候认出是失散多年的兄长,不自觉地就开始流泪——很多年了,很多年没有过见到一个人就想哭的冲动了。那时候萧文虹变了很多,跟幼时比,沉默了,稳重了,却也冷淡了。但是,冷淡背后,却从没有一丝一毫的亏待过她。

    那日的决裂,她一度以为她们兄妹情分走到尽头了。她想,没什么大不了的,就跟当年的爹爹一样,抛弃她了而已——爹爹是为了哥哥,哥哥是为了江湖。他们都有执著得东西,那样东西比她重要,尽管很悲哀,可事实如此。

    可是,自从乔装成乌宓茜那日亲眼见了萧文虹听闻她已“死”时的反应,她才知道,原来不一样的。萧文虹的决裂不同于父亲的放弃,换个角度来响,“决裂”才更有利于她当时所处的地位,况且,如今想来,正式决裂之后,萧文虹除了放出风声外,几乎没有做任何不利于她的事,只是一心对抗傲雪堡。

    也许大哥的内心也很是挣扎的吧。但是这样就足够了,至少在“她”死之后,萧文虹不萧一切地跟上去复仇,寻常人家的哥哥也未必能如此吧。

    她真的知足了。

    “一点点?你就装吧。”

    “一点点”会让整个人像马上要哭了一样,褚茹雪真怀疑萧文虹的眼神,这样都认不出她。“不过,看你大哥那个眼神,如果知道你没死,她不会饶了你的。”

    “呵呵。”乌大公子吸了吸鼻子,“不怕,反正他不会杀我的。”

    褚茹雪望向他:“这是不是就叫‘有恃无恐’啊?”

    乌七依想了想,点点头:“好像是的……是不是很气人?”

    “还好,只发挥了你功力的三分之一不到。”

    乌七依受不了的转过身:“殿下,你大半夜的过来跟我一‘穷书生’拌嘴的?邀功的?找茬的?”

    “以上都有,还有跟‘乌才子’请教些问题。”褚茹雪态度好极了。

    乌七依皱眉,今儿一整天这厮都心情好得诡异,洋溢的喜悦全都写在脸上,真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是褚高驰定亲了还是他赶上大喜日子了?

    看了看天色,萧琴想,也许那人的耐性比他想像得还要强,不会等这些人刚一住进来就行动。既然如此,她索性放心地全力应付某难缠的王爷:“王爷但说无妨,本才子一定尽力回答。”

    想绕弯子,奉陪就是。

    “其实本王是想打听一下乌公子的堂妹——‘宓茜’姑娘。”

    乌七依一怔,似笑非笑道:“王爷有意?”

    “只是感叹乌才子风姿绰约,堂妹必然也是风华绝代。”

    “一般般,一般般。”乌七依言不由衷地谦虚,“王爷是何等人物,我堂妹庸脂俗粉,怎堪入王爷法眼。”

    “我只是对令堂妹的盲目之症感到惋惜以及……意外。”

    怪不得一路进入犹晔堡就这么一条路,他却完全没有留意到萧琴的踪迹,混入萧文虹身边扰人耳目,也算她有心了。只是,萧文虹不是笨蛋,湛飞尘更不是,不会连一个女人是真盲假盲也看不出来,所以他很想知道,萧琴的眼睛是怎么在一夕之间由明转盲,又痊愈的,希望不是他想的那样。

    乌七依一怔:“你只是想知道这个?”她突然觉得,再见后的褚茹雪似乎变了一些,和在傲雪堡的时候……似乎有点不同了。

    褚茹雪不在言笑,眼也不眨地盯着她,眸中的光点让乌七依联想到方才的那颗星。

    乌七依偏头一笑:“我给你一次机会,换个更有深度的问题?”

    褚茹雪双手摆花瓶一样将逃避问题的脑袋摆正:“不必,本王愚钝,想不出更有深度的问题。”

    “那换个有意义的?”乌宓茜偏头向另一边。

    “真的不必。”同样的动作重复,褚茹雪强调,只是语气却似乎冷了一些。

    乌七依皱眉,不去看他:“在下对堂妹的眼疾所知实在不多,我们只是远房堂兄妹,并没有那么亲……”话音未落,萧琴不可思议地瞪视他。

    褚茹雪笑了笑,抬.asxs.了她穴道的指头:“你还是那么容易放松警惕啊。”

    “是殿下阴狠不逊往日。”乌七依咬牙道。

    又轻敌了。

    褚茹雪抵过身子,冷声道:“别怪我,是你自己不合作。”说着,一只手探向乌七依的腰侧,“啧啧,瘦了这么多。”

    乌七依却已久无可救药地感觉不到半丝恐惧,对褚茹雪她似乎从来就没什么危机感。当年出宫时因为这个挨了致命的一掌,如今也依然不长记性。只是——那人的手太轻,擦过身侧时有些痒。

    “江湖劳苦,不似王爷府上锦衣玉食,自然清瘦了。检查完了可以解穴么?”

    其实他大可不用大动干戈地点她的***时玩闹时,也免不了接触,茹雪爱闹,她也是,都是单纯儿女性情,她从不介意。

    褚茹雪不由怪某人不解风情:“采花大盗若是碰见你都提不起兴致。”这女人根本没有身为女人的自觉,果然是怪物吧。

    乌七依察觉到他的意图后,笑容微僵:“采花大盗不会一直搜我的小金库,喂,出门在外带点盘缠不容易,这位壮士手下留情。”

    “放心,殿下说了,庐王府包你吃住。”由于隔着窗栏,废了点工夫才拿到乌七依腰侧的绣囊。东西到手后褚茹雪竟自在里面翻了起来,见到银两,播开;帕子,播开;药瓶,播……拿出来。

    乌七依见到那瓶药落到褚茹雪手里,心底一沉,暗叫糟糕,奈何却也无力夺回。

    褚茹雪瞪了她一眼,将瓶口在鼻间嗅了嗅,脸色一沉。

    “你不解释么?”

    褚茹雪似乎被触动了某根极限之弦,顿时没了绕弯子的心,连名带姓地直指正心虚的某人。

    后者很想缩头装乌龟,奈何被点了穴,只好尽量移开眼神。

    “顺来的而已。”

    褚茹雪冷笑:“濮大少的游梦香丸,你这瓶‘顺’得还真有心。”沉下脸,褚茹雪狠狠地瞪着她,似乎要用目光将她灼穿两个窟窿。

    “萧琴。”

    很久没听见这声呼唤了,上一次,似乎还是在望云亭离别之际。那一别竟险些成为死别,如今想来,萧琴还有宛如隔世之感。

    褚茹雪继续道:“萧琴,一直以来你做了这么多,我都忍了,连我以为我所不能原谅的,我嘴上说着恨,事实上只要你随时回头,我还是可以抛开一切。”握着药瓶的手骤然加紧力道:“很傻是不是?”

第一百二十四章:小心!

    萧琴无声叹息,是啊,傻极了,褚茹雪本来就是个傻瓜。

    “可是,我就是这么在乎你,尽管我不愿意承认,可我依然在乎你在乎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突然,褚茹雪眼中的火焰跳跃得更加强烈了。

    “可是,我就是这么在乎你,尽管我不愿意承认,可我依然在乎你在乎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褚茹雪说这话时,眼中竟然不复阴狠,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伤痛。萧琴宁愿他一如从前般的嘲弄自己,也比看到如此神情的褚茹雪要好受得多。

    “你……”

    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褚茹雪别过脸。深吸了几口气,他缓缓地说起不相干的事情来:“濮大少曾今认真研究过你的‘滴水穿心’,他说此毒的解药,唯有下毒者懂得制作,别无他法。”

    “……难为他还记挂。”萧琴淡淡地道。

    一阵风吹过,屋内的灯突然灭了。黑夜,漆黑的夜,不知哪里飘来的云,连朗月疏星也不复存在,到处充满了阴谋的味道。

    萧琴看不到褚茹雪的表情。

    “他详细地给我讲解了这毒发作的几个过程,其中有一种可能连你自己也不清楚的,便是间隔性的眼盲。这种症状会随着中毒者的功力运行而发作。”

    原来如此,萧琴心中估量,她一直还以为是那尸蛊搞得鬼,看来那也只是一记微强的药引,真正的问题还是来自于她体内的“滴水穿心”。

    “其实不只是眼盲,包括你早期的心病也与此有关,早期还可以用功力来压制,但是前期压制越多,到后期也就越来越痛苦,直到无法忍受。”听了濮阳昔的讲解,他才直到,中了“滴水穿心”的人鲜少有真正毒发而死的,多半都是因受不了后期的痛苦而自我了结。

    “我一直以为……”褚茹雪继续道,“我揣测你的心思总是有八成把握,若是你,当务之急当然是赶快找到解药……”

    萧琴唇畔泛起苦笑。

    因为你不是我,所以你揣测不到剩下的两成。

    “不过我错得离谱,我没想到你会不萧一切地选择复仇。”

    褚茹雪再度握紧手种的药瓶:“当濮大少发现自己包里的两瓶‘游梦’全部不见后,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只有你有能力无声无息地取走濮大少身上的东西,他对你向来没有什么防备。”

    尽管与她站在不同的立场,但濮阳昔始终相信,萧琴不会伤害他,这是他身为老师的自信。但是他失算的是,不伤害不代表不利用。

    “回梦香丸”本身是一种毒药,短时间内,会让人产生幻觉;但对于剧痛或者一些急性并发症却有缓解和刺激的作用,比如明目,比如缓解心绞痛。

    这些都正是萧琴后来需要的——但是,它始终是一种慢性毒药。而且不同于普通剧毒,“回梦”的毒,是通过服用次数越来越多,点点滴滴刺激中毒者体内毒素的崔效剂。也就是说,百毒不侵的萧琴服用回梦后,并不会中毒,但是却会加速她体内“滴水穿心”的发作频率和毒发进程。

    虽然可以暂时缓解盲目,但事实上这绝对是一种饮鸩止渴的行为,他太了解萧琴,她不是会随便轻生之人……然而这里只剩半瓶的“回梦”是不是代表着她已经全盘放弃了活下去的希望?

    这才是最让褚茹雪心痛的,萧琴从小到大最是惜命,最是瞧不起那些自我放弃之人,到底是什么逼得她如此?想来想去,也只有灭门的仇恨了!

    怪不得萧琴会这样直接地住进慕容府,这样直接地挑衅慕容胜,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为她加紧了步伐,因为她的时间正在一点一滴的流逝。

    “复仇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即使是有着这样的理由,褚茹雪依然不愿相信萧琴会如此。

    黑暗中,萧琴淡声道:“你曾经懂我八分,如今也算九分了,可还有一分,你却始终不懂。但是你不是我,又怎会完全懂我?那一分,我连自己都不懂。”如今,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执著什么了?仇恨?不完全是,也许是那一线的希望……

    即使在黑暗中看不清晰,萧琴也知道褚茹雪此刻的脸色一定不会好看。

    “无论如何你……”突然,萧琴敏感地察觉到空气中的异样,她突然压低声音:“你今晚真不该来。”

    白白给那老贼提供了机会。

    褚茹雪当然也察觉到了,只是却并不敢轻举妄动。

    黑暗中的萧琴,还被点着穴道,四周漆黑,他不能确定对方会不会给他解穴的时间。

    二人默契地停止对话,凝神静听周围空气中的动静。无论有什么理由,这个时候显然都不是将话题继续下去的好时机。

    突然,一道银光闪过,褚茹雪迅速地抽出腰间折扇以扇骨稳稳地将暗器拦截在半空,同时一个回身迅速点了萧琴的穴道。谁知另一个方向却立刻又有暗器连发而来,那是萧琴所在的位置,褚茹雪回身救援,却已来不及。

    黑暗中,只听萧琴一声闷哼。

    “萧琴!”

    黑暗中,窗内之人突然拉住他。

    褚茹雪反应过来,就势跃起,屋内之人借力运功,脚下一轻也跟着飞出窗外。

    “萧琴?”

    “我没事!”萧琴手中没有兵器,只能听声尽量躲避,不能格挡。

    “去屋顶。”

    萧琴与褚茹雪到底是多年的默契,二人提气纵身一跃,齐齐落到屋顶其中一个黑衣人身边。黑衣人尚来不及反应,就只见两条迅捷的身影落于左右,一前一后,一招之内将其制伏。

    其余人见情况不妙,立刻撤退。

    这时候月光终于自云层里撒下一些,虽然很微弱,但在黑暗中确定放暗器之人的位置已经足够了。

    这伙人进退似乎十分有组织,当发现情况有变后,竟是整齐地朝四个方向退去。

    “追!”

    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萧琴决不放过,搁下一个字后便朝东南方萧文虹所在的方向追去。褚茹雪本要阻止,却终是晚了一步,只有跟上。

    笨蛋萧琴,也不先看看伤势就跑,当真是不要命了!

    不过褚茹雪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看来这一切也在她预料之中,不然黑衣人分散到四个方向,她不会想也不想地奔向东南。

    褚茹雪使上上乘的轻功,不远不近地跟在萧琴身后,方便注意周围是否仍有埋伏。

    两人都是当今武林中上上的高手,黑夜间飞檐走壁,脚下竟没有多大的声响,加上速度奇快,鬼魅一般,打更人也只当是野猫房上溜过,并未注意。

    犹晔堡治理之下的慕容府邸面积不小,追了一会儿,萧琴突然停下。

    褚茹雪紧跟儿上,注意到这是萧文虹休息的院落。

    月色已然明朗。

    萧琴回过头,深紫色的衣衫在月光沐浴下化为淡紫,周身笼罩着一层月华光晕,衬着眼中的光彩,不似凡人,让褚茹雪微怔。

    他有不好的预感。

    这个眼神他太熟悉了,那是萧琴每次恶作剧的前兆。

    果然,萧琴望了眼脚下,道:“要不要一起来?”

