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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辰一十一     明尊txt下载     明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五章千歌万舞不可数,霓裳一舞动长安

    又一道玄帝身边的目光投向钱晨,钱晨转头过去,却是梅妃江采萍,她脸色平静,对着钱晨微微一拜。她俯身的幅度很小,并未引起身边玄帝的注意,因为相比贵妃,梅妃人如封号,总是如梅花一般端庄安静。

    贵妃艳丽的如同牡丹一般张扬,宫中的明媚女子,在她面前皆黯然失色。

    因此,安静淡雅的梅妃才会得了玄帝的宠爱。

    但这不意味着这一幕没有被人看在眼里,一直关注着梅妃的太子,就敏锐的注意到了这道看向钱晨的目光。其中也有方才发生在沉香亭中一番波折的关系,但在太子眼中,李白仍旧是那个写诗不错的白身士子而已。

    对于他巩固地位,没有一丝一毫的帮助。

    “那个李白是什么来历?”太子对身边的人问道。

    他身边都是一些年轻有为的官员,太子有开府之权,东宫就是一个小朝廷,因此他的班底积累深厚。李唐的太子难做,但也势力极大,玄帝在做临淄王的时候,唐隆政变杀了韦皇后,拥立自己的父亲李旦为皇帝。

    在太平公主掌控魔道,权势最大之时,玄帝又发动先天政变,铲除了太平公主。奉李旦为太上皇,自己登基为帝。

    乃是历史上,绝无仅有发动两次成功政变的太子。

    李亨虽然不如玄帝做太子之时,广结豪杰,朝中势力极大,但也羽翼丰满,麾下有许多年轻官员投靠,甚至和宰相杨国忠斗得有来有往。

    很快就有人回答道:“不过是一个白身士子,连进士的功名都没有。据说是剑南道的人,前些日子才来长安,得了裴旻的引荐,写了一首《玉真仙人词》,讨好了玉真公主,才得了公主看中,能见得了陛下!”

    “没想到此人是真的疏狂,陛下面前也如此放纵!”

    “词臣狂生便是如此!”李亨皱眉道:“他为梅妃写过诗,也给贵妃写过诗……如此钻营,想来也是要求个功名的。即有功名入世之心,又改不了那套狂生脾气,蔑视权贵……他给东宫投过行卷吗?”

    太子府少詹事回忆了片刻,低声道:“未曾!”

    李亨越发看轻钱晨,摇头道:“此人纵然仗着诗才能讨个官做,那也是做个翰林就到头了!”

    李泌在旁边没有说话,虽然太子示意过他,但他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李亨实在想不出来,这李白究竟有什么才华,竟然让自己认为有大才的李泌如此看重?

    此时杨国忠也在问起关于钱晨的事。

    他面容清瘦,声音慢腔慢调:“李白,是不是就是昨夜杀了我在长安四成布置的那人?”

    他身边的虢国夫人眉毛微挑,眉心上贴的花钿灵光颤动,她低声娇笑道:“你不是说过,那其中一位露了面的大汉,很像那剑客裴旻吗?此人诗剑双绝,昨夜大慈恩寺那剑光当空三千丈,杀的你一应门客尸骨无存的,可不就是那股剑意?”

    “而且,太真很注意他。”

    “能得太真注意的,当不可小觑啊!”

    “昨夜那事,应该是司马承祯闹出来的,今早他出手刺杀了安禄山!”杨国忠幽幽道。

    虢国夫人猛的睁开眼睛:“他失败了?”

    杨国忠冷笑道:“你看那安禄山,像是受了伤的样子吗?”

    “道门天师出手都奈何不得他,看来传言他快要证得阳神的事情,应该是真的了!”虢国夫人低声道。

    杨国忠叹息:“关于长安大阵的谋划,当是被道门发现了!所以昨夜他们才出手屠了长安那么多的寺庙。安禄山入京,司马承祯居然直接出手。而这李白,也应该是道门的人。”

    杨国忠那边看了钱晨几眼,也就不再关注,虽然修为不错,但比起安禄山,太子李亨,杨太真,乃至司马承祯这般能左右局势的真正棋手来说。也就是个棋子罢了!

    甚至司马承祯因为刺杀安禄山不成,玄帝召见又不来。

    已经隐隐边缘化了!

    杨国忠看见在这一局中,道门的棋子都落尽了。他们破坏了自己在长安的布置,甚至出手刺杀了安禄山,但也因为这次出手,司马承祯重伤,更引来玄帝的问责。

    司马承祯都跑了!道门还能有什么暗手?

    “这次安禄山来长安,最好把他留在这里……离开了河北三镇,他就是蛟龙离水,虽然凶狂,却能被我们慢慢消磨凶性,最终铲除。此魔是我们控制魔道,最大的阻碍!”

    “他一日不除,我这天魔执宰之位,便一日不稳!”

    “太子怎么办?”虢国夫人冷笑道:“太真没有孩子,所以并不想除掉太子,但太子羽翼丰满,再不动手,就该是太子动手铲除我们了!”

    “不急……”杨国忠道:“陛下春秋正盛,太子羽翼越丰满,就越危险。我们只要给太子压力,他就会给陛下压力,待到陛下动手剪除太子羽翼的时候,他才会真正的急躁起来。”

    “当年武三思是怎么逼李重俊的?”

    虢国夫人皱眉道:“逼他造反?”

    杨国忠微微点头……他们并不觉得今晚的千秋大宴,会有什么特别的。

    安禄山已入长安,这头毒龙离开了自己牺身的深潭,杨国忠忙着应付太子挑拨他们两相斗的阴谋,同时又在想方设法,将安禄山陷在长安,慢慢困死这条毒龙。

    先将安禄山和河北三镇隔绝,然后将他困在长安,再下手剪除他在河北三镇的心腹和羽翼。

    那时没了爪牙的安禄山,还不是任由他如何摆弄?最关键的就是叫玄帝猜忌安禄山。这便是杨国忠的谋划。

    宴中,还有其他人也注意到了钱晨,安禄山朝他这边看了几眼,心中莫名有些不安,但他顾忌的,始终是未曾露面的司马承祯,钱晨实在太不起眼了。一个没有来历的新秀,在长安唱了两声,就想入那些大人物的眼,也着实困难了一些。

    如今,除了隐藏在暗处,如同毒蛇一般准备抽冷子给他来一口的妙空,没有人知道钱晨出手的那一刻,将会掀起怎样的狂风骇浪!

    八月初五,洛阳,戌时!

    司马承祯离开长安后,飞遁过夕阳最后余晖洒落的原野,他掠过泛起红色浑浊,宛如血水一般的长安八水,就连巍峨耸立的千古潼关,都对他打开了一部分禁制,在军中道门势力的掩护下,司马承祯悄然度过了潼关,在戌时初刻,赶到了洛阳。

    珈蓝寺内,老住持等了大半天,见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才开始收拾吴道子走后留下的棋盘。

    他一边捡起棋子,一边叹息道:“吴道玄果然没有回来!”

    “这盘棋,看来是真的下不完了!”

    老住持听到身边传来细微的声响,但他再抬起头的时候,却看到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因为一番奔波,牵动了伤势的司马承祯。

    老住持见状,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才道:“天师夜里来访,是有何事?”

    司马承祯低声道:“我要查看白马法界封印下的天师法印!”

    老住持叹息一声:“天师请跟我来!”

    白马法界之中,倒骑着驴的老人骂骂喋喋道:“那群死贼秃,镇压九幽裂隙的,明明是我们道门的天师法印,他一群佛门贼秃,仗着在洛阳根深蒂固,信众极多,便将封印据为己有,还开辟了一处佛门法界。”

    “搞的我们查探封印,居然还需要他们同意!”

    “司马小子传来的警示,说这次魔劫波及极大,很有可能让两京陷落,还说洛阳佛门被魔道渗透了大半,如此危言耸听,也不知道有几分真实。还要劳费我老人家,以太乙天遁之法,潜入白马法界!”

    毛驴行至一处净土,那净土之中佛光处处,四大天王把手四方门户,内里无数神佛禅唱,天花,佛光,祥云将法界映衬的一片光明,没有丝毫污秽。

    张果遥遥观望,抓着胡须道:“明明一派祥和,哪有半点魔道渗透的迹象?”

    他刚说这话,便眉头一皱道:“不对……”

    八月初五,长安,亥时!

    李龟年向玄帝禀告道:“陛下,臣重新编排的霓裳羽衣曲,更接近了天宫紫云曲的原貌,定当给陛下一个惊喜,这般天宫舞曲,才能为陛下庆贺长生!”

    玄帝笑道:“李龟年啊!李龟年,你消息藏得真严,连朕都没有听到一丝风声。不过太真欲借霓裳羽衣曲为我献舞,比一比惊鸿和公孙大娘的西河剑器,这骤然换新曲,可合适?”

    李龟年道:“紫云曲与霓裳羽衣曲区别并不大,以贵妃娘娘的悟性,驾驭定然不难!”

    李龟年趁机提议道:“而且臣和李白做了清平调,可以为贵妃出场做序曲,融入霓裳羽衣曲中。届时命公孙大娘做剑舞,李白以诗应之,唱清平调,然后由娘娘出场,共舞霓裳,定然精彩绝伦。”

    “那首云想衣裳花想容为开篇吗?”玄帝音乐素养极高,也善于欣赏,闻言微微点头道:“只是没有编排过,配合上不要出了岔子。”

    李龟年闻言俯首道:“臣以头担保,绝不会出岔子!”

    花萼相辉楼上,一众梨园弟子鱼贯而出,两千位乐工乐师罗列花萼相辉楼的正殿两旁,宁青宸将八卦云光帕化为长绫,系在了紫霞宝剑的剑柄上,她抽出长剑,贴身收藏,伴随梨园子弟徐徐进入正殿之上。

    只见三百梨园女伎,手持宫中利器,长剑寒芒烁烁,锋锐之气扑面而来。

    宁青宸一身红色长裙,服饰华美至极,她身边是梨园两位最杰出的女伎迎娘、阿蛮,除此之外,还有一位歌声激越清亮,来自平康坊的歌姬念奴。此时花萼相辉楼中万众喧隘,熙熙攘攘,甚至压倒了乐声。

    念奴执板当席,一声激越开嗓,声出朝霞之上,压倒了四方噪杂。

    这时候霓裳羽衣曲的前奏才徐徐开幕……

第九十六章刺安,诛魔!

    随着霓裳羽衣曲开场,钱晨等人的耳边终于想起了轮回之主的提示声——“轮回者已完成主线任务一:前往长安,参加玄帝千秋之宴。奖励功德五百点……”

    “开启主线任务二:活下去,在长安城存活七日……”

    “完成隐藏任务前置,调查长安神都大阵的隐患,开启可选支线任务二:救世。阻止安禄山打开长安城下的九幽裂隙,完成任务奖励道德五百点;阻止安禄山打开洛阳城下的九幽裂隙,完成任务奖励道德五百点。”

    “支线任务三:诛魔——斩杀通法境界魔头,奖励功德五点;斩杀结丹境界魔头,奖励功德五百点;斩杀阴神境界魔头,奖励一道德;斩杀阳神境界魔头,奖励二十道德……斩杀天魔将主安禄山,奖励五百道德!”

    还有独属于钱晨的任务提示:

    “支线任务一,因缘任务开启,完成青莲剑仙李太白应身因缘,奖励《青莲剑典》!”

    而在燕殊耳中,则是另一个因缘任务:“完成剑圣裴旻应身因缘,奖励《剑术手札》!”

    宁青宸持着紫霞宝剑的手微微一颤,她也获得了公孙大娘的应身因缘任务,奖励则是剑器浑脱、西河!

    钱晨眼前仿佛浮现了一张狂狷不羁的面孔……

    耳道神悄咪咪的沿着司倾国的衣襟,爬上了他的肩头,司倾国紧张的握紧了双拳,袖中那把银色短刀,已经滑落手中。

    它瞪大眼睛,看到宁青宸身着彩衣,在数百舞者的拥簇之中,平平抬起长剑。

    剑光婉转,带着她的身体飘了起来,珠袖挥舞间,剑光寒芒在那一团彩云一般翻转的舞蹈中穿梭,这一刻,柔美的舞蹈与凌厉的剑光同时迸发,剑光纵横之间,身法之灵动轻盈,好似天上不断变化的云彩,却又夹杂着凌厉致命的剑光。

    她旋身一转,身上的彩衣如云霞一般,带着霞光的飘带漫天飞舞。

    这时候,花萼相辉楼中的近万乐师横笛竖萧,击钟打磬,筝声奋起……一众梨园弟子,徐徐来到殿上,她们踩着脚下的青玉砖,衣带环佩髻坠步摇,摆荡摩挲,发出金玉相撞的清脆声响,空灵入耳。

    这是霓裳羽衣曲的散序六奏,原本此节,一众舞者未曾动衣。

    但为了配合刺杀,李龟年将公孙大娘的剑器舞挪到了这一节。

    他亲自抱起琵琶,来到了殿堂下,这是定音琵琶,是为紫云曲阵定下阵基,但凡阵法布置,皆要选择浑厚不变,难以动摇之物为根基,自古阵基皆以坚实浑厚为要。

    但音乐偏偏是世间最为飘渺,难定之物。

    以飘渺无常的音乐,去布置环环相扣,一丝细节都错不得,尺度严谨的阵法,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

    除了李龟年,雷海清等修为高深的音修,弹奏音准,为这数万乐师乐工定音之外。还有钱晨以魔道天魔万幻曲中的道理掺杂,才勉强布下了紫云曲阵来。

    无形无色的音阵已经布下,那汇聚数万人的滔天法力,竟未激起殿中的阵法禁制一丝一毫,就如同这数万人合力的庞**力,散入了虚空中一般……

    李龟年将众人弹奏的音准定下,才开始另起一段前奏,他左手把着琵琶,右手在五弦之上,挑、抹、钩、剔、打、摘,铿锵带有杀气的旋律,惊动了正在如痴如醉欣赏宁青宸剑舞的玄帝。

    玄帝皱眉道:“这李龟年,明明说的是弹奏清平调,但这调声哪有清、平,分明是用了先前那首将军令的旋律,掺合了秦王破阵乐的鼓点……这般杀气太重,如何配合得了那清平调三首?”

    这时,座下的钱晨拔剑起身,他伸出手指,一抹有情剑光,寒刃出鞘。

    他身边的年轻官员,正在觥筹交错时,手下小刀飞快的切割案几上的羊肉,切下薄如蝉翼的一片,在碟中的茱萸上一沾,飞快的送入口中,闭上眼睛感受那灵兽玉角羊肉,在舌尖上飞快的化开的美味。

    恍惚间,他仿佛察觉到身边的人突然站了起来。

    这时候他才睁开眼睛,看到钱晨携剑上前,闯入霓裳舞阵中的身影,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玄帝早就得到李龟年打招呼,此时倒也并不意外,周围重臣看到玄帝脸色如常,也并未有什么举动制止,大唐宽和开放,气氛到了,就算有人莽撞一些,这些大人物也只会一笑了之,并不放在心上。

    在万国使节,长安百姓长者,王公权贵面前,钱晨施施然走向了玄帝……或者说玄帝右手下首的安禄山面前。

    他弹剑长歌道:“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宁青宸轻轻抬手,紫霞剑划出一道难以形容的虹光迤逦而起……

    安禄山也看见了钱晨朝着他而来,但他只以为是李白向着皇帝而去,虽然此时钱晨手上有一柄长剑利器,甚至那点点寒芒,显示此剑本质的不凡,但并没有人把这区区一柄长剑放在眼中。

    这里是兴庆宫,整个长安神都大阵禁制最为严密,威力最可怕的三处禁地之一。

    必要时能汇集整个长安的力量。

    莫说是一把神兵,就是元神真仙来了,玄帝也能谈笑自若。

    而钱晨敢出手,在那玄帝身边,至少有十位阴神大修士的眼皮底下对玄帝出手,那才是不知死活!

    玄帝以为钱晨是朝着他走来的,他所吟唱的那一首诗侠气四溢,充满了长安豪侠游侠的不羁气息,让早年也曾浪荡过的玄帝很是回忆了一番,自己的游侠生涯。

    但很快,玄帝就发现钱晨的目光并非是看向自己,而是看向……

    安禄山!

    迤逦而起的剑光旋身一转,在花萼相辉楼半空一折,回身旋斩……这一刻九道剑光分化裂空破月,斩却星辰,将术士幻化的星辰明月一并斩去,这一刻,耀眼的剑光夺去了那些虚假的日月星辰的光华。

    大唐繁华象征的天下第一楼中,宁青宸居然朝着玄帝,挥剑而去,座上数十位朝廷大员,重臣元老齐声大喝道:“大胆!”

    “放肆!”

    这一刻绽放的剑光,如此动人心魄,在刺出的那一瞬间似乎整个天地都为之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根本没有人来得及考虑这般剑光,是不是只是一重障眼法。

    十几位阴神大修士爆发的法力,瞬间引动了兴庆宫内的禁制,宁青宸刺出的九道剑光连同紫霞飞剑,在一个瞬间之内,便被粉碎,但出手的大修士,供奉却脸色一变,那九道剑光华而不实,没有半分威力。

    这时候,霓裳羽衣曲的紫云曲阵赫然爆发开来,骤然强横的乐声仿佛接引了天宫的威严,沉重,带着无法言喻的力量的一丝仙音,轰然横扫整个花萼相辉楼。

    楼中的魔道修士,没有一丝抵抗能力的吐出精血,被音浪横扫震飞。

    而紫云曲阵的九成威力都朝着安禄山轰杀而去。

    这一刻钱晨手中有情剑光,受其牵引,于瞬息之间穿过虚空,剑光快的不可思议,钱晨的剑术在这一刻达到了最巅峰,只是一剑,便要贯穿安禄山颅脑。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安禄山雄浑的修为在此时被紫云曲完全镇压,十不存一。

    此时殿上众人被这一连串瞬息之间发生的变故,震动的无法言语,甚至犹然懵懵懂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刺向玄帝的一剑是假,为何下一剑又刺向了安禄山?

