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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辰一十一     明尊txt下载     明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六章九道风柱,诸神血雨,诸魔齐至

    呼……

    前方的无间风煞突然急促起来,目光所及之处,一片混沌茫茫。

    无数阴风汇聚到了那个狭隘的洞口处,煞气犹如龙蛇漫卷,根根犹如黑丝的煞气汇聚在这关隘,缠绕在一起,化为了九根风柱,时而交错,时而合并。

    九根风煞之柱的每一道,都犹如天劫一般,几有毁天灭地的威力。

    钱晨暗自算计,浑天青罗伞最克制煞气,但也最多只能同时承受四道风柱,若是一个不巧,九龙风煞同时来攻,就算是阳神之尊,也难以生还。

    休看祭神台近在眼前,这段风口又只有百余里,但这风口中的煞气浓重到已经可以遮蔽祭神台的牵引,若是进入风口,必然被风煞卷的不分东西南北,只是分辨方向,便是一件难事。

    钱晨转头对司倾城道:“穿过这最后的风口,便是祭神台,你跟紧我,不要离开天罗伞外!此地风煞已经超乎阴神风灾,只要有超过四根风柱,天罗伞便护不住你我,师妹切记小心!”

    司倾城祭起元阳玉印,对钱晨点点头。

    浑天青罗伞的伞柄之上,七颗玄天星石游光浮动!

    钱晨自伞中抽出‘有情剑’,剑刃之上北斗悬浮,剑尖直指前方的祭神台。祭神台上,二心魔猿面前石台上的灰尘被一股阴风卷起,吹落的灰尘和碎石隐隐勾勒出以北斗为核心的一副星图,魔猿抬了抬眼皮,看了自己面前的北斗七星一眼,沉默不语,并没有任何举动。

    钱晨举起浑天青罗伞。

    宝伞返本归真,化为一幕灵光自钱晨头顶升起,撑开一片青天,中央戊土神光托在两人的脚底,天地开辟,乾坤自成,天罗伞自无边风煞之中开辟一处稳固的狭小天地,带着两人闯入了阴风和煞气高度浓缩,呈红黑之色的九根风柱之中。

    天罗伞灵光逼开了沉重无比的风煞,钱晨聚心会神,掐算着九根风柱的变化,宝伞的灵光犹如大潮之中的一叶扁舟,穿梭在九根风柱之间,破开道道煞气,朝着有情剑指引的所在艰难游去。

    耳道神举着磁光瓶,两仪元磁神光吞吐,将被天罗伞打散的煞气丝丝缕缕的收入瓶中。

    此地阴煞汇聚,这些煞气在阴风之中磨练万年,早已精粹了本质,位列七十二地煞之中,号称无间风煞,已经能入钱晨的法眼了。小妖怪便被抓了苦力,在司倾城二十四位神将法力加持下,将这些煞气收集起来。

    两人渐渐深入了风口最狭隘处,九根风柱缠绕在一起,风柱的轨迹在这里变化无常,原本还算宽裕的缝隙,在这里往往只有一线时机,钱晨面色渐渐凝重,他将大半心神都用于推算之中,才能在这九死一生的风柱之间,算出那一闪即逝的时机。

    但最终在九根风柱疯狂甩动之间,还是有一瞬封死了所有的生路。避无可避。

    钱晨早有准备,他操纵着天罗伞,迎面撞上了一根风煞之柱,那黑红之色的煞气风柱粗达百丈,就像无数黑色的煞气纠缠而成的龙卷风,密密麻麻的煞气带给乾天一气清罡强大的压力,就在这时,钱晨注意到那黑色的煞气之中,不时有一道血光闪过。

    一点血光朝着钱晨他们飞了过来,其势迅疾无比。

    司倾城感觉那一点血光之中,蕴含着是比风煞浓重百倍,仿佛汇聚了无数血煞,才凝聚成这一点如有实质的血芒。

    她微微有些紧张,看到身旁的钱晨也面色凝重……

    耳道神咿咿呀呀,非常惊恐的对钱晨说些什么,双手比划着一片尸山血海,它灵性天成比划的异常生动,钱晨低声道:“那是什么,我比你清楚!”

    血光此时已经一头撞向了天罗伞撑起的青天,那一点血光似乎是无尽血煞凝聚,钱晨此时手中的有情剑闪电般的刺出,在血光撞到天罗伞之前,截住了这点血芒。他收回长剑,只见剑尖之上一点血迹殷红,沿着剑刃滑落下来,散发着丝丝恐怖的气息,只看它一眼,便仿佛看见面前有无数血浪涛涛而来,直将自己淹没。

    这点血迹打在有情剑上,竟然将这柄神兵,沾染了一点血锈。

    钱晨将剑尖滑落的血迹,滴入磁光瓶中,才对耳道神道:“以此血作画,如何?”

    耳道神疯狂摇头,然后张牙舞爪极尽凶恶的比划了一通,它做出一幅幅诸神临死前的模样,用符笔在虚空中画出祭神台旁边尸山血海的那一幕,那诸神战死流尽的血,渗入五色土丘之中,被阴风卷起,深渊下,一蓬蓬血雨夹杂在阴风之中……

    钱晨目视着有情剑上的一点血迹,低声对司倾城道:“此乃诸神之血!”

    司倾城微微打了一个寒战,听钱晨继续道:“昔年大劫降临,此地血流成河,诸神尽数横尸,神血犹如小河流入深渊之中。阴风忽起,吹落血雨,这无尽鲜血飘飞在阴风之中万载,不知多少斗,才能凝聚这这一滴!此血凝聚万灵诸神之怨气,一滴便有万钧之重,若是化开,只怕能染红一湖之水!”

    钱晨微微抬头,看向前方,两根风柱终于交缠在一起,撕裂了那红黑的风煞,阴风乱卷之下,风柱之中的血光喷薄而出,无数点点血芒夹杂在阴风之中,交织成一片笼罩风口的血雨,铺天盖地朝着两人洒落。

    血雨倾盆,每一滴都意味着一片血海,这点点鲜红万载都未能干涸,在阴风之中染得一切血红,看得司倾城头皮发麻!

    此时,她才知道为何黑色的阴煞之气汇聚成的风柱,会呈现红黑之色,昔年金陵洞天的一场大劫,究竟死了多少人?

    钱晨有情剑狂舞,朝着面前的血雨一瞬间不知道劈出了多少剑影,将点点血滴斩落,但依然有漏过剑网的血滴,打在天罗伞上,青天颤动,哒哒哒哒雨滴打在油纸伞上的声音,让司倾城十分紧张,天罗伞垂落的灵光承受了极大的压力,这仿若天地的灵光,竟然也剧烈的颤抖起来。

    第一次,乾天一气清罡残破,一滴血雨撞破了天罗伞,落入这片小天地内。

    耳道神练满催动两仪元磁神光,将其收入磁光瓶中。

    两人一小妖怪栖身的这片小天地,顿时出现了古怪的一幕,钱晨迎风劈出手中的长剑,刺破阴风,斩落血雨,于风雨之中开辟了一条道路,剩下一半未能拦截下来的血雨,打在了两人头顶的油纸伞上,透过天罗伞破洞漏下来的血雨,被耳道神捧着一个瓶子,四处去接。

    一副破伞漏水图,宛如贫贱夫妻艰难事。

    接了小半瓶的血水,两人才终于度过这最艰难的一段路,阴风越来越淡,他们身周的天地终于变得清明。

    耳道神抱着磁光瓶,一副累瘫了的样子,司倾城抬头看去,只见前方的混沌之色已经散去,露出一条长长的通道,直通祭魔石台,她不禁抽了抽鼻翼,欣喜道:“终于出来了!”

    钱晨环顾四周,石窟到了这里豁然开朗,前方空荡荡的十分寂静,远方,巨大的石台和周围建筑的残骸断壁,古朴而苍茫,仿佛来到尘封万古的遗迹面前。

    周围一片死寂,似乎从未有人能通过九道风煞之柱,来到这里。

    司倾城面露喜色,刚想踏出最后这点阴风,钱晨却伸手拦住了她……

    他看了看周围的石壁上,那些被阴风打磨出来的痕迹,一声嗤笑,手中的有情剑于瞬息之间刺出,剑刃之上的沾染的血迹,也跟着顺势甩了出去。

    一点血光伴随着剑气刺向身前,血滴穿过无数阴风,破入那空无一人的隧道之内,血光一晃,就有无数剑影透血而出,刺向四面八法的石壁。

    这时候,数十处石壁暴起,冒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影子,全部都是死人。

    这些死人的修为最低也有结丹境界,一个个浑身白毛,牙齿刺穿下吻,指甲犹如一把把小锉刀一般,这些死人的速度快若闪电,行动敏捷的朝着钱晨扑了过去。

    “是僵尸!”司倾城警惕道:“这么多毛僵,应该不是此地自然孕育,而是有人埋伏在这里的炼尸!”

    钱晨轻声笑道:“若是他们之前都埋在这里,那早就应该被阴风吹透了!尸体中有一滴水分算我输好吧!”

    环视周围,那些鲜活的毛僵身上白毛浮动,露出下面略显僵硬的灰白色死尸,显然也不是陈年的干尸……血光之中刺出的剑影重重叠叠,被数十具毛僵联手用那僵硬若神金灵铁的利爪抓碎,破碎的剑影重新化为一道血光,钻入了几具避不开的毛僵体内,只是瞬间,那几具僵尸身上都出现了完全贯穿它们身体的巨大伤口。

    血光如剑一般贯穿了几具毛僵,朝着周围其他僵尸纵去。

    钱晨将自己的一剑,化入那滴诸神之血中,只要被那滴污血沾染,僵尸体内干涸的鲜血,都会化为他手中的剑,将躯壳分尸,只是轻而易举,若非这次用的是正道的身份,不好使用化血魔道的手段,钱晨想要操纵这些毛僵反噬那些暗中操纵僵尸的人,也不在话下。但如今在正经魔门面前卖弄魔道手段,有掉马之虞,钱晨不得不收敛了几分。

    远处一声冷哼传来,傅老魔扫视了一样被血色剑影纠缠的数十具毛僵,冷笑道:“段老鬼,你赶尸派现在越来越没用了。数十具毛僵,连正道这边一个小卒子都收拾不下,这些死人,还有什么用?不如投奔我九幽道吧!”

    “等了谢安此贼那么久,结果就来了两个乳臭未乾的小家伙!”无目教的瞎眼老者,抬起手用掌心的两颗血眼盯着钱晨和司倾城,冷笑道:“快点杀了他们两个,惊走了谢安可就不妙了!”

    “太上天尊!”一位面如死灰的道人从黑暗中走出,紧紧盯着钱晨,低声道:“好一个大道种子,此子道心天成,当入我真传道!”

    钱晨面皮一跳,嘴角勾勒出一丝冷笑,扫视着那些从黑暗中纷纷现身的老魔头:“太上弃徒创立的伪道统——真传道,佛门白骨菩萨传下的外道心佛宗,上古玄门尸解仙一脉留下的传承赶尸派,幽冥余孽无常宗,残魔宗的分支道统无目教,魔门两大真传道统之一的九幽道……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这是此行的魔门实力尽出,来堵我一个小小的结丹真人!”

    “司马家这群废物,对魔门这么大的布置都一无所知。选择利用这群废物来试探魔道,果然是我失策了!”

    钱晨脸皮抽动,就算是真身前来,面对这么多老魔头都套不着好,何况他如今只是一具身外化身?

    “废话少说,拿下他们!”段老鬼腿不打弯的跳了出来,扫视了周围尸横遍野的僵尸群一眼,也有几分恼怒,直接呵斥道。

    不死道人幽幽道:“不可杀了他们中任何一人……”他盯着钱晨,眼神中的爱怜之色让钱晨毛骨悚然,只听他道:“我要让此人亲手斩杀那名女子,圆满道心,你们谁要是坏了我的事,便做我这新弟子的俗缘罢!”

    无目教的瞎眼老者冷笑一声,掌心的血眼蠕动,射出一道血光,血光所过之处深渊之中残余的阴风煞气统统消失,那剩余的几具毛僵,还有无数血影汇聚的剑气,也都被血眼之中发出的魔光崩碎。

    钱晨用天罗伞护住司倾城,手中有情剑刺出,在半空便将两道血光绞碎。

    “好剑法!”段老鬼赞道:“此人在正道之中,绝非寻常之辈!”

    “此人可不简单!”无相禅师双手合十,笑道:“若老衲猜得不错,他就是最近名动一时,曾在铜雀楼中一怒拔剑,凌压南晋一代世家的青莲剑仙——李太白!”

    “哈哈……没想到还是条大鱼!”瞎眼老者笑道:“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管他是青莲剑仙还是红莲剑仙,都难逃一死。”

    只听嗤嗤之声不绝,他身上的衣物爆裂开来,自肋下、胸前、肩上、背后张开了十几只血眼,一颗颗血眼蠕动,眼球转动看向钱晨的血眼目光所及之处,虚空中燃烧起了绿色的火焰。火光如跗骨之蛆,无物不燃,把虚空中的元气都点燃了,汇聚成的火海,将钱晨淹没。

    但只见火光之中,一道剑光闪过,阴毒的魔火就被剑光尽数收入其中,反而化为一道燃烧着碧火的剑芒,朝着瞎眼的老者斩去。

    钱晨身上也有绿火燃起,只被火行神光一刷,就尽数消失了。

    他以剑光遮掩之下,众人只看出他剑光另有玄机,都没有发现他用的是五色神光。

    剑芒犹如飞针一般刺中老者身上血眼的目光,瞎眼老者胸前的两只血眼顿时流出了血泪,再看血眼的瞳孔,已经灰暗,显然是被剑芒贯穿,被刺瞎了!

    魔火从血眼燃烧起来,落在了瞎眼老者的身上,顿时开始灼烧他的皮肉,只是一瞬,便烧的见了骨头。

    老者惨叫一声,伸手一捏,身上的一颗血眼骤然破碎,爆成了血浆,才在一瞬间抹去了他身上的魔火。老者颤声道:“这小子剑术厉害,你们也不要看着,一起上!”

    几位老魔头对视一眼,傅老魔身边缠绕的乌金魔光化为一轮轮暗金色的大日,悬浮当空,其中隐隐有黑羽金乌显化,听得一声声乌蹄,魔光交织成海,朝着钱晨淹没而去,才听他开口道:“拖延太久,只怕会惊动谢安!先拿下这小子,免得坏了我们的算计!”

第一百九十七章艰难一战,阴煞化剑,阴险狠毒

    傅老魔挥袖洒出大片的乌金魔光,十头黑羽金乌化为一轮轮的黑色大日,朝着钱晨砸了过去,十轮黑色的大日环绕着钱晨,金乌身上的黑焰魔火汹涌澎湃,巨大的火浪笼罩钱晨两人,隐隐化为一尊烘炉,要将钱晨彻底埋葬。

    “结发未识事,所交尽豪雄。”

    钱晨反手将祝融血刃插在脚下,刀中的魔魂犹如长鲸吸水,将那金乌身上燃烧的黑色魔火尽数吞入刀中,傅老魔感觉到那柄铁刀之中似乎有一种让他心悸的气息,但还未来得及反应,便看到钱晨纵起有情剑,剑光化为一道夺目的流星,于瞬息之间便在十头金乌之中环绕一圈,乌金魔光斩裂。

    一头头金乌被剑光劈成一团火光。

    剑光纵横之间,豪气尽显。

    “来得好!“

    段老鬼见猎心喜,伸出大手一把朝着钱晨抓去。

    骨节分明的手掌带着太阴寒气,抓向钱晨的胸膛,司倾城连忙垂落天罗伞的灵光,乾天一气清罡和中央戊土神光融汇,化为天地胎膜,挡在钱晨身前。

    此时钱晨已经斩却七只金乌,剑光刚要将剩下的三只一并斩落,无目教的老者便已经举起双臂,肋下腋下,显露出一排血眼,一同发出血焰毫光,将剑光牢牢缠住。

    此时,一声如裂帛一般的声响,天罗伞被血雨破开的漏洞骤然扩大,随着一声撕扯,几处破洞顿时连成一片,天罗伞上显现出五根指爪一般的印痕,旋即撕裂破开,无数纸片纷飞。

    一只笼罩在太阴寒气之中的大手,参差不齐的蓝色碎冰嵌在每个指头上,坚硬不逊于神兵,这般狰狞的冰抓撕破了天罗伞灵光,朝着钱晨当胸抓来。

    钱晨心中十分冷静,他将剑光催动到了极致,甚至融汇了一丝从姬眕身上学到的白虹剑意。

    长剑的剑光于不可能中再催动三分,剑光一瞬之间,犹如一道白虹,这一刻有情剑以神兵之姿,刺出了飞剑的灵动,剑光宛若幻化为二,一者璀璨夺目,一者暗淡无光,犹如光影相生一般,呈剪虹之势。

    无目教的老魔浑身的血眼之中,喷薄出无尽血光,护住自己,但那两道剑光就一圈一绕,似乎柔弱无力,但却没有丝毫阻碍的就把这魔头肉身绞成血浆。老魔一声凄厉的哀嚎,自血水之中遁出一道暗淡的魔光,逃出了数十里,才重新显露身形。

    他浑身上下的血眼都一个一个的爆掉,数十只血目爆碎了大半,才化解掉这一剑的剑气。

    “这是什么剑法?”老魔惊恐道:“这是什么剑法?”