    褚茹雪二话不说继续朝东南方飞身而去。

    “哪有这么夸张?”萧文虹不萧此时夜深人静,也不萧脚底下踩着别人家的房顶,痛快地连踢掉三快瓦片,然后赶在萧文虹发威之前抽身离去。

    琉璃瓦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夜里格外的空明。

    屋内萧文虹皱眉。

    慕容家的野猫也太嚣张了吧。

    一路追到宅子东南方向,褚茹雪渐渐发现了问题所在。

    刚才拆分的四路人马此时竟然渐渐汇聚到一个方向。而他因刚才的耽搁已经从追踪转为跟踪。

    黑衣人显然有统一的组织,互相打个暗号便朝同一方向聚集。

    灵光一闪,褚茹雪在手中握紧两颗石子,打向落后的两名黑衣人颈后穴位。暗器上,褚茹雪是天生的行家。

    “庐王殿下身手果然了得。”萧琴无声无息地跟了上来,声音带着笑意。她当然知道褚茹雪下一步要做什么,有了这个帮手她实在是省了不少麻烦。

    “少啰嗦,快跟上。”

    那两命黑衣人还来不及发出声音,就被前面的人遗忘在黑暗之中。

    褚茹雪与萧琴用最快的速度将那二人的黑色外衫换上,一模一样的以黑布罩脸,继续朝东南方向而去。

    而两名黑衣人则又被点了一重穴道,被摆放在山路上做天然的路标——方便后来人的追踪。

    毕竟这出好戏如果只有她一个人欣赏,便没意思了。

    萧琴似乎对与追踪很有信心,偶而被黑衣人甩开过远的时候她也总是能很准确地找到正确的方向。

    半晌,在一座荒宅前,黑衣人失去了踪迹。

    “没错,就是这里。”萧琴凝神思索了一会儿,随即道:“茹雪,你在这里等我,我……”话音未落,褚茹雪竟是理也不理她,闪身跟这黑衣人入了院落。

    “喂!小心啊!”这次换萧琴来不及阻止,只能在后小声提醒。

    宅子跟萧琴之前和褚高驰发现的那栋如出一辙,若非此时是黑夜,萧琴当真有种回到过去的感觉。

    褚茹雪也见过那栋宅子的废墟,从结构上来说,的确很像。

    二人对视一眼,眼中都写着二字——“小心”。

    这里不简单,说不定地面之下也全都是堆满了炸药的隧道。之前进入的黑衣人此时全部消失,仿佛被黑暗无声地吞噬了一般。

第一百二十五章:不要紧张

    突然褚茹雪猛地身手揽住萧琴肩膀,旋身间将其带离原地。

    几乎是同时,萧琴之前所在的地方已经定下深深的一排银钉——不是银针,是货真价实的透骨钉,被钉上非得脑浆迸裂不可。

    这种暗器不似银针灵巧,所以褚茹雪轻而易举便察觉了方向。术业有专攻,暗器方面,萧琴得承认,跟褚茹雪比,自己是个外行。

    看来,屋主人十之**已经发现了他们。

    既然如此,萧琴索性扬声:“既然如此,何不现身相见,又何必装神弄鬼?”

    突然,一声震天的狂笑声响起,强劲的内力使整个院子飞沙走石,原本就微弱的月光被卷起的土砂又覆一层氤氲,使得周围昏天暗地。

    萧琴与褚茹雪忙以内力护住心脉。

    当初傲雪堡的姚信瑞修炼得便是类似功夫,她还记得对方为了给她个下马威以内力震撼使船身摇晃的事。只是,那种程度的内功和这人却又差之千里,根本不可同日而语。若是内力修为不足者,只这几声,怕便要被震得吐血。

    好一阵狂风卷地过后,那笑声渐渐停下。

    萧琴猛地咳嗽了一下。

    褚茹雪看了她一眼。

    “没事。”她摆摆手,“一口气憋得长了点。”

    褚茹雪皱眉,刚想说什么,却见萧琴扬声道:“老头儿,敢引我过来,却不敢出来吗?”

    话音一落,屋门突然打开,两扇门板被气流冲撞得不轻。

    锦衣华袍的老者徐徐步出,眸中尽是阴狠暴戾:“你倒真敢跟来,果然跟你爹一样不要命。”

    “跟来的又何止是我,不然你以为我干嘛要跟你耗这么久?”

    慕容胜面向褚茹雪,冷笑道:“想不到殿下也是身怀绝技,身手了得,老夫佩服。不过此事本与你无关,何必受人牵连呢?若是殿下就此离去,老夫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褚茹雪不由一笑:“老人家,您这是拿茹雪当孩子哄呢?”

    真是天大的笑话。

    与他无关又如何?黑衣人方才分明是要治他于死地。也许慕容胜现阶段的敌人并不是他,可不代表以后不是,很显然,慕容胜是想一石二鸟,顺手把他也做掉。

    况且,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萧琴口中的“不是一个人”,指的绝不是他。

    萧琴瞄了他一眼:“殿下,听见没?我得罪的人很多,要我死的人自然也不少,这不奇怪;你倒好,当个逍遥王爷都能招人怨恨,作人这么失败,还不反省?”

    褚茹雪状似懊恼:“可不是,不过本王自幼娇生惯养,从不知道反省自身,就是喜欢在别人身上找原因。本王相信,招惹本王的,必然是他们不对!”

    萧琴白了他一眼:“还真是让人无语的自信。慕容老头儿,你看,他不讲道理哎!”

    “小儿贫嘴,看你能得意到几时。”话毕,他微眯的眼睛突然圆瞪,“撒网!”

    萧琴暗叫不妙,刚想后退,却是为时晚矣。

    一张大网铺天盖地遮了下来。

    褚茹雪眼疾手快地发出三枚石子,朝向东北方一角,果然听几声闷哼,大网一端失去平衡,掀飞起来。

    就是现在。

    萧琴也看准了破绽,朝东北角退去。

    这样的陷阱虽简陋也最是有效,敲这网丝在夜色中泛起的淡蓝光泽就知道质地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一旦陷落,可能会非常麻烦。

    “想得美!”慕容胜突然运隔空打出一掌。

    隔着一段距离,褚茹雪便觉得一股强劲的力道扑面而来,闪身躲避的瞬间,打网一角已然落下。

    萧琴眼看不妙,碍于手中没有兵器,又不敢贸然去抓网壁,索性心一横,运足了一甲子的内力猛然打向空中。

    这一掌,却是带起一道迅猛的劲风,大网由中间整个被掀开。

    “非……”萧琴想说“茹雪快走”,却突然觉得胸中一股力道翻涌,喉头一甜。她想也不想地去腰间摸索,这才想起“回梦丸”在褚茹雪手里。

    然而,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

    慕容胜见大网被掀,正欲再度出手,却又见到萧琴突然站在中间动也不动,空门大露,瞬间改变了注意,朝另一方的黑暗中打了个手势。

    黑衣人接到指令,提剑朝萧琴刺去,头疼欲裂,萧琴隐约只见有银光闪烁,剑锋阵阵,只能尽量闪躲。

    另一边,褚茹雪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刚刚破网而出,十几个黑衣人便提剑而上。

    他顺手夺了一把剑。

    折扇带着防身固然方便,但真刀真枪动手的时候,未免就显得花哨了,还是这利器取人性命来得痛快。

    突然,他听到萧琴于十步外喊道:“茹雪!剑!”

    褚茹雪不作他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凌空将剑丢了过去,自己用扇子格挡一下,在黑衣人肘部一击,又夺一剑。

    然而人却不再与之缠斗,且打且退地靠近萧琴。以萧琴的身手,何须他来夺剑,必然是有什么状况了。想着,竟是微微有些心急,这些黑衣人招招尽是杀机,他本来还想彻底清楚慕容胜的目的后再作考虑,如今看来不下杀手是不行了。

    想着,剑下再不留情,一个“探花式”剑刃自黑衣人颈间划过。

    萧琴接过长剑,便不管不萧地施展起“玲珑四式”。反正这些人对她不会留情的!她也没有功夫死在这里。

    发起狠地挥舞长剑,萧琴面如霜雪。

    分花拂柳;

    穿林打叶;

    摘叶飞花;

    拨云见月;

    玲珑四式,近身者死!

    褚茹雪越靠近也越发现她状况不对,不由道:“萧琴!”

    这一声让萧琴似乎略微清醒了一些。茹雪靠过来了?那……

    手下的玲珑四式不由出了破绽,肩胛突地一震刺痛,有又粘又腥的液体喷至颈项。

    受伤了,但是似乎不重。萧琴迅速做出判断,手中一招“穿林打叶”猛地挥向刺她之人。

    而自始至终,慕容胜只是半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厮杀,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这只是一出戏,一场表演。

    这些黑衣人无论是身手还是内力,哪个都不及这二人的十分之一,然而他们却是死士,是他下重金训练出的死士。因为不计生死,所以前仆后继,所以难以应对。况且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萧琴该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萧琴本来因毒发而有些慌乱,可那一痛,却也让她整个人冷静了下来:就是现在了。

    也不管周围有多少利刃指对,萧琴突然抽手自发中把出一根细如银针的长簪,也不知道她按了什么,只听一道白光带着尖锐的响声划破夜空,在半空中爆炸开来。

    这一转眼的功夫,背上又重一掌,萧琴顿觉自己整个身体里的血液都在沸腾叫嚣,唇畔渐渐有暗紫色的液体流出。

    见那光芒,慕容胜一惊。

    “慕容胜,叫他们住手!”趁着大伙注意力被转移,萧琴挥手又是狠狠的一剑,将周围的死士逼退几个。

    褚茹雪也借机终于靠到她身边,在见到萧琴血流如注的肩胛时几乎是浑身一震。趁众人退开,他二话不说地点了她伤口周围的穴道止血。

    这女人疯了,跟三年前一样,她的疯病一发作就不要命,鲜血让她又一次疯了!

    “退下!”慕容胜竟然出奇地给萧琴面子,他面色阴沉道,“你还有救兵?如果是东郭从露的话你大可放心,她如今应该正在慕容府书房,我有绝对可靠的人看着她。”

    萧琴方才发射的,绝对是一种信号。

    萧琴倚剑冷笑道:“也许是比救兵更可怕的人呢?”

    “老夫倒是想见识。”

    “慕容胜。”萧琴出乎众人意料地并不看他,垂下的眼帘里似乎正在酝酿着什么阴谋,“做个交易,我今天不是来杀你。”

    杀你也不差今天!萧琴狠狠地想。

    慕容胜大笑:“小朋友,你以为你萧家还有什么值得老夫交换的筹码?”“传奇女侠”的萧琴,他还道有多厉害,也不过是乳臭未干的小娃娃而已。

    “赤霄令。”

    几个字,如那几根银光闪烁的透骨钉,狠狠地钉进慕容胜的心里。然而表面上,他却不动声色地道:“我要那东西做什么?武林盟早已是我囊中之物。”

    萧琴冷冷地道:“那……赤霄令内的东西呢?”

    慕容胜眼中突然杀机迸现:“杀了你,一样没人知道。”

    “是吗?”萧琴已久眼也不抬,“那你的手握得那么紧干嘛?”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与杀机。

    萧琴在赌,也许下一刻慕容胜就会杀了她,如果慕容胜真得出手,褚茹雪赔上性命也没有胜算的。

    似乎是感觉到了背靠之人的波动,褚茹雪突然紧紧握住萧琴被血浸湿的左手。

    似乎是感觉到了背靠之人的波动,褚茹雪突然紧紧握住萧琴被血浸湿的左手。

    傻瓜……萧琴一瞬间觉得身体里有一股暖流涌动,可是头脑里却之浮现出这两个字。

    叫你不进来你一定要跟,叫你不要管我你非要管,叫你走……你又不走……

    傻瓜!从小到达一直以为他跟濮大少一样是狐狸,结果却是一直傻得要命的狐狸,不,是不要命吧。

第一百二十六章:你别乱动

    突然,褚茹雪道:“谁说杀了我们就没人知道?”

    慕容胜褶皱的眼帘似乎轻微颤动了一下。

    褚茹雪知道自己赌对了:“我既然知道,你认为我府里的人又如何?”

    慕容胜静静审视着院落中央的两个人。

    一个一身是血,却依旧从容不迫;一个眉眼带笑,淡定自若。

    这一刻,时间似乎过得特别慢。

    半晌,慕容胜突然道:“屋内书案上的灯台右转三下。”

    萧琴仿佛听道自己心里的那根弦断掉的声音……好惊险。

    在褚茹雪的牵引下,萧琴昂首挺胸地走向屋内,与慕容胜擦肩而过的时候甚至对后者那犀利的眼神视若无睹。

    灯台被转了三下后,屋内的书架后方,出现了一条暗道。

    “我们进去。”萧琴轻声交待,手却握得死紧。褚茹雪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嗯。”

    眼看着萧琴和褚茹雪进入密道,慕容胜随后转回灯台。

    密道入口恢复如初,丝毫看不出一样。

    突然,门外又有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听起来其中不乏高手,慕容胜心中一冷。

    该不会是着了那臭丫头的道吧?

    只听屋外一人道:“既然踢掉我屋上三块瓦,屋主人可否出来相见?”

    那来人,不是落日山庄庄主萧文虹,又是何人?

    密道之内阴冷异常,萧琴不由打了个冷颤。

    “茹雪,有火折子吗?”

    褚茹雪见她失血不少,不由皱眉:“你很冷?”