    宫中的仙官供奉只来得及护住玄帝,此时他们只能选择保护最重要的人。

    殿堂之上,安禄山肥胖的头颅下一刻被斩落在地,剑气纵横间,‘噗’的一声。

    一大股血雨冲天而起,洒落满地。

    安禄山的身躯歪歪斜斜的倒在了金鸡椅上,他面前的案几上金器香薰炉中烟尘消散,他满脸横肉的头颅在案上滚了滚,两只眼睛兀自瞪得大大的,显露出极为惊骇的震惊神色。

    钱晨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手中剑光根本没有停下。

    “安禄山早已修成神魔不死之躯,纵然有情剑也是神兵,但还杀不死他,甚至未能重创他的神魔不死躯。”钱晨心中想的很明白,这一剑,只是为了逼出安禄山的真实修为而已。

    不想再接一剑,被钱晨连脑壳一起劈开,安禄山就只能显露魔躯。

    若是安禄山愚蠢到这时候还不肯显露真实的修为,那钱晨再下一剑,便是本命飞剑全力一击,加上红莲业火焚烧神魂,叫他……死!

    钱晨第二剑,掩护被毁掉飞剑,心神受创的宁青宸退下如霓裳羽衣大阵之中,燕殊飞扑而上,剑光分化十六道,替钱晨打落从四面八方朝他轰杀而下的神通,法术,剑光。

    而钱晨已经来到安禄山头颅所在的案几前,他目光平静,如古井无波,并不在乎自己此时陷入重围,兴庆宫大阵禁制发动,已入死地绝地的境地……

第九十七章挣脱钳网斩神魔,一刀一剑向天魔

    宁青宸为钱晨引走了宫中仙官供奉的注意力,逼迫此时修为最强的那一批人只能回护玄帝,燕殊为钱晨挡住了来自后背的神通法术,剑光斩落了数十种神通法器……

    梨园一众弟子,更是镇压了安禄山九成的修为。

    道门一众道士,正在压制兴庆宫禁制的反击。

    此时钱晨骤然发难之下,在这堂堂天下第一楼,士民百官,万国使节之前,刺杀大唐边郡的节度大将。

    这一刻所面对的敌人,竟然只有面前这寥寥数十人。

    但这已经是钱晨所能做到的极致了!

    宁青宸与燕殊,是钱晨可以托付生死的好友,所以才能出手,司倾国另有重任,她必须呆在玄帝的身边,至少在此时不能妄动。李龟年和一众梨园弟子,已经是在冒着谋逆的危险,帮助钱晨压制安禄山的修为了。

    并不能苛求更多……

    而贺知章,李泌,吴道子等人,在钱晨逼迫安禄山暴露出其真实身份与修为,显露其颠覆大唐,毁灭长安和洛阳的图谋之前,他们不能动,更不敢动。

    钱晨御剑刺向安禄山首级的时候,他目光平静,剑光带着一去不回的绝然,将学至燕殊的剑气雷音发挥到了极致。

    那剑光就像划破了虚空一般,瞬息之间闪烁到了安禄山头颅的上方,要将这颗肥大的脑袋生生劈成两半,这种挪移虚空的剑术,已经是燕殊都未成练就的剑光挪移……

    前方,只有御史中丞吉温首先反应了过来,他本是李林甫的心腹,与另一位酷吏罗希奭,故时称“罗钳吉网“,如今是杨国忠的党徒羽翼,此刻杨国忠看到安禄山被杀,犹然震惊之中,他身旁的魔修党徒,都上来护住了他,而杨国忠却毅然挡在了玄帝的身前。

    吉温一人迎了上去,分外显眼。

    杨国忠目中闪过一丝疑虑,他看到身旁的太子也是如此,李泌更是紧紧盯着安禄山的头颅。

    吉温大喝了一声:“好贼子!”

    一尊神魔法相赫然自他身上浮现,那尊神魔浑身**,赫然被剥了皮,身上的血肉带着被炙烤的燎泡,双目被剜,口中也空空如也,没有舌头。身上肋骨根根向外翻折,肚膛之中,内脏被毒虫吭噬,更是四肢扭曲,下半身空空荡荡。

    “天残百刑神魔!”

    燕殊喷出一口本命真元,凭着法力损耗,生生又分出了两道剑光,妄图回护钱晨。

    “罗钳吉网“,既是李林甫心腹,当然也是魔修,而且一身修为赫然也修成了本命神魔,证得阴神。

    天刑宗的魔修,靠着残酷折磨众生乃至修行之士,培养魔念,采纳怨气精血修行。

    随着他一声大喝,虚空中有五匹沐浴魔火,形如白骨的魔马显现,马胸前勒着五根燃烧着鬼火的铁索,随着天残百刑神魔四肢被生生撕裂,铁索朝着钱晨手脚卷去。

    然而这一刻,面对倒卷而来的铁索,钱晨的眼中,并没有吉温的身影,甚至于连那尊天残百刑神魔都没有被他放在眼中,他的身影毫无滞碍,天残百刑神魔肋骨融合了脊柱,从神魔袒露的肚膛之中刺出,以脊柱为骨干,肋骨锋利的断茬为剑刃,白骨剑从神魔的胸口贯穿而出,刺向钱晨。钱晨不招不架,一道剑光直刺向此人眉心。

    霓裳羽衣大阵之中,雷海青抱着大圣雷音琴,在天残百刑神魔现身之时,便提起平生修为,拨动了琴弦。

    大圣雷音琴与琴腹中的我执刀,赫然共鸣,发出一丝雷音刀气。

    那一丝刀气披斩而出,在虚空中调动融汇了紫云曲的无形音浪,琴声中的伏魔雷音,引动紫云曲的紫气。

    这一缕锋利无匹,带着无上降魔之意的刀气,赫然在天残百刑神魔骨剑将要刺入钱晨胸膛的时候,将神魔劈开!

    有情剑毫不留情,不带一丝阻塞的贯穿了吉温的脑袋。剑锋寒芒,不沾染一丝鲜血,将这位修成本命神魔的阴神魔修,昔年李林甫的帮凶酷吏劈开了脑袋,甚至沿着将他的尸体刨成两半。

    钱晨剑势丝毫不减,更带一丝凶威,朝着案几上安禄山瞪大双眼,犹带血迹的粗大脑壳,劈了下去……

    玄帝怒喝道:“李白,你究竟要做什么?”

    他身为皇帝,在这一刻感到无比的荒唐,废了这么大代价,收买了梨园数万弟子,就连他的心腹宠臣李龟年都背叛了他,他的妹妹玉真公主带了这些刺客进来,甚至在进入花萼相辉楼之前,这些人已经名动天下了。

    但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将他作为帝王的威严践踏在脚底。

    居然……只是为了刺杀区区一个安禄山?

    玄帝在宁青宸朝他挥剑的时候,并不惊慌,但在钱晨砍下安禄山的头颅之时,便感觉好似幻觉一般,他甚至再想是不是安禄山又在做什么表演,与他开玩笑。

    但钱晨坚决的剑光,在砍下安禄山头颅之后犹然不休,连御史中丞吉温也一起杀了……就为了,再砍安禄山的脑袋一剑?

    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杨国忠不解,李亨不解,甚至连杨太真也皱起了眉头……但贺知章知道,李泌知道,张旭知道,吴道子知道,就连没有资格于一众大人物同列,站在下方紧握双拳的岑参也知道。

    这是为了大唐……

    在钱晨剑锋触及安禄山头颅的时候,这一刻没有人阻止他,除了吉温这般已经投靠安禄山,知道其身份的意外。没有人会阻止他劈开一个死人的头颅,此时玄帝身边的大能高手,都在酝酿对钱晨的致命一击。

    剑光及身的瞬间,安禄山怒目凶狠的头颅赫然翻起,一排獠牙利齿几乎不可能之间,生生咬住了钱晨的剑光变化,咬住了神兵‘有情’,纵然以钱晨的剑术都不能顺势劈开这颗狰狞头颅。

    反而被他咬住剑刃,随着剑光变化而变化,以荒诞的方式破去了这致命一击。

    “果然……”钱晨心中叹息,虽然早有预料,甚至已经有司马承祯带回来的确切情报,但在证实之后,钱晨心中依旧不免有些沉重:“神魔不死之躯!”

    “阳神魔修!”

    “刚刚转世,还未开始修行就被人用作灵宝包装,解下生死大仇。本以为是一位资深结丹修士,辛辛苦苦,甚至灭了裴家的门,才炼成二品外丹,自以为能对付得了那仇家了。”

    “进入危机四伏的轮回空间,才晓得仇家乃是阴神魔修。以感应之身,百般算计,历经艰险才击败了那位大敌。追杀此敌,斩草除根,又对上了一位修成神魔不死之躯的阳神魔修……”

    “二品外丹战阴神,一品外丹战阳神。我本身才是通法境界啊!”

    “还有一尊天生的天魔,甚至有可能是太上落在我这里的杂念,本质能称尊做祖,资质堪比魔道第三位魔祖的太上天魔,对我的本我意识虎视眈眈,我既要借用它以魔制魔,也要防着它控制我!”

    “我太难了!”钱晨几乎要仰天长叹一声。

    “我承受了我这个境界不该承受的重担!”

    他甚至觉得好笑:“下一个轮回世界,我是不是还要以结丹境界,去战元神真仙?”

    安禄山的头颅迎风一涨,化为水缸大小的一颗巨型魔首。他裹在黑风一般的魔气之中,那魔气吞摄,叫殿中众人精血神魂直欲脱体而出,安禄山张口发出一声嘶吼,掀起的巨大音浪,朝着四方轰去。

    数万梨园弟子合奏的霓裳羽衣曲,陡然拔高,将这股音浪牢牢镇压。

    钱晨趁势收回了有情剑,看到以太乙神金所铸的剑身上,赫然被安禄山咬出了一丝淡淡的痕迹……

第九十八章奉旨除魔

    “霓裳羽衣曲阵,已经镇压住了那吞天神魔不死身吞噬精血之能!”

    吞天神魔不死身最难缠之处,便是能吞噬周围的生灵血肉,几乎无休无止的恢复,但如今肉眼可见,安禄山身上散发的犹如无数毒龙巨蟒一般的魔气,被数万梨园弟子所弹奏的霓裳羽衣曲压制在他周身三丈之内。

    任由魔气翻滚,也休想冲破无数音符所化的那层薄薄的紫云。

    离安禄山比较近的众人,只感觉到自身的精血神魂几乎欲脱体而出。并非精血神魂,乃至法力真气都被那魔气所化的巨蟒张口一抽,便吸食干净,便是明证。

    钱晨等人辛苦说服李龟年,动用道门潜势力,才埋伏下的紫云大阵,将吞天神魔不死身完全克制住,但钱晨的脸色并没有好看半分。

    钱晨凝视着剑上的牙痕,低声对身后的燕殊道:“吞天神魔不死身,有着几乎不死不灭的恢复力……但恢复力与肉身强度,其实相悖。越强大的肉身,就需要越强横的力量与血气。”

    “恢复起来也就越困难……二者几乎不可兼得,强横的肉身必然会拖累不死的恢复力。因此才有佛门金身不坏,魔道神魔不死的区别。”

    “可安禄山的牙齿,已经不逊于寻常神兵了!”

    燕殊两道分化出的剑光惶惶,带着斩杀神魔的凌厉,剑光化为长虹,刺向安禄山头颅的双目。他甚至动用了降魔剑匣,为两道分化而出的剑光,灌注了无穷剑气。

    如此弥补了剑光分化之后,分散的力量。

    只要剑光刺中,便有无穷剑气爆发而出,朝着那一点的四面八放撕裂,所以莫看这只是两道分化的剑光,实则爆发出剑气风暴来,每一剑皆可摧山崩岳。

    但安禄山两眼射出两道魔光来,魔光离合,混作一团,竟将两道分化的剑光牢牢吸取住,燕殊只是冷笑,竟将另外分化而出的剑光生生收回,不再抵御那些杀向他们的神通、法器。

    宁青宸紫霞剑粉碎后,心神受创,但她喘了一口气后,不顾自己口鼻渗出的血丝,隐隐胀痛的神魂,将掌心八卦云光帕展开。

    云光帕化作一团霜雪寒冰的灵光,将钱晨燕殊身后朝着他们打去的神通法器,生生冻彻。

    一面冰墙拔地而起,将数十件勾钗石剑冻在了冰魄寒光之中。

    宁青宸体内的广寒冰魄元丹,释放出丝丝寒气,帮助她镇压元神上的伤势。

    而燕殊将十六道剑光灌入被魔光所困的两道剑光之中,每道剑光汇入,都叫那刺向安禄山的剑光凌厉而强大一分,九道剑光与原来分化而出的两道剑光融合,威力已经翻了数十倍。

    飞剑锋芒,顷刻之间撕裂了安禄山双眼射出的魔光。

    两道如龙的剑光分化合一,将二十道分化而出的剑光合为一体,这一道剑光催动到了至极……纵然是修成本命神魔的魔头,出其不意之下,也能斩杀。

    并非只有钱晨一人在进步,燕殊也是少清剑派弟子,人间绝顶的剑术天才。

    他已经将剑光分化的剑术,再上一重境界,修成了剑光离合。

    飞剑本就是最能创造奇迹的法器,凭着超绝的剑术,金丹斩阴神,阴神斩阳神,并非不可能。少清先辈祖师之中,甚至有阴神修士绝死一击,燃烧本源,根本法力尽数加持,更毁掉了一柄法宝级飞剑,诛杀了一位左道元神真人的壮举。

    呲!

    一只大手横的伸出,握住了那剑丸催动的三丈剑光,在安禄山眼前生生停了下来。但即便如此,剑光也已经透入眼眶三寸,足以将那对招子,绞成粉碎了!

    “道门剑术……”

    安禄山幽幽叹息道:“果然之前司马承祯刺我,并非一时起意,更非杀招。”

    “他司马承祯以自身为饵,试探我的修为,更叫我放松警惕,以为道门不过如此。暗中却叫你们这些道门年轻俊杰,在今夜千秋宴上真正的致命一刺……”

    “天庭降妖伏魔的紫云曲,加上尔等的剑术,还真叫你们有一两分可能杀得了我!”

    钱晨看到安禄山的头颅露出一丝冷漠的笑意,口中不断开合,两颗眼珠赫然在他舌尖看着他们,在燕殊那一道剑光刺入安禄山眼中的时候,眼眶里两颗带着血丝的眼珠,赫然缩进了他的头颅里,顺着空空荡荡的颅骨滚到了嘴里。

    燕殊这一剑,只刺入了一片暗红的血肉之中,将眼后的血肉绞碎。

    但瞬息之间,那血肉就恢复如初了!

    淡黄色的经络,挥舞着两只眼珠,跳跃在安禄山的牙齿上。

    “原来是个没脑子的……”钱晨冷冷道,此时楼中一应宾客,百官,使者,百姓,看到安禄山头身分离,依然行动自如。他的无头身体站在头颅之后,伸出一只手,抓住了燕殊刺出的剑光。

    那只手被爆发的剑气削没了血肉,却露出暗金色的骸骨。

    这时候,所有杀向钱晨等人的神通法器,都停下了。

    因为钱晨等人有分寸的并未真正的向玄帝和其他人出手,始终只针对安禄山,而安禄山暴露的魔功又实在太过骇人听闻,莫说正道,就连哥舒翰、高仙芝这般的魔修,都有坐视之意。

    反正他们和安禄山关系本来就不好,毕竟每一位魔修都盼着死同行。

    而知道安禄山魔道身份的,诸如玄帝等人,也都惊诧于安禄山修为之高。玄帝坐在主位,眼中神色难明,这一刻就连方才出手的吉温,都叫他怀疑了起来,属于帝王的疑心发作,让他就算恼怒钱晨等人的胆大妄为,也想借助钱晨之手,试探一番——这个已经叫他有些看不透的心腹臣子。

    这便是钱晨的绝杀,只要出手,无论杀不杀得了安禄山,都已经摧毁了玄帝对安禄山的信任。

    信任这种东西,从来是建立困难,摧毁容易。而帝王的信任,永远是最脆弱的。

    杨太真叹息道:“吞天噬地魔功,一旦修成神魔不死身,便是两个境界。若是领袖大军,只怕元神真仙也难以杀死。”

    “道门以霓裳羽衣曲,困住吞天神魔不死身,断绝其吞噬生灵的不死之能。果然是算计深厚,是除魔令……”

    钱晨凝视着面色冷漠,眼中杀意漠然的安禄山,知道这场刺杀的最重要的目的已经达成,从今以后,道门对付安禄山,再不需要考虑玄帝的态度,也不会受到来自朝廷的阻碍。

    至少今日不会……

    接下来无论是安禄山,还是自己,都再无所顾忌。

    他平平抬起有情剑,左手捏了一个法诀,指向安禄山道:“道门,楼观道真传弟子李白,奉天师法旨,如太上谕令……诛杀魔门大天魔安禄山!”

    燕殊长笑一声剑光化为剑丸,钻入他身后的剑匣之中。

    “道门少清剑派真传弟子燕殊,奉天师法旨,太上谕令……除魔令下,诛杀魔头安禄山!”

    只有宁青宸一个没什么根底的散修,为了同道情谊出手,也没什么家门可报,便抱拳道:“散修宁青宸,奉道门除魔令而来!”

    “除魔令!”花萼相辉楼内一片哗然。

    那些各处宫观的道士大喝道:“道魔不两立,正邪之争,不死不休!”这时候,所有出手阻拦钱晨的修士,都停手了。杨国忠与高仙芝、哥舒翰这般的魔修,虽然脸色难看,却并没有任何出手的意思。

    杨国忠心里甚至在冷笑,死道友不死贫道,更何况还是有仇的道友。

第九十九章偃魔诡秘,除魔惨烈

    安禄山的身躯捧着他的头颅,放回了脖颈上,只是瞬息便愈合了伤口,他低声笑道:“几个道门的小崽子,捧你们两句,还当真了吗?如今已经不是你们道门打着除魔令,四处杀人,屠戮魔修的时代了!”

    “我为国戍边,杀几个野人修炼魔功,这又有什么?”