    一眼一命,钱晨这一剑至少杀掉了他数十条命!

    “却秦不受赏,击晋宁为功。”

    钱晨瞧也不瞧他一眼,只是回剑高歌,剑光化为白虹,其中变化已经完全超乎常理,明明只是一柄神兵,但在纵剑杀人,回剑吟诗之后,段老鬼撕碎天罗伞的一抓,犹然未能抓到钱晨的胸口。

    这时候钱晨心中才有一丝淡淡的感悟——“难怪!”

    “难怪聂政群战无敌,难怪他能以元神之姿刺韩傀,连杀数十尊元神真仙无惧围攻,难怪白虹贯日,乃是中古第一刺杀剑法!“

    “原来此剑真正的秘密,便是操纵宙光!”

    钱晨发现自己绞杀无目教老魔的一剑,根本没有占用和段老鬼对决的时间,白虹剑术,乃是在同一时间,同时对付所有人的剑法,其奥妙便在于身随剑走,依靠白虹剑意凝滞宙光,只有一对一者,宙光流速才是相对正常的,其他人都在以慢一拍的速度行动。

    方才钱晨在对付无目教的老魔头之际,发现其他老魔的动作都放慢了!

    因此才能在瞬间重创一人之后,回身再迎敌。

    若非那老魔保命之能实在强横,居然能替死数十次,硬生生的磨灭了钱晨留在他身上的剑意,只此一剑,便能斩断魔门一指。

    “白虹贯日的完整形态,应该是一剑挥出,可以短暂的回到过去,不错过任何战斗的时机。”

    “因此聂政才能瞬杀那么多元神!因为他在一瞬间,可以刺出无数剑,根本不给他们联手的机会。我只得了白虹贯日的一丝影子,在剑光刺出之时,只能稍稍凝滞宙光,造成我的剑法迅疾无比的假象……当然,也可能是白虹剑光确实迅疾无匹,造成了好像宙光凝滞的假象!”

    钱晨剑光又是一个吞吐,向那只覆满玄冰寒霜的大手斩去。

    这时候,段老鬼的开山巨爪与剑光相击,以有情剑之锐,居然只在那一只巨爪之上,斩破了一层玄冰。

    随着寒气的覆盖,这些玄冰旋落旋生,咔嚓咔嚓的覆盖了段老鬼的整只手,让他一把抓住了有情剑。

    “天尸之体,太阴炼形!”

    钱晨凝重道,他对此人的手段,也有几分熟悉,太阴炼形到了这一步,几乎可以与谢安一脚高下了!

    残余的三只金乌,趁此机会,收敛魔火,从高空探落一双燃烧着金黑色火焰交杂的乌爪,伴着一声凄厉乌啼,朝着钱晨头盖骨抓来。

    那两爪之间的细小乌爪,却半是虚幻,在若有若无之间,捞向钱晨的神魂。

    钱晨身体骤然化为五色之光,流离散去,避过了这三爪。

    他弃了手中的有情剑,身体在段老鬼身后重新凝聚。

    此时,钱晨的袖中滑落一柄如意,他微一用力,便轻轻巧巧、稳稳当当的将那柄玄黄如意拿在了手中,拎着如意,骨朵沉重,其上的玄黄之光交织犹如天地一般浑然,如意玉质温润,宛如元始天尊像中的那一柄。

    此时玄黄之光一合,这柄小巧的如意便当头砸在了段老鬼的后脑……

    “我天尸之体,又岂会……”

    段老鬼听得脑后风声,原本浑不在意。

    岂料一阵剧痛传来,钢筋铁骨,受天劫劈打都毫发无损的脑袋居然嗡的一声,被捶的顿时昏沉。

    段老鬼立足不稳,身躯顿时摇晃了两下,后面传来钱晨清越的声音道:“我这可是元始道祖亲传的玉清锤法!”

    咣!

    傅老魔紧接着祭起十根魔光交织的锁链,他拎起两根链子,其上的魔火交织,黑沉沉的锁链沉重无比。

    从傅老魔手中甩出,交击之声,便震的钱晨立足不稳。

    三只金乌在后封锁了钱晨的退路,让他无法像上次一样阴神化光而遁,钱晨张手抽回了有情剑,剑光再次化为白虹,凝滞了其他几位老魔把握到了极致的配合时机,为钱晨争取到了独面傅老魔的机会。

    “托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

    玄黄如意向身前的两根锁链打去,法宝交击,抗住了第一波的锁链,但紧随其后的第三根,第四根,依次击打在如意发出的玄黄之光上,乌金魔光纵横,硬生生的分开了玄黄之光。

    钱晨身躯剧震,一口鲜血喷出。

    但此时他右手的有情剑,却在十根锁链交织的罗网中,生生寻出了一线生机,刺入了傅老魔胸口。

    傅老魔急忙挥舞锁链,缠住了有情剑,阻止了未尽的剑势。

    他心有后怕,这柄神兵的剑刃,赫然已经探入他胸口三寸,其中内蕴的剑气已经割裂他的内腑。

    “可惜了,若是我真身在此,这一剑当重创此魔!”钱晨手段用尽,也只趁着突袭之机,重创了一尊魔头,段老鬼和傅老魔虽然吃了个亏,但却并未伤到根本,在留下去,要吃亏的便是钱晨自己了,他早已经嘱咐过司倾城趁机退去,此时玄黄如意震开十根乌金锁链,抽回有情剑,身化白虹飞退。

    先前姬眕以白虹贯日遁逃,以中古绝杀之剑,做逃命只用,钱晨曾对此颇为不屑。

    如今他只想说一声——真香!

    傅老魔和已经清醒过来的段老鬼已经动了真火,看到钱晨卷起司倾城要逃回无间风煞之中,顿时冷哼一声,段老鬼面色阴沉道:“你这是自寻死路!”

    “是吗?”钱晨眼神平静,看向了两边的石壁。

    石壁上耳道神正含着食指,怯生生的看着一众魔头,石壁之上已经勾勒出一幅残阵的阵图,其上无数血火构成了无穷杀伐,阵图中万载前诸神陨落,横尸遍野的一幕幕已经被血墨勾勒了一个雏形,发觉不妙的耳道神以不逊于白虹剑光的速度飞快的投入了钱晨的怀中,它符笔一钩,隐藏在石壁之下的魔道绝阵轰然爆发。

    以诸神之血绘制的魔图浮现,引动了九根风柱之中积蓄万年的无穷血煞之气。

    那九根呈红黑之色的龙卷风柱骤然合一,无穷无尽的血雨喷薄而出。

    钱晨进入此地之时,第一时间便发现了两旁石壁之上隐藏的魔阵,他洒落血雨,拖延这么久,都是为了等耳道神修改阵法,将原本用于激发九道风柱,产生恐怖绞杀的阵势,化为将风柱之威,朝着风口之外喷薄的阵法。

    此时,九道血流从风柱之中冲出,融汇为一道血河。

    风柱破碎的阴风煞气,无间风煞亦化为密密麻麻的风刃涌出……

    钱晨左手牵引,玄黄如意和天罗伞一同撑住了无间罡煞的强大压力,只听他一字一句,高声道:“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天地六御剑诀!无间风煞化一剑!”

    有情剑所化的六道剑光,环绕四方,旋转了起来,在钱晨身前布下一道剑阵。剑阵之威陡然散开,六道剑光扩张数十里,将他身后那无穷阴煞之气,那凌厉无匹的无间风煞都纳入剑阵之中,瞬时间阴风煞气,汇聚成一条混沌之色的长河,在钱晨一剑牵引之下,朝着身后的一众魔头斩去。

    这一剑之威,几如天灾,跟随一众老魔而来的魔道弟子,一声不肯,便被无间风煞所化的剑气贯穿颅脑,魂飞魄散。

    一众老魔也是惨烈,浩浩荡荡的无间风煞化为无可计数,,凌厉肃杀融汇了风煞之气一切的阴毒,又增添了一丝犹如剑光的锋锐,那无穷剑气带着无穷无尽的肃杀,凛然之意,笼罩了一切,斩灭了一切。

    身受重伤的无目教老魔绝望的哀嚎一声,放出来的护身法器便在接连不断的地煞剑光之中,顿时被斩断,其肉身也被拦腰劈成两半,一枚血眼破碎,他的肉身自腰部重新愈合,但紧接着,无孔不入的风煞剑气又将新生的肉身彻底磨灭,如此连续数十次,老魔才绝望的爆成一团血光。

    “所以说复活甲有什么用?”

    钱晨与师妹盯着漏洞百出的天罗伞,将元阳功德印和其他几件法宝都放了,苦苦抵御这那无穷阴风,他一边吐血,一边苦中作乐的惨笑道:“还不是死于不明aoe伤害?”

    段老鬼历经三劫,经过太阴炼形重生的尸仙之躯,都被风煞剑气划破了道道伤口,他不断怒吼道:“傅老魔,你明明知道他是太白剑宗的隔代传人,怎么就没有防着这一手天地六御剑诀?”

    傅老鬼用魔火锁链将自己缠了起来,一边吐血,一边道:“我哪知道这种失传已久的东西,还会重现?此子,就没有表现过这一剑!”

    无相老僧祭起一篇人皮经卷,看着上面用金血刺写的经文,在风煞剑气之中不断被磨灭,心疼的没有五官的脸皮都在抽搐,他对争吵的两道:“无量众生求解脱!菩萨慈悲!这卷慈悲度世经乃是我寺飞升的前辈刺血所书,却被贫僧耗用在了此处,傅老魔,你若不给贫僧一个交代,休怪我翻脸无情!”

    真传道的不死道人顶着阴风,看着钱晨等人消失的方向不断冷笑,道:“良才美质,真是道心坚定的良才美质,这等人物,天生就是我真传道的弟子!”他头顶的一只蜡烛在阴风剑气之中不断加速燃烧,滚滚的命油滴落在他披散的白发上,一张僵硬的面孔越发苍老枯黄,他却浑不在意,依旧紧盯着钱晨的背影。

    其他几个魔头也是手段尽出,一脸心疼的用各种神魔,魔道法器顶在前面,口中骂骂喋喋。

    钱晨在带着司倾城,艰难的走过一半路,看到面前已经完全狂暴的九根风柱,只能苦笑一声,对身旁的师妹道:“报应啊!现在我们是真的要借助这缭乱的风力,尽快闯过这里,不知道要被风煞卷到哪里去了!”

    司倾城凝重道:“师兄引爆九道风柱,虽是迫不得已,但深渊之内也必然大乱,接下来里面阴风只怕要激烈数十倍,还会混淆风向,难寻出路。不知道后面的人会怎么样!”

    钱晨无奈道:“我们都自身难保了!只能让谢安他们自求多福了!唉!也是替他们挡了一劫,不然魔道引动埋伏,世家道院那边未必能撑得住,魔门相传无数劫,果然不可小看。”

    “魔道阴险狡诈,心性狠毒,自然不可小窥!”

    司倾城点头赞同,引动神道法身,将强横的神道法力加持在钱晨身上,共同撑起那团玄黄之光,将要踏入前方无尽缭乱的风潮。

    钱晨这时候却微微一顿,回身一招。

    留在原地的祝融血刃,引动那无尽血雨,在魔门众人最为虚弱的一刻,赫然背刺一刀,那一道茫茫血河骤然化为一柄神刀,翻身一斩,将几位本就在苦苦支撑的老魔头拖入血河,傅老魔被刀痕贯穿了胸膛,他喷出一口血,因为风煞和血河汹涌狂暴,也辨不清这一刀来自哪里。

    但这致命的天魔化血神刀,让他狰狞的面孔完全扭曲,咬牙切齿,怒声咆哮道:“你好狠毒!纵然我魔道不忌讳同门相残,但在攻抗正道之际,你却出手暗算!你还有没有一分魔道强者的尊严……”

    傅老魔双目已然血红,感应到这一刀寄托的天魔突然衰落下去,才松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钱晨已经卷入狂暴的风煞,根本没有精力操纵刀中的天魔。

    还以为那隐藏最深的魔道强者,见好就收,没有完全翻脸。

    心中即愤怒,又有几分钦佩的暗道:“这尊我道强者浑水摸鱼,见风使舵,阴险无耻,心狠手辣,论手段远在我之上!只是不知道他究竟在谋划什么?这样的强者,真的要和他作对吗?他没有趁机下下手,显然是想利用我等,若是真让他成就了大势,不如就暂时屈从了他吧!”

    狂暴的风煞之中,司倾城苦苦支撑着天罗伞,皱起眉头道:“刚刚实在太凶险了!魔道果然狠毒,居然表面上监视那些隧道,实则在最不可能有人出现的深渊风煞中埋伏,谢公身边,可能有人透露了行踪!幸亏师兄足智多谋,破坏了魔道的企图!”

    钱晨一脸正气的点头道:“那群老魔头一个个老奸巨猾,狠毒无比,幸亏我有几分急智才得以幸免,以后当不能小看他们了!”

    他的真身正无声无息的越过几只巡游的神魔,踏上了祭神台,他左顾右盼,隐匿身形,正巧看到了某个熟悉的身影,姬眕此刻已经获知了一些消息,正心急如焚,想要联络谢安。

    钱晨跟在他后面,心中暗道:“这次差一点阴沟里翻船!我的身外化身自然不怕,但若害的师妹失陷在这里,陶天师……”

    想到这里,钱晨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决心要更加果断狠厉一些,司马家的废物不能信,要弄到魔道情报,还得自己亲自动手才行。他遥遥感应远方一众老魔身上残余的刀痕,在众人奋力抗击最后一波剑气余潮至极,以自身的魔性勾动魔刀,化为魔头,跨越了无数禁制,潜入一尊修成本命神魔的老魔体内。

第一百九十八章打造仪仗,神道出巡,道院算计

    此刻,钱晨全心应敌,保留了司倾城战力的作用便完全显现出来了。

    司倾城施展神道法身,手段尽出之下,敌住一尊老魔并不困难,但若两人都重伤,这一路上抵御无间风煞就太难了。

    司倾城脑后浮起的圆光之中,钻出了两尊流云天女。

    她们采集钱晨的太清法力,以先天清气妙手织补天罗伞上的漏洞,之前残破的青天在流云天女的修补下,已经缝合了大部分的破洞。

    另有一尊天炉神工,拿着磁光瓶收集那溃散的种种阴煞之气,填补残破的中央戊土神光。

    一只通体雪白的九尾狐,灵动的在前方跳跃着,凭借自身感应凶吉之能,寻找阴风煞气之中的道路。

    冰雪可爱,宛若玉人的仙灵童女在钱晨身侧,助他炼化那些蕴含先天清气的灵丹。

    又有蛟龙盘踞在天罗伞上,吐出龙珠在那一片青天之上盘旋,数十位黄巾神将,合力加持玄黄如意放出的仙光,而司倾城脑后浮起一层淡淡的庆云,数千神兵天将在庆云之中结阵,玄黄如意第一层,天罗伞第二层,神道庆云第三层,牢牢护住了两人。

    随着司倾城的神域渐渐展开,原本岌岌可危的形式渐渐稳定了下来,钱晨也调息完毕,恢复了大半法力。

    他睁开眼睛,看着自己阴神淡薄了三分的身外化身,不由苦笑道:“魔道的那乌金魔光实在厉害,我使用阴神聚散之时,生生被磨灭了两分本质,在加上其他魔道神通的阴损,此次元气至少伤了三分。早知如此,应该让真身把五行天遁丹留下来……若是能施展小成的五色神光,便不需如此行险了。”

    司倾城皱眉道:“这里都是阴煞之气,师兄恢复起来只怕也甚是不利!”