    萧琴摇摇头:“太暗了。”

    太……

    “什么?”褚茹雪听闻一怔。

    “太……”萧琴眨了眨眼,突然,她似乎想起什么。

    褚茹雪没有出声,而是无声地隐去气息,不动声色地退开几步。

    “茹雪?”萧琴对着空无一人的方向轻唤,“怎么了?”

    空气似乎在一瞬间静止,四周是无边的寂静,萧琴心中有些慌乱:“茹雪,你在哪?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机关?”

    渐渐的,语气中透出焦急,萧琴心下没有底。这个密道她也只是听说过,完全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什么要命的机关陷阱。但以褚茹雪的身手,就算误落陷阱也不该这么无声无息……

    萧琴扶着墙朝前摸索,却突然被一双手拉住,温热的感觉从掌心传来,耳畔是熟悉的气息:“我没事。”

    他一直就站在她对面,只是隐去了气息而已。

    萧琴觉得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褚茹雪抬手在萧琴眼前晃了晃,却被萧琴抓住:“不用试了。”

    “你……”褚茹雪一直以为自己是很会说话的,可生平第一次,此时此刻,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听见是一回事,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到是又一回事。

    “算了,料想也不肯能继续瞒着你。”萧琴转过头,没有焦距的瞳仁漫无目的地寻找:“密道里不暗是不是?”

    “……有夜明珠,很亮。”

    夜明珠?就算是看不到,也知道密道应该很长,要多少的夜明珠啊?真奢侈……

    “漂亮吗?”萧琴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褚茹雪竟然真的认真抬头看了看,然后道:“很一般,没有宫里的好看。”

    萧琴一笑:“宫里的都是万中挑一的。”

    “也许吧。”褚茹雪心中冷哼,这些虽然品质上及不上宫里,但是数量上却已十分惊人了,就算是皇宫,皇上也没有用过这么多的夜明珠来照明。

    回过头,褚茹雪的目光重新锁到萧琴无神的眸子上:“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早发现她似乎有些不对,却也跟着被她骗了过去。若慕容胜方才便知道萧琴已经双目失明,如今恐怕是又一番局面了。

    “破网的时候。”萧琴淡淡地道。

    褚茹雪想起方才萧琴向她要剑的时候,他只以为她内力不济,并没有想到已经身陷如此陷阱。如今回想,不由后怕。

    “为什么不早说?”

    “情况不允……”

    褚茹雪猛地抓紧萧琴的手腕:“我就在你背后,我离你那样近,你说情况不允许?你只要求救难道我会不萧你!”

    该死的骄傲!就是萧琴这种该死的骄傲让他恨不得掐断她的脖子。武功再高又怎样?她目不能视又身陷一群不要命的死士之中,一个不留神……若方才那一剑不是刺在肩胛,若是再向胸口偏移一分,若是再向颈项挪动一分,那么她现在就没机会站在这里了。

    回想起他赶到废墟时听说她在里面的一刹那,当时那种连心跳都停止了的感觉,褚茹雪简直不敢再往坏处想。

    手腕上的力道渐渐松开来,萧琴久久听不见褚茹雪的声音,不由又不安起来。虽然已经习惯了黑暗,虽然已经不如当初那样慌张,可是知道他在身边又不清楚情况的感觉事实上糟糕极了。

    “我不想拖累你!”

    如果知道慕容胜今天晚上就会动手,她根本不会开着窗子等他出现。说来好笑,她不知道慕容胜会不会来,但她却知道褚茹雪一定会。”

    “拖累?”褚茹雪笑了,“你做了这么多就只是为拖累?萧琴,我才发现原来我比你还要了解你!你那可恨的固执到底要坚持到什么时候!”

    “是!”萧琴抬起头,渐渐沉下脸:“我是骄傲,我是固执,我是喜欢享受自己完成一件事的成就感。但是我不迂腐!不是拖累?我要不是怕拖累姐姐,我干嘛要一个人貌死杀出宫去。死很好玩吗?被你打一掌很快乐吗?褚茹雪!那一掌是你打的,是你打的!你别忘了!”

    一瞬间,褚茹雪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的夜里。

    那一晚,他看见刺客在宫门前大开杀戒,而拦截之人竟然只有皇城铁卫,禁卫军呢?其他人呢?他不知道所有人都有皇后的禁令不得擅离职守,于是他想也不想地出手。然后……然后那一掌不遗余力,纤细的身子毫无防备地承受,几乎被打飞。下一刻,那人摘下面纱,唇角是暗紫色的鲜血。褚茹雪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那眉眼,那嘴唇,怎么不是笑的?萧琴的笑是长在五官上的,谁也带不走,移不去,这个神情肃穆的女子是谁?为什么长得和萧琴一模一样?那……那是谁啊?

    褚茹雪几乎是震惊的——那一掌他丝毫没有留情。

    萧琴抹却有唇角的鲜血,竟是笑了,笑得如此张扬。

    之后他就没来由地生气起来,气她无畏,气她不知死活,气她欺骗,气她逃跑。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几乎失去理智,可是一想到将她伤成那样的是自己,他又狠自己狠得不行。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才在萧文虹赶到接应的时候之是象征性地追捕一下便将其余人遣退。也许他只是想拖延时间,想让萧文虹在撤退的时候不那么紧急,抽出些时间多看看她的伤势。

    深吸一口气,褚茹雪强制将自己从回忆中抽离:“萧琴,你是记恨我么?”

    萧琴别过头:“我没那么无聊。”

    她当然知道当时形势很乱,又是夜里,褚茹雪当根本没有认出她来,但是那一掌却让她一瞬间清醒。他们是不同的,不该有交际,又何必互相伤害呢?

    “可是我一直记恨你,”褚茹雪缓缓道,“无论什么理由,你根本不知道那时候我的感受,我不知道为什么你突然变了,没有一点儿解释,我甚至连你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我甚至想像不到——如果你被我那一掌打死了,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一年我过的心惊胆战,总是梦见你浑身是血,千方百计打听你的消息。结果一年后,你却在云崖谷出现,谈笑风生,仿佛脱胎换骨。我那时候真是又喜又气,高兴你无事,却又难过你依然对我没有解释。”

    “萧琴,我们从小在一起,十年了,我们在这人人自危的后宫坦诚相对十年,我不相信这些你不在乎!我也不愿意相信你对我毫无感情。”

    萧琴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最后却无声叹息。她抬起手,顺着褚茹雪的手臂向上摸索,然后在臂弯处摸到了不寻常的潮湿。

    褚茹雪一吸气:“你别乱动。”

    “你也受伤了?”萧琴皱眉,“严不严重?”

    “跟你的比都是皮外伤,不碍事。”

    萧琴低下头:“何必呢,我都说了,跟我在一起就是倒霉,连你都会受伤。”虽然不知道褚茹雪哪里妨碍到了慕容胜,但方才对方的杀意不会有假。又是被她拖累的……

    “这点痛算什么?我最痛的时候都已经熬过来了。”褚茹雪却不容她逃避,他扳过萧琴的身子,一字一句地道:“我、以、为、你、死、了。”

    萧琴半晌竟是说不出话来。

    又何止是他这样以为,连她自己都当自己死了,要不是那人出手,她现在还在那堆废墟里埋着。也许褚茹雪那日抱在怀里的尸体,恐怕非她莫属了。

    “我以为你死了,”褚茹雪喃喃道,“那一夜,我在‘你’的棺材前站了一夜,想了很多,我才发现我之前自以为是的一切都错了。我那哪里是恨你啊?如果我真的恨你,为什么知道你死了,却又痛的恨不得替你死!”

第一百二十七章:爱说便说

    “别说了!”萧琴突然道,“我叫你别说了!”

    “我偏要说!”褚茹雪埋藏多年的心事终于得以宣泄,哪里肯就此罢休:“萧琴,你能不能不要把自己弄得这么可怜?”

    “我……我把自己弄得可怜?”

    “对!就是你!”褚茹雪斩钉截铁地道:“你可有想过,若非你什么事都一意孤行,一肩承担,事情是否还又其他的回转余地!你心里就这么自以为是,总是以为什么都可以自己一个人来,到头来受了苦吃了亏也只知道自己忍着,谁会可怜你!谁会同情你!只有你自己!”

    他是上辈子欠她的,才会跟在她后面不停地担惊受怕;他是上辈子欠她的,才会明明恨得要死也放不下她!

    “现在好了,你大仇不但没报,眼睛还瞎了,一身的剧毒,竟然还想要靠哪该死‘回梦丸’麻痹自己!在废墟你差点死了,可是就算你现在活着又怎么样?你告诉我你还能坚持多久,你这样的身体到底还能走多远!你说啊!”

    萧琴深吸一口气,合上眼,竟是半晌无声。

    “……你反驳啊?”褚茹雪见萧琴久久不说话,竟也不自在其来,方才一时激奋,隐忍多年的不甘一气都倾泻了出来,如今见萧琴并不与他争吵,倒是自己不自在起来。

    萧琴缓缓抬头,表情有几分冷漠:“我说什么?你不是偏要说么?我跟你争什么?我这个样子怎么了?不想管你可以走呀,我又没有求你跟我来!”

    “你……管不管是我的事,由不得你要不要!”见萧琴一脸无所谓,褚茹雪忍不住怒气又升了上来。这个时候还想激他,想得美!要是这样就撒手不管,他也不是褚茹雪,她也不是萧琴了!

    “我爱怎么做也是我的自由,用不着你褚茹雪来管!”萧琴鲜少这样失控了,可对着褚茹雪却总是控制不住的火大。

    褚茹雪早已铁青了脸:“我告诉你,你爱斗,我奉陪;你要争什么江湖,我奉陪;你要死,不、可、能!你这条命我褚茹雪早就握得死死的,我不同意,阎王也别想抢!”

    说罢,却是自另一瓶中又倒出几粒泛着清香的药丸,强行送到萧琴口中。

    目不能视本就让萧琴增加了危机感,送入口中的不明东西更是被她本能地排斥——闻着尚可,入口却苦得厉害。然而状态糟糕的她又哪里是褚茹雪的对手,挣扎无用后,被强行敲开牙关的她几乎是在同时感受到一股灼热的气流涌入口腔。

    “唔……咳!”

    萧琴惊讶之初被呛了一下,而褚茹雪则利用这个空档,药丸被以最原始的方式喂入咽喉。

    然而,某些人依旧丝毫不知满足,又得寸进尺地扫荡她的领域——唇,牙齿,舌尖,口腔内的侵略者几乎要将一寸一寸都吸附了去,像是在宣布自己的所有权一般。一股强烈的窒息感袭来,在头脑因冲击而彻底停止思考之前,萧琴猛地将褚茹雪推开。

    静谧的空间中,两个人都使劲地喘息着,爱美至极。

    萧琴突然有些庆幸自己如今目不能视,否则她根本不知该以什么样的眼神面对褚茹雪。吻不是第一次,可是如此深入的,情绪强烈的却是前所未有的,不由让她有些震撼以及……畏惧。

    萧琴突然意识道,对面的是青梅竹马,是挚友,是敌人,也是……男人。一直那么顺其自然,突然将所有暧昧挑明的感觉是尴尬儿怪异的。也许,怪只怪这方面她太迟钝也太单纯。

    “你疯了是不是!那是什么?”

    “毒药,沾者即毙!”褚茹雪也是微微的喘息,似乎还沉浸在自己方才暴风骤雨般的情绪中。

    “那你也可以等死了。”萧琴冷笑,他用那种方式喂毒,“沾”得可不会少。

    就算目不能视,萧琴也清楚地感觉倒面前之人的怒气以及那种强忍耐的感觉。

    久久,两人之间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空气中有不安的因子在流动,诡异的气氛竟似两大高手决斗一般。

    然而——

    “噗!”

    下一秒,萧琴竟然很不给面子的笑了出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却是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她只是突然觉得褚茹雪方才的两句话可爱至极。平日里那么冷静聪慧的一个人,竟然跟孩子一般赌气说话,还被自己堵得哑口无言。这样想来,她就实在严肃不下来了。

    一边笑,萧琴一边道:“你生气是不是?很生气是不是?”

    褚茹雪皱眉,像在看一个货真价实的疯子。

    萧琴笑得有些得意:“我就是要气你!”

    褚茹雪无奈,抬手去探她的额头。

    “你才发烧了呢。”萧琴甩头避开,“莫名其妙训我一通,你以为你是谁?连濮大少都没这么骂过我!”

    “……他骂过谁啊?”褚茹雪不齿地回道。

    濮阳昔遇见他们两个向来只有挨老丞相骂的份儿。

    “姐姐也没有……”

    “你那么会做戏,谁会忍心骂你?”褚茹雪不由嘀咕。

    “我说庐王殿下,说起做戏来,我好像不及您老人家千分之一吧。再说,你何止是骂人,还咬人……”最后一声说得极轻,却还是被很不想听道的褚茹雪听了去。

    后者微窘迫地瞪向她,见萧琴毫无反应,这才想起萧琴如今什么也看不到,不由心下又是一沉。叹了口气,褚茹雪挨着她靠墙坐下。

    “……喂。”

    “什么?”褚茹雪有些爱搭不理。

    “我们好久没吵过架了。”

    褚茹雪想了想,苦笑:“你那么忙,哪有机会跟我吵。”

    “如果……我是说如果,”萧琴犹豫了下,终于还是开口道:“如果我现在把一切告诉你,你会不会再骂我一通?”

    褚茹雪挑眉:“你这算交换条件吗?”

    “我有什么是需要跟你换的?”萧琴别过头。

    死要面子!

    “不行。”

    萧琴心微冷:“那你想怎样?”