    钱晨并不理会,负手与燕殊站在一起道:“他的牙齿有四十颗,而且方才从他目中射出的魔光并不纯粹,带着一丝佛门的檀香。而且那显露出来的手骨,也带有佛门金身的味道。”

    “佛魔合修?”燕殊皱眉道。

    钱晨摇头道:“这般纯粹的魔头,甚至连为人的痕迹都没了几分,哪里有半分像祥佑和尚?我估计他如那一次血魔夺基一般,融汇了其他神魔法相。”

    “你看得出来他还修炼了什么神魔法相吗?”

    “你看他那双眼睛,这种器官即插即用的手段,让我想起了魔道之中一种神秘魔头……偃魔。上古有操偶偃师,神秘而强大,能炼尸、造物、创神、拜魔、祭器、机关为偶,如今的赶尸教便是炼尸一脉的余孽。偃师操纵人偶,十分强大,甚至连魔道将自己修成不死神魔的魔头,也被他们抓去炼偶。”

    “如今的尸魔,僵尸,都远不如身前强大,需要漫长的培养,才能超越生前。但偃师视神魔为原材料,创造的偶,远比材料强大不知几许。那时候血脉不凡的妖兽,魔道祭炼的本命神魔,神道的金身,道门的仙体,都是偃师的材料。”

    燕殊凝重道:“上古偃师我也有所耳闻,传言仙秦便得了偃师的传承,秦人炼制有意识,不需要偃师操控的偶,唤作——俑!秦皇陵中有无数强大的战俑。更有十二金人,斩杀过道君!”

    “但偃师的偶虽然强大,可他们自身却十分弱小,虽然偃师可以躲在偶中斗法,但经不住咒杀。偃师四处发坟掘墓,猎杀神魔,最后不是被神道,魔道联合道门佛门一起设下无上咒法,将诸天的偃师都咒杀了吗?”

    钱晨冷笑:“所以才有偃师临死前,选择夺舍自己的偶,作为偶而活,他们丧失了人性,扭曲了道心,并在漫长的如同受道佛神魔诅咒的时光中,堕落为魔,永受无间之苦,甚至想死都死不了。”

    “因为他们甚至不算生灵……仙秦的战俑之术,便来自少数几位没有堕落为魔,以死物造物为躯的大偃师。”

    “而那些以生灵尸体为偶的偃师,原本心性就差,再以半生半死的尸偶为躯,受尸体怨毒侵染,一天天的感受身体渐渐腐烂,想要保持力量和活力,就得不断更换自己的器官!”

    “这种魔头,在诸天万界中不断游荡,寻找他们看得上眼的根骨器官,杀人夺取,纳为自己的一部分。最初的那一批偃魔,不乏夺取神祇真龙的躯体器官的道君之辈。魔道有崇拜它们力量的魔头,也学着它们将自己的身体炼成偶!”“

    “这便是《偃魔操偶经》、《剜骨夺魂**》等魔道功法的来历……”

    钱晨对于魔道实在太过了解,比起司马承祯交手一次,只看出安禄山兵魔传承,他能看出来的东西就太多了!

    “他的牙齿有四十颗,这是佛陀之像,他的双眼能发出魔化的离合神光,离合神光明显是佛子所修,再加上那金身之骨……显然是想融汇佛门不朽金身和魔道不死神魔之躯。这倒是有些祥佑的影子了!”

    燕殊看着安禄山,凝重道:“他以偃魔之道,夺取了佛门的部分金身!”

    听闻此言,青龙寺的一众僧人躁动了起来。

    有人高声叫道:“道世师兄就修成了离合神光,二十年前出门游禅时,在洛阳失踪!他的眼睛很像道世师兄!”

    钱晨不露声色的补上一句道:“而且安禄山那口佛牙佛骨,显然是出自一具大能金身,以师兄你的剑光都无法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能在我剑上留下淡淡牙痕,至少是佛门修成金身法相,飞升极乐世界的罗汉,遗留的金身骸骨。等若元神遗骨……”

    “而那双眼睛,却只是佛门刚刚修成法身,不过阴神级数的僧人所留。当然,如今长在吞天神魔不死身之上,也当有阳神法眼的妙用了!”

    青龙寺所在方向,僧人越发愤怒,喧嚣声沸沸扬扬……

    可私底下,燕·殊却与钱晨传音道:“此魔肉身兼具不死和不朽之能,那一身暗金佛骨不知炼化了哪位大能的金身,我倾尽全力的一剑,也难以留下痕迹。”

    钱晨凝重道:“我本命飞剑等闲三两剑,也砍不断那骨头!”

    “师弟可有什么办法?”燕殊心中有些焦急,虽然他们借助霓裳羽衣曲,布下紫云大阵,压制了安禄山阳神层次的可怕法力,但因为情报失误,没有算到安禄山不死魔躯,还融合了偃魔之道,虽然将吞天魔躯不死的恢复力,削弱到了极致。

    但这一身不坏金身佛骨,该如何磨灭?

    “若是我是魔道之身,自然是有办法,天魔化念,直攻其魔念道心就是。这身佛骨,也不过是一具臭皮囊!”钱晨咬牙传音道:“但师弟我如今并非那魔中之魔……”

    “那就是没法子喽!”

    安禄山哈哈大笑,暗金色的骸骨握拳,骨骼上魔光佛光交织,发出暗金色的光华,信手一甩,手掌像是平平打出一面石碑一样,铭刻着古老的魔文,将燕殊背后剑匣拥簇的剑气长河排成粉碎。

    燕殊剑丸分化剑光,在那金骨大手之上疯狂的穿刺着,叮叮叮的响声不绝于耳,在暗金色的佛骨之上,擦出点点火花。

    收回剑光之后,那暗金佛骨之上,竟然真的丝毫痕迹都没有留下。

    燕殊脸色惨变,哀叹道:“这下死定了!”

    说罢,‘嘭’的一声,那石碑虚影摔在了燕殊身上,将他护身灵光粉碎,燕殊倒飞而去,一头拍进了花萼相辉楼的墙壁里,他口中吐出一口鲜血,胸前已经塌陷,若非降魔剑匣挡在胸口,只怕整排肋骨都要塌陷折断。

    燕殊好不容易把自己的右臂从墙壁中抠了出来,喂自己服下钱晨赠与的灵丹,缓过了一口气。

    场上紫云阵中,钱晨手中有情剑将剑术的灵动施展到了极致,他如幻影一般在安禄山左右穿梭,脚步变化与紫云阵极度契合,足下踏着霓裳羽衣曲的节奏点,借助阵法之力与安禄山周旋。

    剑光犹如幻影,重重叠叠汇聚成天河一般自紫云中穿过。

    剑光杀伐,以锋锐凌厉为先。这般虚实变化,只能说明钱晨倾力一剑,也无法斩杀安禄山,只能依靠虚实变化来牵扯,纠缠。

    燕殊咬咬牙,略微调息之后,便又鼓起剑光扑了上去,这一次他依照李龟年琵琶声指引的阵法变化,也游走牵扯起来。

    如今之计,也只能指望钱晨的临阵应变,找到不死魔躯的破绽了。

    “他的魔躯融合了罗汉金身佛骨,摧毁不了他的骨骼,就根本无法伤其本源,如今之计,要么以道心种魔之法,化身天魔,避开他这一声皮囊肉身,与其在心灵上交锋。”

    “要么寻找其佛骨魔躯融合的破绽,使得佛骨的力量排斥魔躯!”

    “最后,无法消灭他,就封印他,想方设法借助我在长安大阵中设下的手脚,召唤来地狱变相图,将其打入天师法印的镇压之下,借助神都大阵和天师法印,封印他。”

    第一个办法,需要钱晨入魔。

    第二个办法,需要高超的佛法造诣……

    看似把握最大的第三个办法,钱晨却最为忌惮,若非万不得已,他绝不会使用,神都大阵太重要了。安禄山既然计划打开九幽封印,借助九幽魔气晋升元神,那么将他打入九幽封印之下镇压,岂不是正好给了他机会?

    若是他借助九幽裂隙,证道元神,冲破九幽封印,钱晨所有谋划,包括之前费尽辛苦,才将神都大阵重新稳定下来,都是为了什么?

    钱晨心中苦苦思索,安禄山实在太过可怕,钱晨制定了数种备用计划,磨灭他的不死魔躯。包括借助业火红莲,以太上八景炉设下天地烘炉大阵,将其活活炼化。

    亦或借助长安大阵的力量,让司倾国的平阳功德印和钱晨手中司马承祯留下的天师印,引动长安大阵之下继续的无穷念力,接引灵宝天师法印隔空一击,约有元神真仙的一击之力。

    包括地狱变相图中的埋伏。

    包括借助大唐国运之力,斩出一剑青莲满长安。

    这些手段之下,就算十个证得不死魔躯的魔头也当死了……但惟独没有想到,安禄山居然以偃魔之道,炼化了一身元神层次的不朽金身佛骨。

    钱晨几乎吐血,他刚说是不是下一个世界要结丹战元神,但他还没结丹呢!安禄山就披着一身元神境界的金身佛骨来了!

    钱晨甚至已经想到了,安禄山这身金身佛骨是来至哪里……

    他们一直当成传奇故事的,天魔宰相李林甫寿宴时,赐下的那枚朽钉状的佛骨,菩提寺僧人卖了千金……钱晨一直当成高僧大能的舍利,李林甫可不是什么不识货的人,若是真的佛骨,这位前任大天魔会随手赐下,但没想到,或是这故事最荒诞不可能的部分,居然是真的!

    那枚佛骨,是真佛骨。

    安禄山法力被紫云大阵压制到了结丹之下,但只以肉身蛮力,每一击也有阳神之威,每接下他一击,即便钱晨以剑光卸去了八成力量,也依旧震的双手发麻。

    他一直借助对魔道的领悟,道尘珠对神魂的守护,乃至那几门厉害神通斩杀金丹如屠狗,战阴神也有来有回,但终究只是练气境界,甚至还未结丹,肉身比起专修神魔之躯的魔道来说,称得上是孱弱不堪。

    钱晨的虎口已经震裂了!

    纵然以剑术四两拨千斤,能拨动千斤,自己也至少要有三百斤之力吧!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钱晨挥剑狂歌,雷海青膝上的大圣雷音琴七弦震动,却是钱晨以有情剑与我执刀一炉而出的莫名羁绊,震动长剑,引动琴腹中的长刀自鸣,那琴腹中的刀鸣,透过大圣雷音琴传出,波动了七根琴弦。

    发出铿锵有力,充满杀气的琴音,这琴音牵动霓裳羽衣曲阵的力量,与钱晨长剑应和,一剑之下,剑光融汇了霓裳羽衣曲三万梨园弟子的法力,蓦地斩出。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安禄山终于色变,剑光斩落而下,浩然无匹,一往无前,举之决浮云,落之断地纪,这一剑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剑光落在他身上,安禄山大腹便便的身躯,如同一颗饱满多汁的橙子,被活活刨开,浑身血肉都炸开了。

    安禄山一声怒吼,他血肉被那道剑气活活刮去,被剥离的干干净净,露出一身暗金色的骸骨,他的脊椎骨上,镶嵌者一颗乳白如象牙一般,形如朽钉的佛骨舍利。

    钱晨的剑光甚至斩断了他胸前的两根肋骨。

    但同时,钱晨持剑的手也被活活震的粉碎……他不得不换了一只手持着有情剑,指向安禄山。

    看着左手持剑的钱晨,安禄山冷笑道:“好,好……道门真传,当真不凡……但你断了一只手,也不过砍断我两根骨头。李太白……我有些爱惜你的才干了!今日之后,我要把你炼成神魔,伴随我征战!”

    “你也配!”钱晨狂笑。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杀!”数十位修为高深的老道挥舞着拂尘法剑,怒吼一声,合力杀至安禄山身前,无数神通剑光浩荡澎湃,无数光华爆发,霎时间整个花萼相辉映照的如同白昼。

    宁青宸的冰魄寒光,道门的各色神光,轰在安禄山那身暗金色的骸骨之上……

    轰隆!

    那数十位老道吐血倒飞,打翻了周围的案几,撞在墙上,瘫倒在殿上。安禄山狞笑道:“区区蝼蚁,来的再多也没用!”

    “魔头……!”

    青龙寺和荐福寺今日来参加千秋宴的佛门高僧,也联手出手,他们身上爆发出强烈的佛光,雄浑的念力伴随大放光明的卍字光明,印在了安禄山金身魔骨各处,将那佛魔合一的暗金光华,生生的分成纯净的光明和深邃的黑暗。

    这时候,钱晨的剑光又至,还是大圣雷音的一声穿云裂石的铮铮琴声,一剑将那纠缠在一起光明和黑暗劈开,安禄山怒吼,他上半个身躯,被钱晨一剑劈落了半边。

    同样钱晨的左手也骨骼粉碎,有情剑拿捏不住,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蹡踉’!

    钱晨缓缓半跪而下,用牙咬住有情剑柄,站了起来。

    燕殊不忍道:“师弟,换我来!”

    钱晨缓缓摇头,神色肃然,安禄山一身佛骨崩毁过半,但那几位老僧也倒在了地上,四肢扭曲,生死不知。

    青龙寺的惠果禅师伤势最轻,但也只能在弟子的搀扶下,靠在断裂的案几上,叹息道:“若是主持师兄在,或还可为李施主再争取一次机会,此魔融合佛骨已深,我等尽全力,也只能引动骨中佛力一回而已!”

    “李施主,今日再无除魔之机,还请暂退,留待后日我等道佛戮力同心,再斩出此魔!”

    “后日……没有后日了!”燕殊悲凉道:“师弟……”

    安禄山一声冷笑:“纵然再引动佛力又如何?你还有第三只手吗?”他看着衔着长剑的钱晨,狂笑道:“下一次,震断的就是你的脖子了!”

    “劳资油巴子瘦!”钱晨咬着剑柄含糊道。

    燕殊在一旁翻译:“我师弟有八只手,留两只不用都能砍死你!”

    钱晨此时最烦恼的并非是那两只粉碎的手,而是……

    ‘牙咬着剑,我还怎么念诗?我这首侠客行还未念完呢!’

    而且用牙咬着剑柄,无法用力至微,无法再震动长剑,引动琴腹中的我执刀。

    “太白……”贺知章一声大喝:“我来助你!”

第一百章知章舞戈长安动,张旭挥毫如云烟,李白之剑天上来,

    贺知章衣袂飘飞,颌下长须飘飘,他并未拿着那把长剑利器,而是如正统的道门弟子一般,托着一件形如古戈头的青铜戈首,散发着凛然煞气。

    戈首之上的青铜锈迹斑斑,却带着一股内敛至极的杀伐之气。

    安禄山对那些和尚道士的法器,只当是玩具一般,看到这青铜戈首却面色骤变:“蜀王遗宝,千古金戈!”贺知章张手打出那枚青铜戈首,只见戈首带着滚滚煞气,色如铁血,刺向安禄山的心口。

    这枚古戈首赫然是首山之铜打造的千古兵戈,亦是一桩厉害法宝。

    岂料安禄山虽然对这青铜戈首有些忌惮,但却也有办法应对,他头顶突然天灵洞开,那暗金色的头骨天灵盖沿着太阳穴裂开一条缝隙,豁然翻起,犹如倒置的金钵,头骨之内放出九个拇指大小的骷髅头,围绕着头盖骨旋转,赫然化为了一顶骷髅头冠。

    那九个拇指大小的骷髅,迎了上去,将那前古兵戈锁住。

    贺知章微微一惊,旁边的钱晨解释道:“这是偃师魔法,可以将法宝法器炼化为自己的身躯器官,亦或将自己的身躯器官炼制为法器。此魔看似没有法宝,实则浑身上下,都被他炼成了法宝,贺监且不可小觑!”

    安禄山大笑道:“贺知章,你若拿阳明洞所藏的前古灵宝,禹穴的禹王碑和禹井中镇压的断水钩来,我尚且忌惮三分。区区前古兵戈,不过是当年禹王手下军队兵马所用的武器。”

    “也想杀我?”

    “对付你,还用不着禹王灵宝!”

    贺知章闷哼一声,心中也有些感叹,若非这魔劫来势汹汹,令他措不及手。

    他先去道门的第十洞天阳明洞,借来镇洞的三件灵宝之一。再转头来对付安禄山,便容易许多了。

    少有人知,贺知章乃是道门第十洞天——天帝阳明洞的弟子。

    阳明洞曾为天帝藏书所在,大禹于此得天帝“金简玉字书“,习得治水之道,葛洪天师也曾炼丹于此。

    洞中藏有三宝,禹穴神碑,禹井神钩,天帝玉书。

    证圣元年,女帝以修建明堂,天堂之名,大兴土木,祭炼不死神魔法相数十尊,破除九幽裂隙封印,证道元神。叶法善天师在阳明洞设醮祭祀天界,时有真龙下界,叶法善乘龙入洛阳,与女帝一战,最终达成协议,重新封印九幽裂隙。

    女帝重新封印九幽裂隙,而道门三位天师,则要留在长安洛阳监视看守。

    至此,女帝再无人可挡,以大天魔之身晋为天下至尊。

    那时候,在明阳洞天修行的贺知章,才去赶赴当年的科举,作为道门在朝廷的暗子,入朝为官。

    此时安禄山虽然上半身被钱晨劈碎了一半,头顶骷髅冠垂落魔光,竟然生生让安禄山在紫云大阵的封锁下,长出一层皮肉来。安禄山挺着小了一圈的肚子,赤足舞蹈,他被背后两只手臂冲破皮肉,各抓着一只白骨锤,一只黑铁刀,皆是魔道顶尖法器。

    钱晨、燕殊联手贺知章与之鏖战,三人近身厮杀,宁青宸远处不停的刷出冰魄神光迟缓安禄山的动作,犹然只能依仗紫云大阵,与安禄山打的难解难分。

    与此同时,吴道子挥笔如云,在楼中白壁之上画出三十丈神桥壁画。

    他笔尖一摆,神桥脱壁而出,落在花萼相辉楼中数十万官民脚下。

    安禄山只有半边身体,却在右臂之处,那肋下、背后长出两只筋肉虬结,带着粘液的手臂。

    这狰狞魔头身边滚滚黑气,犹如蛇潮,撕咬着紫云大阵。

    燕殊只是换气之时,露出了微不可查的一丝破绽,便又被安禄山挥手击飞,这一次,他的胸口终于塌陷,倒在地上咳血不止。看到紫云大阵之外,长安数十万官民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燕殊一边吐血,一边挥手道:“快走啊!长安都快没了,还看什么热闹?”