    钱晨微微点头:“道门弟子修炼先天清气,其他地方恢复都很是便利,唯有这地下深渊,浊气深重,于我等恢复法力疗伤修行都大为不利,所以魔道盘踞地底深涧,道门也甚少去追剿。但我炼成太极先天丹后,能够以先天阴阳之气混一清浊,返本归源,算是弥补了这一缺陷,但这道化身根基不深,只是寻常阴神法力,便没有此能。”

    “好在我丹药炼的多,倒也不缺清气补充!”

    钱晨恢复了一些,心中也暗暗反思道:“这下可不能在浪了,三成阴神元气,要等到归复本体才能让真身炼上一炉太虚养神丹助我恢复。好在我精通丹道,这等消磨元气法力的消耗,最容易恢复。若是换了其他人来,只怕要废了一甲子的苦工。”

    他腾出手来,便将耳道神打发去修补天罗。小妖怪拿着个画笔,撅着嘴将清气最浓郁的乾元青玉丹磨成粉末,以符笔沾着丹青,在两尊流云天女制补过的地方,大笔涂抹。很快,天罗伞上东一块,西一块青色淡薄的破洞,便恢复如初,只剩下赶尸宗那尊天尸一拳打破的最大破洞了。

    司倾城驱使诸多法灵神侍营造神域,护住两人,钱晨在旁边看了一会,便出声指导道:“师妹你究竟是道门出身的,对阴煞之气,地底浊气利用效率太低了。”

    “须知神道无所谓什么清浊,地祇一脉对阴煞地气利用更是举世无双。”

    他向司倾城借来那数十尊法灵神侍,如今太上八景炉不在身上,也就只有使用天炉神工自带的神炉,八只火鸦在炉中烧炼真火,钱晨看着手边的那些法灵,也暗自点头,司倾城与修行之上的经验不足,但眼力还是足够优秀的,罗天世界之中除了某些上古道法,就属这些法灵神侍最为珍惜,这等虚拟神祇,除了道院的三位天师可以依仗天师印、封神榜来绘制神箓,点化。

    就只有仙秦遗迹,罗天仙器才能炼化而出。

    每一尊法力神侍,都是上好的劳动力,钱晨辛辛苦苦豢养几只小妖怪,才有一只耳道神可以剥削,金银童子如今还只能干一些苦力,最大是炼丹之时,帮忙烧烧火。

    这小小年纪的耳道神,不知方便了钱晨多少事情,而司倾城有这么多上好的苦力,不会运用真是可惜了。

    钱晨一接手那些法灵神侍,便打发祂们大半去天罗伞外,拿着磁瓶收集此地取之不尽的阴风煞气,然后收集到的一缕缕煞气被送到天炉神工这里,由流云天女按照种类分门别类。

    紧接着一枚枚拇指大小的织女,驱赶着玉蛛,将钱晨选中的风煞之气纺织成一匹匹布料。

    这些通体呈淡淡的青色的布料,又送到了天炉神工那里,由钱晨监工炼制。

    很快一面面旗幡便炼制出炉了。

    “神道出巡当有仪仗,这些仪仗都是太古之时便创出的种种阵法。”

    “休要以为那些上古神祇出巡之时的那么大声势只是排场,实则这些仪仗各有妙用,等闲神祇、圣皇、帝王出巡,犹如一个个行走的阵法,随身带着战阵一般。这些避风幡可以布置八方定风法阵,若是有一副天庭二品正神的避风仪仗,此地的风煞能奈何谁?也就任人来去自如了!”

    钱晨送出八面旗幡,让黄巾神将打着,八面旗幡在两人身边立了起来,将那无孔不入的阴风削弱了七成。

    原本还有些艰难的形势,顿时就安全了起来。

    “还有避火、引雷、降魔、祥云等诸多旗幡,我选几种各炼制两面,降魔旗幡最好凑成七面,可以布下真武降魔北斗阵,其他龙、虎、玄武、朱雀等诸神兽大纛,都需要兽形的法灵神侍!如今能炼的,就只有一面九位狐纛……”钱晨随手捞过来那只雪白可爱的小狐,正准备将它炼化了,化为一面有九条狐尾的纛旗。

    便看到司倾城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略微思量了一下,便放弃道:“算了,九尾狐大纛虽然能守护气运,化难呈祥,但看你也不缺这点气运。”

    钱晨挑拣了几种材料,连同七枚以星辰元气炼制的灵丹一起,扔进了天宫神炉,催动八只火鸦加紧炼化。

    流水一般的煞气被法灵神侍采集而来,都投入神炉之中,这一次炼制了数个时辰,才将七面绘制北斗的旗幡炼制出炉,钱晨又抓来耳道神,让它用磁光瓶中的诸神之血,绘制旗幡上的神文画像。

    一尊左右龟蛇盘结,背后有北斗七星的帝君被耳道神绘制了出来,他脚下还有无数血色绘制的魔头跪拜在地。

    这七面旗幡又令七尊黄巾神将打着,顿时头顶的青天之上,有七点星光浮动,此地令人烦躁,动摇心神的魔音,顿时停止,被隔绝在外。

    钱晨又把昔年司倾城的那副玉真公主仪仗拿了出来,先将那乐器一部投入神炉,让司倾城以神道法则重新炼化,琵琶、筚篥、鼙鼓、方响等八副乐器,让那些女性神侍先拿着。

    几尊流云天女还要炼化煞气,暂时还不能打出来,不然抵御魔音更加便利。

    然后是兵器一部,钱晨这尊化身携带的材料不多,但神金灵铁还有一些积存,统统投入炉中,炼化出了铁鞭骨朵,有四尊神将持着,走在最前面,又有四御杖、四吾仗,立瓜、卧瓜、星、钺各四,如此二十四尊神将各个都有兵器在身,气息都强横了几分,阴风中加载的煞气,都能由神将自行打散。

    再后来便是锦帜宝幢、帐幕伞盖、旌旗宝瓶,一一出炉。

    钱晨将那些法灵神侍利用到了极致,就连天炉神工,此时要炼制各色法器,到了打出仪仗的时候,也要负责抬起五色华盖,这五色华盖更是由钱晨无行神光化出的五行之精炼成,打起华盖来,在一众仪仗的加持下,几乎有法宝之威,等闲法宝都无法打破,护身之能,仅仅比天罗伞差一点。

    仙灵童子和仙灵童女小小年纪,就要替司倾城打着两面阴阳龙扇,司倾城看着两个粉雕玉琢的童子童女,撑起比他们人还大的扇子,莫名的有点心虚。

    “师兄!这两面阴阳扇……”

    “梳理元气所用,有这两面阴阳扇转化清浊,梳理元气,好在此地方便你我修行!”钱晨不以为意,他是什么心肠?

    耳道神拇指大的小人都被支使的团团转,区区童工而已,怎么能动摇这黑了心的蛆。

    钱晨把一种法灵神祇驱使的团团转,没有一刻闲着的,流水一般的煞气送过来,被他炼制成各种法器和材料,明明是险恶之地,却搞得如同洞天福地一般。

    渐渐整副仪仗都将要成型了。

    前有四尊神将各持重兵器,不时打散煞气,打杀藏在阴风中来冒犯的蛊魔,后有八位神女吹奏龟兹部乐器,一部步虚词乐,消弭魔音,守护道心神性,再后面便是钺节杖,二十位法灵神将手持钺斧星锤,杀气腾腾。

    还有其他黄巾神将,升避风避火、引雷降魔各色旗幡,每面旗幡还有一部道兵守护。

    加上后队的锦帜宝幢、帐幕伞盖、旌旗宝瓶,仪仗阵中一面五色华盖罩着一部龙辇车架,被司倾城兑换而出后,逍遥了很久的几条蛟龙苦逼的拉着龙车。

    司倾城坐在龙车之上,背后还有两个金童玉女打着扇子,感觉所有的法灵神侍都化为了一体。

    她坐镇当中,犹如操控着一个巨大的阵法一般,可以随时催动阵法变化。

    司倾城犹如得到了一个新玩具,她找到了一处阴风猛烈的地方,伸手一指,便有两尊神将一步迈出去,手中铁鞭挥舞,整套仪仗滚滚神威加持之下,顿时犹如金龙一般的鞭影打了出去,将那片地方的阴风尽数打散。

    这时候已经用不着天罗伞玄黄如意了,钱晨挥手把几件法器收起。

    经过仙音天乐,各色旗幡净化过的阴风吹到两人的面前,已经变成了纯正的灵气,其中半点怨气也无,这些灵气在被两人身后的阴阳扇转过,不断喷出一股股精纯的灵气,被钱晨阴神转化,迅速弥补损耗掉的修为和元气。

    亲眼见到了钱晨打造整副仪仗的耳道神,看着这气势恢宏,队形严整,极尽排场的神道仪仗,整个精怪都看痴了。

    它眼睛了闪动着光芒,口水哗啦啦向下直流,小手不断摸着坐下的金车……

    钱晨看到小妖怪跑到他跟前,翘首以待,眼中浮现期待之色,咿呀呀的说着什么,随手将它弹开,道:“想要就自己画一幅。你的神品,还支不起这幅仪仗呢!”

    “就你那七品神箓,顶多也就以偏僻小县的城隍……有人抬轿子就不错了!能跟天师之女比吗?”

    钱晨指了指头顶:“人家头上有人,你不会真以为仪仗可以随便打吧?天帝的整套仪仗都是灵宝,不说做的不做的出来,就算做出来了。只怕也有天谴临头……等你升上去了再说吧!”

    钱晨将小妖怪随便糊弄过去,便对司师妹道:“我受伤不轻,接下来不会轻易出手。接下来,就靠师妹你了!”

    司倾城道:“师兄替我打造了这幅仪仗,对我神道法身极为有利,如今再出手,不说能如师兄那般能逼退那群老魔,但要护住师兄,还是可以。”

    她想了想,食指和拇指比了一道缝隙,补充道:“甚至抗衡两三尊阴神也无不可,对付魔道,还是有点点把握的。”

    “去找谢安他们……”钱晨道:“谢安和你父亲早有默契,我便是天师安排下来的最后手段。”

    “谢安等世家真人和仙门、道院的阴神,本来就是和魔道那边的实力兑子的。张天师的后手在王龙象身上,谢灵运应该有孙天师的后手,加上你爹的后手,也就是师兄我。我们三人才是对付魔道的杀招!但魔道占据地利,差一点把谢安那边都坑杀了。显然魔道那边也还有我们不清楚的手段。”

    “如今还是集中实力为好。免得被魔道占据地利,各个击破!”

    司倾城犹豫片刻,低声道:“司马家那边……”

    钱晨微微摇头:“司马家不会亡。世家之中王谢两家都难以压服所有世家,维持一个权威尽失,无力管束他们的皇室,对世家来说更为有利,道院也不想改朝换代,被佛门魔道有可乘之机。但司马家还想要如今这般,定然是不可能了,清算之下,以后只怕建康都不是司马家的地盘了。”

    “皇伯父励精图治,并不大过,但……”司倾城面露不忍之色,如今的皇帝做的并不算差,算得上是贤明之君,

    奈何司马家内还有元神老祖在,皇帝也只是傀儡罢了。

    “皇帝我也保不住……”钱晨摊手道:“你爹肯定也是想保皇帝的,但司马家冒天下之不韪,勾结魔道,甚至要行血祭之法,残暴虐民,唤作其他时候,连国祚都保不住。总有人要承担责任,只能说求仁得仁罢了!如今是所有世家联手,师兄我修为尚可,但在朝政之上毫无影响力。今日以后,就真的是王谢共天下了!”

    钱晨想到这里,不由苦笑道:“其实王与谢,背后都是道院。”

    “王羲之,王献之……这些名字后面有之的,都是元始道的秘密弟子,门内真传。王家背后的张天师,谢家背后是陶天师,只是因为你的身世,所以陶天师不好告知于你。三位天师如今联手对付司马家和魔道,可一旦众矢之的的司马家失势,三位天师内部的问题,恐怕也要显露出来。”

    “中土,终是难以安定的。”

    “道院,也并非一派和气,不然我的身份也不会隐瞒着谢安他们了。”

    司倾城眉宇间有一丝伤感,钱晨叹息道:“司马八龙,没有一位能登基,能活下来几位都难说。这金陵洞天之中,就要埋葬大半,而外面的建康,更是有三位天师联手。世家做大,新登基的皇帝越废物越好,只怕会选个弱智也说不定!”

    司倾城震惊抬头:“岂敢如此?”

    钱晨无奈:“他们有何不敢?此事了却,我便要出海去寻燕师兄他们了。你自己在中土……唉!有陶天师在,谅也没人敢欺负你。若是还有王衍这般的人。你便和我说一声,下一次,少清剑仙,楼观真传,加上宁师妹一同出手,管叫你在中土无人敢惹!”

    司倾城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掩嘴偷笑道:“师兄别忘了,我已经有阴神法力,就算王龙象再出手,也要打过才知道。”

    “只是不知我和王龙象打起来,你李太白会帮谁?”

    “钱晨肯定帮师妹!”

    “太白呢?”

    “太白谁也不帮!”两人笑闹道。

    …………

    傅老魔脸色阴沉的可怕,一众老魔人人带伤回到祭魔石台,姬眕看在眼中,急在心里。但这些老魔一个个口风严紧,谁也没说什么,而姬眕知道魔道多疑狡猾,也不敢过于试探,所以,甚至连这群魔头此行遭遇了谁都不知道。

    傅老魔只是冷笑:“李太白……竟是此人,叫我等吃了这么大一个亏!”

    “也是我们大意了!”段老鬼感慨道:“眼中只有谢安,李太白在建康闹出了这么大名声,也没几个人把他放在眼里。”

    “如今,倒是知道厉害了!不过他虽然跑得快,我们的魔法神通也不是玩闹,定然受了不轻的伤势,接下来能不能出手,都还难说。”

    “让司马家暗算此人!”傅老魔冷笑道:“司马家两面三刀惯了,我们吃了这么大的亏,怎么能便宜他们?”

    他身后的一位老魔头沉默不语,只是嘴角勾勒一个奇怪的微笑。

第一百九十九章迷失风煞,栽赃太白,神道立基

    此时无间风煞之中,世家一行人撑着万里云霄图,顶在头上,顾真人祭起纳气四海斗,正奋力容纳四面八方不断吹来的阴风。

    玉斗之中狂风呼啸,不断颤抖,斗中黑潮煞气翻腾,犹自震颤不已。

    顾真人勉力抓着玉斗的两侧,撑一口气,脸上憋得通红。

    万里云霄图上破了一个大洞,把萧真人心疼的老脸之上皱纹乱颤,连自己染红领口的鲜血也顾不得了,他一抹嘴角的血迹,咧嘴道:“怎么办?方才此地的风煞突然大乱,我等措手不及之下,非但伤了许多人,还迷失了道路。”

    “莫不是被魔道发觉了?”

    朱真人靠在山河相鼎上哼哼,他为了撑住此鼎,被反震力震得吐血,浑身骨头都断了七八根。

    鼎中的诸家子弟,虽然是诱饵,但也是几大世家派出来历练的。他们身为长辈自然能保就保,总不能任由他们遭劫。

    此时大多数世家子弟和仙门散修都入了鼎中,只有王龙象的寥寥几位,战力不凡,还能出来与诸位真人一同应对。

    周胤真人意味深长的看了旁边的司马越一眼。

    如今他与那司马家的大宗正,已经没有东宫禁殿的保护,正站在山河相鼎之下,处境尴尬。

    其依仗的法宝禁殿,已然被风煞重创,哪还有原先雷火炼金殿的灿烂辉煌?其上铜锈斑驳,殿门残破,放在司马越的掌中,就像地下随便挖出来的废铜块一样,没有三十年苦心祭炼不能恢复。

    没了铜殿的司马越,就像没了牙的恶犬,失了虎皮的狐狸,精气神都低迷了许多。

    就连身旁一向趾高气昂的大宗正,此时也有了几分寄人篱下的觉悟,老老实实处在诸位真人的看守之中。他的一双铜锏神光暗淡,上面书写的三十二枚神箓,已经磨灭了十四枚,余下的也颇为残破。

    他们两人被那红伞下的恶灵陷害,迷失在无间风煞之中,苦苦支撑许久,却等来了风煞暴动,东宫禁殿瞬间重创。

    若非大宗正拿他还有用,顺便一并护下了他,新晋的南晋太子险些还没昭告天下,便命绝此处了。

    好在两人还有些时运,正巧遇到了被风煞乱流卷进来的一众世家真人,因为两方还没翻脸的关系,成功托庇了进来。

    但世家收留两人,未必没有威胁他们找出生路的用意!