    “不骂你可以,再加一条。”

    “什么?”

    “以后我‘咬’你的时候不许乱动,你看你把我脚踩的……啊!”附加协议以惨叫告终,褚茹雪不可思议地盯着手腕上的牙印,“萧、凌、波,你属狗是不是?”

    “兔子牙齿也很利的。”萧琴凉凉地笑道,她站起身,踢了踢身边的褚茹雪:“起来,起来。”

    “你又发什么疯?”

    “给我一颗‘回梦’。”某人颇有不怕死地气势。

    “有胆你再说一次。”

    “……那算了。”褚茹雪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萧琴想了想,又道,“那你简述一下这里的环境。”

    休息够久了,该办正事了。

    “密道,昏暗但可见,前方未知。”真是“简述”啊。

    “你刚才给我吃的是什么?濮大少的新成果?味道很糟糕啊。”当然,也可能是“服用方法”太怪异造成的。

    “……‘迷梦’,比‘回梦’弱一些,但没有害处。”终于收会气话,褚茹雪认真地解释道,“不过此药与‘回梦’药性相克,同时服用会死人的,你最好小心。”

    如果事先告诉萧琴,她当然死活都不会吃。

    萧琴叹息:“你又何必这么绝?我需要眼睛。”

    “你更需要活命!”褚茹雪冷哼。

    老天果然是派褚茹雪来克她的。

    知道辩解无用,萧琴只好道:“走吧,我们顺着这通道走下去。”

    褚茹雪一怔,随即明了。他本来还奇怪,为什么慕容胜会改变注意不杀他们而是将他们关起来。

    “这里有什么是只有你知道的吗?”慕容胜少说守着这条密道该有十几年了,竟然还有秘密无法解开?真不简单。

    而事实似乎也的确如此。

    萧琴由褚茹雪引着,摸索着前进:“不错。这里有慕容胜的把柄,当年我爹临终前只告诉了我一个人,连我哥都不知道。而且……”她略微沉吟,然后抬头道:“我是继续活下去还是等死,也要看造化了。”

    如果顺利的话,她会让褚茹雪知道,她会用“回梦”绝不是一心求死,只是打一个赌,赌时间,赌天是否亡她。

    褚茹雪似乎有些犹豫。

    感觉到了褚茹雪的犹豫,萧琴直言道:“想问什么,你说吧,反正我现在连走路都要依靠你,没什么资格和你谈条件。”

    “想问什么,你说吧,反正我现在连走路都要依靠你,没什么资格和你谈条件。”

    此话一出,褚茹雪却觉得心里不痛快极了。

    “你爱说便说,反正你在我手里,我又有什么是非要知道不可的。”

    萧琴皱眉,不知道他有生哪门子气。

    真是,几年不见,越发小气了。

    萧琴停下脚步:“我没有别的意思。”

    褚茹雪也觉得自己从刚才开始便有些失控得过分,顿了顿,不由长长叹息:“我真的是让你逼疯了。”

    一直以来,对于萧琴的欺骗,背叛,敌对他都很气愤,可气愤的同时却又一次一次地容忍,容忍到他都以为自己的底线还会无止境地退下去。直到那日他以为萧琴已死后,便似乎什么都变了——这次重逢,他更是冲动得彻底……

    萧琴感觉到身边人的僵硬,突然觉得心底一股说不出的情感翻涌着。也许是因为黑暗,也许是因为静谧,也许是因为诡异的气氛,也许是因为刚才那一吻的意乱情迷,又也许根本没什么原因,她只是突然很想安慰褚茹雪。

第一百二十八章:你向来如此

    手掌稳而紧密地交握着,她却分明可以通过这简单的接触触及到对方心灵上的不安。仅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他忍受了多久?

    到头来自己竟然也是怕的,不怕他恨,不怕他报复,甚至不怕他遗忘,却独独怕他因自己而伤心,失落,不安……

    她们两个,如果都不这么聪明,如果再坦诚一点儿,是不是今天又会不一样了?

    “喂,你转过来一下。”

    “嗯?”褚茹雪以为她哪里不舒服,不疑有他,“怎么了?”

    下一刻,萧琴的双手不受控制环上褚茹雪的腰,脸颊轻轻地帖上近在咫尺的胸膛。对方似乎因她突来的举动震惊不小,浑身僵硬绷直。

    “……萧琴?”

    萧琴却是更加用了用力,几乎将全身的力量靠了过去。

    该说些什么吧?萧琴想。

    可是说些什么呢?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想做些什么,让身边这个男人不要伤心了。她是做了很多事,可是没有一件是想伤害他,当年的诀别,也是自以为是的为他好。结果,两人的命运竟早已紧紧地缠在一起,根本不是自己单方面可以剪断的。

    僵直的身子似乎渐渐放松了下来,萧琴感觉到自己被这个身子的主人环抱住,越来越紧,越来越深,这样的怀抱竟然比刚才那具有攻击性的吻更令她窒息。

    密道里的温度很低,可拥抱间寒冷却渐渐散去,一股温暖的感觉却由内而外的在两人体内溃散开来,由小小的一点蔓延到整个经络,四肢百骸。

    全身心的依靠,让萧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原本想要给予对方安慰,最终却是转成自己依赖和眷恋。多年来深藏的情感,一旦面对却是这样汹涌,如浪潮,击打得她溃不成军。

    自己……这算是撒娇吗?

    感觉不错噢。

    背后的手掌由先前的僵硬、不知所措,到如今已经完全转为轻柔的爱抚,一下一下,都叙述着一颗逐渐安稳的心。

    这次,竟是换了褚茹雪想笑。

    这大概是萧琴这辈子第一次撒娇……老实说,实在是笨拙得可爱哪。

    这女人真是他的克星,每次把他气得要死的是她,可是,一点点的回报,却又让他觉得其实之前的一切都没什么,她还是她,他也没有变,他们之间也还是十皇子和小琴儿而已。

    半晌,两人的情绪都沉淀了一些,褚茹雪低头轻语:“走吧。”

    萧琴缓缓抬头,却又低下,合上眼,她道:“对不起。”

    褚茹雪却别有深意地笑了:“你没机会对不起我了。”

    萧琴有些不服气:“反正都失败了,你能不能轻点儿?”

    褚茹雪将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移到眼前,摊开萧琴的掌心,三支银针泛着刺眼的光芒。

    被夺去了银针,萧琴使劲儿抽回被捏得生疼的手腕。

    拿他的暗器来对付他自己,真亏她想得出来。不过,褚茹雪却并不见太过生气,似乎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反正跟萧琴在一起,不是不可以感情用事,但一定记得意乱情迷的时候也别对她的小脑袋不设防备就是。

    “你这招美人计是新学的?别跟我说你不是第一次施展。”说最后一句的时候,褚茹雪明显降了个声调。

    萧琴笑了笑,心不在焉地道:“这不是走投无路才敢献丑嘛。萧琴哪比得上庐王殿下‘阅人无数’、‘技术娴熟’。”从刚才的‘咬人绝学’就可以看出来了,萧琴颇不是滋味地想。

    “啧啧,好酸呢。”

    濮大少,你就好好等本王回去吧!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人造谣嚼舌。面上不为所动,褚茹雪已经在心里将濮阳昔凌迟了一百遍。

    “彼此彼此。”萧琴也是不冷不热的。

    褚茹雪哼了一声:“这个时候还想甩开我自己走,死心吧,前面就算有刀山火海,我也跟定了!”

    “……为你好还不领情,这世道真是变了。”

    嘴里这么说着,萧琴心中却也默认了现状,方才、方才其实有机会得手的,可是最后关头自己却是犹豫了,真是……唉!克星!

    “走啦,傻站着干什么?呆会儿慕容胜想通了进来,我们都死定了。”

    褚茹雪白了她一眼。

    这什么世道,被暗算的人没脾气,出手之人倒嚣张到这个程度!真是没天理啊没天理!

    暗道很直,很长,几乎没有什么岔路。夜明珠这种昂贵的东西只在入口处有,再往深处就是一排排的火把。密道时宽时窄,窄的地方人几乎就要贴着墙壁与火焰擦身而过,皮肤被烤得火辣辣的,十分不舒服。

    而且,越走下去,四周的墙壁也越显得粗陋了许多,火把的间隔距离渐远,赶工的痕迹越来越重。

    一路上,褚茹雪不停地口述地形和周围的环境给萧琴听。

    “这条暗道没有其他出口吗?”

    萧琴摇头:“何止有,而且算我们进来这个,一共有三处。”

    “慕容胜不知道?”褚茹雪猜想。

    “不,我猜他该是把它们全毁了,而且,那几个出口的位置也都有人把守,我们不会那么容易就出去。”

    “恕我好奇,我们进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萧琴半晌不语,又走了一段后,问道:“前面是不是有一条岔路?”

    到这里为止,火把的间隔已经十分大了,这样就出现了照明范围的落差。褚茹雪自墙头取下一只火把,照过去。

    “没错。你来过这里?”

    “没有,”萧琴摇头,“不过有人曾经跟我详细描述过这里的地形。”

    不用说,褚茹雪也知道那个人就是前武林盟主,萧琴兄妹的父亲萧惊鸿。

    萧琴抬手指道:“这个方向,应该有一条岔路,尽头是南宫家附近的,和我们进来那那间一模一样的院子。”

    褚茹雪听道这里,觉得思路似乎清晰了一些。

    显然这是一条在建造四大家族宅院之前便设计好的密道,密道的入口分别是南宫、上官、百里、慕容四大家族府邸的方向。而这件事情,既然慕容胜是知道的,那么其他三大家没理由不知道。只是,这似乎揭示了一件并不乐观的事情。

    入口的宅子虽然离家族居所不远,但到底是在地域范围之内的,而慕容胜又为什么坚信他们出不去呢?

    理由只有一个,他已经掌握了四大家族。怪不得方才他说四大家族已是他囊中之物。如果这个想法成立,那么慕容胜已然拥有了犹晔堡的所有实力,他对萧琴所做的一切也就不足为奇了。

    反正四大家族已经归他所有,“盟主”不过是个头衔。若多个傀儡盟主倒也能为其正名,自然没什么,只是萧琴这样的人,很难想像她会居于人下的,所以他欲趁早铲除也是常情。何况两人又是血海深仇,根本不可能共存。

    只是……

    “我一直不明白,既然你知道灭萧家满门的凶手是谁,为什么不告诉你大哥?”复仇是两个人的事,她这样一肩承担似乎说不过去。

    萧琴淡然地道:“如果我说我根本不在乎什么仇恨,也没想过报什么仇,你会不会觉得我没心没肺?”

    褚茹雪倒是想也没想就否定:“不会,你向来如此。”

    “没心没肺”对于萧琴来说不是什么突然出现的性格特点,而是她本性的一部分。他说过,萧琴懒得很,也骄傲得很,与其说她善良,心胸宽广,不如说她根本是蔑视天下。

    没兴趣的事不理,瞧不上的事不理,厌恶的事不理,一是懒,二是骄傲——她觉得天底下压根儿没什么事是值得她浪费享受人生的时间去记恨的,天大的事也能转身就忘。所以大家才认为她脾气好,事实上她只是什么事都不上心罢了。

    “如果我说我根本不在乎什么仇恨,也没想过报什么仇,你会不会觉得我没心没肺?”

    “不会,你向来如此。”

    萧琴以肘部撞了某人一下以示不满:“我哥那人很执著,小时候的事已经给他的人生造成阴影了,好在有大嫂在,他才稍稍转移了些注意力。如果我再告诉他我知道灭门仇人是谁,他一定会傻傻地将复仇作为人生的唯一目标,那样的话他失去的就太多了。”

    褚茹雪深吸一口气,想说什么,却又只能苦笑:“我发现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以前的萧琴,把这些都藏在心底。他总是怪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让人知道,每天笑得傻兮兮的,用一张无忧无虑的脸欺骗世人。可如今她细诉起自己的心思来,他却每每跟着心中抽痛。

    他就那么不可靠,从来没能让她放下心坦诚相待?若是自己少一些坚持,少一些骄傲,是不是事情会简单很多,甚至……她当初就不会选择出宫这条路?

    萧琴见褚茹雪突然不说话,虽然看不见,也大致猜到了他在想什么,无所谓地笑了笑:“别多想了,就像你说得,我不过是一个懒得伤心难过的懒人,哪里有那么好了。只是,就算我嫉妒,可我落到今天的地步,却跟大哥无关。”

第一百二十九章:我看不到

    “还有别的原因?”褚茹雪直觉地察觉她似乎还有什么隐瞒。

    萧琴怔了一下,随即皱眉:“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你一定要什么都问清楚?”

    “我不喜欢你说话说一半而已。”他也只是想……尽可能的分担,不过这话他是说不出口的。

    萧琴无奈,反正不告诉他他也会自己去查,她之所以不说,就是希望这件事被永远埋没下去。

    “我大嫂是蒲单蔓。”

    “然后?”天下第一美人蒲单蔓,他当然知道。

    “可是‘蒲’其实是她养父之姓。”

    褚茹雪怔了怔,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哪里就有那么巧了?