    那人群之中,女眷尖叫,兴庆宫中的卫士,长安十六卫的并家修士终于赶赴而来,千秋宴上尖叫声,喧闹声冲天而起,人群轰然踩踏着神桥往兴庆宫外逃去。

    群臣百官,除了有修为再身的,也都惊慌而逃。

    玄帝面色铁青,看着这群在自己寿宴之上,惨烈厮杀的道魔两方。

    数千名兵家修士,将紫云大阵团团围住,这时候,百官有通音律者,也拿起了乐器,加入霓裳羽衣曲阵之中。

    安禄山展开三臂,魔威滔天,一声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紫云大阵隐隐开始承受不住,紫云有溃散迹象,李龟年引领阵法,在魔气的不断冲击之下,脸色苍白,弹着琵琶的双手,指尖已经开始渗出鲜血。梨园一众弟子法力也已经开始枯竭。

    雷海青带着哭腔道:“太白……我们快坚持不住了!”

    这时候,一群男男女女,皆做道袍打扮的道士,蜂拥而来。

    他们沿着吴道子画出的神桥,冲入花萼相辉楼中,趴在地上半死不活的老道士,见到他们,中气不足的叫骂道:“你们这些小牛鼻子,终于来了!”

    “你可差点害死你师爷!”

    一位中年道士叫苦道:“祖师,弟子等人进不去这兴庆宫,在外面被困了很久,见到这神桥跨越宫禁,才得以冲进来!”

    “先别说这些!”老道士指着殿中的紫云大阵:“快去支援!”

    数百位道士,提着演奏道乐的法器,就加入了霓裳羽衣曲中。少顷又有数百个光头戒疤的和尚,以及和尚们养的伎乐天女,飞天神女,驾着孔雀神灯沿着神桥飞了进来。

    青龙寺的惠果大师,连忙道:“快入阵中,与梨园弟子合奏!”

    钱晨此时却飞符传音道:“大师且慢!我有一法或能除去此魔,但还需佛门相助……”

    此时梨园教坊之中,并非信奉道门的女伎乐官,在贺怀智的率领下,从芙蓉园夹城直入兴庆宫。平康坊胡玉楼的女妓们,也提着自己心爱的琵琶,瑶琴,从曲江驾着画舫泛舟而上,涌入花萼相辉楼中。

    道门在长安的势力倾数发动,而佛门潜势力,虽然发动的晚了一些,却也在源源不断的赶来。

    霓裳羽衣曲阵,骤然涌入这么多修士,虽然旋律稍稍乱了一些,但紫云翻涌,金花洒落,整个大阵的威力又骤然提高了三成。

    这一刻,就连玄帝身边的梅妃,也扯着长裙飘带,飞入霓裳舞阵之中,她临走前看了玄帝一眼,玄帝眼皮跳了跳,最终沉默不言,默许了她的行动。

    有了梅妃的带头,玄帝身边的宫女不断悄悄消失,换了身衣服就加入到紫云大阵之中。乃至有几位太监,都偷偷念诵着佛号,将自己的法力念力传递出去。

    张旭大笔如椽,狂草而书,他挥笔一甩,笔墨行空,一行墨迹沾染紫云朝着安禄山书写而去。张旭持笔踏着墨迹,借墨而遁,纵跳如飞,点点墨痕飞散而出,带着苍劲的笔力,打在了安禄山身上。

    吴道子赞叹道:“这是女帝年间,上官婉儿的旧技——章草·横鳞。张旭啊!张旭!我向你学字的时候,你还是藏了一手!”

    张旭笔势不断,连绵呈气象万千,竟然将安禄山稍稍困在了笔阵之中,给了钱晨,贺知章等人一点喘息之机,钱晨正忍着双臂的剧痛,将两只手捆在身体两侧,便感觉到有人来到了自己身前。

    他微微抬头,却见王维抽出了腰间长剑,剑上一抹佛光微弱,却又清澈明亮。

    “引动佛骨中的佛力与魔躯冲突,我也可以。我能为你争取三息之机!”王维持剑,剑光一抖动,划出了一个卍字,那字符之中蕴藏无量光明,维摩诘净智、净心、净土,万事万形,皆由心出,诗境剑境便成为好净悉现之净土,将安禄山的污秽魔身笼罩。

    大维摩诘光明剑!

第一百零一章一刀一剑惊大唐

    吴道子持笔在楼中白壁之上,疯狂的画着,他UU小说一尊尊菩萨罗汉,冲出画壁,禅唱飞舞,围困着安禄山。又画出无数仙人真人,驾鹤驱龙,朝着安禄山杀去。

    间而夹杂着贺知章,钱晨,王维的形象,为他们的真身掩护。

    这些画中菩萨仙人,被安禄山挥舞着黑铁魔刀屠戮,刀名杀生,乃是天魔化血神刀之外,稍逊一筹的魔刀传承,杀生刀下,无物不可杀,吴道子的神佛像,在其他魔头眼中可能是神,但在安禄山杀生刀下,却只是画,不断有神佛被斩杀,化为墨迹溃散。

    吴道子见画出来的神佛唬不住人,便一狠心咬断舌尖,喷出一口心头精血。

    他的笔沾着血,在画壁上描绘了一尊狰狞可怕的鬼王。

    吴道子倾尽法力,将这鬼王描绘的栩栩如生,画完之后便又描绘起其他鬼神城隍。

    那鬼王哈哈大笑,迈下画壁,道:“我等无诏不可入宫,却是为你们急了半响,还好吴道玄有急智!”

    钱晨道:“府君,替我争取一炷香时间!”

    钟馗与身后的数十位鬼神一声大喝,齐齐杀伤,钟馗挥舞着大铁钩与贺知章等人并肩厮杀,他铁钩冷不定的钩中安禄山三只白骨手臂,牵扯之下,让安禄山烦不胜烦。

    更有焦遂、崔宗之等人各展奇能,虽然神通法力不如这些阴神大修士,也都尽力而为,此时花萼相辉楼中除了杨国忠,高仙芝这般魔修,立场尴尬,其余道佛正道,皆已出手。

    正道围攻安禄山,才逼出了安禄山更多的法器,他的眼珠化为两枚石镜,能发出离合神光,困拿锁禁,他的两只耳朵化为铜拔,拍打之下,发出刺耳的噪声,破去向他涌来的紫云曲音符。

    他的两条腿化为长矛马槊,却是魔化神兵,在安禄山的驾驱下,化为独角毒龙,漫天飞舞,刺向攻杀安禄山的每一个人。

    他的脊椎骨张开,化作一面破破烂烂的旗幡,旗幡上有一位仰天咆哮的魔头,微微摇动,就惹得方圆百里的生灵血气躁动,若非紫云曲镇压,只怕此幡一动,便要抽空方圆百里一应生灵的精血。

    还有一处不可描述,化为一柄短小的降魔杵,却惹得围攻安禄山的一众正道修士避之不及。

    钱晨转头看向被他拦住的一众佛门僧人,他对惠果微微点头,便有数百位僧人齐齐禅唱,发出彻响花萼相辉楼的诵经声:“南无萨怛他.苏伽多耶.阿啰诃帝.三藐三菩陀写,萨怛他.佛陀俱胝瑟尼钐……”

    “南无萨婆.勃陀勃地.萨跢鞞弊……”

    在佛音禅唱之中,牵引长安城无穷信众念力,灌入钱晨的体内,他精纯的道门法力登时受佛门感染,强大的度化之念,侵袭钱晨的道心,若非有道尘珠守护神魂,他还真不敢这般作死。

    “佛门数百高僧之力,当能为我镇压一部分的魔性了!”

    钱晨一咬牙,反手将天魔舍利派入了自己体内,业火红莲在他身上登时绽放,惠果大师只是眼角余光瞥到了钱晨那个方向,便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继而无穷无尽的魔性汹涌反噬而来,让惠果大师还以为自己在度化什么不世魔头。

    那魔性冲击之下,惠果大师和一众弟子的佛光登时摇摇欲坠。

    这时候,惠果才感觉到,那股魔性在一股刚正浩大的雷霆之力下,勉强被镇压了下来。

    “惠果大师……念经不要停!”

    业火红莲之中传来少年之声,红莲徐徐绽放,在飞舞的火光中,一个四臂双头,足踏着业火红莲莲蓬中吐出,沐浴业火的金轮,两只手臂还是钱晨原来的那双,耸拉在身体两侧,另外两只新生的手臂,一只握着有情剑,一只召来了大圣雷音琴,托着琴腹。

    沐浴着业火,钱晨两只折断的手臂骨节啪啪作响,恢复了一些力量,可以勉强抬起来了!

    那两颗头颅,一颗是钱晨的面目,另外一颗则是双眼通红,眼中似有无穷魔性的少年神魔。

    钱晨借助佛门之力,勉强控制了一部分太上天魔身的力量。

    双头四臂之身,现世。

    “阿弥陀佛!”惠果颤声念了一声佛号,不知道是继续帮助道门围攻安禄山,还是反手去镇压这个好像更加可怕的魔头。

    他心中惶然道:“难道道门又把门内镇压的什么太古魔神,封印在自家真传弟子体内?用这般法门,去利用神魔的力量?”

    “胡闹……胡闹啊!”

    他只能更加拼命的鼓起佛光禅唱,去抵御钱晨心中的魔性。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钱晨低声念诵着,这是他和燕殊之间的暗号。

    若是有一刻,他不再念诵这首侠客行了,那燕殊便要提醒贺知章等人,将安禄山和钱晨自己,都反手镇压到九幽裂隙之中,长安神都大阵之下。

    钱晨用一只新生的右手,握住了有情剑,业火红莲的力量,将剑刃一下染得通红,原本被钱晨炼化消失的淡淡血色,重新染红了剑刃,犹如一柄红莲之剑!

    他另外两只刚刚愈合,还经不起攻伐的手臂,则捧着大圣雷音琴,新生的左手,手按在琴上。

    钱晨一步一步,朝着安禄山走去。

    王维大维摩诘光明剑中的无量光明,被撕裂开来,他吐了一口血,儒雅的诗佛踉跄走了两步,才萎顿倒地,嘶声道:“此人的肉身实在太强,我以光明佛力压制他骨中黑暗魔性,迟滞了他一炷香……时间够了吗?”

    燕殊回头狂吼道:“师弟,时间够了吗?”

    一个两只手托着古琴,一只手拿着剑,一只手按在琴上的身影缓缓从他身边走过,待到他看清来人,吓得眼睛暴突,对贺知章等人大吼道:“时间够了,快撤!”

    张旭被打的吐血,他一边吐血,一边抓着酒壶狂饮,血水和酒水不停的往外涌,不知喝下去的,有没有吐出来的多。落笔之处,已经全是血痕,安禄山的白骨锤刚刚擦着他的半边身体,如今那半边身体,骨骼已经几乎粉碎。

    吴道子拼了命,才扯着他逃出了安禄山疯狂挥舞三只魔臂的范围。

    焦遂却已经杀到离安禄山太近之处了,但他想要撤的时候,杀生刀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魔性弧度,在瞬息之间,抹过了他的脖颈。焦遂怔怔站在原地,崔宗之大袖挥舞,拼了命才将他卷出阵中。

    贺知章悲痛道:“焦兄……”

    焦遂张了张嘴,平日醉后卓然滔滔的口才,竟在此刻无声,他眼神遗憾,脖子下出现了一条血线,继而……头颅坠落。

    崔宗之、苏晋、张旭等人忍着泪,悲痛难抑。

    钱晨挑起大圣雷音之弦,他的头上内景真雷丹丹气涌动,无穷无尽的雷光,凝聚在指尖,随着这一声挑拨,化为浩大如万顷雷云的无音神雷,融汇了紫云大阵这一刻的全部威力,轰在了安禄山胸口。

    雷光殛灭,黑色的雷霆缠绕在安禄山身上,将魔骨之中的魔性重创。

    安禄山身躯也为雷霆所震,天威之下,一时竟难以行动。

    可他却并不担心,面色平淡,钱晨虽然摸清了他的弱点,但同样也让安禄山弄清了钱晨的底细,他剑法确实不错,体制肉身却太过孱弱,法力也不过结丹决定,依靠神通可以抗衡阴神。

    但这些力量,都远远无法彻底摧毁元神层次的不朽金身。

    先前钱晨能毁去他一半躯体,是借助佛门数十位高僧引动佛骨内参与的佛力,与魔躯冲突,从内部瓦解了不朽金身。

    但如今,钱晨虽然接引佛门念力灌体,但若非浸淫佛法多年,精通佛门念力的高僧,绝然抓不住心有提防的安禄山魔躯破绽。在如今的长安之中,也只有青龙寺住持才能做到。

    绝不是一个黄口孺子所能为之。

    所以钱晨来到他面前的时候,安禄山甚至能冷静分析,他这一剑,最多再砍掉他一只手……

    钱晨抚琴的那只手,一拍古琴,只听铮的一声,一抹刀光自琴腹中绽放,反手握住弹出琴腹的刀柄,钱晨奋力从大圣雷音之中扯出了一柄长刀,刀光纵起,带着无穷的魔性。

    钱晨那颗双眼赤红的少年魔首嘶吼一声,斩出了魔性深重,不可思议的一刀。

    解脱!解脱!解脱!

    钱晨体内的无穷念力,犹如众生,层层叠叠的声音同时大吼道。

    大解脱魔刀!

    “我与佛门道理之上,殊无天赋,急切之间,确实难以佛门手段,破你佛魔合一的不朽金身。但我于魔道之上,却有无穷天赋,能以魔道驾驱大解脱魔刀,以那位在佛魔合一之上,境界高深的人,所创的魔刀,劈开你佛魔合一的破绽!”

    刀光劈开了佛魔合一的暗金光华,纯净的光明和深邃的黑暗骤然被分开,这一刻,安禄山的不朽魔躯,再次出现了致命的破绽。

    下一刻,钱晨右手的有情剑赫然挥出。

    剑上红莲绽放……

第一百零二章万象神宫,后天灵宝,无字魔碑

    “是他,是他,果然是他!”

    花萼相辉楼中有人低声喃喃道,他的双目血红,忌惮,恐惧,憎恨的盯着钱晨的背影。钱晨这一刻若有察觉,但一刀一剑已经挥出。

    业火红莲绽放开来,一剑京华满长安。

    这绝杀安禄山的一刀一剑,让钱晨已经顾不上其他了。

    青龙寺监寺惠果禅师,看着钱晨剑下绽放的红莲,深深戒畏,这一剑蕴藏无穷怨恨,无穷痴缠,无穷业力,仿佛带着钱晨那一日梦中长安业火中无数百姓的哭喊,以人心上达天心,斩出断业力的一剑。

    他以天眼通,看清了这一剑的因果。

    心中不禁战栗:“安禄山,做的好大恶事,李太白,斩得好大杀气,这一剑系长安千万百姓业力,可谓是真正的替天行道啊!

    安禄山心中魔念疯狂警觉,他双眼已经尽是疯狂的魔念。

    “原来如此……是梦到明日的长安了吗?哈哈哈……长安城数千万人的怨念又如何,你们活着,我尚且敢杀,死了我又何惧!!!”安禄山仰天长啸,一面无字石碑,带着深深气息自他身前浮现。

    挡住了钱晨势在必得的一剑!

    后天灵宝!

    惠果禅师了然,贺知章瞬间明悟,玄帝瞪大了眼睛,杨国忠本来就被安禄山真实的修为惊骇到,看到这面石碑更是惊骇的几乎失了魂魄,他瘫软在座上,张旭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后天灵宝——大天魔无字碑!

    “昔年女帝所执灵宝,大天魔一脉传承信物——九幽大天魔碑,因女帝抹去了其上记载的所有邪魔妖法,以摒弃其残忍血腥的魔道旧法,对自己所创的新魔道却一字不力,象征新魔道由后人书写的篇章。”

    “故,为天魔无字碑!”有人低声喃喃道:“钱晨……没想到吧!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

    贺知章发须凌乱,疾呼道:“退!太白,快退!”

    钱晨却露出一丝苦笑,他持着有情剑的右手赫然节节粉碎,友情剑无力的坠落在殿上。安禄山横拍大天魔碑,向我执刀横击而去……

    刀剑尽失之时,钱晨将在无反抗之力。

    除了堕入魔道,再无第二个结果……

    “终究还是没能骗到你们这些死剩种,我还以为你们没办法的时候,会把老子镇压到神都大阵之中呢!”安禄山狂笑道:“没想到,道门还是有些本事,终究逼出了我大天魔之身!”

    安禄山打算击杀这只蹦跶很欢,差一点将自己逼到绝地的小虫子后,就以身合碑,以大天魔碑强行拔高自身本命神魔,真正的化身天魔——大天魔碑乃是证道之宝,除去攻伐之能外,最强横之处,便能叫修成不死神魔的魔修,再拔高自身本命神魔一个境界——是为不死天魔。

    与道门元神真仙,佛门金身罗汉同列仙魔神佛之境!

    洛阳法界封印,司马承祯看着白马法界镇压之下,一座巍峨耸立,气魄大的无以复加的宫殿,震惊失色。

    宫殿共三层,各三十丈,底层为四方形,四面各施一色,青、赤、白、黑。以法四季之变,中层十二面效法十二时辰,顶层为圆形,巍峨耸立,四周环绕九龙雕塑。中间有百丈青铜神木,上下通贯,堂前匾额为——万象神宫。

    十二尊古天子神像屹立,在九幽裂隙之中,生生开辟了一个小世界,更有九鼎镇压稳定,九幽裂隙但凡有气息超过结丹的魔头从九幽遁出,便会被九鼎镇压,十二神灭杀。

    司马承祯颤声道:“我就说薛怀义怎么烧得了万象神宫,女帝的明堂天堂,原来是被女帝藏在了九幽裂隙之中,作为她统御魔道的天子殿堂。这白马法界暗藏通往万象神宫的通道,至少是在一甲子前就打通了。这不是安禄山能干出来的手臂,李林甫果然城府深沉!”