    “葬魔石台之中,果然凶险无比!越太子在石殿地宫寻得那些万载前遗留下来的只言片语时,除了指向这里的那一份秘图,不知还有什么东西遗留?”

    “我等一进来便被魔物袭击,又有风煞侵袭,魔音鬼蜮,倒是司马家准备充分!”

    周胤真人从袖中掏出一个金线绣的香囊,招来鼎中一位司马家残余弟子,道:“我问你,这香囊可是太子给你的?”

    那司马家弟子只是司马颖的随行骑士,司马颖被钱晨魔音唤醒的凶灵所杀后,司马越抛下他们驾驱东宫禁殿遁逃,活下来的人几乎都落到了世家手中,寻一个愿意合作的出来,还不简单。

    而且这些人被轻易放弃,心中都有怨气,当即笃定道:“都是越王子发给我们的!他还有避风旗幡,可以稍止煞风,又有办法削弱魔音!”

    周胤真人解开香囊,从其中倒出一枚奇臭无比的香丸,冷笑道:“这香丸似有驱魔避虫之能。”

    “看来越太子对此地凶险早有预料,不知还有什么我等不知道的秘密,可否于我等分说一二!”周胤真人步步紧逼。

    诸位世家真人皆冷眼旁观,司马越满头大汗,只能勉强打哈哈笑道:“周真人言重了。我等发掘那些遗物的时候,诸位不都在场?哪有我隐瞒什么的机会?”

    “那这香丸、旗幡,又作何解释?莫非是太子未卜先知,早就知道了这葬魔石台的凶险?”朱真人脸色忽明忽暗。

    顾真人也呵呵笑道:“太子可不要藏私哦!”

    司马越回头看了大宗正一眼,只见这强势无比的前辈如今闭目不言,分外老实,只能小心道:“我司马家千年以来数次探索,也听闻过一些蛛丝马迹。相传洞天之中,万年前乃是方仙道的道统。方仙道上承仙秦方士传承,有三位方家坐镇,更在此地掘得仙秦遗迹,鼎盛之际,也是一方强盛势力。”

    “但万载以前,此地曾经发生过一次魔劫,一夕之间方仙道的道统尽数覆灭,洞天之中的一应生灵悉数横死。”

    “要知道方仙道上承仙秦余泽,下启仙汉辉煌,纵然在汉末之际,依然保留了极强的实力,道统之中除了有三位方士皆是元神之尊,其余未能证得方士的元神真仙、神祇,也有十数位。”

    “阳神之尊数百,阴神更是无以计数,远超如今的道艰之时。”

    “这般道统一夕覆灭,其中诡异实难说清,从此地古怪的黑暗来看,当与九幽相关。”

    司马越说到这里,又想起那撑着红伞的九幽化身,肚子里恨得牙痒痒,若非她磨灭了道标,他们又怎么会迷失在无间风煞之中,被世家所擒?

    “这葬魔石台,与大劫又有什么关系?”谢安神色平和,好言问道。

    司马越不敢不答,低声道:“葬魔石台,乃是昔年方仙大劫之际的主要战场,石台本是方仙道赦封洞天神祇的封禅台。昔年的魔劫之时,无边黑暗袭来,所有神祇皆被九幽魔染,大肆屠戮生灵。而后此地神尸堆积如山,神血流淌成河,汇聚成海,化魔的神尸几乎淹没石台,故名——葬魔石台?”

    “我所知,仅限于此!”司马越心中一狠,突然道:“倒是李太白曾经说过祭神台一词,可能是方仙道对此地的称呼。他也曾警告此地大有凶险,说不得知道的比我更多。”

    大宗正也缓缓睁开眼睛,挑拨道:“王知远在钟山三茅观驻扎一甲子,苦苦研究金陵洞天隐藏的大秘,甚至能将我等送去洞天的更深处,他显然对李太白交代了什么。不若寻到李太白,再问他此地的隐秘!”

    朱真人冷笑:“李太白在那里,我不知道。但两位可就在面前,何必舍近求远?”

    王龙象也平静道:“太白所知,皆得至王知远,亦是得至道院。如今我等困于无间风煞,太白神迹冥冥,我们又从何处去寻他。而且若有什么隐秘关乎我等安危,道院又岂会隐瞒?如今道院真人便在此处,王知远有何所得,一问便知。”

    道院的真人一摆拂尘,微微点头道:“葬魔石台中的隐秘,王知远所知定然也不多,贫道可以担保。”

    周胤真人也笑道:“说来说去,还是先得离开此地,寻找去往葬魔石台的道路才是!”

    他看着司马越的笑容阴晴不定,有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让司马越一阵发寒,听他道:“说起来,李太白并不在此地,倒是越太子,一直吞吞吐吐,言不尽衷。莫不是太子无意离开此地,寻我们的开心呢?”

    司马越看他眉宇间有一丝寒意,自己心中也暗暗叫苦。

    葬魔石台许多事情,当然无法开口,不然就坐实了自己等人勾结魔道的罪名。而这充满无间风煞的深渊,偏偏他所知也不多,此乃绝地,若非对魔道那边心有顾忌,又何必走这条路?

    他若是知道什么,何苦也被困在此地,徒劳等待世家来救?

    …………

    钱晨又捏碎了一颗先天清气炼制的灵丹,由司倾城运转神域的诸多法灵神侍,辅助钱晨炼化先天清气,弥补阴神的损伤。

    他看了一眼如今整齐有序的仪仗,点头道:“师妹如今熟悉了神道的仪仗,这排场只怕比天师还大三分,才算有了当朝公主的体面。”

    “我做公主的时候,可没有这般排场。修说公主了。司马越当了太子,也不只有一座马马虎虎的铜殿么?”司倾城对司马家的待遇颇为不屑。

    看着被那些法灵神侍,黄巾神将远远不断炼化出来的资源。

    犹然是她,眼中也有金花在闪烁,不禁赞叹道:“但神道真的是太赚钱了。若是我占据此地为道场,每日不知能炼化多少仙功,想来昔年方仙道占据一整个洞天,手下又有无数法灵神侍指使,难怪能积攒出偌大的家业。”

    “仙道祭炼法器,采气练法,炼化材料,都只能靠自己一人苦功,了不起收两三位弟子,才能师傅有事,弟子服其劳。但正经的徒儿还要为他准备法器攻法,各种修行之资。”

    “唯有魔道才广收弟子,严苛剥削,弟子非但是上好劳力,更是炮灰和材料,这已经是极为过分的了。但魔道残暴,还不如神道的经营手段。”

    “神祇天生寿元漫长,许多小神更用的是阴寿,可以说仙道培养的劳力,最多能使用数百年,而神道却可比之多十倍。再加上神道能度化阴魂为道兵,以香火点化神侍,麾下人手广大,做什么都有数十倍的便利。”

    “如此说来,神道最重财力,正经的山川之主,星辰之君,哪一个不广有灵脉疆土,封臣神侍无数。若说仙道是孤家寡人,最多有几个道侣提携,神道便主一方势力,所占据的资源和利用效率,都远超仙道。如今师妹仙神双修,总算有了一点神庭气象,若是能证神仙之道,日后也是一方神主,麾下从神无数,当数我等之中,势力最为广大者!”

    钱晨笑道:“师妹小心经营,多从天师那里扣点油水。我出海闯荡回来后,说不得还多有仰仗师妹之处。”

    司倾城向他怒目而视:“我爹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什么时候沾了别人的油水了?”

    钱晨讨饶道:“好师妹,我道你那些三山符箓,灵谷玉石,不是从天师印下面印出来,具是陶天师一个子一个子的苦心积攒,可惜摊上了一个败家女,天师多少年的家底,由得你那样抛洒?”

    司倾城说出这话,自己脸上也不禁泛起一丝红晕,感觉有些羞愧,但听到钱晨这样调侃,还是气的想把他踹下龙车。

    “你说我爹的坏话。我回去也要和他这么学一学你怎么说的!”

    听她这么说,钱晨迅速起身,正襟危坐,目不斜视道:“天师运筹帷幄,善于经营,师妹多肖父相,也是经营有术。这次司马家倒行逆施,手中的山川灵田不知要贬去多少,这是你家的产业,天师处置下来,自然要归于你。加上这些法灵神侍帮着经营,日后自然是不缺资源,可谓是能力以外,一切为虚。”

    司倾城看了他一眼,捏着衣角道:“师兄阴阳怪气,没说什么好话!”

    钱晨感叹道:“我这是在正经指点你呢!神道修行,耗费资源更多,没有几道灵脉,万倾灵田,连绵灵山,如何建立根基?不总能都靠陶天师去贪吧!”

    司倾城白了他一眼。

    “这次司马家若是失败,占据的那些灵山福地必然会遭到清算,师兄我这里当有一些功劳,再加上陶天师撑腰,你能拿下多少,就拿下多少。如此干系道途,不可谦让,到时候有人说的比我更难听,但你不可因为他们几句,便放过这份机缘。神道之途,比仙道更讲究财法地侣,须知,你放弃的东西,纵然重新分配,也不会落到真正需要的人手中。”

    “罗天世界,我已经为准备了权限,日后你在锁龙井处,便能兑换出法灵神侍来,再有那些灵山福地,便是你扎下根基的本钱。”

    “灵山福地中的种种资源,有法灵神侍作为苦力,才有了经营的本钱。你向陶天师求一道赦封,将神道法身化出去,这一招叫巧立名目,别人也不知道这新封的神祇与你有关。”

    钱晨正色道:“如此一来,趁着陶天师还没飞升,你便有了自己的一份产业,可以提供修行之姿,以神道助仙道,才能更好的发展下去。”

    司倾城陷入了沉默,她如何不知钱晨在隐隐点醒她,陶天师那边可能有变,需要自己立下根基。

    司倾城命数和大晋有所牵连,日后大劫来临之际,几乎难以划清这些牵扯,钱晨不得不提醒她日后应劫的准备。

    仙道可以清静无为,但神道想要不沾因果,却是妄想。

    元始道仙神双修,监察天下,乃是道门之中因果最重的,钱晨不担心燕师兄,不担心宁师妹,这两人的因果无非是个人劫数而已,最担心的却是司倾城,她才是真正必然会卷入中土大劫的人。

    关于这些,钱晨也不能说太多,不然对司倾城也没有好处。

    两人久久沉默,钱晨突然抬头看向远方,开口道:“师妹,前面找到人了!”

第两百章假托昆仑西王母,骗人骗鬼又骗仙

    无间风煞的一处角落之中,不时有雷霆紫电狂卷,滚滚波涛声汹涌,约莫五里方圆之内,一张图卷铺展,阴风卷着煞气在半空呼啸飞舞,冲击着图卷,还有一尊金鼎坐落在图卷中,时不时有雷霆剑光从鼎中飞出,朝着吹来的阴风煞气打去。

    图卷顶了半天,又从金鼎之中飞出一面铜盘,替换了图卷承受阴风。

    一众阴神真人气氛有些低迷,他们交替祭起法宝顶着阴风煞气,如今已换了两轮,最初都能支撑一日,如今几件法宝都磨灭了许多灵光,禁制将要溃散的样子,再出去顶替,已经必须一个时辰换一次了。

    若非诸位真人都是修行正法,法力还算深厚,早已能支撑下去了。但就算是正法修行,也经不住这般没日没夜的消磨。

    就在这时,阴风突然稍有停滞,诸位真人感应到前方似乎有一股浩瀚的气息传来,在这凄厉阴风之中缓缓而行。

    “有古怪!”

    顾真人从调息之中睁开眼睛,此地阴煞混杂,没有灵气,让他们恢复法力都极为艰难,这点调息时间有胜于无而已,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不如浅浅入定,保持警惕!

    只见在前方一片昏暗,阴风茫茫,一点五彩之光,伴随着金色在远方的昏暗之中分外显眼。

    无处不在的魔影干扰了众人的神识,只能用肉眼勉力分辨,直到那点金芒离的近了,众人才看的清楚。

    顾真人脸上露出一丝无比的震惊之色,他把清净咒翻来倒去的念了数次,才相信眼前这一幕不是被魔音催生的幻觉,忍不住低声喃喃道:“此地,这么会出现这种东西?”

    谢安也是心头大震:“这是神道仪仗?”

    滚滚阴风之中,一队仪仗正顶着煞气,缓缓而来。

    当先的四尊神将气息深沉,身高丈余,手持铁鞭宝剑、骨朵金瓜在阴风之中大步行走。所有煞气席卷而来,却无法污秽其护身神光,偶有一丝阴毒的血煞之气,也被神将随手一鞭,即刻击散了。

    身后一队天女,各持乐器,飘渺出尘的步虚道乐传入众人的耳中,顿时消弭了魔音,这几日心中积累的魔火,都渐渐平息了。

    不少气息躁动的真人都感觉心中一轻,顿时有些后怕,本以为阴风煞气是此地最可怕的东西,但如今想来,那无处不在的魔音才是真正的凶险,若非仙音入耳,镇压了心魔,不少人只怕这几日便会出问题,引发魔劫。

    朱真人目光迷离,看着这一幕,待到整套仪仗都收入眼中,才打了一个寒战。

    低声道:“那司马家的小子,不是说此地万载之前,就已经在魔劫里破灭,一应神祇具死!那我们看到的是真的神祇仪仗,还是凶灵复苏?”

    众人不敢言语,前面的依仗已经接近几人,再后面便是钺节长杖,数十位裹在金光之中,气息强横,威风凛凛的神将手持钺斧星锤,各自肃穆无言,行走在阴风之中。

    紧跟着一片旗幡,每面旗幡下还有一部道兵拥簇,端是军容整肃,让众人身不由己的口舌发干,举足无措。

    而在旗幡的最中间,一面九曲柄的五色华盖大气堂皇,其上的灵光璀璨,极尽威严,华盖笼罩了一架龙辇,以六条蛟龙拉车,逶迤而行,金车所过之处,阴风迎面分开,五色华盖垂落彩光,将一应煞气排斥开来。一道金色余波如同涟漪扩去,凡是金色光华说到之处,阴风煞气都被震散。

    加上后队的锦帜宝幢、帐幕伞盖、旌旗宝瓶,整副仪仗出现在无间风煞之中,堂皇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古怪。

    “这是……”大宗正也不由的站起身来,他拿出一本图卷,翻了几页,失声道:“这般形制的仪仗,极为古老,旗幡之中有玄鸟黑龙……这是仙秦的礼制!”

    司马越也傻了眼:“莫非真的是仙秦复苏的凶灵,在阴煞之中出行?”

    “阴兵过境,见者皆死!”周真人收起铜盘,心中也有些紧张。

    只有谢安抓着胡子,心中有些犹疑:“这仪仗,怎么感觉有些外强中干的意思?”

    此时仪仗已经渐渐行到众人的面前,司马越突然看清了金色的龙车之上,一个熟悉的面孔,正笑盈盈的站在车辕上,手里还抱着一只九尾白狐。司马越头皮一炸,失声道:“李太白!”

    钱晨站在车上微微点头,把司倾城的真身拉到自己身后,任由车中的神道法身气息悠远深邃。

    他朝众人抱拳道:“诸位真人,这是昆仑西王母之女,太真仙人的仪仗,万万不可冒犯!倾城公主因为得了天女的眼缘,被其收为义妹,我等便得以托庇于太真仙人,得其庇佑,暂免风灾。”

    司倾城躲在钱晨身后,心中莫名慌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看着笑得谢安慈祥的谢安,很是不安:“师兄为什么让我冒充仙人,我的神道法身才不过四品阴神,就敢冒充一品神祇?只要这里有任何一人出手,便会立刻被拆穿……虽然谢公不一定会和我们计较,但是……好丢人的!”

    她坐在龙车之中的神道法身微微动了动,头上的冠冕珠帘颤动。

    谢安笑呵呵道:“原来是太白,既然是前古正神当面,自然要引我们去拜见才是!”

    钱晨非常淡定,自若道:“那我便为几位引荐……”他来到龙车之前,低头凑向帘子,对司倾城的神道法身道:“师妹,别怕,谢安石是自己人,待会他上来,你只要将昆仑镜端好便是!”

    谢安几步上前,大礼参拜。

    他看得那神道法相的周身圆光如轮,悬在脑后大放光明,那光明之中,正而不邪,神光璀璨,确是正神无疑,但这神祇的品级好像低了些,不应该超过阳神才是。但李太白说的郑重,谢安确是至诚君子,为此也只想看看究竟,若真是正神摆谱,有些应由,他帮着掩饰过去就是。

    莫说谢安,就是朱真人和周真人,待到初见时的震撼过去,魔音造成的心神动摇散去,也发现了某些端倪。

    总觉得这尊神祇不如想象中的强大。

    朱真人看着钱晨,淡淡道:“不知西王母是哪尊神祇,值得太白这般郑重。”

    钱晨笑道:“此天神也,司天之厉及五残,居昆仑之西!”