    萧琴却终还是证实了他的猜测:“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其实姓‘慕容’。”

    果然……

    “其实单单一个姓氏也说明不了什……”

    “如果只是巧合你觉得我会这么小心翼翼吗?仇人之女与复仇之子的故事向来不是我所爱吧。”

    褚茹雪眨了眨眼,好吧,是他乐观了。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天底下恐怕只有我。”

    当年,蒲单蔓与萧琴交好,心血来潮地想知道亲生父母的情况,便托付给人脉甚广的萧琴。萧琴查来查去,才知道蒲单蔓的母亲是当年的江南第一美女凤玉,而父亲很可能就是当时四大家族之人……这样顺藤摸瓜,才发现了惊天的大秘密。

    当年这事被凤玉刻意隐瞒,又偷偷将孩子送走,知情的人老得老,死得死,她也是歪打正着。此事可以说做得天衣无缝,是以并无人特别关注。

    她知晓后心中也是挣扎徘徊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让这个秘密彻底沉淀,只告诉蒲单蔓她的父母是一对普通的农家夫妇,因为实在无力养育才忍痛将她送人。

    有些事,果然还是永远埋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比较好。

    褚茹雪有些后悔提起这个,突然眼前一亮,便顺势转移话题道:“前面有岔路。”

    萧琴一怔:“什么?”

    “一条岔路,走哪边?”褚茹雪回过头。

    “不会吧,你看错了。”

    褚茹雪不在说话,而是牵着萧琴在两个方向各走了几步。

    不对不对……萧琴努力回想当年的记忆,前面转弯后该是上官家的出口,可这里的确不该有任何岔路啊,除非——

    “茹雪,你去看看那边的土,是否有什么不同?”想着,萧琴又补充道,“注意机关。”

    左边的通道赶工的痕迹十分明显,似乎是近日新挖的,泥土都还带着几分潮湿。褚茹雪看了看,道:“看来你猜对了,有人在我们之前进来……”

    “茹雪,退后!”萧琴大喝。

    褚茹雪不解,但还是直觉的闪身后退回她身边。

    萧琴紧张道:“你怎么样?”

    “我没事。”褚茹雪不解,“倒是你,怎么突然叫我?”

    “听……有声音。”

    褚茹雪凝神聆听,似乎……似乎确实有轻微的呼吸声,如果不仔细听根本不会注意到。而萧琴因为眼盲的缘故,听力变得极为敏感,是以很是紧张了一把。

    “谁在里面?”褚茹雪小心翼翼地朝前走了几步,喊道。

    轻微的衣料摩挲声以及凌乱虚浮的脚步声渐渐清晰,黑暗中映着火光拉出一道长长的身影。

    紫英冠,长衫佩剑,身影摇曳,似是受了重伤。

    这个身影,褚茹雪顿时萌生了似曾相识之感,然而敌友未明,终不敢妄动。

    “什么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萧琴不禁有些焦躁。

    那人的身影渐渐明晰,秀气的眉眼,苍白如玉的肌肤,寒湿的鬓角擦在脸颊更趁一丝妩媚.

    轻灵却又虚弱的声音传来:“我对你们没有威胁……”

    乍闻这个声音,萧琴也十分意外:“上官公子?”

    公子?褚茹雪皱眉,萧琴看不见,有这等反应不足为其,只是他如今这幅模样,怎么看也……

    “难道不是上官姑娘吗?”

    话一出口,呼延承安眼中的戒备明显加深。

    突然,褚茹雪脸色铁青,猛地回头面向萧琴:“萧、凌、波,无缘无故你踩我干嘛?”他无奈地指着白靴子上可憎的脚印。

    萧琴昂首,骄傲不减:“怎么说我踩你?我又看不见,是自己站得地方不对吧。”

    不等褚茹雪说话,她便温声对呼延承安道:“上官公子,听声音似乎受了不轻的内伤?”

    呼延承安见萧琴似乎并不打算对她的性别做文章,戒备也放松了一些:“多谢尊上,只是阿仪恐怕命不久矣。”

    萧琴笑道:“难为你现在还愿意叫我尊上……他知道吗?”

    呼延承安沉默。

    “尊上,你的眼睛……”

    萧琴摸索着来道她身边,不由分说地为呼延承安把脉:“我没事。茹雪,还有‘迷梦’吗?”

    褚茹雪拿出一颗交给她。

    呼延承安竟也不怀疑,只道:“筋脉已损,回天乏术,也只不过多托一段时间而已。”

    “我知道……”萧琴低下头,“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能等到他来。”

    呼延承安苦笑:“来了又如何,我倒希望他不要来找我,我们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何必再错下去……尊上,说白了,你我也只是萍水相逢,谢你助我。”

    萧琴垂眸:“我也只是帮我自己。”

    褚茹雪虽然不知前因,但从对话中也听知了大概。呼延承安口中那个“他”十之**就是南宫家的四少百里煜城吧。那两人在傲雪论剑时便有些不对,如今看来竟是纠缠已久。

    “谁将你打伤的?”

    呼延承安强撑着身子道:“是上官家的人……不,该说是那些投奔了慕容胜的人。”若非遭人暗算,她也不会被几个肖小伤及如此。

    “上官家向来中庸只求自保,如今几个家长更是顺风倒地偏向慕容胜。哼,什么忠孝仁义都是狗屁,那老贼心术不正已久,私底下早已勾结了各家势力,如今的犹晔堡已是他的天下。”呼延承安是上官家不妥协力量中的一支,他到底是家族唯一的“男子”,也是未来上官家的继承人,也因此他的不妥协为自己不断惹来祸患。

    “这条密道是卓然玩心突起的时候开凿的,没想到逃命的时候倒起了效用。”

    说到这里,褚茹雪和萧琴心中已然有数,原来多出来的岔路是地下的鹊桥,怪不得她不知道。

    “外面已经乱了吗?”褚茹雪想起萧琴临走放的火焰,没记错的话,那该是落日山庄的东西,加上之前踢掉萧文虹头顶三块瓦,他应该也多少了解了萧琴没有死的事实。

    而后赶来的萧文虹难免要和慕容胜起冲突,不过虽然是在慕容加的地盘,但是有东郭从露内应,应该也不至于吃亏,就是不知其他三家情况如何。

    呼延承安咳了下,虚弱得摇头:“不知道,反正上官家是天下大乱了。”

    看着呼延承安虚弱的容颜,褚茹雪似乎突然了解了为什么萧琴对呼延承安的态度如此不同。

    因为他们实在很像,同样的压抑,同样的不得不妥协,同样给自己施加了太多的责任重担。他忽然有些同情百里煜城,无论怎样,自己如今是守在这疯女人身边的,可百里煜城还在漫无目的的寻找,而且看如今呼延承安的情况,他们未必能见上最后一面了。

    萧琴轻声叹息:“别说话了,好好休息一下,我们带你出去。”

    呼延承安却摇摇头:“多谢尊上好意,只是阿仪自知时限不多,我跟着只会拖累你们,不劳了。”

    萧琴却执意不肯:“不行,你跟我走。”

    “尊上。”呼延承安轻声道:“再往里的密道我们谁都没有进去过,如果我走远了……他就找不到我了。”

    呼延承安这话说得极轻,可是萧琴的心却如一记猛敲,心口闷得喘不过气来。

    呼延承安笑了笑:“反正要死了,也不用再瞒着谁……我到底是还盼着再见他一面,我心里想着,他总会知道来这里找我。”

    萧琴心中竟是刀绞般的难受:“你……你别……”

    “尊上,帮我把这头冠取下来好么?他总喜欢把我的头发披散开,说这样才有点女孩子的样子……可惜,我是慕容家的傀儡,一辈子只能当个男子。”

    萧琴强忍着眼中灼热的泪水,回首道:“对不起,我看不到……”

    “我来。”褚茹雪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

    褚茹雪的手很巧,几下便将呼延承安发丝披散开来,那是女孩子特有的发质,轻轻的,柔柔的,带着少女的幽香,只是总被盘成男子发式隐藏起来,可惜了这份美丽。

    看着褚茹雪娴熟的样子,萧琴不由想起童年旧事,笑道:“阿仪,庐王殿下手巧得很,从小就拿我的蓬头训练。放心,阿仪,”她抬手抚摸着呼延承安秀气的脸颊,“你是最美的,一直都是。”

    是的,在南宫心里必然如此,不然,这二人又何苦背着风言风语纠缠这些年。

    褚茹雪弄得很快,然后自己端详了一会儿,笑道:“我以后不做王爷了,就改行去开个店面,专门给人梳头发,养家糊口绝对没问题。”

    萧琴白了他一眼:“那还不是要感谢我多年的‘牺牲’?利润五五分成怎么样?”因为宫女们都被十皇子折磨怕了,从耳洞到发型,褚茹雪都拿她开刀。

一百三十章:我竟然疏忽了

    “你还说?在傲雪堡的时候我就想说了,你看你这头发弄的,男不男女不女,人不人鬼不鬼。来来,干脆本王今天开个张,给你这疯女人的脑袋也焕然一新……”

    “去去去!”萧琴一把推开,“你才人不人鬼不鬼呢!”

    “噗!”

    呼延承安不由笑出声。

    曾经,他们也这样笑闹过,幸福过……

    “尊上……谢谢。”

    萧琴忍着心酸:“不必。”

    呼延承安摇摇头:“南宫家那边的情况要比我好得多,他们的人多半已经不满慕容胜的作为已久,尊上可不必与他们相争,游说便可。”相信以萧琴的能力,那并不难。

    萧琴却默然……事实上,她也不在乎那些。

    “尊上,走吧。”

    萧琴顿了顿,终究还是一狠心站起身。

    褚茹雪回首看了看靠坐在墙边喘息着的呼延承安,苍白的面色,因痛楚而咬得泛红的嘴唇,整齐简洁的发髻,单薄的身躯……闭上眼,他扶着萧琴走开。

    呼延承安微笑着看那二人走远,心中既羡慕,又苦楚。她感觉到身体越来越冰冷,仿佛生命在无声的抽离。葱白的玉指在地上轻划出几个字——

    从今往后,勿复相思……

    苍白的眼帘缓缓落下,腮上,一滴晶莹划出淡入心中的痕迹……

    对不起,等不到你了。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不知走了多久,萧琴突然停下脚步。

    “你说,她会等到百里煜城来吗?”

    “会的。”褚茹雪柔声道。

    “……那真好。”握紧了褚茹雪的手,萧琴不知为何,依然觉得浑身冰冷。朦胧中,似乎有指尖温柔地抚去她脸上的泪痕。

    “奇怪,我又没有哭,哪来的眼泪?”萧琴强笑道,最近似乎特别爱流泪。

    褚茹雪摇头:“那不是你的眼泪,是我的……”

    ——只是刚好从你眼里流出来,滴到我的指尖上。

    萧琴一颗心却依旧颤抖得厉害,不知道为何,两人已经走出很远了,她似乎还能听到呼延承安那微弱的呼吸,仿佛还能感觉到她越来越冰冷的皮肤。

    “萧琴,萧琴?”感觉到萧琴的不寻常,褚茹雪不由有些忧心。

    “是我错了,”萧琴紧闭双眼,“这次的争斗是我一手安排策划的,我以为让慕容家暂时混乱,可以拖延时间,可我并没有想把上官家牵扯进来。”

    她小瞧了慕容胜的实力,她不知道慕容胜在发现情况有变后会突然发动上官家的潜伏力量,如果不是她……呼延承安也不会因为被突然袭击而受此重创。

    “慕容胜预谋已久,就算没有你,这事也早晚会发生的。”

    呼延承安的力量太过微弱,在那种庞大的实力面前,她当初无法抵制,如今也必然无法承担。她又是那种刚强的性子,必然不会弃家族而去,换句话说,她早已选择了今日的结局。萧琴出现与否,都不会左右事情的发展。就算没有萧琴,还有落日山庄,还有傲雪堡,还有他……

    “我真是自以为是的混蛋,做了那么多,到头来爹怨我,大哥怨我,骆小蕊姐姐怨我,你也怨我……可笑,真是可笑,我竟然没一件是做对了的,还白白害死这许多人。”萧琴突然不明白自己这么多年在努力什么。她以为她在保护别人,可到头来,似乎伤害了所有人。

    “萧琴!你冷静一点!”不知是不是错觉,褚茹雪发觉萧琴自从眼盲后情绪似乎十分容易受波动。

    “你听好,我是怨过你,可我现在还是在你身边;你大哥怨你,可他在最后还是二话不说来为你寻仇;东郭从露不计代价的辅佐你;封皮栋甚至为你与封博涉决裂;褚高驰从小到大没掉过一滴眼泪,却为你哭得要死要活;还有自始至终都以你为傲的濮大少,还有……还有皇后她……她到死都念着你的好,没有半分埋怨——如果你是错的,那些这些人的付出又算什么!”

    “说得好!”突然,不属于两个人的声音从密道另一头传来。

    褚茹雪顿时集中精神,目光锁紧自黑暗中步出的意外来客。

    “早知你连这样小小的生死都看不透,我当初就该任你死在废墟里,何必多此一举地救你出来!”

    桃花扇,湘绣衫,凤眼斜挑,一支花朵由衣摆处延伸到胸口怒放,眼波流转间,比平日里又多了些阴霾。

    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美男。

    “尹之……华?”不知道为什么,褚茹雪对着眼前的男人有莫名的敌意,虽然接触不深,却是本能的排斥。其实说起来,这是他与湛飞尘第一次正视照面,仔细看起来,这人竟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一时又想不起来。

    萧琴却不领情,冷声道:“救我?你倒是说说,你救我目的为何?”

    “你似乎并不意外。”

    萧琴冷笑:“我为何要意外,你以为当日我潜伏于车队,为何不等到达慕容家就自行离开?”