    司马承祯沟通作为白马净土根基的天师法印,在灵光包裹下,撕裂无尽的九幽魔气,落在了万象神宫之中。

    他推开天子明堂的大门,看到了大门正对着,高高在上的殿堂上。

    一面无字石碑赫然耸立,镇压其上,他所在的位置只能仰望这面石碑,似乎在诉说着女帝的骄傲——我的功德是非,无人能评说。

    但真正叫司马承祯色变的是,那尊无字石碑只是一缕气息虚影,真正的驮着石碑的霸下神兽犹在,上面的石碑却已经无影无踪。

    司马承祯一巴掌拍在了霸下的头颅上,那开山裂石的仪仗,却只是为那霸下挠了挠痒痒,这尊身后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眼前是一位道士,立刻昂起头,摆出一副威风的摸样。

    “大天魔碑不是被女帝带走了吗?”司马承祯跳脚道。

    霸下沉声道:“后辈小子,可是来拜见镇国神兽的?”

    “我问你大天魔碑呢?”司马承祯已经急眼了,他身后跟着的几位老僧此时才下来打量这巍峨的万象神功,正琢磨着怎么把这女帝留下的魔道神庭,修缮成佛寺。

    这白马法界乃是佛门净土,白马法界里面的东西,当然也都是佛藏!

    作为看守封印的守门人,原来的主人女帝飞升了,他们把门里面的东西据为己有,也是很正常的嘛!

    霸下有些不悦,但感知到司马承祯身上天师法印留下的气息,它还是好脾气的回答道:“原来是当代天师啊!女帝无字碑?它不还在……唉?我的无字碑呢?我那么大一块无字碑呢?”

    “谁偷了我的无字碑?”

    “女帝没有带走大天魔碑?”司马承祯看出这霸下脑子不好使,直接问出了自己最担心的问题。

    霸下愣道:“女帝迟早证道魔君,还用贪图一块大天魔碑?这不借用了李唐的气运修行,就留下这些东西补偿一二,免得上去被人算账……她有意助李唐三教合一,统御道佛魔门,就把东西都留在洛阳了!”

    司马承祯脸色青紫交织,他突然俯身,扶着霸下的脑袋,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血溅明堂,让那白马寺住持和其他几位洛阳古寺的高僧,齐齐侧目。

    女帝手中的灵宝大天魔碑,自从被抹去上面记载的无数魔道经文后,便失去了魔道传承灵宝的作用,加之女帝飞升之后,遗物并无此碑,日后继任的大天魔,也都未见过这件灵宝。

    所有人都认为女帝携带这件灵宝飞升了!谁能想到,居然就留在这洛阳白马法界封印之下……

    这群和尚,居然蠢到自己看守的封印里,多了这么大一个万象神宫都不知道!而还被李林甫找到了一丝线索,暗中打通了一条通往封印中的密道。

    而那日杀李林甫的时候,没有人想到李林甫居然没有把这件灵宝带在身边,反而叫安禄山得知了相关的线索,秘密潜入万象神宫,获得了此宝,继承了大天魔之位。

    但司马承祯转念一想,当日杀李林甫之时,玄帝调集了正道各家高人,那日长安城中只是元神就有四人之多,各家都携带着自家的镇派灵宝,李林甫纵然有大天魔碑,又有何用?

    如今铲除李林甫后,玄帝懈怠,道佛高人被排挤出长安洛阳,于朝堂之上的势力散尽。

    玄帝罢三教而扶持百家,元神高人不得已之下,接连飞升。

    此时正是正道势力最为衰弱分散的时候……若是李林甫,不是没有算到,而是就是等待今日呢?

    “道心种魔?”司马承祯战栗道:“不,应该是魔心种道!安禄山不魔心之中,定有隐患,只怕就在他获得大天魔碑之时,就被人算计了!”

    “刺安除魔大计,竟因此事而败!”

    司马承祯悲愤道:“弟子无能,望钱祖师垂怜大唐苍生,救我长安百姓!”

    …………

    大天魔碑横击我执刀,法力易得,而刀势难得,在斩出方才大解脱的一刀之后,任由钱晨如何了得,刀势尽去,红莲一剑无功而返,势必不能再斩出第二刀。

    而且我执刀虽然潜力无穷,但比起力量层次已抵达元神至境的后天灵宝来说,还是差的太远。

    每一件灵宝,本质上都是一位元神。

    钱晨一语成谶,都不用他结丹功成,就有元神就来战他了!

    这一刻钱晨释然而笑,一席白衣之上血迹斑斑,于不可能之中再挥出一刀,却是他稚嫩的逍遥之刀,似乎在抒发未能逍遥的遗憾。

    他眼神平静,笑对魔威滔天的安禄山。

    此时,安禄山才觉得大势已在掌握之中,他放声狂笑,司倾国这一刻回首向玄帝请求道:“陛下,还有上清珠!”

    贺知章也回首道:“安禄山野心毕露,请陛下动用大唐镇国灵宝上清珠!”

    李泌也拱手道:“请陛下以上清珠打杀此魔!”梅妃江采萍飞出霓裳羽衣曲阵,跪倒在殿上,楼中尚未逃窜的群臣,包括杨国忠,贵妃太真皆跪了一地。

    玄帝也知道轻重,默默钦祝,招来这镇压李唐气运的灵宝!

    安禄山亦知道此珠,在他看来钱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此时三分心神留在大天魔碑上,要将钱晨粉身碎骨,而另外七分心神都在防备这尊大名鼎鼎的镇国灵宝。

    暗处那人心中狂骂道:“蠢货!蠢货!”

    他凝视着钱晨这一刻超然的微笑,心中疯狂道:“就是这个笑容,就是这个笑容!他骗人的时候,就是这样笑得!”

第一百零三章七重藏剑,安禄山死

    当年妙空一败之后,再败之时,钱晨便是带着这样的微笑,利用妙空心中隐隐的畏惧,假作直斩道心的一刀,反手就是一道冰魄神雷,叫妙空再无正面抗衡之心。

    先是故作洒脱,演道高超。

    然后……

    在安禄山七分心神都在防备上清珠之际,对面斩出逍遥飘渺的一刀,看似绝望反抗的钱晨,却露出一个让妙空刻骨铭心的狡诈笑容,就像偷到鸡的小狐狸一样,诡秘一笑。

    暗处那人的心凉了半截,他知道安禄山这样的蠢货,是绝然敌不过那个肚子里翻腾着无穷恶毒诡计,比魔头还魔头的阴险小人的!

    这一刻的钱晨,心中无比的冷静。

    “为什么我舍弃飞剑之道,偏偏要用自己最为孱弱的肉身来战你,为什么我有飞剑不用,偏偏要用神兵,哪怕砍你一剑,自身的手臂就要折断?我来到这个世界,就藏起了自己的飞剑之术。”

    “纵然用剑折臂,也要强化你对我剑术的印象。”

    “我用剑藏刀,这是第一层,我藏起来的刀也是近战之法,在我拔出琴中之刀的时候,你定然再次强化了我精于近身搏击的剑法这一印象,这是第二层,大解脱魔刀破你佛魔合一,这是第三层,一刀一剑逼出你可能的底牌,这是第四层!”

    “我再次自毁双臂,让你将所有注意,都放在我最后仅存的那条手持手臂上,放在我执念刀上,这是第五层!我让司师妹提醒玄帝,叫你警惕上清珠,这是第六层。”

    “但我的杀招,从来不是我执刀和有情剑,也不是大圣雷音琴,更不是上清珠,它从来都是我藏了七层的那个!”

    “所以这一刻,你显露灵宝大天魔碑选择杀我的时候,才是你最虚弱的一刻。”

    “这时候,我在第七层,而你只看到了第一层!”

    “任何交锋,首先都是利用心灵的破绽。”

    “紫云大阵藏有情,有情剑下藏雷音,大圣雷音藏我执,我执刀外藏解脱,解脱魔刀动上清,上清珠威名之下,才是绝杀!”

    “七重藏剑,你已经输了!”

    钱晨微微张口,信口一吐便是无穷剑气,半个盛唐,那一道剑光如同天河,如同青莲,如同皎月,如同雷霆……

    剑光之上交织着内景真雷,白色的雷霆砥砺剑光,这颗一品元丹终于倾尽全力。

    剑光惊心动魄,迅如雷霆,根本不给安禄山半点反应时间。

    这道剑光自炼成以来,继承了法宝级飞剑的全部锋锐,经历斩杀钱晨心中太上天魔的魔性之后,锋锐圆融,那一丝凶性化为灵性,已经重登法宝级数,自此之后,钱晨就再未动用过这柄本命飞剑。

    因为之后的那些敌人,都还不配。

    第二剑,也要斩一位天魔!

    那剑光化为一线……安禄山根本来不及收回大天魔碑,此时他所有护身法器皆毁伤大半,不朽金身被大解脱魔刀所破,还残余一丝破绽,正如钱晨所算,正是他最虚弱的一刻。

    不朽金身,吞天魔胎,在这一线剑光之下尽数被斩却。

    金色的佛骨魔躯,飞灰而去,那不死神魔一切变化,不死不休,具备断绝,这变化来的太快了,除了暗中的妙空,除了钱晨三位好友,没有人能料到钱晨还有这一剑。

    一刀一剑惊天下,犹有一剑囊中藏。

    一世繁华天倾日,一线光明斩妖魔。

    那魔威滔天的不死魔躯……被钱晨一剑斩却!

    暗处的妙空愈发恐惧,安禄山临死前更是面露绝望之色,花萼相辉楼中寂静无声,在那剑光缓缓散去的背景中,所有人的眼中,都只有那一道剑光,这转折来的如此之快。

    满脸悲愤的贺知章,不忍去看的张旭,握拳怒吼的岑参,面目凝重迟疑的玄帝,微微叹息的杨太真,惊恐欲绝的杨国忠,面露担忧之色的三位好友,这些所有人的表情都凝滞在了这一刻。

    最关切钱晨的贺知章等人的,甚至脸上的表情变化的太快,已经扭曲。

    钱晨拼尽最后一丝法力,斩出这决绝一剑,将不死魔躯刺杀的下一瞬间,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气。这一刻是钱晨最为疲惫,最为虚弱,甚至双手折断,法力枯竭,双首四臂之身崩溃,体内贼去镂空的一刻。

    燕殊和宁青宸齐齐赶来钱晨身边防备,他们可没有忘记还有另一位大敌藏在暗中。

    但就在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弛懈下来的时候,钱晨却抬头道:“紫云大阵不要散……陛下,我若杀你,上清珠可在?”他竟是不顾妙空在暗中虎视眈眈,盯着安禄山身死之处,同时面目桀骜,朝着玄帝威胁而去。

    玄帝心骤然提起,上清珠已经浮现在他身边。

    这时候紫云大阵之中,安禄山打出来的大天魔碑突然叹息一声:“真是不堪造就,枉我暗中提点他那么多!”那灵宝大天魔碑上,空无一物的碑文处,显露了一位身穿官服,面容阴冷的中年文士。

    那镶嵌在安禄山脊椎骨处,犹如朽钉的佛骨突然将安禄山遗骸吞噬,那暗金色的佛骨粉末,与不死血肉融汇,生生长出了一副新的骨架,大天魔被向下与那肉身一合,化为一个减了肥的安禄山。

    虽是面貌凶狠,却也有一份枭将风采。

    这是安禄山年轻的相貌,但新生的安禄山却并非那副凶残,狠毒的胡人神情,而是神色平和,甚至面带笑容,但那笑容之下却犹如藏着一把杀生魔刀一般,那残毁大半的偃魔法器,都被此人炼化。

    “佛骨有鬼!”钱晨凝重道:“一位至少道君层次的佛陀遗留之骨,又有谁会怀疑其中有魔道手笔?安禄山只怕永远也不会想到,他仗之炼成不朽魔身的佛骨,最大的依仗大天魔碑,乃至他自己的魔心之中,都藏了一个人!”

    “李林甫!”

    玄帝骤然色变,那新生的安禄山大笑道:“名字代表弄不了什么?从今往后,我还是安禄山!”

    “今日之后,安禄山造反,大唐亡国,大燕兴起,与李林甫何干?”

第一百零四章我是你一生的心魔

    钱晨道:“你知道玄帝虽然有些昏庸了!但大唐人心未失,安禄山迟早要死,所以,你是想利用安禄山,先毁去天下人心中的大唐,为王前驱,然后你便可从容吞噬安禄山的根基,非但可以具有他的部属势力,更能以其修为根基,铸造更为强横的本命神魔。最后将所有罪恶业力,推到安禄山之上。以清白无辜,乃至诛杀安禄山问罪之士的身份,重新收拾天下人心——篡唐!”

    玄帝听闻‘昏庸’之时,面色不善,但钱晨说的从容不迫,就好像他有这个身份,理所当然可以指责他一般。玄帝忍了……

    甚至不用听钱晨后面的话,他就知道如今谁才是生死大敌。

    上清珠在玄帝手中沉浮,其中显化了一个世界,清气聚散之间,亭台楼阁,仙人奇兽,无数仙光交织,昭示着此珠乃是灵宝之中,都堪称上乘的至宝。

    “李林甫,你原本的计划,当是以佛骨潜藏的魔性,如操偶一般,将安禄山修成天魔之后的所有根基吞噬,成为你复活的养料。安禄山是偶,你才偃魔!”

    “所以你将本质三分,神魂藏于大天魔碑,修为藏于佛骨,魔性藏于安禄山魔心之中。但如今安禄山没有修成元神不说,就连不死魔躯都被我斩杀,你夺取他根基不成,只捡到一些残羹剩饭。魔心甚至也随安禄山魔性,一并为我所斩,境界被破。”

    “只剩下大天魔碑一件灵宝,正是你最虚弱的时候,你这具身体,只是空壳罢了!除了大天魔碑,你还剩下什么?”

    钱晨笑道:“大天魔碑本就不如上清珠,一旦魔碑被牵制,你还不如安禄山呢!”

    “陛下……还不动手?”

    玄帝不用钱晨给他分析这么多,他早已经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威胁,上清珠自他手中掷出,只是一砸,便将李林甫匆匆顶上去的大天魔碑砸入了尘埃里,而这时候,李林甫正是最虚弱之时,就连一位结丹上品的正道修士,也能将之击杀。

    但就在此时,站在玄帝身后的太子李亨,却突然面目狰狞,他反手带着一溜血焰,拍在了玄帝的后心,那兴庆宫中无数禁制,上清珠的护体灵光,乃是始终未离开玄帝身边的供奉护卫。

    在几乎万无一失的保护之中,唯一没有防备的,就是大唐太子,亦有上清珠权能的李亨。

    没有人能想到李亨会在这时候动手。

    李泌疾呼道:“太子,你在做什么?”

    “太子,你要造反吗?”贺知章怒吼道。

    就连跟随在太子身后的臣僚们也慌了神,有人大声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啊!殿下!”

    “殿下,此时不是夺权之机!”

    还有人纵然慌乱,但也心一横,将错就错对楼中数千卫士高呼道:“护太子登基者封国公!”大唐传统节目,竟然在这谁也没有想到的一刻,上演了。

    李亨偷袭了玄帝后心之后,居然面目惊骇之色,好像自己也没有想到一般,他战栗的看了一眼朝他冲来的宫中护卫,纵剑几步冲上殿上的贺知章,果断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此时太子臣僚具都傻眼了。

    燕殊怒吼一身杀向李林甫,宫中顷刻大乱,正在演奏的霓裳羽衣曲也停了一半,紫云溃散,李林甫顶着安禄山的皮囊,大笑一声,破开上清珠镇压的灵光,大天魔碑与其一合,便冲破紫云大阵而去。

    钱晨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

    他回首道:“算尽天机,终究放走了魔龙,功亏一篑!”

    “不用吵了!李亨为人所控,他打入玄帝体内的,乃是一种魔头,此魔能坏人心性,使人神智昏昏!”

    贺知章胡须凌乱的飘在胸前,震惊问道:“什么魔头,能在这兴庆宫中,这无数禁法,乃至上清珠一缕灵光之下,暗算太子和陛下?”

    “当然是用玄帝母妃,窦德妃遗骨所炼的子母惑心魔!天下能破灵宝神光,宫廷禁制的诅咒魇胜寥寥无几,除了这般以血缘因果炼制的魔头,孰能为之?”钱晨转身怒喝道。

    他冷笑环视四周:“妙空,在我最虚弱的时候,你还是不敢出手!”

    “你突破不了我带给你的心魔,这一辈子,你都再无对我出手的勇气。你逃吧!趁着我阻拦魔劫的时候逃吧!不然,失去了以逸待劳之功,我下一次出手,便是你的死期!”

    钱晨之所以拼到油尽灯枯,就是为了引出妙空这最后一个不确定因素,叫这条毒蛇最致命的一次毒牙,咬向自己,但他留给妙空的阴影实在太多深重。

    在钱晨底牌尽出的时候,妙空居然未敢对他出手。

    那一刻,真的是妙空出手机会最大的时候,错过了这一次机会,就如钱晨所说,这种时候都不敢出手,妙空就永远也不敢正面对敌钱晨了。这将是他一生的心魔。

    钱晨最后点破了这一点,便是斩向妙空的第一剑。

    “是我赢了!”暗中那人心里冷笑道,但他颤抖的手,又说明了一些东西:“他这么说,只是想动摇我心智,我看破了他以身为饵,诱我上钩的陷阱,在暗中出手,让他除魔大计功亏一篑。”

    “我若出手,以他的狠毒狡诈,不知还有多少埋伏!”

    “这不是我的心魔,老子赢了!老子比你狠毒狡诈,我才是魔,你不是!”妙空心中疯狂咆哮:“老子绝对没有怕你!没有!”

    钱晨走出花萼相辉楼中,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被暗算的玄帝,他知道,当他走出楼外的时候,挽回魔劫的最后一次机会,也已经失败。接下来将要面临的,便是那汹汹而来,将要覆灭大唐的——倾天魔劫。

    “不能将魔劫斩于萌芽,便一人一剑,与这天下正道一起,将其生生镇压。天既将倾倒,我当只手——挽天倾!”