    朱真人凑到钱晨面前,低声道:“此神我闻所未闻,昆仑乃上古的一方大世界,后被始皇拉入地仙界为九州之一,又是传说中的天界神山,中土亦有灵山名为昆仑,此皆不凡,不知太白所奉者,是何处之神?莫要被什么毛神山神所欺骗,轻了我等的颜面!”

    钱晨看了他一眼,平静道:“朱真人困于此处,被阴风消磨,几近绝境,如今犹然伤势不轻。有神搭救,还要穷根究地,轻言冒犯,真人心不诚啊!”

    “你……”朱真人眉宇间怒气闪过,但念及自己等人山穷水尽,实在与人翻脸不起,不如由着谢安去试探,若是什么小神毛神,便擒她下来,让她给自己等人带路,若是修为不低,就暂且低人一头,度过此难再说……

    岂料谢安登上金车,才和金车中的神祇照面,便脸色一变。

    司倾城看到谢安眼神落在自己抱着的昆仑镜上,目光之中闪过一丝骇然,心中不禁感觉奇怪——这不是一件仿品吗?还是谢安亲手拿下,为何此时便认不出来了?

    她不知自己手中的昆仑镜,如今正隐隐散发出一缕仙光,那股万劫不磨,深沉浩大的气息,莫说谢安隔着帘子看了一眼,就算他拿在手上,也不敢相认这是自己擒下的仿制神器,就算真正的昆仑镜拿出来,神物自晦下,还未必有此刻司倾城怀里的真实。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罗天仙器的气息,谢安在这一缕气息面前,犹如蝼蚁一般。

    这次谢安轻视之心全然消失,就算这里面做的是一凡俗老妪,她只要拿着昆仑镜,也堪比真神!

    昆仑镜中传出一道古老浩大的意志,烛九阴隔着罗天世界,捏着嗓子,发出中年美妇一般的声音,对谢安道:“你不要怕!我如今神魂残破,已经身陨多年,只能借着神器与你说说话!”

    这话半点也不假,但任由谁听来,都以为镜中的神祇便是钱晨所说的西王母,而那神器,当然便是故老相传的昆仑镜!

    谁能想到,昆仑镜不是昆仑镜,乃是罗天仙器;西王母也不是西王母,而是不正经的烛九阴呢?

    谢安那里可能不紧张,修说这尊神祇还有残魂寄托于神器,就算只剩下一丝残念,发威起来都能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当即恭敬无比的大礼叩拜道:“谢安参见尊神!”

    看见谢安这等郑重其事,一众真人皆无比震惊,所有人尽都心头凛然,方才的小视,轻看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能叫谢安这般大礼参拜,这尊神祇应是何等地位,有眼尖的世家真人窥见了司倾城神道法身怀中的昆仑镜,眼神登时发呆,失声道:“昆仑镜!”

    周真人登时恍然,露出动容之色:“原来如此!昆仑西王母,果然与昆仑有关,竟是执掌昆仑镜的那尊古神,太真仙子应该只是侍奉昆仑镜之神,谢公真正参拜的,乃是其怀中的昆仑镜。这仪仗,乃是供奉着神器的化身出巡!”

    “昆仑镜中的神祇,莫不是最古老的那些古神的残魂?”许多人心里发颤。

    借助昆仑镜传递意志的烛九阴,用意境悠远,清亮犹如天音的女声道:“陶天师与我有言在先,要我在这洞天之中照应你们一番,魔道那边有烛龙残魂与我作对,一时腾不出手来,许多时候还是要靠你们自己。烛龙这厮与我相争多年,谁也奈何不了谁,那些魔头若是借助烛龙之力,我也不会坐视不管。”

    “原来是陶天师的布置,不知尊神和天师有何约定?可有用得到谢某的地方?”谢安凝重道。

    “呵呵……”那边传出银铃般的微笑道:“我也不瞒你,魔道那边早已经勾结了九幽里的烛龙残魂,眼看那群魔头要帮着烛龙重立神位,化为魔神重生,我自然也不能闲着……陶天师与我的约定,便是让他女儿投入我门下,借助我的庇佑修行,而条件便是在合适的时机,助我恢复神道,以太真仙女之名重立信仰!”

    “如此,谢安石自当相助!”谢安这才恍然。

    陶弘景不愧是道门天师,其这番谋划才称得上是可怖可畏,自己等人在金陵洞天与魔道纠缠,岂不知陶弘景早已经埋下了这处暗手,魔道、自己这方,都只是棋子而已。

    烛龙残魂和这位古神西王母,才是背后的棋手,这番乃是两位棋手结盟,布局天下,任由魔道这边如何猖狂,其实都无关大局。

    谢安心中微微战栗——陶天师此番算计,竟恐怖如斯!

    司倾城看着谢安的脸色由凝重变成郑重,郑重中透着一股骇然,紧接着骇然转为钦佩,心中顿时便了然,觉得十分好玩,她带着一丝淡淡的同情,肚子里暗道:“又一个被师兄骗坑里的!谢公真可怜……师兄也真是的,这么好玩的事情,居然不和我说清楚!”

    谢安向镜中的古神告退,走下金车点头道:“尊神已经答应,送我们离开此地!”

    谢灵运不禁皱眉,上前一步对谢安传音道:“祖父,我仔细观察,这仪仗蹊跷甚多,那些神将表面气息强横,但似乎是气势勾连之下,气机融为一体而成,那些神道法器,也似乎火候不足,有新炼成的痕迹。还有李太白所言也不清不楚……”

    “灵运!”谢安打断他道:“不可自作聪明!”

    说罢便招来金鼎,与一众真人恭敬的跟在依仗后面,谢灵运只是摸不着头脑,忍不住去问钱晨道:“不知太白是如何遇见太真仙人的?”

    钱晨立身金车之上,淡淡道:“方才我与倾城公主循着道路,刚要离开深渊之际,却在出口处遭遇了魔道一众老魔埋伏,出口处有九龙风柱,威力含而不发,极为可怕。他们在洞口设有魔阵,只待我的出来便引动阵法,让无间风煞爆发,将我们全数伏杀……”

    一众真人皆是一惊,顾真人皱眉道:“果真如此?那我等的行踪,岂不都落在了魔道眼中?”

    “若非太白走在前面,我等猝不及防之下,陷入埋伏,还真是极为凶险!”王龙象也神情凝重,沉声道。

    “魔头以阵法引爆了出口的无间风煞,我与倾城公主猝不及防,被阴风卷走,九死一生之际,幸得太真神女搭救,方才免于一难。”

    钱晨气息有些不顺,脸色微微泛白,显然之前所受的伤势如今还未好。

    司马越眼中寒光一闪,他心中翻转过多条毒计,却先上去对司倾城笑脸相迎,道:“十六妹果然洪福齐天,自有气运,竟然能得尊神的青眼!为兄也有赖于十六妹,才得以脱难!”

第二百零一章

    神道仪仗直往祭神台而去。

    谢安端坐在龙车的车辕上,方才其感应昆仑镜时,钱晨便让烛九阴将一枚犹如银片所铸,流光璀璨的银色塔形符箓,打入他身上的一物之中。

    此时,谢安怀中的太古尊王塔仿制品,隐约浮现一丝玄妙至极的气息。

    谢安心神沉入塔中,突然进入一处万山拱卫的瑶池天阙之中。

    瑶池之畔,有无数仙光从玉池之中喷涌而出,化作池畔的一朵朵莲花,莲花环绕中,结出十二品的莲台。莲台无量光明,犹如玉色,隐隐可以看到其上有一尊女神跌坐,左手托着葫芦,右手扶着一面青铜古镜,两件宝物皆气息深邃,宛若一大千宇宙。

    女神头顶凤冠,璎珞垂珠,结出万千异彩,气象万千。

    有三只青鸟拜在女神脚下,周围群仙围绕,密密麻麻,每一尊都有不朽长生的气息,仙光环绕肉身。

    但谢安走近了,才顿时感觉到毛骨悚然,那一尊尊的真仙,尽数都是尸体,他们坐化在莲花之上,却依旧朝拜着最中心莲台的女神。

    谢安骇然抬头,却见女神身前除了自己,还有一位抱着腾空剑的年轻人,正是钱晨身外化身假扮的李太白。

    谢安拱手为礼,道:“下界修士谢安石,拜见西王母尊神!”

    ‘西王母’点头微笑,开口道:“无非是一上古残魂罢了,当不得尊神之名。这些仙家本都是我昆仑诸多仙神。我等昆仑诸神,因不明太古之后神道辟易,仙道昌盛的大势,强自违逆天意,因而遭劫而死,令人叹惋。”

    “我因念着旧情,便依旧在昆仑镜中留着他们的形影,期望他们转劫归来。”

    “如今我亦不过是一道残魂而已,如此说这些大话,也真是令人笑话!”

    西王母神情微微黯然,这一点真情流露,确令谢安深感不伪,他甚至在那些仙神之中,发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似乎是之前曾经出现在此地过的绝世凶灵,那尊羽人残尸变与左近一位羽化女仙极为相像。

    “娘娘的昆仑镜流落此地,这些仙神之中又似乎有遗骨在此,莫非……”

    ‘西王母’闻言点头道:“昔年仙秦所立神道,便是有我相助。”

    “本待借助始皇仙秦之能,重立我昆仑神道,奈何仙秦遭劫,我西昆仑残余的仙神也几乎尽数身死。退到这洞天之中,尚且难以自保,祭神台本是祭祀我的地方,万年之前此地陨落的烛龙残魂与我争夺重生的一线之机,将昆仑道统最后一点也尽数毁去!”

    西王母峨眉轻挑,眼中流露出极强的杀意,冷声道:“故而我与烛龙不共改天,定要覆灭其手下的魔道!陶弘景来找我,正合我意,你既然和他是一伙的,便可得我相助。”

    谢安恍然大悟,转头看向钱晨道:“难怪太白对此地知之甚详,知晓祭神台的隐秘。仙秦的罗天仙器,莫非就是昆仑镜?”

    钱晨微微点头,并不直接回答,只是笑道:“陶天师让我和谢公问好!”

    谢安点头赞许道:“太白果然是我道门中人!”

    钱晨没有再提此事,转而道:“谢公应该已经知道,此地无间风煞暴乱之因。魔道能在谢公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说明我等之中必然有其眼线。若是不除去这眼线,我等行踪尽数落在魔道眼中,再加上此地被魔道经营许久,埋伏不胜其数。任意一处陷阱,都有可能让我们损失惨重。”

    “太白的意思是!”谢安反问道。

    钱晨手中横空剑一摆,施展了一招百步飞剑,白虹剑意锁定谢安,让他眼中的震惊再也掩饰不住。

    钱晨道:“此人,是否是谢公埋伏的暗手?”

    谢安长久沉默,方才百步飞剑一出,他便知道嵇眕的身份再也掩饰不住了。

    但是否交出这个卧底,又或者陶天师知道了嵇眕的身份,是否会给嵇眕带来危险,让他不得不深思熟虑一番。

    梳理了许多东西,谢安眼中精光一闪,道:“鬼哭宗和司马家在魔道的势力,可是太白你所剪除?”

    钱晨坦荡的点头承认。

    谢安语气幽深:“看来,我还是小看了太白!”

    他语气幽幽,回忆起了往昔,道:“嵇眕本是长乐亭主之女,亦是老朽故友嵇康之后,其父嵇绍拜在张天师门下,却向来不喜他这个醉后与龙宫侍女鲛人产下之子。因此他自小养在龙宫之中,由其祖母长乐亭主抚养长大。”

    “老夫阳神之后,曾经受龙王邀请,赴宴龙宫,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此子!”

    “那时,他不过**岁,受龙宫诸多龙子的欺辱,心性已经偏激,我视他如徒如子,本待将他带入中土,拜在一个正经仙门的门下。”

    “奈何眕儿对其父心怀怨愤,不愿如此。他从广陵散曲中悟出一剑,要光明正大,亲手在信念之上击败其父。长乐亭主与我只能将他安排潜入九幽魔道,以报祖父之仇,继承嵇康的道统,让他不必做一个婢生之子。”

    “眕儿身世凄苦,为了我等的图谋,用间魔道数十年,如今可以说是命悬一线。望太白力所能及之时,能搭救他一二,老朽,再次拜过了!”

    谢安对着小他许多的钱晨,大礼相拜。

    钱晨连忙上前扶起他,道:“既是正道义士,当不令他有所差错。”

    谢安掏出一枚龙形玉佩,递给钱晨道:“以此玉配为信物,再说上一句:广陵绝响,聂政之勇!他便会知道太白来意……”

    谢安说到这里,不禁上前抓住钱晨的手臂道:“太白,我负他甚多,切不可视其为弃子!”

    一代阳神之尊,如此认真,可谓是情深意厚了。

    相比之下,正牌的亲孙谢灵运,反而像是领养的。钱晨知道谢安这般交代,若是自己为了完成任务,将嵇眕坑死,谢安为了大局还能忍耐,但事后一定会翻脸。

    “若是嵇眕不能动,那么要冒风险的就是我们了!”

    钱晨严肃道:“必须找出我们之中魔道的眼线,而魔道的手段极多,用寻常的办法去查,恐怕是查不到的。”

    谢安也轻轻颔首道:“嗯!魔道的手段,只怕下在那人身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就老夫知晓的,能让我们难以察觉的办法,便有七八种之多。我们这群人中鱼龙混杂,又有司马家那些反复无常的小人,想要找出眼线,极是困难。”

    “所以,只有一个办法!”钱晨平静道:“打散所有人!从魔道的反应推断,眼线在谁身上!”

    谢安瞪大眼睛,胡须被自己吹得一飘一飘的,瞪眼道:“这样一来,岂不是会被魔道一方各个击破?”

    “如果傅老魔、段老鬼他们不能出手呢?”钱晨毫不犹豫道。

    “魔道之中傅老魔、段老怪,还有真传道的不死道人、心佛寺的无相邪佛,这四人乃是阳神之尊,非我不可应对。若是这四人被牵制……”

    谢安声音一顿,心中诸多算计电闪而过,果定道:“那纵然我等分散,也不惧之,太白应该自有手段,重新找回他们吧!”

    “他们身上都有仿制的神器,只要神器碎片还在他们身上,西王母娘娘便能看到他们!”

    谢安断然道:“那就引蛇出洞!”

    …………

    祭神石台下,钱晨扯了扯这具身体的灰色僧袍,感觉有些无奈。

    他的天魔化血神刀寄托的魔性,已经完全消化了这具身体的记忆,没想到这心佛宗的妖僧百无禁忌,这尊魔头为了修炼欢喜禅法,炼化了十六尊明妃化身,全都是面目姣好的女修尸体。

    如此夜夜参悟佛法,慌淫无比,这老僧还有十几个眉清目秀的小和尚徒弟,男女不忌,生死之交,口味奇重无比。

    钱晨想要伪装此人很是艰难,已经冒险施展过几次幻术,随时有可能被那些敏锐至极的魔头窥破身份。

    想到这里,钱晨都不禁眉头暴跳,被一股内火烧的道心动摇。

    “魔道真是太恶心了!明妃和徒弟也就罢了。今天他那个师弟也来拜访,一大把胡子了,居然还黏黏糊糊,亲亲切切,座下的魔头还要服用什么甘露丸。我哪有甘露丸给他们……恶心!”

    钱晨一股恼火暗藏,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些人杀的干干净净。

    好在谢安那边已经敲定,不然钱晨宁可舍去这个内线不要了!

    钱晨顶着这妖僧的躯壳,来到九幽道真传弟子所在的石窟,他目光灼灼,朝着众人扫去,一个个九幽真传、内门弟子避之不及,当然也有古怪的,欲借助他这个身份修炼魔法的自己凑了上来。

    钱晨搂住两个自己凑上来的魔女,对不远处,一脸漠然,正在洗练飞剑的姬眕微微点头,笑道:“慈悲菩萨,随行欢喜!听闻姬施主修得是真魔种子,当真是极有慧根,与我佛有缘。不知可愿来我座下听讲,听我传授心佛大道?”

    身旁的两位魔女,柔若无骨的身躯般顺势就贴了上来,两对白兔呼之欲出,挤压着自己的两只手臂,一片滑腻和绵软,触感惊心动魄。

    那一脸魅意的女子凑到钱晨耳边道:“佛爷,我们也想听心佛大道,参欢喜禅法呢!”