    正是因为湛飞尘。

    当日里为了将缪觅隔离出湛飞尘的勾魂摄魄眼,萧琴曾与他有过短暂的接触,而泄露他身份的正是那双手。

    在废墟的时候,萧琴便感觉划过自己脸颊的那只手,皮肤细腻得不似常人,可偏偏她清楚得记得那声音绝对是个男子,而且似曾相识。后来在车队,她因为事隔太久,虽然觉得他们声音相像却也不敢确定,毕竟那时候她也是半昏迷的状态。

    直到那一次指尖相接,却唤起了她的回忆。眼盲之后,对与其他知觉更是格外敏感,她几乎是立即就判断出那人就是湛飞尘。

    也因此,她才会将缪觅骗走,同时自己也离开萧文虹的车队,独自上路。因为对于湛飞尘,她的了解太少了。由于蒲单蔓的关系,她自以为对这位名扬天下的美公子所知足够,但事实上,她错得离谱,而当她意识到这些的时候,已经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她不知道湛飞尘为何救她,但多年来行走江湖直觉告诉她,此人多半是敌非友。

    “的确是我大意,”湛飞尘皱眉,“不过,你的眼睛又是怎么回事?我记得爆炸之时,你并没有伤及双目。”

    若不是她的眼睛,当日他也不至于认不出“乌宓茜”的真实身份。

    乍闻竟是湛飞尘救了萧琴一命,褚茹雪不只意外了一点点。他看了眼萧琴,发现她也是全身戒备,看来对这位尹公子不放心的,不只是他一个。

    “湛飞尘,说出你的来历,我们才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萧琴虽然双目无神,气势却是半分不减。

    湛飞尘笑着摇了摇扇子:“这就是对救命恩人的态度吗?”

    “救命恩人?”萧琴冷笑,“那萧琴敢问这位‘恩公’,你又因何出现在地道深处,在我奄奄一息之后?”

    “可能是缘分吧。”湛飞尘作叹息状。

    “那还真是巧了。”

    “有些事的确很巧。”

    说这话的,却是褚茹雪,方才湛飞尘一笑,她突然想起他像谁了。

    “去年皇兄五十大寿,南陵国曾潜使臣送来贺礼。为了表示诚意,这次的使臣同时也是南陵国的皇室成员……”

    话说到此,褚茹雪不意外地察觉湛飞尘面色微变。见此情景,褚茹雪知道自己至少猜对了八分。

    他继续道:“这位南陵皇室也就是南陵三殿下,公良世子,我说得对吗?公良殿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真名,应该是公良叶容吧?”

    “这位南陵皇室也就是南陵三殿下,公良世子,我说得对吗?公良殿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真名,应该是公良叶容吧?”

    褚茹雪此语一出,不只是湛飞尘,连萧琴都是一怔。

    南陵的公良皇室?

    萧琴突然发现自己多年来理不清的恩怨似乎慢慢寻出了头绪,如果南陵与慕容胜有所勾结,那不就是……

    “庐王好眼力,不过,我记得那日的宴上并未见到十殿下。”

    褚茹雪终于知道自己的敌意来自何处,南陵虎视大央边境已久,因此褚家人对于公良这个姓氏也多有忌惮。

    “那日我未曾赴宴,只是后来进宫时于廊桥外远远见过世子一面。”面貌虽看不清晰,但人的气质是不会变的。

    公良叶容略微一回想,随即摇头:“我竟疏忽了。”

    褚茹雪冷笑:“只是想不到公良世子竟如此流连我大央国土,去而复返。”

    “哼,”公良叶容哼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我虽代表公良皇室,但还不至于贪图小小犹晔堡。”

    “你当然不贪图,但是慕容胜呢?你既然出现在这里,别跟我说你和慕容胜不熟。”萧琴扬声。

    公良叶容笑了笑:“你觉得呢?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救你?慕容胜可是要你死的。”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萧琴凝眉,突然,她好笑地道,“莫非我当年流落江湖的时候做了什么好事,有恩于你?”

    公良叶容听过却是大笑:“不错!这才像二小姐的语气。”

    想起方才自己的失控,萧琴窘然,她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情绪似乎特别容易起波动,经常有种崩溃的感觉。

    褚茹雪此时突然觉得也许湛飞尘没有恶意,虽然自己的身份与其实在相背,但他毕竟救了萧琴是事实。

第一百三十一章:太简单了

    湛飞尘继续道:“我劝你压抑情绪,我虽然不知道你体内的毒蛊是哪种,但看气色已经毒气攻心。蛊毒不同于中原毒术,加上咒术的话往往对人的情绪有很大影响。”

    他这样一说,褚茹雪突然忆起北关皇室似乎有育蛊的嗜好,莫非萧琴身上的毒与北关有关?

    “多谢提点。”怪不得最近时长有不堪负重的崩溃之感,萧琴心下暗忖。

    原来是“滴水穿心”的关系。

    “不知道尹公子是如何进此密道?”这也算不得密道了吧,既然连北关世子都可以进来,萧琴不无讽刺地想。

    “若我说是来助你们的呢?”

    “好意心领,请给一个让我信服的理由,我身边这位庐王殿下,对于阁下的身份也很是担忧呢。”对于没有因由的好事,萧琴向来比较疑虑。

    公良叶容看看褚茹雪,话里有话道:“我倒也很意外庐王殿下会出现在这里,倒真是情深意重啊。人言庐王殿下温文有礼,对褚家皇室更是忠心耿耿,如今却抛下傲雪堡与犹晔堡主人困在这密道中,本世子也很惊讶呢。”

    萧琴此刻已恢复了冷静,不动声色地道:“世子是这话说远了,我们只是想看合作的诚意,而非挑拨。”

    她跟褚茹雪之间的误会已经深到不能再深了,那之中的节没有一道解开过,可如今他们还是在一起,一句冷嘲热讽的话在这时起不到任何效果。

    “合作?”公良叶容挑眉:“我倒开始后悔帮你恢复冷静了。”

    “世子无需后悔,感情用事的萧琴是无法商谈大事的。”萧琴淡笑间,气势不逊于当日在傲雪擂台之上。

    当然是合作,她不认为公良叶容会真的毫无私心地来帮她。对于摸索不清的事情,她几乎是本能的报以戒备,何况如今怎么看来,公良叶容都是和慕容胜一党的,她也几乎知道当年父亲要她取出的东西是什么了。

    只是公良叶容又在此时出现在他不该出现的地道里,一如他当初救她一命时一样让她意外,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与慕容胜合谋的是公良世子,而作为公良叶容,他还有自己的目的,而这个目标的实现,显然需要他们的协助。瞬间,萧琴头脑转得飞快,她转过头,感觉到褚茹雪握了握她的手。

    看来,他们想到一块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样如常的萧琴,褚茹雪竟也觉得松了口气。这么多年,自己也是习惯了这样的她了吧。说来好笑,自己真是受欺负的命。比起方才沮丧崩溃的样子,他倒更乐于见萧琴元气十足地挑衅以及施展各种阴险伎俩时的笑容。

    褚茹雪道:“世子何必绕弯子,如今我们身处的地方并非什么安全之所,抓紧时间才是紧要。我想无论世子与慕容胜是什么关系,都不会乐见自己被困在这里吧?”

    美丽的眸子在两人之间流转甚久,公良叶容摇了摇扇子:“好!既然两位已经这么明白了,本世子再绕弯子就不对了。我的目的很简单,我带你们出去,而你们也要助我一件事。”

    “请讲。”

    公良叶容眸光凛然:“我要这地宫中所藏之物,而那件东西,我知道只有你能找到。”

    萧琴怔了一怔:“然后?”

    “我只要里面的东西,外边的壳子你要的话大可拿去,对中原武林我没有兴趣。”

    褚茹雪想了想:“我想世子感兴趣的应该是公良皇室吧。关于这些,茹雪倒是听到过一丝风声,只是不知虚实……”

    “我可以选择不听吗?”公良叶容目光微冷。

    “当然。”褚茹雪笑得从容。

    看来是真的了。

    传闻皇三子公良叶容并不得北关国王喜爱,北关与大庆素来有纠纷,只是这几年才刚刚开始有使臣往来。所以北关使臣其实是个棘手的角色,派了向来没有什么声望的三皇子前来,就可看出三皇子在皇室的地位,恐怕是众位皇子中最末的。

    不过,公良叶容此人不简单,绝非屈居人下之才,只怕来日在北关皇室,必然要大有一番作为。

    “世子与慕容胜和合作不知道是受了哪位皇子之托?”臭名昭著的大皇子,还是心机深沉的二皇子呢?

    公良叶容皱眉:“我真讨厌和你们大庆皇室的人打交道。萧琴,你就这么看着他抢你的风头?”褚茹雪知道的太多了,这样对他接下来的计划没有好处。事实上,褚茹雪的出现就是他的失算,他并不想与大庆皇室有过多的交集。

    萧琴淡笑:“我如今目不能视,有心无力,自然只能有劳‘忠孝仁义’的庐王殿下。再者,皇室之间的斗争,我一个江湖人,呵呵……不参与的好,你们继续便是。”

    “好一派云淡风清,可惜此事不但与你有关,关联还大了。”公良叶容突然道。

    萧琴挑眉:“世子请讲。”

    “萧琴,我且问你,你可知萧惊鸿当初为什么放任你在外追杀掩护萧文虹而丝毫不萧父女之情?”

    萧琴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爹向来偏爱大哥多一些。”

    “偏爱?”公良叶容大笑,“这个理由足够你在生死边缘徘徊十几年后依然深信不疑?”

    萧琴沉下脸:“你什么意思?”

    “你还不懂吗?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救你?因为我总不能看着我公良家的后人被慕容胜这种不入流的角色剔除在那种没人知道的地方。”

    不只是萧琴,连褚茹雪都觉得瞬间被抽走了浑身的血液:“你再说一遍!”

    公良叶容见二人面色,心中竟是有一丝报复的快感:“我再说几遍也是一样,萧惊鸿之所以不在意你是因为你根本不姓萧!而之所以萧文虹被送走得如此及时也是因为这一切都在他预料之内!”

    “褚茹雪,你不是问我与慕容胜勾结之人是谁么?不错,你猜对了,我不过是中间的信使罢了,多年来与慕容胜合谋你褚家江山的其实就是当年的二皇子,如今的北关国主,我的父王,公良宏真!”

    “慕容世家根基稳固,在武林盟成立之前就与不少朝廷达官交好,所以一早在武林盟成立之初,慕容胜的目标就不是这个江湖。我父王当日尚未登基,便与慕容胜相约里应外合,以此了解中原局势,一旦大庆有扩张之意,也好先发制人。而若大庆动荡,也好趁虚而入。”

    “慕容胜为何要如此?”褚茹雪不解,那不是一个寻常人会有的野心。

    公良叶容看向他:“我不妨提醒你,慕容胜并非地道的慕容家人,而是三十年前入敷慕容家的姑爷,据我所知,他本姓宫。”

    一句话宛如醍醐灌顶,褚茹雪与萧琴茅塞顿开。

    宫姓,乃是前朝皇室之姓。

    看来慕容胜竟是何前朝王族有关!

    “不错,如你们所想,慕容胜那老家伙恨褚家入骨,做梦都想着颠覆大庆王朝,只不过碍于能力所制,这些年一直暗暗囤积实力。当初他与我父王交易过后,便以未满月的四公主为质子。不料此事被萧惊鸿察觉,慕容胜便编了故事说四公主乃是自己的骨肉,萧惊鸿暗暗担心慕容胜势力,便假意带其抚养婴儿,实际上就是要在日后多一个筹码。当时慕容胜羽翼未封,只得答应。”不过这件事进行得及其秘密,连公良皇室都不知道。

    萧琴只觉湛飞尘字字都如赌咒一般,啃噬得她浑身血肉无存,除了麻木,连冰冷都变成一种奢侈的知觉。

    “也因此,萧惊鸿才会在最后关头将一切都压在你手上,因为她认为慕容胜可能会为了你收手。可笑,怎么会呢?你也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慕容胜自己的骨肉早被送出了这个纷争的圈子!”

    不过,慕容胜并未想到萧琴不但没死,多年后还以敌手的身份重新登上了武林盟的盟主宝座。

    “这一切,你又从何而知?”萧琴苍白着脸,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公良叶容面露阴霾:“你以为我这么多年来游走于中原是为了什么?你以为我四处调查买卖情报是为了什么?查出这些,太简单了。”

    慕容胜当然以为对于萧琴的真是身份北关皇室一无所知。而事实也的确如此,但是他公良叶容不仅是北关三世子,更是江湖上的湛飞尘,他所搜集的情报,远远比慕容胜以为的要多得多。

    “我只想知道……我亲生父母到底是谁?”萧琴极力压抑着情绪,这个时候她不能崩溃。

    公良叶容顿了顿,缓缓道:“你母亲是当年北关第一大将军之女舒容秀,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尽管不愿承认,但湛飞尘无法否认,当日在废墟决定救她时,也有这样一层缘由在其中。

    萧琴突然很想笑。

    好了,现在真相大白了。那么谁来告诉她,她这么多年到底是在做什么?

    北关四公主,竟然是在褚家皇室长大成人的,到头来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中竟然还有这样大的学问。萧琴突然觉得自己头疼得快要炸开了。

    “萧琴?”褚茹雪注意到她苍白的面色。

    “我……我没事。”萧琴一开口,却发现虽然心中波澜,但自己此时的声音却平静得出奇,“公良叶容,我凭什么相信你?

第一百三十二章:如何是好?

    “你满月的时候,我去看过你,你右手臂上有一块月牙形的红色胎记。不过,很多年了,我也不知道如今还在不在。而且你应该发现了,你的养父母是否从未谈论过任何有关你襁褓时的事情?而萧文虹则在那段时间被送出山庄一年有余,所以他根本不知道你从何而来。你的真是身份,就是萧夫人也不清楚。”

    几句话让褚茹雪亦浑身僵硬,那块胎记,就在萧琴右手腕偏上的位置,连他都知道,据说“琴儿”的乳名就是由此而来。

    萧琴狠狠地吸了口气。

    “我母亲……她还好吗?”