    “我的剑,无怨无悔!”

    燕殊来到他身边,脸上并没有功亏一篑的失望,只有坚定,充满觉悟的豪气,他抱着剑匣,任由鲜血从他肩膀滑落,依旧大笑着,反问钱晨道:“师弟,若是那时候妙空真的对你出手,必将是石破天惊的一击,师弟,你真有办法应付吗?”

    “杀之如屠狗!”钱晨冷笑道。

    待到走远了,他才突然笑道:“或许我真的在拼死一搏?妙空错过了此生唯一能杀我的机会也说不定,毕竟,通法战元神,还想藏太多的底牌,说起来都是一个笑话。”

    “其他人是,但师弟你吗?我不信……至少你还可以入魔!”

    “燕师兄,宁师妹,大唐的天,就要塌了!明天就是这盛世崩塌的那一刻……杀了安禄山,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师弟你想退?”

    钱晨脚步微微停顿,他幽幽道:“我从来无路可退……”

    “我的剑,宁折不弯!”

    宁青宸低声道:“我也想和师兄们顶起这倾天之劫,这长安数千万百姓,大唐无数生灵在,当秉持正道,纵然为其而死,也……不会后悔!”

    “燕师兄,钱师兄!”司倾国从身后赶了上来,她褪去了华裳,简简单单穿了一身道袍,燕殊笑道:“你不去看着那玄帝,跟过来干嘛?”

    “魔劫将至,已经用不到我在玄帝那里为你们当耳目了!而且,我也不做这公主了。玉真公主托付我寻回她母亲的遗骨,结果却……”司倾国叹息道:“我如何还有脸继承她的身份?”

    钱晨正色道:“那就替她守卫大唐一回吧!”

    千秋节后第二日,玄帝昏迷,监禁太子,天倾魔劫,九幽洞开,洛阳沦陷,百万魔军已破潼关,围攻长安!沃野千里尽白骨,满城生灵尽倒悬……

第一百零五章魔劫起时,天下大乱

    呆呆站在万象神宫中的司马承祯,双拳紧握,紧贴着肉的指甲都刺入了自己的手心里,他只是语气干涩,对身后那群和尚道:“长安或已经不幸,难道你们还要看着洛阳城中千万生灵,惨遭魔劫肆虐吗?”

    “这万象神宫,如你们亲眼所见……大天魔碑被魔道夺回,李林甫极有可能假死,必有惊天图谋,安禄山证得阳神,反叛在即。那刘骆谷所言,你们难道还不信吗?”

    白马寺住持天智禅师,沉吟片刻,才低声道:“司马天师,此时距离那安禄山倾覆神都大阵尚有三天。而且若是如天师所言,那魔道埋伏城中各处的神魔,已经悉数被道门斩除,神都大阵安全定当无虑。洛阳佛门同道已经选出五位成就法相的高僧,带领六百佛兵武僧,明日便可随天师去除魔卫道。”

    “安禄山节度河北三镇,纵然他麾下数十万魔军反了,亦不是一时之计。纵然他不顾天下人心,反了大唐,想要攻破长安,还要先杀来洛阳,再攻破潼关,才能杀到长安城下。”

    “潼关乃千古雄关,扼守关东,关陇更有古仙秦留下的关中大阵相护,除去潼关阵门,关中各处山河形胜皆有禁制阵法守护,许多地方就是我等也不敢轻涉,更何况大军?”

    “我知天师心中焦急,但越是此时,越不能乱了心志!”

    司马承祯这才稍稍缓了缓神,因为天智禅师所说不无道理,仙秦依关中形胜,布下的古阵至今威力犹存,几个修士飞遁潜度关中尚可,但安禄山准备谋逆的数十万魔军,除了打破潼关,绝进不了关中。

    而潼关乃是大唐重关,由唐军最为精锐的一部镇守,别说是数十万边军,就是再多十倍,急切之间也破不了关。

    届时天下正道的力量早已集中起来,不知有多少阳神,多少真仙,安禄山失了名器,沦为叛逆,人人得而诛之,要杀此贼,便更加的不难。

    就算安禄山背后还有李林甫,就算他手中有魔门传承灵宝,只要长安神都大阵不失,刺安大计失败一时,只要揭露了安禄山大天魔的身份,引得举世共讨,便算是成功了大半。

    如今大唐魔道虽然有所复苏,但终究是正道更加昌盛。

    百家修士,道佛高人心向大唐,区区魔门和安禄山麾下数十万叛军,并不能动摇大势,只要长安洛阳两处九幽封印不失,九幽魔界的魔头与人间魔道无法汇合,叫魔道势力难以一日之间,发生质变,这魔劫就绝然掀不起来!

    司马承祯喃喃道:“长安还有上清珠,更有那位……圣人在!”

    他口中有些含糊的说出那两个字,以宽慰自己道:“虽然魔道狡诈,刺安之计准备不足,但最差,也不过是叫那魔头遁逃,虽然可怜那河北三镇的百姓,或要经受一时战乱,但长安无虞,魔劫便不会糜烂天下。”

    他有些担忧的望着长安的方向,对身后的一众佛门高僧道:“明日我带援军回长安,但李林甫,安禄山乃至旧魔道筹划近百年,长安洛阳随时可能有变,还请诸位镇压这万象神宫,防备有人偷偷破开九幽裂隙的封印。”

    “而且自女帝以来,洛阳佛门多有魔道埋伏的手笔,诸位也应当肃清内部,防备魔道暗子。”

    “前日我拜托张果老前辈,肃清昔年魔道遗留洛阳的魔神,诸位不欲我道门插足,不知此事如何了之?”司马承祯凝重道。

    那几位老僧相互对视了一眼,还是天智禅师笑道:“昔年女帝所留诸魔头,早已被我佛门度化。如今乃是诸寺护法,恶根尽去,纵然昔年曾为魔头,在佛门**之下,也出不了乱子。”

    “度化之法?”司马承祯微微点头:“佛门度化妖魔,确实有一手,但魔道炼制神魔也是其根本法术,诸位大师,就这么有信心将那些魔头收为己用?”

    “依我之见,还是防备着些好。洛阳白马法界的大阵根基,乃是城中这无数寺庙,只要将这些魔头度化而成的护法,暂且安置在城外龙门石窟之中,当是万无一失。”

    天智禅师只是平静一笑,显然对自家法门极有信心,而且这些都是佛门内务,还轮不到道门的天师指指点点。

    旁边更有一位胖大的老僧不客气道:“度化之法,乃是西方正法,由天竺传至。佛法传入雪山魔国之时,仗着此法不知度化了多少魔头,其中不乏当地魔族祭祀的元神层次的巫鬼妖魔,诸如大黑暗天,狮驼岭主……区区几个魔道炼制的阴神魔头,能闹出什么乱子?”

    司马承祯脸色一变,猛的转头看向他们道:“这度化之法,在你佛门传入雪山魔国的时候用过?”

    “我记得佛法东传入吐蕃,是六百年前的事情?”

    那老僧大摇大摆,略带得意的点头道:“却是……怎么,天师也想求一个度化,证得正果不曾?”

    司马承祯死死的看着他,嘴角扯动,想要冷笑却已经笑不出来了。他目光之中的杀意凛然,叫那老僧心中大怒道:“你道门天师,还想在佛门的地界杀人吗?”

    司马承祯的语气好似自从地狱中传来,冷冰冰道:“雪山魔国,乃是魔道黑巫门的传道之地,在魔道之中,传承亦是极为悠久。黑巫门半神半巫半魔,源于太上道祖成道之前,人族效仿神魔的修行之士传承,虽然法术血腥残忍,但亦不可小窥。”

    “你凭什么觉得,六百年时间魔道破解不了你们的度化之术?”

    那老僧对他的当惊怒,又是不解,又是愕然,纳闷道:“若是魔道能解除度化之术,那些护法神早就造反了!”

    “蠢货!”司马承祯一字一句道:“你佛门有度化之术,魔道又何尝不能乱人心性,坏你道心,天魔夺道?披你护法之名,乱你佛法正道?如蛊虫一般侵蚀你道统,难道不是魔道最擅长之事?”

    那老僧瞪着眼睛道:“堂堂道门天师,就只会危言耸听了吗?”

    此时司马承祯发须皆张,狂怒道:“玄会,你我道佛之争,昔年酿成万古魔劫的大祸。之后两家立誓,道佛同扶正道,共为天下苍生,虽有内斗,却不得因此而废正邪之辩,道魔之分。除魔令下,两家同心……若是因你之傲慢偏见,害我除魔大计,我等如何赎罪?”

    这铿锵之声话音刚落,就有震天动地的轰鸣响起,整个净土法界都轰然一动。

    他们头顶的虚空中,一座群山犹如莲花环绕的谷地,散发着明澈的光辉,俨然一座遍地都是莲花七宝的净土,登时剧震。

    ‘轰’的一声巨响,散发佛光的群峰东南角赫然坍塌,远远近近的,就看到白马法界的一角破碎。净土中数万参禅修行的佛子东倒西歪,深具佛性的灵兽,如蝙蝠一般没头没脑的乱撞,地上五色鹿,狮子惊慌逃窜,仓皇失措的想要寻找一块安全的地域。

    司马承祯脸色大变,足下遁光立起,呼啸破空,往白马封印之外冲去,他刚刚冲出封印,来到白马法界净土之上,抬头向洛阳眺望。

    只见遍布洛阳,作为封印法界根基的诸多寺庙已经有一大半,燃起了烟火。一尊神魔屹立永宁寺上,脖子上带着颗颗人头,一半是白骨佛祖,一半是新砍下,带着戒疤的秃头。

    那神魔背后,有数十位黑衣魔修操持着长幡,鼓荡着阴火,向着寺庙各处打出一串串白骨魔焰,将寺中小沙弥,修为微弱的僧人以魔火焚烧成火球。

    各处佛寺所在,都是坊曲中的热闹处,周围有许多百姓的家宅。

    此时正是夜深人静之时,洛阳各处民宅之中,都有魔修冲出来,趁着白马法界崩溃,压制法术神通,乃至修为法力的禁制消失,大肆屠杀,他们冲入一间间民宅之中,转眼间就有哀嚎遍地,血流成溪。

    只是瞬时间,数千魔修骤然发难,那些操蛇的,驾黑风的,鼓荡无数生魂如鬼王一般来去的,赶炼尸的,驱使蛊虫的,下毒的,这些最凶残,最邪恶的魔头,根本不和寺庙之中冲出的佛门弟子纠缠,只是往民宅之中烧杀。

    几位修成法身的高僧在各处古寺出手,顷刻就打杀了数十名魔修,但很快其他的魔修和神魔就散入周围的民宅之中,裹挟凡俗百姓,一边杀人祭法,一边借着百姓阻挡佛门高僧的镇压。

    洛阳城的静谧,瞬间被打破。

    四处杀人制造混乱的魔修,以鲜血怨气生魂,开始摇动魔幡,将人骨打入佛寺地基之中,将新鲜的人皮铺向寺庙的琉璃瓦上。

    血雾黑烟滚滚,哀嚎的生魂被魔修神魔以种种残酷的手段折磨,发出冲天而起的怨气……那带着佛光灵光的一座座寺庙净土,在怨气生魂夹带魔法的冲击之下崩溃了。被血水污秽的阵基,在寺庙中护法神魔的操纵下,一一被破。

    笼罩洛阳的威严法界,在瞬间死伤数十万的生灵血祭之下,在寺庙中供奉的护法神魔反水之下,在那数千名各个魔道小宗派的魔头屠戮冲击下,也开始缓缓崩解。

    匆忙跟着司马承祯回到法界的诸位高僧大德,看到这一幕,神情都呆滞了。

    方才对司马承祯冷嘲热讽的胖和尚,像是被一刀砍在了身上一般,跳了起来,发出浑然不似人声的嚎叫,他的眼珠子一瞬间就充满了血丝,不像是一个高僧,而像是杀红了眼睛的修罗。

    “魔崽子!佛爷跟你们拼了……杀光这些魔头,杀了他们!”

    “杀!”

    洛阳寺庙的和尚骤然受到冲击,乱了少顷,但只是几个呼吸,便有没有度化神魔为护法的寺庙回过神来,先护住了寺庙所在的坊曲。

    天街六鼓大阵在第一时间就被魔头摧毁,如今魔头冲入每一个坊曲大肆屠杀。

    不断有城中的修行者迎上魔头,洛阳一城之中,就像被魔道狠狠桶了一下的马蜂窝,瞬时间全城各处飞起数万法术,飞剑的光芒,从街头巷尾窜起的光华,照亮了洛阳的上空。

    一位刚刚屠杀了一家十数口人的魔头,带着一溜血光飞上了半空,看着那洛阳密密麻麻升起,继而朝着厮杀处飞遁而去的遁光,吓得浑身一个哆嗦,怪叫起来:“洛阳怎么会有这么多修行者,我们魔道控制的一些小国,人口都没有这么多罢!”

    他只是刚刚露头,就看到一个眼珠红的比他更像魔道的和尚从天上冲了下来,一甩佛珠,打碎了他和周围数个魔修的脑袋。

    洛阳暴怒的各家修士,看到带着黑雾,血气的遁光就杀去。不讲道理的将魔修轰杀,不少混杂着并非那些魔道魔头的倒霉鬼,只因为遁光偏了一点,便被正道不分青红皂白的一概轰杀。

    在魔道突袭之后的短短两刻之内,洛阳各处开始了反击。

    但天智禅师并未有半分欣喜,他拿着念珠的手都在颤抖,颤声道:“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先去稳住法界封印,不然九幽裂隙的魔头冲出来,我们都是千古罪人!洛阳,洛阳暂时别管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全身的佛光都在颤抖,禅心破碎的声音,让一旁的司马承祯听得清清楚楚。

    司马承祯抓住天智禅师的手道:“如今已经别无他法,必须先稳住白马法界,若是法界崩毁,其中的九幽魔头冲出封印,与这些魔修汇合,这般惨烈,转眼就要更炽烈百倍。”

    天智禅师手上的青筋暴突,但他已经管不住那些看到魔头肆虐,眼睛都红了的僧人。随着脚下白马法界再一次震动,司马承祯回头,看到九幽裂隙之中,无数黑烟裹挟着密密麻麻,无以计数,比起洛阳人口都不少半分的魔头,从裂开的深渊裂隙中冲了出来。

    犹如无尽深邃的黑暗,朝着其上的白马法界,蜂拥而去。

    正待倾巢而出,将魔头杀个干干净净的洛阳佛门弟子,不得不又回头落向白马法界,先迎向那些魔头。

    无数狰狞古怪的魔头从深渊中爬出,沿着白马法界坍塌的东南角,冲入了法界之中。

    一只背生蝠翼,浑身都笼罩在黑雾中的魔头攀上了法界,迎面而来的是一根粗大的金刚杵,杵上燃烧着光焰一般的佛光,一棍便敲碎碎了那魔头的脑袋,将跟着它一同冲出来的数十魔头,一同在佛光下扭曲粉碎。

    生的魁梧,身高八尺显化金刚之躯的和尚,怒吼一声:“魔头,给爷死!”

    但转眼间,他就被数百倍魔头淹没……

    半空中一位洒出佛珠,将一股数百只魔头汇集的黑潮打碎的老僧闻声回头,悲痛道:“徒儿!”他手下佛珠如流星锤一样甩动,怒吼着,将冲入法界的魔头一一打散,只是这一瞬间,便有九幽数十万魔头冲入了白马法界。

第一百零六章正一盟威,南阳开国

    九幽裂隙的封印崩裂一角,无数魔头从九幽冲入人间,虽然白马法界之中,佛门在洛阳积累数百年的家底依然厚实,那信众的念力如金色的大光明云一般,漂浮在法界上空,让每一个抵御魔头的佛子,念力法力都无穷无尽。

    但佛门的积累虽然深厚,却总是有数,九幽魔界的底蕴,才是无穷无尽的。

    能镇压魔头的佛子,死一个少一个,而纵然有超出这个数量千百倍的魔头死去,九幽魔界中的魔头,依然能源源不断。

    身高八尺的魁梧和尚坠入魔潮后,不消多时,便有一个青面獠牙,浑身金刚之躯被骨刺笼罩,躯体上燃烧的魔火,缠绕着魔魂的魔影冲杀了出来。

    九幽之中的魔头,一旦夺舍了躯体,威胁何止十倍的提高。

    魔影一出手,便有抵御魔潮的和尚被他眉心的独眼定住神魂,然后被随之而来的魔潮淹没,很快又将有数只魔头夺得躯体。

    那喊着徒儿的老僧,看到了这一幕,扯断了佛珠的绳子,仰天怒吼,将佛珠打出,佛珠如舍利子一般,组成了一百零八个星点,在他背后一尊降三世明王法相赫然成型,浑身焦黑,犹如被烈火焚烧过的神躯,背负着无穷无尽的火焰。

    遮天蔽日,比白马法界还要庞大的黑雾血气之中,一朵火莲绽放,将近万魔头焚烧成灰烬,同时也将那夺舍僧人的魔头泯灭。

    司马承祯仰天长叹一声,面上的表情终于转为绝然,他心口处,钱晨栽种的紫色莲花赫然绽放,显露出莲花包裹,已经修养小半的阴神,天智禅师看到了这一幕,愕然道:“天师,你的伤……”

    “到了此时,还顾得了这些吗?”司马承祯绝然道。

    咚!咚!咚!