    钱晨神色一变,挥退两人,冷冷道:“尔等阴身女相,有三障十恶,如何能得我**?做一个明妃,助我参悟佛法就是你们最大的福分了。还想妄图成佛?”

    两尊魔女身躯骤然僵硬,看到这老和尚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容俊美的姬眕,心中顿时了然,暗骂道:“该死的兔儿爷!”

    姬眕已经握紧手中的飞剑,羞愤至极,不断提醒自己要忍耐,此妖僧的作风他也有所耳闻,但他在心佛宗内闹一闹也就罢了。究竟犯了那个狗胆,敢招惹上来,真当九幽道的真传是可以随意欺辱的吗?

    但此魔乃是阴神尊者,修成了本命魔躯,如今魔门已经怀疑他们这些下层弟子的可靠性,他也只能强自忍耐,任由这妖僧骚扰,只做耳听不闻。

    钱晨面露微笑,右手虚引剑指划过,暗藏了一道拔剑的起手式。落入姬眕眼中,叫他背后汗毛倒竖,心中一片冰凉。

    “这是我百步飞剑的手法……”姬眕心中一片冰寒。

    钱晨顶着妖僧的躯壳,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让一众九幽弟子恶寒不已,他右手朝着自己喉咙做了割喉的手势。

    姬眕却已经按住了飞剑,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他知道了我杀狼公子的手段!”

    姬眕心中翻涌着无穷杂念,却被一道剑意斩却一切,只余下一道杀意,冷漠冰寒。

    钱晨道:“姬施主可愿私下里听我讲经?”

    姬眕平静道:“好!大师请与我来!”

    一众九幽道弟子张目结舌,就连与姬眕同列真传的三人都突然睁开了眼睛,一位本在练气,此时身躯摇晃,差点走了内火,摔倒在地。另一人磨刀之际,也差点把自己的手指切了下来,最后一人与姬眕亲善,结结巴巴道:“姬师弟?你?”

    姬眕笑道:“既有机缘参悟心佛宗**,也是一件幸事!”

    与此同时,他右手已经在飞剑之上揣摩,一点一点的积蓄剑意,洞察着钱晨身上的每一寸破绽。

    如今之际,只有冒险在瞬息之间一剑杀了这个妖僧,再毁尸灭迹,才能有一线生机,虽然妖僧可能留下了有关自己的线索,虽然杀了此人,也要应对心佛宗的责难,虽然想要一剑斩杀这等资深阴神强者,自己并无三分以上的把握。

    但如此,他已经无路可退了!

    姬眕算计着钱晨与自己的距离,观察着他身上的各色法器,洞察他行走之间的气息破绽。

    但越看,心越往下沉,钱晨的气机浑然一体,在白虹剑意的锁定下,都没有一丝破绽,这老魔,竟然如此可怕?

    姬眕带着钱晨,一步一步的走向一处隐秘的石窟,留下一地大跌眼镜的九幽道弟子,还有九幽真传,冷笑着恶毒出声道:“没想到,姬师弟也要卖屁股了!莫非是这几次办事不利,不得不结交心佛宗的大师作为外援?”

    进入洞窟的一刹那,姬眕按住了剑柄。

    钱晨却在瞬息之间,打出右手浮现的龙形玉佩的幻影,他手持玉佩虚影,低声道:“广陵绝响,聂政之勇!”

    姬眕眼中震惊之色闪过,杀意顿时消弭的无影无踪,他满脸的不可置信,骇然道:“你……你竟然也是?”

    钱晨微微点头,脸上无悲无喜,一副看透一切的样子,沉声道:“没错,我也是!”

    “太脏了!”姬眕语气复杂,颤声道:“正道太脏了!你怎么可能也是正道的暗间?”

    “正因为如此,才没有人能想到老衲是暗间。如你这般没有明显恶迹的,应该始终被魔道所怀疑警惕。就算真魔种子也掩饰不了你的可疑,一旦发生什么,他们第一个怀疑的,便是你!”钱晨信誓旦旦,摆出一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壮烈表情。

    “但你这般作为,如此称得上正道!”姬眕信念都快崩溃了。

    “老衲与你们只是合作,我做什么还轮不到正道来管,你记住,我只问你两件事。”

    钱晨语气幽深道:“魔门在谢安石他们那边埋下了一个暗中的眼线,你可知道,他们用的是什么手段?还有,魔道之中各个老魔头的情报信息,你也都要给我!我等必须联手,暗中杀死一尊地位不寻常的魔头,至少是八宗之一的宗主!”

    “眼线之事,我还有些线索,但想要在他们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那几位老魔头之一……这不可能!”姬眕震惊道:“就算我等联手突袭之下,也只能重创其中一人。而且我们两个绝对逃不掉!用间之道,在于暗。就算是要暗杀,又岂能如此强来?”

    “不用你出手。”钱晨淡淡道:“只需要我一人!”

    钱晨露出一个诡秘的笑意,道:“而且,这尊身躯只是我刚刚夺取的,方才所说的一切,其实都是骗你的,你应该知道我是谁才是!”

    “是你!”姬眕再次骇然。

第二百零二章金蚕无相露端倪,冰魄斩情克无常

    “先前我杀狼公子之时,便是因为他侥幸获得了一只‘千知蛊’,用在了我身上,因此怀疑到了我的身份!”

    姬眕手中浮现一只泛起碧绿幽光的虫影。

    “我后来夺得了这只蛊虫,却发觉不对。这种奇蛊最善于藏匿,须得在一只极为凶厉的蛊王杀尽群虫之时,极力躲藏,躲过每一次的蛊王追杀,才能一点一点蜕变为这种极其善于隐匿的蛊虫,让蛊窟孕育这般的奇蛊。”

    “但金蚕蛊王的孕育,需要经历一次彻底的蜕变,而且因为蜕变之时,金蚕蛊王几乎毫无还手之力,所以非得人为禁封的蛊坑,绝难以孕育金蚕蛊。”

    “因为蛊王蜕变,非得吞尽群蛊,否则一只最低等的劣蛊,也能在蜕变之时吞噬蛊王。”

    钱晨点了点头:“所以金蚕蛊伴生这等善于隐匿的蛊王,确实很奇怪。千知蛊完全可以趁着蛊王蜕变,吞噬其精血,如此一来蜕变的方向也不会完全朝着隐匿气息而去……也就无法成为奇蛊。”

    “所以我怀疑深渊之中,还存在一只更可怕的虫王,影响了它的蜕变。”

    “这只蛊虫躲的不是金蚕蛊王,而是另一只隐匿之能远在它之上的蛊王。甚至让它在金蚕蛊蜕变之时,都不敢出现!”

    “是无相金蚕蛊,还是千影游丝蛊,亦或是无形天魔蛊?”钱晨冷静分析出了三个目标。

    姬眕对魔道炼蛊之术,显然更为熟悉:“这三百蛊巢,乃是魔道天虫老祖的布置,此人的炼蛊之术已经到了神鬼莫测的境界。无形天魔蛊半虫半魔,通常将千万蛊卵种在人心之中,以人心阴毒为蛊虫资粮,使得一城一国,相互猜疑,自相残杀,孕育无穷憎恨、恐惧、怀疑为魔性,最后举城覆灭而成就一蛊。”

    “此蛊种在人心之中,几可扭曲修士识神,昔年汉末乱世之际,九毒魔教以西域小国炼制此蛊,西夜城二十万人相食,以至大成无形天魔蛊出世。董卓之乱时,卓以此蛊种在兵家绝世武修吕布心中,而扭曲其心性以杀丁原……造成汉末魔劫。吕布可是战国之后,少有修成战仙之体,肉身成圣的兵家修士,若非受情劫刺激,而摆脱无形天魔蛊控制,中土正道甚至未必能围杀大天魔董卓。”

    钱晨扮演的妖僧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冷笑道:“此劫之后,道门便以封神榜重新请下瘟部使者,令其监测中土绝虫榜上六十八种魔虫的气息。无形天魔蛊排列第四十三位,再无可能在中土出世!”

    “而且若是天虫老魔能炼成此蛊,扭曲谢安的识神,令其暗中杀光世家真人便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姬眕也表示赞同,继而道:“千影游丝蛊,真身宛若千道游丝幻影,无孔不入,同时可以绝杀千人,乃是专攻暗杀的奇门蛊虫,用于刺探情报,实在是大材小用……”

    “那么就是无相金蚕蛊了!”钱晨摊开手道:“把‘千知蛊’借我一用!”

    “干嘛?凭借千知蛊,可找不出无相金蚕。”

    虽然嘴上如此说,姬眕还是将手中碧绿的虫影交给了钱晨。

    钱晨捻起那米粒大小的奇蛊,在神识扫视之中果然极其难以察觉,潜伏之际,就如同不存在一般,非得神念扫过数次,才能察觉一丝隐晦的波动。而这只是一只劣化的奇蛊便能如此,无相金蚕又是如何难以察觉,此蛊,只怕种在谢安身上,都有成功的可能。

    “我自有用处……还有,要杀的人呢?”钱晨收起蛊虫,抬头看了姬眕一眼。

    姬眕看到那充满邪气的大光头,还是不禁一阵恶寒,忍着不适道:“是无常宗幽忘老魔。”

    “无常宗修行的功法极为诡异,许多魔门宁可招惹那些杀伐强横的魔头,也不欲和无常宗动手,为何选他?”钱晨微微皱眉道。

    “幽忘老魔修炼的是《无忧奈何经》,此经与《忘川幽泉引》并称为无常宗最为诡异的两大邪经,修行此经者,要去偷取众生的记忆得以修行,越是刻骨铭心的爱恨情仇,所修出来的忘情水便越发浓烈……”

    钱晨眉头顿时舒展,这般用于神魂之上的能力,最受自己克制。他倒想看看,自己的神魂根本都在道尘珠中,记忆里更有太上道祖的身影,谁家的神通,敢去偷有有关太上道祖的记忆?

    偷……尽管偷,偷出一个太上到脑子里,他全宗上下死不干净,就算我输。

    只怕魂飞魄散了,都要遗祸后人。

    太上的身影是谁都能看的吗?他身合天道之后,看他一眼等若直视天道,钱晨自己都不敢多加回忆。

    但这件事涉及钱晨的根本跟脚,绝无可能主动透露,姬眕更不可能知道这些,那他为何选择此人?

    钱晨微微沉吟,开口试探道:“昔年有一位一位道门天师,便是被无常宗的魔头窃取了挚爱的记忆,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其深入黄泉,打破无常宗门,只求取回自己的记忆……那一劫后,无常宗元气大伤,到了现在都没有恢复过来。可见此法害人伤己,一旦惹怒了高人,只怕生死大仇都不足以形容。”

    “是啊!”姬眕一脸怅然道:“不过据说是那一代的广寒仙子,欲借此了断情劫,主动舍去的这一段记忆。无常宗不过是误伤罢了!吴刚天师,何以至此?广寒情劫,果然……”

    说着他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转头看到钱晨的眼神透着一股杀气,姬眕不明所以,只得转移话题道:“幽忘老魔因为功法的原因,所有见过他的人,都无法记住他。此地众多魔头,能记住他的寥寥无几,所以我们对他动手不必顾忌太多。能记住他的老魔头绝不超过一手之数。”

    “那可不是,我跟他动过手来着,都想不起来这人。”

    钱晨真身不在,估计化身跟幽忘老魔动手的时候,被偷了几个念头,对此人也是印象全无。

    但他为了掩饰道尘珠的存在,必须质疑道:“若是我等杀他的时候,忘记了来意,甚至你都忘记了我的身份,那该怎么办?”

    “我来此地用间,难道就不害怕遇到幽忘老魔,被他窃取了真正的记忆?”姬眕道:“白虹剑气,意在剑先。只要一剑在手,无论被窃取多少杀意,都能凭着剑法的本能而动,只要在出剑之时忘却一切,眼中只有目标,自然不怕他搞什么鬼。我记得,你也得了此剑的几分精髓。”

    “忘战而剑极是凶险,全心投入斗剑之中,只怕会忘了后路,失去了一剑不成,立即远遁之念。”

    钱晨已经隐隐赞同了他的看法,但还是转圜了两句道。

    姬眕施施然道:“刺杀那几位老魔,有何人不是凶险万分。我等和幽忘交手,至少要三个呼吸才会有人发现。九个呼吸之后,才有魔头来援。而其他人只怕更加短暂。”

    “九个呼吸,很难杀得了此人。”

    钱晨习惯性的谦虚,其实此魔最大的能力被自己克制,钱晨只需七个呼吸便能将之斩杀,但如此,谁都会知道他身上有秘密,他假装犹豫片刻,把一枚印玺交到姬眕手中,道:“将此印放在祭神台上,至少能为我们争取三刻时间!”

    “元阳帝印……”姬眕看到了印玺上的刻文,不禁面色古怪。若是真有元阳帝印在手,那还啰嗦什么,一印砸下去,整个洞天只怕都要崩溃。

    “仿制的!”钱晨不得不提醒道:“此乃罗天法器,会引动祭神台的异变。”

    姬眕将信将疑,将之收下。

    两人议定后面的行动,钱晨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容十分浪荡,叫姬眕背后汗毛竖起,捏住手中飞剑道:“你干嘛?”

    钱晨笑道:“你不觉得这样出去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姬眕眼睛圆瞪,不禁失色道:“糟了!我的清白……”钱晨整理了一番身上的僧袍,带着一脸满足之色,大摇大摆的就走了出去,姬眕在背后看的两眼冒火,偏偏没有任何理由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贱人败坏自己的清明。

    就算卧底魔门,他也未曾如此狼狈屈服过,姬眕之名,未曾有恶迹彰显,不然也不会被老魔们怀疑。但今日过后……一世英名具丧!

    魔道中的勾心斗角未曾击垮他,但正道这边的卧底同伴,却差点让他丧失了为间的决心。

    “这就是天道给与我的考验吗?”

    姬眕扯着衣领,犹如被人糟蹋的小媳妇一样悲愤仰头,叩问苍天。他忍辱负重,缓缓走出石窟,便看到外面的九幽道弟子皆面色古怪的看着自己,目光之中,有鄙夷,有敬佩,有同情,有了然,有怜惜……

    姬眕皮面如火烧了一般,他只能死着个脸,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石窟,敏锐的灵觉感应到很多人盯着自己的屁股,让姬眕差点炸开。

    我裂开了啊!

    姬眕内心咆哮,恨不得去跟钱晨拼命。

    …………

    祭神台左近,一处黑雾笼罩的石窟之中,两名看守再次的弟子心中犹疑:“我们在这里干什么来着?”但很快他们有脑袋放空,忘记了这个疑惑,如死木一般站着,只感觉脑海里的东西越来越空,渐渐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这时候,一位背着古琴的男子走过他们身前,两人也不奇怪,只是眼神放空。

    姬眕闭着双眼,心神紧守着手中的飞剑,他自百丈之外便认定了这一个方向,闭上双眼,不看周围,径自走了下去,心中所有念头都系于一剑之上,根本不受那盗取记忆念头的黑雾影响。

    “我如果叫他一声,会发生什么?”走在最前面的钱晨不禁有些好奇。

    “嵇眕!广陵绝响,聂政之勇!”姬眕猛然睁开眼睛道:“你干嘛?”

    随即他眼神一散,又忘记了什么,身上的一线剑光闪回,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又闭上了,心神继续紧守一念,忘却了之前的所有。

    “嘿嘿,有意思!”

    钱晨微微一笑,感觉到一丝无形的天水流过,他以道尘珠趁机截取了一点昏黄的水迹:“忘情水?亦或是孟婆汤?这无常宗,有一丝太上这个考斯普雷狂魔的痕迹。难道真有过地府,留下了无常宗的道统?”

    “姬眕此人以白虹剑意,将自己的意识锁定在将要出剑的一瞬间,无论抹去他多少记忆,都能恢复存档,随时可以出剑,这般剑术应用倒是很有趣!”

    钱晨拍了拍他的肩膀,感叹道:“眕儿,我潜入此地之时,偶尔也听了几耳朵。如今你可是九幽道,不,是整个魔门八宗名声彻响的人物,许多传言,那是不堪入耳啊!不堪入耳啊!”

    姬眕睁开眼睛,满是怒火死死瞪着他。

    随即剑光闪回,他又忘记了一切……

    钱晨才随手从他怀里勾出了一个乾坤袋,姬眕继续满是怒火的睁开眼睛,剑光又继续闪回……

    “我乃是楼观道的新掌教!”