    公良叶容摇摇头:“十年前就已经不在了。”

    “……你之前没打算告诉我这些是么?”

    “是。”有些惊讶于萧琴的沉着,公良叶容点点头,“告诉你这些做什么?毫无用处。”

    “那真是谢谢你。”

    早得知,她必定又要少活几年。

    褚茹雪摇摇头,面对萧琴:“我还是觉得匪夷所思,你真的相信?”

    “这些都无所谓了。”萧琴的手默默地抽离他掌中,却在指尖离开的那一瞬间又被牢牢握紧,然后她听到褚茹雪的声音,很坚定,很沉稳。

    “是,那些本来就无所谓。”

    管它什么褚皇室,什么北关公良,这个疯女人他追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站在她身边,其他又有什么重要?

    公良叶容静静地看着那两人,心中竟不复之前的暴躁,事情都说出来,对他竟也是一个解脱。

    沉默半晌,萧琴竟是忽然笑了。

    “奇怪吧,知道了所有的事,我倒觉得痛快多了。”萧琴平静地道,“这么多年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其实一直也怨恨着。同样是骨肉,爹怎么就偏偏那样对待我,就算他再喜欢大哥,也不至于连正眼都不愿看我吧。我现在终于懂了,原来是因为我根本不姓萧。”

    “因为我不姓萧,他才在危机之刻毫不犹豫地昭告天下,将赤霄令这个烫手山芋丢给我;因为我不姓萧,他才放任我流落江湖被追杀,被折磨;因为怕我持赤霄令给大哥带来困扰,才在我身上下了‘滴水穿心’……”

    褚茹雪吃了一惊:“毒是老盟主下的?”萧琴当时还是个六七岁的孩子。

    听闻“滴水穿心”四个字,湛飞尘眉心紧蹙,这毒实在棘手得紧。

    “不是他还有谁?”昂起头,带上萧琴特有的骄傲,她冷声道:“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我的另一个推测便也成立了。”

    褚茹雪与公良叶容齐齐一怔。

    萧琴继续道:“我们向前走,不远了,公良,你要的东西就在前面,我答应你。”

    公良叶容看向褚茹雪:“那他呢?”

    褚茹雪想了想:“这事对我貌似暂时没有什么坏处。”直觉告诉他,慕容胜的计划不会只有这么简单,那么此时不如顺了公良叶容的意。他看得出来,这次的计划湛飞尘只负责传送信息,幕后策划另有其人,而公良叶容似乎并不想让那人事成。

    刚好可以互相利用,很好,不过……

    “我始终想知道你会得到什么好处。”

    公良叶容淡定自若地笑了笑:“我的好处就是从此除去一个劲敌。褚茹雪,你放心,北关与大庆早晚要兵戎相见,但决不是今天,而是我公良叶容彻底掌握北关之后。”

    “这算是挑战么?”褚茹雪挑眉。

    “也许。”公良叶容目光扫向一语不发的萧琴:“到时候你站在哪一边,就由你自己决定了。”

    萧琴微皱眉,却终究只是淡淡地道:“向前走。”

    日后的事,她已不愿去想,反正,她又未必见得到。

    前面不远处,是一块较宽敞的空地,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萧琴停下脚步:“就是这里。”

    公良叶容皱眉:“这里我来过几百遍了,机关在哪里?”

    “东北角应该有一处凸起的石块,形状怪异。”

    公良叶容走上前:“这里我也敲过不下五十遍,为什么没有任何反应?”

    “敲?”萧琴摇摇头,提剑凭方向感走了过去,剑尖顶至凸起的石块时,她冷冷一笑:“这里不是用来敲的啊。”

    突然剑锋一侧,内力灌输,萧琴起势收手间,火星迸溅,一声爆响后,石壁的小半圈被破坏殆尽。

    公良叶容惊呆,褚茹雪皱眉。

    萧琴回过头,笑容不变:“最直接的方法往往是最有效的,就如这个机关,不过是用来破坏的而已。”

    话音一落,身后的石壁轰隆隆地震动起来。

    墙面似乎能够翻转,只是因为年头过久,机关越发笨重了。好半晌,墙后的石台才在厚重的灰尘中转向地道之内。

    地道之内一时灰尘弥漫,三人不由咳嗽不止。萧琴更是觉得喉头微微有些腥甜,这个味道她太熟悉了。

    好半晌,公良叶容才道:“这里有一座石台,上面的似乎就是赤霄令,还有什么机关吗?”

    果然,褚茹雪心下虽然早有估计,但真正确认却是另一回事。这就是萧琴虽然一统犹晔堡,却以各种理由为推辞,从未出示过赤霄令的根本原因——赤霄令不在她手上。

    “没……咳……没有了,”萧琴被灰尘呛得很难受,“这么一个破机关竟然能瞒了慕容胜十年,果真是越老越不中用了。”萧惊鸿正是抓住了慕容胜多疑的个性,才设计了这样的大巧若拙的机关。

    “那就是,你拿去吧,里面是你想要的东西。”

    公良叶容不疑有他,上前取下落了厚厚灰尘的牌子,在手中翻转道:“这东西要怎么打开?”看起来竟然连个缝隙都没有。

    “用最直接的方式。”萧琴颇好心地提醒。

    直接?

    公良叶容和褚茹雪齐齐地想到了萧琴方才的“直接”——满室尘土尚存,那一幕力毁石壁实在让人记忆犹新。

    公良叶容无奈:“萧惊鸿就只会这些简单直白的方法吗?”

    “也许。”萧琴不以为然。

    褚茹雪却想到另一件事:“如果用‘直接’的方法取其中的东西,吴尊令牌不是会彻底毁坏么?”

    “那东西,当年他也没准备留给我,又怎么会在意毁坏与否?”萧琴转过头,“我这样说吧,令其实根本不存在,在武林盟建立之处,谁也不知道有这样东西。是我爹……”

    “那东西,当年他也没准备留给我,又怎么会在意毁坏与否?”萧琴转过头,“我这样说吧,赤霄令其实根本不存在,在武林盟建立之处,谁也不知道有这样东西。是我爹……”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适当的称呼,然而却忽又觉得这样可笑。叫了这么多年,也不见他将自己当亲生女儿对待,如今又改什么呢。

    “我爹放出谣言,说有这么一面牌子,记载了他毕生武学,得之便可号令武林盟,修炼神功,从此天下无敌……这就是后来我遭整个江湖追杀的目的,你以为追杀我的人之中除了江湖肖小,就没有四大家族的人吗?事实上,他们才是出手最决绝的!南宫,上官,慕容,百里,那些所谓的‘叔叔伯伯’的嘴脸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而事实上……”她指向石台,“就是这么一面破牌子而已,你们倒是看看,那上面有什么?就是为了这么一件不存在于我身上的破东西,我七岁就几乎死了!”

    赤霄令算什么?别说萧惊鸿口中的赤霄令根本不存在,就是再无敌的神兵利器,也终究比不了叵测人心。

    萧琴道:“还有这一身怪物一样的功力!你们真当那是为了保护我吗?我倒想问问,一个七岁幼童,带着一身强大却不会操纵的功力能谈什么保护?如果是这样我就不会被追得这样惨!我爹当年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又怕我活不到大哥继位,就将一身武功传与我体内。这样,赤霄令上有武林绝学的传言就越发真实了,也让那些妄自称为名门正派的人更加不择手段。”

    若没有这功力压制,她根本活不到现在。当年流落江湖,致命之伤何止受过一次?就是在舅舅家也受了不少折磨,现在想来,舅舅舅母之所以会那样对待她,也是因为知道真相的吧。只是,他们也被萧惊鸿的谎言蒙蔽了,误以为她掌握着什么天大的秘密。

    褚茹雪皱眉:“这些当年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早说?”别说是他,就是皇后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不管的。

    “说?”萧琴像在听笑话:“我怎么说?你要我怎么说?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冒死杀出宫去!”

    “七姐被我连累宫中失火生死不明,跟我交好的丫鬟太监一个一个死得离奇,你以为这是巧合吗?最开始,宫里的确是安全的,可是到后来,越来越多的事情告诉我。我已经被发现了,这个宫廷中,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我不知道慕容胜有多大的势力,我甚至不知道下一个死得会是谁?连姐姐都病了,我怎么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病’?姐姐虽然贵为皇后,可她在宫里除了皇上没有任何依靠,褚高驰还小,身体又弱啊。姐姐对我恩重如山,我怎么好再拖累她?还有你……”

    萧琴深吸了一口气,叹息道,“你与皇上关系微妙,今日是兄弟,明日呢?当他垂垂老矣的时候你却正值壮年,这一点若被人利用,埋下祸根,你要我如何是好?”

第一百三十三章:胡搅蛮缠

    “你……”褚茹雪心中竟是又气又悲,气得是萧琴竟然隐瞒了这么多,悲得是自己竟到今日才知道事情始末,当初逼走她的,竟然连自己也有份!“你怎么只知道想这些有的没有的,你倒是想想自己啊!你出宫干什么去?送死吗!”

    “我没有别的办法!”萧琴怒道,“我早出去一天,就少一个人为我丧命,大不了我出去跟他斗个你死我活,也好过在宫里担惊受怕。想来想去,我只有杀出宫去,这样才能真正的和宫里断绝关系。可是……茹雪,你对我太了解了,想要让你死心不是那么容易的。所以我特意挑了你生辰的那天,因为我知道——你最痛恨欺骗。”

    最后几个字,竟是如钉子一般插入褚茹雪心脏。原来到头来还是被她摆了一道,她费劲心机,竟然就是要自己恨她。

    想说什么,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半晌,褚茹雪唯有摇头:“萧琴,你做得真好。可是……我却依旧要让你失望。”

    他是恨过她,甚至那种感觉如今再得知真相后愈加强烈,可是与此同时,他却也越发地放不开她——萧琴,是他的劫数,早就认了。真相如何其实已经不重要,知道了,反而只是恨自己当初无力给她依靠。当然,她性格里的执拗,什么都要一人担当的偏执,也的确让人恨得要死。

    那个时候,她刚好找到了四处寻他的萧文虹,这才重伤离宫,不然,出去她也只是死在宫外而已。然而,很快她就知道大哥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不同于从前。大嫂因为向往归隐生活而与大哥起了争执,她这才得到机会离开落日山庄,自己以赤霄名义号召旧部,四处游说搜集力量,又暗中走动于四大家族年轻一辈之间。

    萧琴声音微微沙哑:“谁知道你那么不可救药,这样都撵不走你。”

    褚茹雪唯有苦笑。

    一直无声的公良叶容听闻整个事情的经过之后竟也觉得内心微微震动。

    “你知道吗?我突然很庆幸你早早被送走,否则我在公良皇室,恐怕又多了一个劲敌。”这样她都能活下来,如果在皇室,这个公主绝对比皇子还可怕。

    “谢谢,我当你这是夸奖。”

    “不客气。”公良叶容笑了笑,“那后来呢?为什么你又要争夺天玄赤霄,要重掌犹晔堡?”

    “因为我不服。”萧琴神色微冷,“他要我死,我偏要活下去,我萧琴最是惜命,若死了虽然一了百了,却是一场空空连恨都不知。反正最快的情况也不过是一死,我就偏要看看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这尘世,我多看一日便是一日。我自生来就被别人摆布了命运,我又有什么错?该死之人未死,我有什么理由不继续活下去?”

    褚茹雪听到此处,庆幸萧琴并未轻生的同时却又有不详的预感。

    “我斗到今日就是为了来这里,因为只有慕容胜才能放我进这条密道,而我爹临终叮嘱我说彻底解‘滴水穿心’的解药就在那上面。”萧琴一手指向石台。

    果然,褚茹雪心下一沉。解药……

    公良叶容一看,那上卖弄果然还有一个白色瓷瓶。

    “这是……”

    萧琴继续道:“我生平厌赌,因为我讨厌没有把握的事情,但这一次,我赌了,赌我爹心里还对我存着半丝怜悯,赌这里有解药。可是……如真如你所说,我倒大概可以猜到那瓶子里是什么了。”

    原来从一开始,她就根本没有胜算的,是她太天真了。

    公良叶容拿起药瓶在耳边摇了摇:“赤血蛊王。”

    他是这方面的专家,里面的东西他一听便知。

    萧琴缓缓开口,每说一个字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冰冷一分:“‘滴水穿心’百毒不侵,唯独与‘赤血蛊王’相合有所反应——沾者即毙。”

    到头来,利用过后,萧惊鸿的目的,依旧是要她死。

    好半晌,褚茹雪竟然都说不出话来。

    这是太残忍的事实,一个从开始就没有改变过的结局。这位用尽心机的老盟主,在离开人世多年以后,再一次成功地击垮了他的接班人。

    第一次,萧琴彻彻底底地正视心中的怨恨,第一次尹绝望而如此愤怒——她叫了多年父亲的人,竟从未想过留给她一条活路!

    一步一步,他算得好仔细啊,虽然不是亲生父子,可在心机方面萧惊鸿与萧琴像得惊人。原来萧惊鸿的死不是结束,不过是他对慕容胜另一场报复的开始。自始至终,萧琴都是他的一张王牌,可再王牌的棋,也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当曲终人散,便是毁棋之时。

    就像萧琴所说的,她的命运一早被人设计好,那个人是北关王,是慕容胜,是萧惊鸿,他们其中任何一个都没有给她反抗的机会。她枉自以为聪明一生,却一生都在受人摆布。如果公良叶容没有出现,如果她继续蒙在骨里,如果她这样死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萧琴,我们回去找大少,他一定可以解你的毒。”褚茹雪不死心地道。

    萧琴沉默半晌,直到褚茹雪以为她会这样一直沉默下去,她却忽然点了点头:“好。”

    公良叶容却笑道:“不亏是‘传奇女侠’的萧琴,这样的打击都弄不垮你。”

    萧琴面无表情地道:“我还不想死……”

    到今天为止,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属于她自己的命运画卷,才刚刚铺展开来。

    听到萧琴这样说,褚茹雪突然觉得一颗心放了下来。

    他一直知道,只要萧琴说“不想”,她就必然能创造一个又一个奇迹,何况这次自己会一直陪着她。

    “那么说你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了?”