    低沉苍凉的竹声,在洛阳城中响起。一个骑着白毛驴的身影闯入了洛阳城中,他胳膊上抱着一个三尺高的竹筒,一扎紫皮包裹着筒首,里面插着一根夹子一样的简板。

    这便是被称为道筒、竹琴的渔鼓。

    此时张果老骑驴闯入了洛阳,他左手夹板,右手击鼓,苍凉的鼓声,伴随着道歌《九真》。

    渔鼓的鼓声震起浑厚的清光,横扫洛阳城。

    所到之处,魔修的遁光犹如下饺子一样坠入尘埃里。

    道情《九真》,乃是楼观道为了纪念其中兴钱祖师,取祖师在九真湖中游离的一段经历而做。击鼓为雷,号称希夷神雷,有破灭诸多魔念妄念,伏魔雷音的威能。

    张果老心念极坚,横扫那城中一众魔头后,便不再理会,径直闯入了白马法界,他坐下的毛驴顿顿蹄子,就来到了司马承祯等人身前。

    老头儿扯着嗓子道:“司马小子,长安没什么大事,用不到我出手,祖师就把安禄山收拾了!只是李林甫果然死而不僵,夺了安禄山的躯壳逃了。他有大天魔碑护着,皇帝老儿又被暗算,我用渔鼓砸了他一下,也没伤着他。担忧你们洛阳的情况,便匆匆赶回!”

    他臂弯中的渔鼓飞起,化作一道清光,竹筒口向下倾倒,一股犹如流水一般的清光,竟是一股浓厚的九霄乾元青玉罡气,冲入天魔之中,登时无数雷光爆闪,将整个魔潮的攻势,都缓了三分。

    “魔潮势大,已经不是法宝之力,能压住的了!除非请来传承灵宝……”

    张果老祭起臂弯的渔鼓法宝,只是一击便灭杀了十万魔头,看到那魔潮并未虚弱半分,便知道此非一人之力所能阻挡,便任由渔鼓在魔潮之中鼓荡神雷,自己先回头去查看司马承祯心口的紫莲,见到那一朵紫莲落下了一片花瓣,莲花中的神魂流溢神光,比起受伤前还要强横一分。

    张果老脸色难看,道:“祖师栽种的神莲,本待七日,便能治好你神魂的伤势,你又何必?”

    “张果老儿……”司马承祯苦笑道:“我们还有七天时间吗?”

    “叶法善,李淳风,袁天罡三位天师,以天师法印,为你筑下这般根基,指望你能在两百年内,修成元神,延续天师法统,你却自毁根基,换来这一时之力,要知道,你的寿元已经很难在结丹了!”

    “虽然千万人,吾往矣!”司马承祯说话间,心口的紫莲已经落进了一拳花瓣,三品莲花,落尽一品,莲花中盘坐犹如小儿的神魂,身上流淌的神光已经转为纯金,整个神魂充斥着纯阳气息。

    司马承祯,一步成就阳神……

    他手中掐诀如印,托着钱晨还给他的天师法印,庞大的法力,紫莲中元神流淌的纯阳之光,不断的灌注到他手心那枚天师法印之上。

    正一盟威——四字印文泛着朱红之光。

    司马承祯的神魂瞬息之间,长到了与他肉身一般的年纪,他托着这枚小小的天师法印,一声怒吼:“正一盟威!南阳开国!”

    随着他掌心天师法印悬浮而起,这白马法界赫然也缓缓震动,法界根基之中,整个九幽封印的最中心同,一枚灵光强横,无与伦比的法印,赫然翻起,那是白马法界群峰所化。

    那是一枚如整个洛阳城一般大小,甚至驮着整座城池的法印。

    上书——南阳开国!

    金印覆盖了整个九幽裂隙,印文之上大道之理显化,印底的朱文乃是三清大道赤书,铭刻清浊之气,犹如一枚小小的世界一般,说来也可笑,堂堂佛门法界,开辟一界的根基,却是一张道门天师法印,蕴含一界本源,日升月落,阴阳轮转的道理。

    一枚法印,就如同一个小世界一般沉重。

    这时候,司马承祯的表情与司马倾国镇压血魔之时,几乎一模一样,他们咬着牙,托着天师法印的手不住在颤抖,象征着三位天师飞升前,为他铸造的大道根基,最为上乘道基的正一盟威法印,也在微微颤抖。

    “永镇九幽!”

    司马承祯一声怒吼,天师法印勾连的地脉震动,汇聚在洛阳,虽然为历次魔劫重创,但一直底蕴深厚的天周气运,关东龙脉化为九条真龙,依附在了天师法印之上,让这一印,完全具备了元神真仙全力一击的威势。

    整个洛阳城,那些混进城中大肆破坏的魔修,犹如感到末日来临了一般,瑟瑟发抖。

    那无穷无尽的魔潮,在面对这一印之威的时候,也仿佛畏惧了一样,裹着无数魔头的黑潮朝着九幽裂隙退缩了数十里,就像突然缩回去的蜂群一样。

    随着天师法印,汇聚气运,龙脉,乃至其上白马法界数万佛子加持的力量,上到天智禅师这般佛门宗主,下到刚刚会念经的小沙弥,皆将念力加持其上,法印上清光浑厚如天,九龙盘踞如地,无数佛光化为漫天神佛为人,这是汇集道佛两家,在洛阳全部实力的一击。

    九幽裂隙都在震动,那裂隙背后的无穷魔气仿佛被激怒了一般。

    无数魔头魔气爆发……

    天师法印缓缓落下,印光所到之处,汹涌魔潮一触即溃,触及那如山如城法印的神魔,无论多么强横,不凡阳神之魔,亦瞬间飞灰泯灭,偌大的魔潮只是在法印落下之时,便被消弭了十分之一的体积。

    就在法印将要砸下,将九幽裂隙再次封印的时候,直面法印的万象神宫中,神龟霸下紧张的扒拉着爪子,惊恐道:“没良心的秃子,没良心的牛鼻子,霸爷好歹跟他们有两句话的交情,他们这是想把霸爷也一起砸死啊!”

    “等等,你是谁?怎么站在霸爷身上等死?”

    站在龟甲上无字碑虚影前的李林甫,露出一缕微笑,他没有理会这只糊涂神兽,望着上空落下的天师法印笑道:“我夺取安禄山根基失败,不借助这一印之手,如何能叫九幽为我重塑修为?”

    “还要谢谢你,司马承祯。不过,你确实不如你的那位晚辈啊!差太远了!”

    他手中一翻,回头看着他的霸下眼珠子瞪大了,叫道:“我的石碑!”

    “天魔降世,万古浩劫!”

    天空中笼罩一切的法印镇压而下,黑雾之中裹挟的无数魔头突然朝着万象神宫汇聚而去,汹涌的魔头从万象神宫四面,冲入了大殿最高阶上,没入了那一面小小的石碑之中。

    随即在九幽魔界海量魔气汇聚之下,大天魔碑暴涨万丈,与碾压而下的天师法印对轰一击。

    瞬间司马承祯心口的紫莲又爆散一品,数十片花瓣沾着他口中喷出的鲜血,分散落下。张果老论起渔鼓,朝着大天魔碑砸去,同时浑厚的法力牢牢护住司马承祯的心脉。

    两大灵宝的正面对撼,叫九幽裂隙和其上的洛阳城都一阵震动,若非洛阳地脉实在雄浑,化解了这一击之力,方圆万里之内,都要地龙翻身,皆是九幽魔界裂隙固然破碎,但亿万生灵也要随之葬身。

    那大天魔碑中,李林甫的身影瞬息之间溃散了三分之一,但剩下三分之二,依旧被他借助大天魔碑之力,修成了不死魔躯。

    一名中年文士走下碑面,他回手一招,大天魔碑就缩小数十倍,悬浮在他手心,九幽魔界裂隙依旧在源源不断的冲出魔头,消散一空的魔潮,只是这一会,便又汇集了不低的底蕴。

    这便是一界之力!

    魔道无穷无尽的底蕴……

    李林甫托着石碑,迎上了白马法界之上,忙着抢救司马承祯的正道众人。

第一百零七章举目见日,不见长安

    司马承祯心口的紫莲只剩下最后一品,十二片花瓣摇摇欲坠,但他的脸色却泛起反常的赤红,天智禅师呵斥身旁的监寺道:“快给我拿天王护神丹来!”

    那监寺一愣,天智禅师忍不住怒气道:“快啊!”

    “天师……”天智禅师,以自己雄厚的佛力护住司马承祯的心神,但这时候,司马承祯却又吐出一口淤血来,神魂再强盛了三分。

    他低声道:“凭借莲花化身之法,我还能催动天师法印一击,纵然不能彻底封印九幽裂隙,但与其再僵持数天不在话下。很快,长安和各地的正道援军就会到来,洛阳能保住,魔劫也能消弭!”

    天智禅师微微闭目,他知道司马承祯这般做的后果。

    周围数位修成法身金身的老僧双手合十道:“我等,当不让天师专美于前,定然舍生,护卫洛阳,消弭魔劫!”

    “等……等到李太白来援,这一劫就过了!”

    “你怕是等不到了!”有人低声叹息道。

    众人愤而回头,却看见一个若有若无,仿佛只是心头幻象的身影缓缓浮现在他们眼前,一个落魄文士摸样的中年人,负手而立,脸上的表情平静而深沉。

    “李林甫!”司马承祯低声道。

    李林甫微微一笑,感叹道:“你这天师,也不全然是废物嘛!至少比这些真正的废物,多了一点担当!”

    天智禅师咬着牙道:“李林甫,陛下待你不薄,你也是唐人,为什么要屠戮这无数大唐百姓,掀起残害无数生灵的魔劫?”

    “没有为什么?或许,这就是魔吧!女帝可以成魔飞升,篡唐为周,我为何不能毁了大唐?昔年我舅姜皎与皇帝发起政变杀太平公主,那场厮杀中,我得到大天魔的一部分传承,魔道日进。皇帝任用我的宰相四十年,为他梳理这天下阴阳政事……那时,我为皇帝手中之刀,替他掌管魔道势力,号称天魔宰相,清理道佛在朝堂的势力,压制边军诸将,以及魔道之中桀骜不驯之辈,分化三教,扶持百家。”

    “不得不说玄帝年轻之时,真乃一代明君,气魄极大,为人果决,与如今被富贵缠绵**蚀骨磨灭志气的皇帝相比,判若两人。从这方面说来,杨太真虽然是后辈,但其魔道并不下于我啊!”

    “狡兔死,走狗烹。皇帝驾驱我的雄心没了,当他想要安享泰平的时候,我就没有了存在的价值。所以我假死脱身,借助皇帝用来铲除我的一个棋子,制定了这乱世魔劫的计划。这一切的过程自然而然,我心中未曾有一丝犹豫——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为何,你们还要惊讶,甚至觉得我大逆不道?”

    “我逆的是什么道,我所做的,都是利己的事情啊!”李林甫脸上浮现一丝迷惑的表情,叹息道:“血祭长安洛阳,证道元神,驾驱安禄山毁掉大唐人心,以待我篡夺之。既然有这机会,何不为之?至于天下苍生死活,与我何干?”

    天智禅师气的浑身颤抖,他身边的一众佛门高僧,乃至张果老,司马承祯,看着李林甫的眼神都透着一股凛然的杀气。

    见过了太多心中还有一份坚持的魔修,他们竟然以为李林甫还有一丝对大唐的怀念,岂料此人完全就是魔头心性,两方的理念上,就已经是不死不休了!

    司马承祯一声冷笑:“我等就算粉身碎骨,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李林甫微微一笑道:“你是说那件封印九幽裂隙的灵宝,天师法印?你确实还有一击之力,拼死之下,或许真的能封印九幽裂隙……但是,再封印一次又能如何?”

    司马承祯看向洛阳城中,此时暴起屠戮的魔修神魔,在洛阳城中奋起降魔的诸多散修,正道的戮力同心之下,已经被控制在各处,形势正在好转,洛阳百姓死伤固然惨重,但此时佛门已经护住了大部分的坊曲。九幽裂隙的一众魔头,在他们的苦苦压制下,始终没有冲入城中,夺取身躯……

    只要坚持住,待到援军到来,这场魔劫就能就此消弭。

    司马承祯回头看向李林甫,他与身后的一众佛道高人,皆有了为此而死的觉悟,纵然魂飞魄散,也是值得。

    李林甫一声长叹,他也转头看向洛阳城中,他的眼神越过城墙,看向了城外无尽的黑暗,那黑夜无光之中,仿佛有巍峨的魔神,在注视着洛阳,仿佛有无数魔怪在黑夜中狂舞。

    这时候,远方传来了风声……

    那风的声音,夹杂着兵器碰撞声,穿过了风帆,带来了无数人的气息。在黑暗中司马承祯等人的法眼能够看到,远方一股血气狼烟横冲天际,滚滚狼烟有数十万人的军气血气汇聚,只是这股狼烟,就能叫妖魔群邪退避。

    “这是?”司马承祯站起身来。

    呜呜呜!

    巨大的号角声传来,城外的黑暗中突然竖起了数千血红的旗帜,那旗帜上的血焰火光,照亮了一小片黑暗,点点火光中,数十艘体型巨大的牙舰正在天上飞翔,朝着洛阳城撞来。

    牙舰之上,是无数边军魔修胡人汉人的身影,他们整齐站列在船舷上,寂静无声,只有武器和盔甲的轻微擦碰。

    一声嘹喨的号角声后,那五牙大舰之上响起震耳欲聋的呐喊,这呐喊如同海啸时激起的万丈波涛,又好像沙暴时被扬起的漫天狂沙,飞旋着向洛阳城铺天盖地而去……就连洛阳巍峨的城墙,都在狂啸声中不停的颤动着。

    洛阳城本有护城大阵,就算这般楼船飞舰,也打不破防护全城的结界,更有神雷炮安置城墙各处,本待战时万炮齐发,让这飞舰根本无法靠近城池。

    但今夜,魔头破坏之下。城防大阵,白马法界崩溃,城墙上诸多精锐唐军,也分出了一部分兵力回护百姓。

    洛阳城正如袒露胸腹的弱女子一般,毫无抵御之力。

    如今城中魔修已经将要镇压下来,九幽魔界的无数魔头,纵然有大天魔碑这件灵宝,也能拖延……但这数十万边军冲入洛阳,两边局势都将彻底崩溃。

    这河北三镇边军,足以屠戮洛阳城,掀起巨大的血祭之力,彻底冲破白马法界的封印。

    洛阳城在微微震动,这是牙船飞舰已经击溃城墙上零星的反抗,舰首撞到了墙上,一股一股魔军,轻易的淹没了城墙上守军的反抗,朝着毫无抵抗之力的洛阳城而来!

    那无数噪杂喊杀声中,沉闷的、如滚雷般的脚步声,犹如击鼓声,一声声在一众正道高人的心中敲响。

    一位老僧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天倾魔劫,终于彻底降临了,这数十万修行魔道的边军,能够很轻易的为无数魔头提供身躯,边军要吞噬魔头修行,魔头要夺舍边军,这就是魔道残酷的厮杀,但无论活下来的是谁,他们都将成为世间最为可怕残酷的——兵灾魔头!

    司马承祯发出似哭似笑的一声夜枭般的泣声,他双臂颤抖着,在胸前结出一枚莲花法印,心口的紫莲花,最后一品花瓣,也在一瓣一瓣,缓缓落尽。

    “守护洛阳!”

    “守护苍生!”

    司马承祯胸前漂浮的那枚天师法印悍然粉碎,引动了镇压白马法界净土的南阳开国天师印,再一次震动。

    这时候,正道众人已经了解了司马承祯的决心。

    以天智禅师为首,数十位至少法身境界的佛门高僧,引动了白马法界积蓄百年的愿力,无数佛门法器,法宝漫天飞舞,佛门弟子盘腿诵经。

    这一刻白马法界之中爆发了横扫洛阳的强横气息。

    一道佛光骤然扩张,将城中魔修横扫,一尊尊魔头惨叫着在佛光中化为飞灰。

    就连冲入洛阳的先头魔军,都被这一道佛光冲击的东倒西歪,最前面的数千人,都在佛光中消融,化为飞灰。

    此刻,洛阳城中像是升起了一枚太阳,佛光横扫洛阳城后,突然往白马法界之中缩回,所过之处所有人畜都消失了,白马法界像是张开了一张巨口,将洛阳数千万生灵装入其中。

    这是佛门倾尽全力,才收走了满城的生灵。

    “镇压法界!”

    司马承祯神魂,道基燃烧起一层金色的火焰,张果老手持渔鼓,奋不顾身的去阻拦李林甫,两人交手之下掀起巨大的轰鸣,犹如两尊神魔在洛阳城上空交手。

    灵宝天师法印,缓缓的盖在了白马法界之上,洛阳的护城法界大阵,九幽封印都赫然逆转,将白马法界保护了起来。

    天智禅师大喝一声:“诸位师弟,舍生卫道在此一举!”

    说罢,他燃烧了自己的金身,犹如血液一般的金光流淌而下,数十名法身、金身的高僧以道行念力修为化为金液,他们的身躯在佛光之中引火融化,连同洛阳城中无数佛塔供奉的高僧舍利。

    这一刻,至少数十万舍利子大放光明,与金身之血一起化作无穷无尽的经文,围绕白马法界,化为城墙。

    舍利为砖石,金身为铁汁,一座巨大的坛城,伴随着佛门供奉无数年的念力,以金刚杵,念珠,袈裟等等数千件法器,十数件法宝为核心,凝结为四大天王,四大菩萨,四大金刚,五大明王的法身,坐镇坛城各处。

    密宗无上法门——大悲胎藏界曼荼罗!

    洛阳佛门数十位高僧,以身死道消,神魂不带任何前世修为转世为代价,铸就无上结界封印。

    外有大悲胎藏界曼荼罗坐镇,内有灵宝南阳开国天师法印镇压,甚至有一尊威能不下于灵宝的菩萨法身,定住法界核心。在李林甫愤怒的眼神中,佛道两门联手将洛阳百姓,送往白马法界之中,再将白马法界化为一颗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就算天魔下凡来咬一口,也要崩掉两颗大牙的铜豌豆。

    而且这么一个固若金汤的封印堵在九幽裂隙上,也无形中牵制了九幽魔界一部分力量。

    虽然九幽魔界的魔头,马上就能和河北三镇的魔军汇合,将造就数十万,近百万最低也有结丹境界的魔头。魔道在人间的势力,都要骤然膨胀百倍……

    但想要攻破白马法界,将其中数千万生灵血祭,少说也要三个月消磨,这段时间足以让天下正道,聚集起数位元神真仙,近十指之数的后天灵宝,汇聚百万修士大军浩浩荡荡的杀过来,除魔卫道了!