    剑光闪回……

    “在下李尔,曾名动建康!”

    剑光闪回……

    “李太白也是我马甲!”

    剑光闪回……

    如此三番几次之后,钱晨就差把他手中的飞剑都拿在手里把玩一番了,“我是你爸爸!”最后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姬眕差一点就把自己积蓄已久的那一剑刺了出去。

    钱晨连忙摊手道:“好了好了!不玩了!”

    他截取的忘情水已经够多,足够他分析一番了。

    幽忘老魔睁开眼睛,其所在的石窟之中密密麻麻的散步着无数行尸走肉,那些满脸麻木的人群,环绕着他所在的石台,犹如驴一般麻木的绕着圈子,他们之中有老有少,口中都痴痴的念诵着什么。

    “夫君!”有青衣妇人,眼中一点光芒不灭。

    “我儿……我儿!”有白发苍苍的老妇四处摸索。

    “子曰……子曰……”有儒生穷经皓首,残留的一点浩然之气在胸中泛起白茫茫的雾。

    “母亲……娘!”有孝子蹒跚向前。

    “哈哈……南晋给我提供的消息,果然不假,人间忠臣孝子,痴情男女,慈母游子,一点灵情果然能感天动地,这些人各个都是神祇所重的资粮,若非有他们司马家相助,我还弄不到这些魔种。”幽忘老魔背后的黑雾一聚,无数老老少少,男男女女身影从中浮现,一个身影都是所有人有关他们的记忆。

    皆灵动非常,宛若生人。

    甚至还有将军怒叱,儒生义正言辞的大骂老魔,还有孝子苦苦哀求,慈母不住叩首,更有痴情男女明明就在身边,两人却无法相见,触手难及,人间军气,浩然正气,孝心母爱,甚至道道情丝,都被炼化为一道道晶莹的水珠,汇聚成幽深狰狞的魔躯。魔躯可以化作那些身影的任何一道,完全替代此人。

    “一个人的生命,除了他本身,还有其他人对他的记忆……只要将这些记忆汇聚在一起,便能凝聚为一道完整的印记。”

    “如此偷天之术,待我融汇三千印记,便可历经三千劫修成忘情天魔,任意扭曲众生在世间留下的印记。宙光亦能修改,有情众生亦可创造,昔年我道的天魔祖师在海上一梦,成就一万人海国,将其存在铭刻于海外亿万人念头上,号称知梦老祖,化身亿万,可惜老祖亦正亦邪,修成天魔后居然背弃了魔道,沉沦于众生之中,疑似道染。所以要想修成忘情天魔,还得在这些人的记忆中,留下对我刻骨铭心的恨意,才能借此锚定自我,不再迷失。”

    “大成之后,只要不招惹广寒宫那群娘们,谁也奈何不了我!”忘幽老魔得意大笑道。

    无常宗《无忧奈何经》邪异至极,唯一所怕的,便是广寒宗《太阴斩情刀经》。

    就此

    昔年某一任广寒仙子借助无常宗斩断情劫,《斩情》大成,差点害的无常宗覆灭,因此,历任修行《无忧奈何经》的无常宗弟子,被耳提面命,不得招惹广寒宫。

    但让忘幽老魔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任广寒仙子,正在提刀赶来的路上。

第二百零三章一刀斩情求解脱,广寒仙子入凡尘

    “嗯?”幽忘老魔突然抬头,望向石窟来处的那条通道,从那里传来了几许清晰的脚步声。

    一道影子被微弱的光线拉长,投射在了洞口。

    一位白衣胜雪的男子,背后背着如他一般宽大的古琴,一柄雁翎长刀握在手中,斜斜指着地面,他的双目紧闭,却有一股凛然的神意锁定了幽忘,似乎永远不会迷失方向。

    他飘然而来,行于那群环绕幽忘旋转的行尸走肉之间,他手中的长刀犹如寒铁冰彻而成,刀身几乎透明,牢牢吸引了幽忘的目光。

    “这份气势……能进入我的忘忧域中,犹如可以对我出手。这是以刺客之道,存杀意于刀中,得刀而忘我,纯以刀意而动,涅至一念不起的虚空之境。好一个无念杀法!”

    幽忘老魔抚掌赞叹道。

    他的目光更离不开钱晨手中的长刀了。

    “能将刀意晋入如此境界的修士,固然是一个上好的收藏品。”

    “但你手中的那把刀……”幽忘的目光收缩,透露出一个炽热和贪婪的眼神:“才将是我至高无上的收藏啊!”

    “刀的材质固然极佳,但此刀之中那一点执念……万古不移,刻骨铭心,我一生之中从未见过如此执着如魔的一念。若是留下这执念之人来杀我,我一定会转身就逃……”

    老魔头看着‘我执刀’,露出如饮醇酒的熏熏然。

    钱晨依旧紧闭着眼,陷入无法无念,纯以刀意而动的境界。

    “可就凭你……”老魔仰头大笑,不屑一顾。

    《无忧奈何经》的破解方法,就那么几种。

    以刀意锁定,陷入无念之境来刺杀的人,无常宗历代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早就留下了十足的破解方法。陷入这般境界的刺客,刺出的那一剑,劈出的那一刀固然神而明之,为自己刀法的巅峰。甚至对敌的应对之上,变化并不逊于原来,犹有胜之。

    但失去了神智的判断,纯以本能而行,仍然存有极大的破绽。

    致命的破绽!

    老魔背后的道道人影突然收敛,滚滚的黑雾融入其中三道身影之中,顿时让他们鲜活了起来。

    一位碧眼黄须,眼窝深陷看上去有胡人血统,却是中土士族打扮的男子,端坐老魔身后,孤身一人,独盏饮酒;

    另一位中年男子眼神空寂,明明面目还年轻,却已经白发苍苍,披散在身后,纵然如此他依旧称得上一声俊美? 他表情愁苦的站在老魔身后? 孤身昂首? 叹天地之悠悠……

    最后一位是一个绝代风华女子,她回头凝视着前方男子的身影,嘴角微微带笑。

    幽忘老魔平静的看着持刀而来的钱晨,看他的身影微微一滞? 脚下的步伐也开始稍稍散乱。

    老魔修成的本命神魔千变万化? 可以说他凝聚了多少人的烙印,便有多少条命。

    这三人都是他平生最得意的收藏? 每一位都是阴神之尊的强者,他拥有所有有关他们的记忆,从世间抹去了他们的存在? 只要他将这三人显化出来? 便能完美的使用三人的所有神通法术,甚至连境界也完全的复制了下来。

    “此三人皆是世间声名赫赫的强者,他们每一位都曾名动一方,身世修为大有不凡? 但如今却只有我拥有关于他们的记忆。”老魔随手指了一人介绍道。

    “这一位是江东孙氏的阴神真人孙无妄? 其为人贪婪无度,酷烈好杀,昔年东海郡鲛人之乱时? 便是此人出手,掠杀鲛人海国。那时的江东渔民无不咬牙切齿,深狠此人,一身神通《江月沧浪诀》曾于大洋之上横击龙女,与龙族天生的御水神通平分秋色。更兼天生孙家碧空神眼,能窥破法术神通的破绽,长乐亭主的龙女真身,便是被此人窥破。”

    “我为了将他完美的收藏,先是暗害了其子,再代替其子去追求长乐龙女,在其中调拨离间,数次暗算,终于逼得嵇康出手,把我的化身杀了!然后在此人怒而出手,和嵇康两败俱伤之际,我便趁机于东海郡下手将其炼化……”

    幽忘老魔表情陶醉,这是他平生最为得意的一次算计,后来他披着孙真人的皮,甚至面见过司马炎,达成了魔门和司马家的合作,陷害死了嵇康。

    钱晨依旧闭着眼睛,一副没有半点念头波动的样子,但在道尘珠中的神识却蓦然一乐,了然心道:“我这下知道,为什么姬眕一定要先对你下手了。也知道他为何对你了解如此之深……”

    “这小子,敢利用我!”

    幽忘老魔察觉到持刀之人,无法无念的境界已经有所波动,他锁定自己的神意,渐渐被这些人分散,因为本质上这些人也是老魔的一部分,当他出刀之际,威力一定会再下降三分。

    他大笑着,介绍下一位:“此人乃是我的师弟,身为无常宗掌教弟子,首席真传,下一位掌教候选人,资质可比我高多了!奈何资质太高,修炼《无忧奈何经》未必可以,此经最考验的,毕竟还是心性。”

    “当年他吞噬了吴越剑阁那一代最优秀的真传弟子,却沉沦于其记忆之中,被种下了情种,和那人爱上了同一个女人。甚至不惜冒险伪装成那人,去接近那个女人。”

    “掌教让他亲手杀了那个女人,将其也炼化为印记,破除情劫。他却不惜暴露身份,也要帮助那个女人逃离,逼得掌教不得不清理门户,把他炼化成了我的化身!奈何桥……”

    白发苍苍的中年男子化为一道白骨神桥,出现在老魔的脚下:“辛苦修炼出来的大神通雏形,还不是便宜了我?”

    “还有海外风华绝代,名动一方的风闻楼这一代天下行走。可笑的是,她居然喜欢我的师弟,可惜啊!那时候师弟已经没机会下手了,白白便宜了我,被炼成了我的化身。”

    幽忘老魔冷眼看着钱晨一步一步走向他面前,道:“你一旦记住了这些人的名字,事迹,便中了我的神通化情水,要被我的一丝化身侵入识海。但我没有感应到你的这一点念头,看来你,并没有保留那一丝神念做反应……如此杀起来,甚是无趣啊!”

    “你虽然修为差了一点,但凭着这身刀道修为,却也能列入我的得意收藏了!”

    幽忘老魔冷笑一声,身边碧眼黄须的孙真人赫然起身,碧色的眼眸死死盯着钱晨,已经窥探出他一身气机的变化,一出手便是一条大江沧浪滔滔。

    江水之中倒映着一轮明月,江水乃是神通所化,冲击之下,可以将山石粉碎。

    一道剑光从钱晨的影子里爆发出来,在瞬息之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贯穿了江水中倒映的明月。

    大江沧浪只是掩饰,真正的杀手,便是那一轮明月。

    碧眼黄须的孙真人看着自己被贯穿的胸口,愕然道:“怎么可能,我的神眼为何……”

    嵇眕冷声道:“为了杀你,这一剑我练了三十年!”

    孙真人看着他有些熟悉的眉目,倏然道:“原来是你!”

    “原来是你……”幽忘真人浑不在意的收了孙真人,化为滚滚的黑雾回到自己身后:“姬师侄儿,你藏得好深,原来傅老魔一直想找的那个正道卧底,就是你。”

    “可惜你还是太急了一点,两个修成无法无念的小辈,也想来杀我。就算要杀我,你也应该等到最后,而不要被区区一尊化身便引了出来。”

    嵇眕脸色难看,他哪里是自己想要出来,明明是被钱晨扔出来的。

    幽忘大笑道:“你的无法无念被破,还有什么本事对我出手?”

    滚滚的黑雾化为一条涛涛江水,这是传说之中地府的忘川河,每一个浪花之中,都有一个人影,演绎着从婴儿到长大,一生的爱恨情仇,最终惨死于一个刻骨铭心的魔头的身影之下。

    那忘川中的魔影汇聚成了一个恐怖的魔头,八条手臂,抓向嵇眕的所有念头。

    这一刻,嵇眕感觉自己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

    此时,幽忘抓住的一个念头浮现,却是嵇眕对钱晨的一个想法——又惊又怒:“他在搞什么鬼?”

    就在滚滚黑雾漫过钱晨的那一刻,他突然动了,手中冰彻的长刀一扬,勾起一个玄妙的弧度,他的身影这一瞬如闪电一般,冰晶剔透的冰魄长刀,化为一道晶莹的长虹,直斩幽忘老魔。

    老魔头身后的黑雾之中浮现无数鬼影,迎上了这一刀,每斩杀那一道鬼影,都会有一人残死之时,绝望,哀嚎,恐惧,祈求的杂念,渗入钱晨的识海之中,栩栩如生,叩问正道的道心。

    每一道鬼影,都足以削弱一丝刀意,幽忘老魔很有自信,待到此人斩杀数百道鬼影之后,这劈来的一刀,将再无威力。

    “求求你,不要杀我家相公!”一名女子迎上的长刀,她的目光绝然,神情生动。

    “我儿!”白发苍苍的老妇扑向了一个男子,挡在了他身前。

    “娘!”男子紧握双拳,手上青筋暴凸,咬牙怒视钱晨。

    无数人的生死,无数动人的记忆与牺牲,一切爱与美好都浮现在钱晨刀下,只是瞥了一眼,嵇眕便知道,这一剑换做是他,刺不下去!

    怎么有人能无耻到,以这些真挚动人的灵情为武器?

    怎么有人在犯下如此滔天罪孽之后,能如此毫无悔意!

    那白骨神桥,瞬息化为白发苍苍的男子,目光之中是无尽的后悔,他一剑迎上嵇眕,长剑挥舞之中,有着强烈的自毁倾向,错!错!错!长剑所向,奈何桥上刻骨铭心的铭刻着这几个字。

    嵇眕的百步飞剑竟然在此人面前第一次败退,百步飞剑是杀人的剑法,但如何奈何得了一位求死的人?

    就是最强的刺客,对此也无可奈何。纵然嵇眕飞剑速度无双,但只要他刺中那个身影,便会被他一起拉入毁灭的深渊。

    此刻,嵇眕已经开始遗忘更多,奈何桥上出现了一个七八岁,身上生有肉鳞,粉雕玉琢一般的孩子,他紧紧握着手中的小木剑,抿着嘴,目光满是倔强。

    “那是谁?好眼熟啊!”

    嵇眕顺势出剑,心中只有一丝淡淡的疑惑。

    这一刻,面对无穷幻像,面对渗入识海的种种杂念,钱晨嘴角浮现一丝微笑,赫然睁开了眼睛,满目的戏谑,手上已经迟疑的长刀,瞬间坚定起来。

    “这一刀,斩过自我,斩过魔性,斩过太上天魔……你是什么货色,也想挡我?”

    晶莹剔透的刀光拂过杂念,那无数满是血污,无数挣扎哀嚎的幻影骤然破灭。

    钱晨手中的刀光冰彻晶莹,飘渺犹如秋鸿,带着一股不受拘束的洒脱,将道道鬼影——瞬间斩却。

    幽忘老魔不受控制的惨叫了起来,滚滚的黑雾在这一刀面前,犹如长鲸吸水一般被抽空,忘川被刀光之中的寒意洞彻,化为一条晶莹的冰川长河,无数印记瞬间被斩却。

    幽忘老魔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惊恐道:“冰魄神刀,斩情刀意……你是这一代的广寒仙子!”

    他魔光把自己一裹,将白发苍苍的男子和绝代风华的女子,通通迎上了这一刀,自己则化为一道魔光,想要遁逃。

    白骨神桥被斩断,女子挥舞的长纱,也被刀光劈成漫天的碎片,两人铭刻于黑雾中的印记,骤然浮现,在刀光之中无声无息的粉碎。他们对视一眼,脸上都浮现了由衷欣喜的笑容,和一缕解脱之色。

    男子朝着钱晨微微一礼,将足下的白骨神桥,送到了钱晨的脚下。

    他追寻着某个身影,于黑雾之中缓缓消散……女子也追随着他而去,脸上满是是浓浓的情意。

    …………

    这一刻,吴越剑阁之中,手持新炼成的本命飞剑的钱棠,正在回味李太白在大江之上,斩杀龙神的那惊世五剑,手中剑光绽放出朵朵青莲,却徒有其形,他不时停下剑光,比划揣摩,口中喃喃着:“青莲剑歌,太白遗剑……”

    正沉迷于剑道之时,脑海之中,有什么东西电闪而过。

    似有一道闪电贯穿了他的身躯,让钱棠颤声道:“大师兄?不……他是……魔头?”

    顾家内院,已经嫁为人妇的张彤云突然一愣,一滴清泪沿着姣好的面孔,流淌而下,滴落在了面前的茶盏上。她反手抽出已经数十年没有拔出的长剑,在院中,伴着初冬的第一场雪,迎风舞蹈。

    剑光伴随着雪花片片飞起,天地间一片白茫茫……

    海外风闻楼,所有人都有些猝不及防,有人提笔在手中的竹简上书写:“谁偷走了我们的记忆?”

    “我等的天下行走死了都不知道!耻辱,耻辱!必须派人去中土调查!”

    阴风之中,在龙车旁边小心翼翼靠着山河相鼎调息的顾真人,突然跳起来大叫道:“不对,怎么我好像多出了一些记忆,孙真人?孙家有这个人吗?”