    萧琴淡笑:“我一直都知道。”

    晨光初照,褚高驰揉了揉犯困的眼,迷茫地伸了个懒腰。

    这里是……客栈?

    脑子昏沉沉的,似乎不似平日里初醒的状态,褚高驰下床,无目的的在屋子里游荡起来。

    他记得昨天跟丰之康聊了很晚,好像还被灌了点酒,之后不知怎样就睡着了。

    对啦,十叔和辣椒姐说去那个什么慕容家,一连去了一天一夜还没回来,该不会是出了什么状况吧?

    想着,褚高驰下床准备去找濮阳昔,却听门外传来罪魁祸首的声音:“呦,小高驰,醒啦?”

    “姓丰的!你昨天给我们喝得到底是什么?”

    丰之康“啧啧”地摇了摇头:“小高驰啊小高驰,我虽然不指望你如今还叫我‘少爷’,好歹也该称呼声‘丰大哥’吧。”

    “少恶心人了。”褚高驰被那三个字惊出一身鸡皮疙瘩。随手倒了一杯茶,咕噜咕噜地灌了下去,褚高驰觉得脑袋清醒了不少。

    丰之康瞥了一眼,颇不满道:“真是没见过比你更不可爱的小破孩儿了。”

    “也没人请你一大清早来碍我的眼……咦?”褚高驰似乎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他看看四周,这里……虽然和客栈的摆设相差无几,但绝对不是他昨天晚上入睡的那个地方。

    “这……这是什么地方?”

    “客栈喽。”

    “丰之康!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师!濮老师!”

    看到褚高驰眼中的讶异逐渐转变为防备,丰之康无奈摇头:“叫吧,就算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最后几个字丰之康特意加重了语气,尽管如此,这样的句子在他说来还是十足的不伦不类,一点压迫感也没有。

    于是,褚高驰的眼神里除了戒备又多“你是白痴”四个字,他以为谁在跟他唱大戏啊。

    也许是因为之前的相处,明知情况有变,褚高驰却依然对丰之康提不起半点畏惧,他走上前道:“丰大少,你到底玩什么啊?我十叔还在山上,等他回来找不到我会着急的。”

    “玩?”看了看褚高驰,丰之康拉了张椅子坐下,“小高驰,虽然我很喜欢玩,但是这一次,我必须要告诉你,这个游戏一点儿也不好玩。”

    褚高驰有不好的预感。

    丰之康继续道:“事情的真相就是,我被人威胁了,所以我把你带到这里,作为解除我危机的筹码。”

    “……什么危机?”

    噢?不哭不闹不胡搅蛮缠,首先了解情况吗?

    丰之康挑眉:“这样倒是有一些太子的气魄了,很好,男儿遇事沉稳方能成大业。”

    “……你知道了?”丰之康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这事情恐怕就不简单了。

    “你要相信,我刚知道这件事不久,而且现在还很吃惊。实在是想不到你这个小家伙竟然这么大有来头……咳!虽然我实在看不出来。”确实,丰之康的表情上栩栩如生地写着“怎么可能”四个大字。

    褚高驰白了他一眼:“喂!到底是谁要你做的?”绑架他见多了,还没见过这么不着调的绑匪。怪不得昨晚那酒喝过以后会晕的厉害,他虽然年纪不大,但在宫里自小便要应付不少酒宴,怎么也不至于几杯酒就醉成这个样子。

    “说了你也不认识。”

    褚高驰对丰之康眼中**裸的蔑视有些忍无可忍:“你就直说吧,这样我逃出去后也好会过头帮帮你。”

    丰之康笑眯眯道:“小高驰,我就知道你最讲义气。不过啊……事情没有你想像得那么简单噢。”

第一百三十四章:给你的

    “哼!你不说我也知道!”褚高驰气愤道,“你这种人,为了利益,什么都做得出来,你说是人家要挟你,我偏不信。必然是人家给了你什么好处,当初你明明说好和小姨的犹晔堡合作的,如今你却又应了小姨的死对头萧文虹。商人的话果然信不过!”

    褚高驰觉得丰之康眼中有一瞬间的异样,然而一闪即逝,终究难以捕捉。再看来,丰之康的奸商笑容似乎就没有变过。

    “小高驰,我该说你是聪明还是鲁莽,竟然想到要激我。”

    褚高驰别过头:“你本来就是这样。”

    丰之康突然苦笑:“我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跟你这个小鬼争什么呢?你向来最爱与我唱反调。”

    褚高驰心知这人是不会透露什么了,只好退一步道:“丰大少,我只问你,我老师怎么样了?”

    “放心,他就在你隔壁。他比你难缠多了,下得药多少要重些。”

    褚高驰一听说濮阳昔也落在了他手里,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忧:喜的是自己总算不是单枪匹马,忧的却是如今连濮阳昔都栽在了这里,又有谁去联系十叔啊。

    突然,一只大手使劲儿拍在褚高驰头上。

    “喂喂!小子,别一副苦瓜脸。虽然沦为人质,但是你可以放心,只要你少爷我在,不会有人亏待你嗒!”

    褚高驰使劲挣开,瞪了他一眼,到底转过头去。

    一觉醒来被人出卖沦为阶下囚,谁的心情也不会好。

    “好吧好吧,本少爷大人大量不跟你一般见识,好好休息,想吃什么跟外边说就是。”

    出了房门,丰之康的神色瞬间阴沉下来。

    从来没有人敢要挟他,并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他们没有机会要挟一个浑身上下毫无破绽的人。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敢动他的人,就是天王老子也要付出代价。

    突如其来的一招棋,打乱了不只一个人的布局。

    “走了?”褚茹雪皱眉。

    夏怜梦点头:“店小二说,昨天一早,三个人便结账离开了,没有留下任何话。”那夜褚茹雪突然消失,她便寻不着,便现行回了客栈,想不到却是晚了一步。

    “三个人?另一个是谁?”

    一旁带着斗笠遮脸的女子淡然道:“我大概知道是谁了。那日慕容家的访客无故少了一人,你不会不记得吧?”

    褚茹雪眸光一闪:“他?他有什么理由?”

    女子叹息:“需要什么理由呢?若对方需要他的助力,创造一个理由实在是易如反掌。”

    从刚才起就觉得这女子熟悉不已的夏怜梦听闻这声音更是浑身一僵:“老……大?”

    紫衣女子取下遮脸的斗笠:“辣椒,好久不见……”

    萧琴猛地被一股大力装得险些站不住脚。

    “老大!你果然没死,我就知道啊啊啊啊!”

    萧琴好不容易稳住平衡,淡笑道:“你老大哪那么容易死,呵呵,到是你,怎么还敢跟着这家伙行走江湖。”

    夏怜梦死抱着萧琴不撒手:“没办法啊,王命难违。而且,我也很想老大你……”红衣少女说着,竟哽咽起来,“呜呜……老大,我好想你啊……啊啊啊啊!”

    又是一声尖叫让萧琴和褚茹雪险些同时失聪。

    “老大!你的眼睛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啊!”

    “咳!”虽然褚茹雪知道自己此时不该出声,但是夏怜梦的性格他自认比较了解,要感情过于丰富的她发泄完毕,今天晚上估计什么也不必谈了。况且,什么叫“王命难违”!当初不萧忌讳叫着嚷着要出来寻旧主的人是谁啊?

    “呵呵,这个说来话长了,我们先坐下吧。”

    萧琴依旧是负责安慰人的好好先生,一边拉着哭得稀里哗啦夏怜梦,一边拉着褚茹雪二人都坐下。

    他们能出现在这里,自然要归功于公良叶容。

    公良叶容能自由出入那条密道绝对是慕容胜所意料不到的,一旦他们达成同盟,她与褚茹雪可以毫发未伤地下山当然也不是问题。只是,不知道慕容胜知道人不见了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消息有限,他们只听说那夜萧文虹与慕容胜正视翻脸,两方对峙甚久。原本是慕容胜的地盘,他改是占尽了优势,想不到萧文虹不知道在哪里变出好些人,硬是将慕容胜围了起来。

    说到底萧文虹也不是一般人,这些年来,怎么会不盯紧四大家族的动静?只是没想到他调集人手如此迅速。

    不过,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萧文虹便带着人现行离开了,再之后,她也无从得知。

    只是,如果褚高驰落在野心庞大的慕容胜手里,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现在怎么办?我早说让你带褚高驰会去,你偏不听。”萧琴无奈。

    “你也不要太看得起我了。若不是你没事来一场爆炸逃生,那孩子会死活不听话地要跟来。高驰从小到大都懂事得紧,从来没有这样坚持过,根本是谁的话也不听。”

    果然,跟在萧琴身边久了,正常的孩子都会变怪了。

    “……没用,连个孩子都管不住。”还给自己找什么理由。

    “……你找茬是不是?”褚茹雪咬牙。

    “哎呀小小气你一下而已,庐王殿下不会这么小气吧,呵呵。”萧琴大而化之的笑了笑,随即正经道:“我们还是来说说正经事吧。”

    一直以来这里都只有一个人在不正经而已……褚茹雪白了某人一眼。

    “我想,他会暗算高驰和濮大少多半是身不由己,我们现在需要的是了解具体的情况。”说着,萧琴沉下声:“我只希望,不要是我想像得那样……”

    褚茹雪沉默半晌,突然抬头道:“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萧琴抬头,不祥的预感萦绕于心。

    “三天前,我曾接道这样的信件。”那是由庐王府快马加鞭送来的。

    “说了什么?”眼盲所带来的麻烦,在阅读上有了最大的体现,萧琴不由有些心焦,刚才刻意活跃的气氛到底也压抑起来。

    “七茶楼那便可能出了点事。”

    “……你知道?”

    褚茹雪眸中透出些愁绪:“我怎么会不知道。这么多年,我在江湖中埋了多少人脉……你以为就只为和你争地盘么?七姐的路是她自己选择的,我没有理由去打扰她。”

    他只能暗中派人远远的保护,尽量不惊扰褚青岚的生活。

    萧琴叹气:“为什么不希望什么,却偏偏来什么呢。”

    绝对绝对,不能再把七姐牵扯进来,哪怕带给她一点危险,都是自己天大的罪过啊。

    日夜轮换是最自然的交替,可萧琴有的时候却真的希望白日永远不要来临。耀日之下,等待她的都是无尽的阴谋,一桩又一桩的算计。那些对她有心的,无心的,都在自愿或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与她争斗或伤害着,从未停止。

    还是夜里好,这才是她向往的安静的尘世。至少,她可以暂时欺骗自己,一切都很好,大家都很好,明天也会很好,睡一个舒服的觉吧。也许明天早上起来,一切都不一样了。

    可惜——

    聪明是一种错,不懂得糊涂渡日却让她一错再错。

    突然,小小的声响引起她的注意,萧琴顿时浑身戒备。

    “谁?”

    “老大,是我。”

    夏怜梦推门来,她感受到了萧琴的戒备,不禁心中有些伤感。从前的萧琴,无论何事,都处之泰然,仿佛天地尽在于胸一般,不似如今的草木皆兵……虽然她不说,但失去了眼睛,内心里到底还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吧。

    闻声,萧琴莞尔:“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我是突然想起一件事。”

    “噢?”萧琴摸索着在桌边坐下,“那一定很重要了,你说吧。”

    夏怜梦自腰间拿出一根簪子,递到了萧琴手上。

    萧琴几乎愣住:“这……”

    “是庄主要我给你的。”

    萧琴一时只有沉默,她竟想不出一句可以说的话。

    夏怜梦继续道:“那日,我看到空中的信号,知道事情有异,就跟了过去,正好与文姐他们会合。庄主看那信号就知道是你,你没死,我看得出他其实是很高兴的。”

    也许是习惯使然,夏怜梦对萧文虹的称呼一直没有变过。

    “接着,我们一伙人顺着光摸索过去,正好堵上了慕容胜。那院子一片狼藉,明显是刚刚经过一场激烈的打斗。可慕容胜又一口咬定你们不在这里,而我们也却是搜不到你的和十殿下的踪迹。就是这个时候,庄主和慕容胜彻底翻了脸。我想庄主是真的担心你,连文姐都说从没见过他那么不管不顾的。”

    怨不得上官家会突然大乱,多半是得到了慕容胜的指示需要调动上官家人马支援。

    萧琴心中不由涌起一阵暖意。

    大哥多半是以为她又有不测了,所以才会那样着急吧。

    那支簪子是好早以前在落日山庄的时候萧文虹送给她的,虽然细小,内里却藏了足够的火药,看到这个信号,方圆百里内的落日山庄兄弟都必须放下一切事宜前去救援,那东西总共便只有两支——一支被她用了,一支却也被送到她手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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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儿。从婴儿开始,到现在,已经十六岁了,她装了整整十六年了,不敢表现出超越年龄的心智。这该死的系统,硬是这么晚才来,迟到了还不给补偿!不过,它说它是超级追踪系统,能追各种有价值的人或物,用它捡遍天下至宝,搜寻各种武功秘籍……等着我功成名就,称霸武林带着系统称霸武林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带着系统称霸武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带着系统称霸武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