    所以,李林甫不能留在洛阳,如今他只有一个出路,那就是杀去长安,将第二个九幽封印也解封。那时候,他麾下的魔军才足以跟整个正道抗衡。

    洛阳沦陷,道佛两门牺牲一位天师,数十位法身金身高人,将数千万百姓封入白马法界之中。

    张果老哀嚎一声,披头散发,疯疯癫癫的被暴怒的李林甫打落,白马法界发出一道金光,将其收入法界之中。

    他踉跄落地,看到司马承祯盘坐在原地,周围染上了一层金粉骨灰,他心口的紫莲已经凋零,其中的神魂消失不见,肉身虽然残留一口气,但已经在没有知觉。

    张果老挥拳捶地,哭道:“道友啊!道友……怎么就剩我一个人了?”

    这时候,一位小沙弥急急奔来,手持一朵莲花,朝着张果老一拜道:“师父焚尽金身,塑造坛城,轮回之前只能以三世功德化为一朵莲花,将天师的神魂护住,令其神魂不散!”

    张果老看向那一朵莲花,果然隐隐可见金莲之中有一抹微弱的神魂,虽然此时连凡俗都不如,跟勿论那半生修为,但是至少人还活着。

    他小心翼翼的接过金莲,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见那莲花中的神魂,坐在花心处,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道:“洛阳没了,倾尽我等之力,也只能护住这洛阳百姓。魔军与九幽魔头汇合,魔劫真的降临了!我们救不了这关东,关中的芸芸众生!”

    “潼关挡得住那数十万边军,却挡不住此时的魔军!”

    “两京之间,将血流成河,不知多少生灵冤死,连魂魄都不得安生……我等败了,如今这天下苍生,只能靠他们了!“

    ”张果……带我回长安!”

    “长安!”张果老拿着那一朵莲花,转头望向了西方。

    此时坛城法界之外,魔气冲天而起,遮天蔽月,无数魔头呼啸飞舞,魔军失去了血祭的人口,此时也在吞噬那些魔头,肉身异化为魔,每一刻,坛城之外的魔头就会强大一分。

    待到九幽魔头,附身这数十万边军,这股力量将会轻易的攻破潼关,随着它们屠戮生灵而不断壮大,这股力量,世间除了正道倾尽全力,已经无可抵挡。

    所到之处,纵然是元神真仙,也无可奈何。

    长安能守得住吗?

    张果老不知道,但他依旧叹息道:“好,我们去长安!”

第一百零八章关中百万为驱口

    大河在关内南流,潼激关山,关山脚下一堵雄关壁垒横在前方,气势雄浑,如同一面黑铁城墙挡住去路。玄黑的巨石以精铁浇筑,城墙足足高三十丈,城楼中有神雷炮四十九尊,每一击的雷光,都能炸碎一个小山岗。

    封常青拄着长枪,勉力站起,注视着潼关城墙下无边无际的魔军,他身后的雄关壁垒上,一尊生有四只手臂的神魔论起拳头,砸在了城楼上。

    登时城楼的残骸飞溅,高达数十丈的城楼赫然坍塌了一角,里面的四尊神雷炮被神魔的铁拳砸飞,正在奋力厮杀的唐军士兵,也被神魔铁拳横扫,高高抛起。

    “杀!”一位唐军校尉,挥舞长枪,朝着潼关城墙上涌来的魔潮杀去,他用长枪挑起一名魔军,挥舞枪杆横扫而下,将其拦腰击断,但魔头的生命力强横到诡异。

    纵然身体都快断成两截了,依旧朝着那名唐军校尉爬去。

    直到长枪贯穿了它的头颅,才停了下来。

    这名校尉杀到了封常青所在的方位,一根长枪左支右挡,枪出如龙,将周围散落的数十名魔军杀退,他扶起封常青道:“将军,魔军势大,潼关已经守不住了!咱们撤吧!”

    “你们走!”封常青拄着长枪面对着关外,一震臂膀,横枪立在城头。

    “将军!”校尉大声疾呼道:“魔军实力强过我们百倍,苦战一个时辰,咱们已经尽力了!”

    “陛下派我来潼关急守,为何不派密云郡公。因为我是汉人,安禄山反后,陛下已经不再信任魔修异族了!如此君臣猜忌,乃是临阵大忌,魔军如此声势浩大,强横如此,一丝一毫的猜疑,都有可能断送大唐……所以,我不能走!”

    “我必须证明,纵然四边皆魔将,也有我辈忠心于大唐。让哥舒翰将军,高仙芝将军,乃至天下边军大将,能重获朝廷信任。”

    封常青回头去看,一位监军宦官目光阴冷,正在朝他看过来。

    “我要向陛下证明,就算是魔修,也有忠诚!陛下养士数十年,天下不只有安禄山!”

    他苦笑一声,面对那汹涌魔军,仰天大笑——“将军百战死,马革裹尸还!诸位同袍助我!”封常青挥舞长枪,燃烧精血,却是魔道之中享有盛名的天魔解体**。

    但却只有寥寥几缕兵气,汇集在他身上来。

    封常青没有回头,在他身边,在潼关城内唐军尸横遍野,地上到处散乱着潼关守军的尸体,残破的兵器插在鲜血浸透的土地上,无人驾驱的战马在关外迈着步子。

    唐军校尉,抹了一把眼睛,带着最后一队守军,杀到了监军宦官边令诚身边,护送他逃离了潼关。

    封常青浑身包裹在了血光里,一声怒吼,犹如一颗划过天际的血色流星,朝着那四只手臂的巨大神魔法相,刺去……血光泯灭,神魔怒吼,却只能看着满地都在临死前以魔道兵家秘法,燃尽了自己骨血的唐军尸体,洛阳陷落两个时辰后,潼关被破!

    …………

    钱晨站在城墙上,望向潼关方向。

    他身前插着一刀一剑,背后背着一把青色油纸伞。

    经过一夜修养,以秘法炼制的灵丹修复,已经愈合的右手,按在了‘我执刀’上。

    燕殊从身后的朱雀大街上登楼而来,快步走了几步赶上了正在眺望远方的钱晨,低声道:“刚刚监军传信,潼关也失守了!只怕天明之际,那数十万魔军就会杀到长安城下!”

    “皇帝刚刚又清醒了片刻,窦德妃尸骨炼制的神魔,已经被宫中供奉拔除,但我看的出来,他道心破了!”

    “外魔易破,心魔难除……洛阳陷落,他的心已经乱了!”钱晨低声道。

    “如今皇帝生出了心魔,太子却又有弑君暗算的嫌疑,这长安城中,指挥不定,群龙无首。局势实在不容乐观!”燕殊也叹息道。

    “最近的勤王军,也要三天才能赶来。而且若是各地的正道,以及勤王军不能汇聚足以冲击百万魔军的大势,他们仓促而来,也是枉送性命,给魔头提供上好庐舍而已!”

    “长安一座孤城,能守多久?”

    …………

    天边的启明星渐渐明亮,它孤悬东方的地平线上,那就是太白!

    钱晨在城墙之上打坐调息,蕴养精神,事实上若非昨夜一战,他已经战到油尽灯枯,钱晨也不会让司马承祯他们独守洛阳,但好在经过一夜的修养,耗尽法力的众人,在钱晨的灵丹好事不要钱一般的砸下去,精气神皆已经恢复到了全盛。

    除了司倾国,她此时还在印刷一般,拿着她那颗平阳功德印,在唐宫内库和自家乾坤袋中收罗的符纸上,不停的盖印。

    借助长安大阵中那颗真正的天师法印,所印之符,效力倒也不差。

    宁青宸将符纸缠绕着箭杆上,为本就有破发,破甲,流血等几层符文的长箭,又加持上破魔之力。

    这时候,已经蒙蒙亮的天际,缓缓出现了数百尊牙船飞舰,天空中舰船摆好了阵型,徐徐驶来。关中黄土平原之上,两股烟尘杨起数百丈,烟尘之中,两队骑兵各自万人,左右呈犬牙状穿插而来。

    但这飞舰楼船,魔兵万骑,都在将要靠近长安城守城神雷炮的射程之际,便停了下来,与巍峨雄伟的长安列阵对持。

    冲霄而起的魔气,竟然已经可以比拟长安数千万的气血,压抑的城墙上的守军难以呼吸。城墙上,长安守军握紧了手中的长枪,东市西市响应征召而来的游侠士子,更是心有惴惴。

    “他们还在等什么?”燕殊有些不解道:“魔头又没有士气,也不会因为赶这点路就疲惫?”

    “此时不趁着守军一时未能适应它们的气势,攻杀过来,这是留给我们喘息的时间吗?”

    钱晨面色难看,凝视着远方缓缓摇头道:“他们在等人!”

    钱晨的右手按住了剑柄,看着天边出现了无以计数的,黑压压一片,拖家带口的百姓。

    城墙上皆是修行有成之士,远远的就能听到远方传来的哭喊,女人,孩子,男人……他们看着前方的长安城,爆发出了更大的骚动,所有人都奔跑了起来。这些人大多数都还是青状,身着布衣,破旧的衣服夹带着补丁,虽然浑身风尘,却少有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人。

    这是昨日还在安乡太平的关中百姓,数十年都未有饥荒灾祸。

    这些人有的拖家带口,男人抓着两个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年,女人背着还在襁褓的娃娃。夹杂在更多已经无家无口,嘶吼,哭喊的青壮之间,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有还未束发的少年,漫山遍野都是这样的人,约有百万之众,在身后挥舞着长刀的魔军骑兵驱赶下,朝着长安涌来。

    落后在后面的人,就会被魔军挥刀屠杀。

    一时间在长安城下,哭喊声,求饶声,人群中跌倒的人再也爬不起来,魔军驱口攻城,为了攻心,甚至故意用枪挑着尸体,在城下耀武扬威。

    这时候,天上的楼船又飞的更近了一些。只见那原本以灵木矿石祭炼的楼船舰队,扩张了数倍,所有新增的楼船,皆涂血为帆,人骨为材,无数刚刚制造的冤魂生魂缠绕其上,血帆之上有数万生魂驱动。

    这时候,长安城墙上的正道、守军都知道,它们所驱赶的那些青壮的家人,容易掉队的老弱何在了!

第一百零九章守护心中城不破

    城墙上,燕殊等人皆压抑着心中的愤怒,紧握双拳,目眦欲裂。城墙上有人狂吼,有人大哭,率领义军的岑参更是紧紧咬着牙,心中的一腔杀意,砥砺成锋,直欲杀出城中,与魔头拼命。

    “这些都是魔军的驱口!”老将哥舒翰凝重道:“魔头有夺舍附体之能,纵然是夺舍凡俗之躯,也不是我手下这些匆忙召集的乌合之众能抗衡的。这百万驱口之中,混杂夺舍的魔头不知凡几,决不能放他们靠近。”

    “听我号令!”哥舒翰挥手张弓,射出一支箭矢,插在遥遥数十里外,尾翼上带着红巾的箭矢划分了一条界线。

    “标定十节,越界者杀!”

    燕殊大怒,挥舞拳头便要朝着哥舒翰招呼,他咬着牙道:“你疯了!城外是近百万百姓……”

    “为将者,不可有妇人之仁!”哥舒翰摘下头盔,露出一头白发道:“这些百姓之中,只要混着数千,数万的魔头,让它们靠近城墙,骤然发难之下,我们便挡不住第一次扑击。”

    “尔等应该知道轻重!”

    哥舒翰也是看着他是昨日,宴上刺杀安禄山的正道之士,才出声和他解释。贺知章解开头冠,任由白发扑在脸上,遮住了他的表情,汉人以发遮面,寓意无言见祖先,乃是罪人临死前最严重的自我谴责。他低声道:“太白,裴将军……我们救不了这些人,放手让哥舒将军……”

    说到这里,贺知章已经无法言语。

    钱晨拔出面前的有情剑,回头看到城墙之上,原本为了守卫长安,气势如虹的正道修士,还有那些长安子弟,如今都面露迷茫,他们的手隐隐在颤抖,听着城下隐约传来的关中乡音,有人惊恐的哭喊起来。

    甚至有人站立不住,从城墙上坠落而下。

    举着弓箭,原本还在夸耀自己屠魔如杀鸡的士子,双手颤抖的拉不开弓弦,哥舒翰带领的原本守护长安的唐军,虽然一个个脸色难看,但却比义军更适应这般的惨剧。

    钱晨缓缓摇头道:“不能杀!”

    “愚蠢!”哥舒翰冷笑道:“不能杀,难道还能救?我们拿什么去救,敌有百万之众,皆是大唐最精锐的边军,魔头附体之后,修为强横了何止十倍。而我方只有五万精锐,加上所谓义军十万,若不能坚定意志,依仗坚城,我们拿什么去拼?”

    “长安坚城难守,人心之城更难守!”钱晨猛然回头道:“义军比起魔头,只有一口心气在。守卫长安的诸位正道高人,你看看他们,如果说先前他们还有决死之心,下手屠杀那些百姓之后,这里有几人还能坚定道心?这义军,还有几人能拿起刀枪?”

    “就是你手下那些唐军,杀了这么多无辜百姓,他们还有心气士气去和魔头厮杀吗?”

    “杀了眼前之魔,道心一旦被破,多少人敌得过自己心中之魔。届时魔头乘虚而入,骤然挺过了今日又如何?”

    “所以,你想开门放他们进来?”哥舒翰简直要气笑了:“其中不知混着多少魔头,平日里一个一个分辨,说不定都有落网之魔,在长安城中掀起无边风浪。今日一触即发,岌岌可危之际,你却要放那些魔头进城?”

    “甚至只要城门一开,魔军趁势掩杀,都有可能破城而入。长安也有数千万人,你是叫我拿大唐社稷,千万百姓陪你去冒险吗?”

    钱晨平静道:“哥舒将军,想要守住长安,依靠兵法是没用的。兵法应该告诉你,此劫,长安已经十死无生。就算这十五万人道心如铁,也撑不住几日。”

    “所谓老成之举,其实就是绥靖等死,以退让换取时间,但身后就是长安,我们早已退无可退。”

    “守住长安,本就需要奇迹!就是一件不可思议之事……”

    “哥舒将军也是魔修,应当知道,魔道就是化不可能为可能,创造匪夷所思的结果,生出不可思议的变化之道。若是这兵法如魔,循规蹈矩之举,可能诞生那不可思议的魔道变化吗?”

    “荒唐!”哥舒翰身躯微微颤抖。

    “魔道本就荒唐……哥舒将军,可愿行这荒唐之举,开始这以魔制魔,完成兵法上不可思议的变化的第一步呢?”

    “魔军围城之下,累如危卵之下,却去救不可能救出来的人。”哥舒翰看着钱晨,神色复杂道:“我是疯了,才会答应你行这疯狂之举?”

    “不疯魔,不成活!”钱晨脸色平静。

    哥舒翰沉声道:“究竟我是魔修,还是你是魔修?你堂堂一正道,本是最为保守之徒,怎么尽想一些异想天开的东西?若是如你所言,你的兵法,才是真正的魔道兵法。”

    “将军可是答应我了?”钱晨右手按在有情剑上。

    远方被魔军驱赶的百万驱口,关中百姓,已经奔跑过漫长的距离,正如潮水一般接近长安。神雷炮射程之内,迟迟未发,眼看就快要靠近哥舒翰射出的那支箭矢,城墙上义军将士拉弓的手都已经紧绷颤抖。

    哥舒翰凝重道:“臣奉陛下所托,为大唐社稷,不敢行此事!”

    钱晨微微一笑,横剑于哥舒翰的脖颈之上,对旁边皆色变的亲兵道:“我无所谓什么皇帝,所以我敢!”

    “李龟年带领的梨园乐师,可已经就位?”钱晨喝问道。

    贺知章上前一步道:“李龟年等一众乐师,已掌控长安街鼓大阵。”

    钱晨再问:“可有道门弟子,愿意为这数百万百姓,去拦截那两只衔尾追杀的魔军?”

    燕殊抱拳道:“我愿!”张旭、苏晋、惠果大师、王维,乃至那市井之中混迹的游侠之士,病坊中的乞丐头子,胡玉楼女妓,甚至是哥舒翰麾下,守卫长安唐军中的两位校尉,都带着属下出列道:“我等皆愿随之赴死一回。”

    这一刻,他们反倒是坦然了,对于这些秉持正道,重于生命的人来说。直面那惨不忍睹的道心考验,是比赴死更加艰难抉择。

    “若是我等拼死创造了机会,有谁愿意给城下百姓开门?”

    钱晨厉喝一声,哥舒翰缓缓道:“李太白,你岂敢如此?”但他面对距离自己咽喉足足有一尺的长剑,这位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将军,却连一丝反抗之意都没有。

    这时候,一位阴测测的声音低声道:“李白勾结魔头,劫持哥舒将军,众将给我拿下!”钱晨一脚踹飞身前的我执刀,长刀旋转的飞射而出,于瞬息之间飞出百丈,插在了监军宦官的心口。

    下一刻,那宦官整个人如断线风筝一般高高飞起,钉死在了背后的城楼上。

    这时候,终于有一队义军将士道:“我等愿意开门,放那些百姓进来!”钱晨收回有情剑道:“那便信我一回!”

    哥舒翰冷声道:“若事有可为,我可以陪你冒这倾天之险,但你若没有让我看见此事作成的可能,斩出你所言不可思议的魔道兵法,纵然你真的杀了我,也休想开城门!”

    钱晨在城楼盘膝坐下,膝头横放着古朴的大圣雷音琴。

    “我站在城楼观山景……昔年的失空斩,今日竟成真。”钱晨微微叹息,看着燕殊率领正道修士组成的义军,正准备下城墙掩杀那两只魔军,他微微朝着燕殊点头道:“师兄保重!”

    燕殊豪迈一笑,仗剑而去……

    是谁在城楼,弹奏一曲雷音破,掀起万鼓同震,天魔降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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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尊介绍:
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以统天。无上明尊,时乘六龙,所其无逸。———————————————————这是一个土著主角的穿越者老爷爷苏醒,金手指成精了的故事。明尊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尊,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尊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