    祭神台上,盘膝而坐的双头狒狒突然皱眉,石台之中传来一声凝重的声音道:“不对,我的记忆回来了!幽忘老魔那里有变!”

    傅老魔抬头望向钱晨等人所在的方向,浑身的乌金魔光化为道道锁链,就要朝着那气息诡异的地方遁去,这时候,埋在石台之下的一枚小小玉印突然爆发出无法想象的神光,整座石台都开始剧烈的颤动。

    祭神台上,一道神光冲天而起……

    ……………

    顾不上心疼那些被斩却的印记,幽忘老魔化为一道魔光,就要朝祭神台逃去。

    “傅老魔他们一定察觉到了变故,此人要斩却我吞噬的那些印记,需要一个呼吸……只要我撑过这段时间,他们逃都讨不了!纵然是广寒宫这一任广寒仙子,又能如何?”

    这一刻,钱晨手中的刀光落下,斩却了密密麻麻的记忆,大厅之中的行尸走肉纷纷露出解脱的笑容,幽忘老魔也露出了逃生在望的微笑。

    但这一瞬,他看到了与钱晨手中的长刀同样的刀光,按在了一个穿着僧袍的光头男子手里,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无穷的黑雾汇聚在他身上,一点铭刻至深的执念,从刀光里泛起。

    姬眕也下意识抬起头,只看见无穷黑雾融汇到一个僧人的身影里,一道无法想象的刀光,从此人手中浮现……

    “解脱!”

    “斩情!”

    一前一后的两道刀光交错,他的视线只停留在那两道刀光交织的一瞬。

    此时的幽忘老魔的心里,浮起了深深得悔意,那把刀中的执念,竟然如此可怕!

    自己最后逃生的希望,居然毁于他以为依仗的神通无忧域手中。

    这是他最后的一个念头!

    钱晨缓缓收刀,目视着那个僧人的身影渐渐消散,手中的‘我执’平复了的颤动,老魔无头的尸体噗通一声摔落在地上,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钱晨将我执刀插入琴腹中,《无忧奈何经》真是一门作死的功法,看那老魔头一副贪心炽烈的样子,还以为他真能受得住呢!

    这不,给你一个机会,是你自己不管用啊!

第二百零四章如是两刀惊魔道,身世成谜雾隐楼

    此刻,姬眕眼中依旧残留着那两道惊艳的刀光,一道宛若冰虹,刀光晶莹剔透仿若带着万古森寒,将一切杂念斩却。

    无常宗最为邪诡,盗取至众生的记忆,皆被这一刀刀光冰封,破碎,这一刀让附近所有的行尸走肉都突然瘫倒在地,从那无尽折磨之中解脱。

    无常宗的诡异魔经,面对这死死克制其本质的一刀,溃不成军。

    第二刀更为惊艳,它借助幽忘老魔本身的神通显化,甚至并无实体,反而像是无忧域盗取的记忆中倒映的残影。

    这一刀如梦似幻,只是钱晨手中那柄雁翎长刀的一点执念倒映,只在钱晨的心灵之中,幽忘老魔的无忧域之中显现,但就是这仿若幻影的一刀,却叫幽忘老魔魂飞魄散,瞬间倒毙,姬眕看的是张目结舌。

    看着这真幻交错,斩情、解脱的一刀,姬眕目光收缩,掌中的百步飞剑发出一声高亢的剑鸣,白虹剑意蠢蠢欲动。

    但姬眕不得不压制了飞剑的异动,此时他们刺杀幽忘已经过了五个呼吸,此地距离魔道的大本营祭神台太近,随时都有敌人来援的可能,刺客之道,一击不中,即刻远退。

    一击既中,更要远退,他们又不是死间?

    所以钱晨迅速无比的从幽忘身上钩出了一个乾坤袋,用忘情真水洗炼去上面可能存有的烙印后,便将其抛给在旁边等候的小妖怪。耳道神带着战利品一溜烟的远遁,钱晨和姬眕皆以剑光裹着,飞速遁走。

    临走前姬眕更是一道剑光,将此地的石窟搅碎,又把两位在通道门口看守,记忆几乎一片空白的魔道弟子斩杀……

    两人消失一刻钟后,浑身裹着乌金魔光的傅老魔犹如一道长虹,出现在这片废墟之上。

    一个黑袍人闪现出来? 正是傅老魔,他身边很快又出现了心佛宗的无相邪佛,真传道的不死道人等等。

    几人看着一片狼藉? 已经被碎石掩埋的石窟,面色具是阴沉难看。

    傅老魔一挥手? 身后的乌金魔光便交织成数条锁链,将那些碎石挪移开来,显露出一片密密麻麻的尸体包围着的幽忘老魔遗骸。

    幽忘的尸体死不瞑目? 表情骇然? 瞳孔里还残留着恐惧,绝望和悔恨,他整个身躯呈现正欲向外飞遁的姿势? 死死戒备着身后,但贯穿其身躯,将他当胸斩断的刀痕,却是从他逃离的方向斩出。

    老魔死的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傅老魔摄来这里残余的黑雾? 不禁皱眉道:“从我等发现此地异动? 到幽忘身死,几乎不超过五个呼吸。”

    “有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杀了他?”无相禅师凝重道:“至少我等都办不到!”

    “这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力!”段老鬼也感叹道:“杀他的人来去匆匆? 没有时间毁掉尸体? 从现场的痕迹来看? 幽忘老鬼在一照面便被人彻底击溃,只想着逃……而后埋伏在他身后的那人,以绝强的刀法将其斩杀。”

    “这说明至少有两位远在他之上的强者联手伏击……而且我还发现了一些不太引人注意的剑痕。”

    几位老魔都看到了那几道剑痕,都不以为意的移开了目光,视线始终被那两道刀痕占据。

    “后来杀他的那人,还占了一些伏击的便宜。但能一刀斩杀幽忘,连一点残余的魔念、魔头都没有留下,也着实惊人。”

    傅老魔凝重道:“可我还是好奇,究竟是何等大敌,才能让幽忘第一时间丧失反抗之念。要知道他只要撑到我等来援,便有十足的把握脱身!”

    “能叫无常宗的忘情神魔如此闻风丧胆的,只有广寒宫!”不死道人幽幽道。

    “难道这一代的广寒仙子已经出世,而且还跑到了金陵洞天之中与我们为难?”无相禅师双手合十,没有五官的面目扭曲蠕动,分外诡异……

    “应该还是有内鬼作祟!”

    傅老魔捏着掌中的一枚玉印,将其摔了出来:“引得葬魔石台异变,拖住我等来援的便是此物……”

    几位老魔头都深深看了那枚玉印一眼,上面铭刻的元阳大权的神道符文,萦绕着一丝古朴神秘的气息。

    如今这枚玉印如今平平无奇,再无半分威势,但众人可都记得,此印在葬魔石台上,引动那无穷神光镇压而下的时候,散发着是何等惊人的气息。

    若非这等气息只是一闪而逝,他们只怕现在还要被拖在石台处。

    “元阳帝印!”傅老魔冷冷一笑:“若这是真品,我们能逃出来便是最大的奇迹了!”

    “仿制的神器能有一分神韵,便已经是很了不得了!”不死道人淡淡道。

    “你的意思是,这枚玉印乃是方仙道的遗物?”无相禅师没有眼睛的脸,凑上前去,仔细端详着那枚玉印,少顷,才点头道:“确实有方仙道炼器手法的痕迹……”

    “方仙道仿制的神器;正面一刀几乎击溃幽忘老魔的广寒仙子;再加上埋伏了一刀,绝杀幽忘的那人……”

    “此局对付幽忘固然是十拿九稳,甚至就算要对付我们中任何一人,也至少有三成把握。看来谢安只是明面上的一个幌子,正道真正的杀招隐藏的极深……但他们对幽忘下手,轻易暴露出自己的手段,究竟是为何?”

    “幽忘被广寒宫太阴斩情刀克制,按理来说,并非他们最想要对付的人。”傅老魔沉吟道。

    “这是阳谋……”

    段老鬼绝然道:“幽忘老鬼被如此轻易的绝杀,说明正道的力量固然弱于我等,但已经有足够的威胁。而且这种力量藏在暗中,就埋伏在我们身边。如此一来,司马炎要借助葬魔石台蜕变,我等都不可能离开石台左近。”

    “一旦我们之中少了两人,正道便足以强攻石台,破坏司马炎晋升元神。原本有那二心魔猿坐镇,答应我们守护石台,但这枚元阳帝印发动的时候,二心魔猿的态度也极为诡异,面对这枚玉印,它竟有坐身事外之心!”

    无相禅师语气有一种淡淡的疑惑。

    不死道人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僵硬的冷笑:“如此我等再难离开石台!原本布置的种种埋伏手段就废了大半,毕竟那些手段,总要有阳神之辈镇压,才能对正道造成威胁,一旦我们困守石台,正道便可从容清扫!”

    “原本以为正道只有谢安一位阳神,而我等魔门共有四位,加上一位不能出手的司马炎,坐镇石台的二心魔猿,天时地利又都在我们这一方,布局起来从容至极。但现在看来,斩杀幽忘,正道至少暴露出了两尊阳神的战力,更在我等身边明目张胆的伏杀,表露了威胁葬魔石台的手段,对我等造成了牵制。”

    “如今只要有两人落单,正道便有伏杀的可能,我们根本不可能离开石台,反倒是敌暗我明……咱们魔道,什么时候这个光明过?”段老鬼有所不满。

    “若是三人联手,一旦被正道设法牵制,葬魔石台这边又随时可能有变。”

    “布局之人倒是阴狠,但也因此令我怀疑……他们是否真有两尊阳神战力?”不死道人凝视着贯穿幽忘老魔尸体的那一道刀痕。

    他抚上幽忘的尸体,看到尸体上的刀痕扭曲了起来,似乎要脱体而出,将面前这人斩却。

    不死道人瞬间缩回手指,他感受到了刀痕之中那股万劫不磨,挣扎在无间地狱之间的执念,不禁和傅老魔异口同声道:“天魔化血神刀!”

    “不,是天魔化血神刀的刀法,加上超乎神刀原本樊篱的刀意。”

    “这刀意执着如魔,徘徊在正邪之间!”无相禅师也伸手去试探刀痕,终于色变,没有五官的脸庞震惊的扭曲起来:“其中更有一丝禅意……已经顿悟执着,却不肯放下,纵然清净寂灭,犹然有一点执念不灭。这是——魔佛之心!”

    “是了!”傅老魔沉声道:“正道有两尊阳神战力,依旧不敢正面强攻,有可能是各怀鬼胎,不能相互信任。”

    “斩破幽忘道心的乃是广寒仙子,而绝杀他的那一刀,却出自唤醒此地凶灵,之前埋伏我等一刀的那人。那人炼就魔刀,却超脱魔刀之上,甚至不惜与正道合作,也要暗算我等!”

    此时,众人心中具泛起一丝寒意,那人的算计之深,简直是此行最大的幕后黑手。

    他和正道的合作,必然不是一开始就建立起来的,正道不可能主动暴露在魔门埋伏的暗子,如此信任那人。

    那么能联合正道,布下这一局的原因就显而易见了!

    必然是此人察觉到了正道的暗子,却并没有告知魔门,或是利用暗子挑起正邪冲突,而是和正道合作,暗算了他们一次,将魔门的优势削弱到了极致,达成了与正道的平衡。如此魔门无法掌控大局,正道那边又落于下风不得不依重此人,才会给此人从容布局的机会。

    而此人的目的,几位老魔也隐隐有所猜测。

    应该是想要代替司马炎,成就元神……

    为了更进一步,魔道的阳神强者做出什么都可以理解,待到他成就天魔,难道魔门还会为了区区一个司马炎,和他翻脸不成?帮助司马炎成就元神,是几位天魔要借此布局中土,但若是有魔道强者借此成就天魔,成为魔道新的棋手,它们也不会过于责难胜利者。

    成王败寇,那一步迈出,便再不受限制。魔道便是如此!

    几人心中如此猜测,面色不变,却各自有了自己的小算盘,他们对视一眼,带上幽忘的尸体匆匆回归了葬魔石台。

    …………

    姬眕和钱晨撤离到了僻静之处,姬眕终于忍不住开口:“既修炼了九幽道的天魔化血神刀,又炼成了广寒宗的冰魄神刀……你究竟是谁?”

    钱晨朝着黑暗中走去,头也不回道:“问这么多有什么用,你应该知道谢安既然肯信任我,就说明我没有问题。你还是尽快回到九幽道,免得惹人怀疑!经此一事,他们肯定是确认了魔道那边有内鬼……若是你被抓住了!大好局势,毁于一旦,未免可惜!”

    姬眕心中诸多线索一一闪过,忽然这些线索都勾连了起来,隐隐指向一个人。

    精通广寒宗冰魄神刀,可能是新一代广寒仙子,又兼修了九幽道天魔化血神刀,甚至在魔刀之上的造诣,远超自己所知的那位九幽真传,同时还精通琴道,没有见面,便揣摩出了一丝白虹剑意,自称‘钱晨’……

    这些身份,除了天魔化血神刀,都可以和一个人扯上关系!

    那便是三年前骑鹿过江,剑伏龙象,天下皆惊的李尔。

    姬眕脑海中这些线索被一道闪电串联了起来,他不禁失声道:“你是李尔!”

    钱晨默然停住了脚步,他手按在了背后的伏羲式古琴上,缓缓侧身,面对着姬眕。

    他知道……这是姬眕最后的试探,若‘李尔’真的是正道一方,那么钱晨并不会计较这失言一句话,但若李尔跟脚还是魔道中人,那么这层身份暴露之后,姬眕绝对会告知谢安,如此逼迫钱晨必须杀他,但杀了他后,谢安便会得知钱晨的不可靠。

    此人敢以生命来试探钱晨……倒是有些勇气。

    若是他在李尔面前,敢加上什么奇奇怪怪的前缀。

    比如说广寒xx什么的,钱晨就让他知道天魔化血神刀为什么那么红,冰魄神刀又究竟有多冷。

    但毕竟没有。

    所以钱晨嘴角只是勾勒出了一丝神秘的微笑,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天魔化血神刀的魔道强者,太阴斩情刀经的广寒仙子,青莲剑歌李太白,楼观道新任掌教钱晨,太上道三宝之一道尘珠,太上道祖的金手指老爷爷,你这才看到第几步?

    明明都告诉你了,我乃楼观道掌教,是你自己记不起来了。

    至于李尔,那是谁?

    行走江湖,第一要务便是马甲要够多。我的身份你才看到李尔这一层,连轮回者都看不到,还不如司马家呢!

    看到钱晨离开,姬眕终于松了一口气,李尔给他的压力实在太大!

    不说他曾经暴露出来的惊人修为,冰魄神刀,强横的剑法,琴音,乃至阵法修为,只是他不为人知的魔道造诣,那恐怖至极的天魔化血神刀,那最后斩杀幽忘时,脱胎于天魔化血神刀的那一刀‘解脱’,便堪称惊人。

    只凭着魔刀的手段,其人便是四位阳神老魔得心腹大患……而据说此人筑基才五年!

    李尔自北魏失踪后,究竟经历了什么?

    或者说,他真的是李尔吗?

    姬眕始终不敢肯定,钱晨最后离去时的微笑,似乎笼罩在一层面纱之下,神秘而诡异,充满着各种谜团。

第二百零五章昆仑镜光转百劫,天魔祭大局为重

    青铜禁殿之内,司马家的大宗正盘腿而坐,此时他的乾坤袋内,一只白白胖胖的小手掀开了袋口,紧接着浑身惨白,没有一丝人气的童子从袋中钻了出来,凑到大宗正的身后。

    童子似的人儿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那笑容越来越夸张最后整个嘴角高高的勾起,露出一嘴的獠牙。

    童子张着满是獠牙的大嘴,脖子突然伸长,绕道了大宗正的耳边,凑到他耳朵眼的位置伸出一尺长的舌头,嘶嘶嘶的说着什么。

    大宗正突然睁开眼睛,自言自语道:“双生神魔之间心意相通,在这无间风煞之内犹然能传递消息,魔门的手段果然了得,不枉我默许它魔门残害了九十九对双生子。不过这番传信来的仓促,他们那边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炎祖会让我想方设法除掉李太白?”

    他沉思片刻,袖中便飞出一张纸鹤,去唤司马越回来。

    司马越慌忙入殿,恭敬道:“越,拜见大宗正!”

    大宗正死着一张脸,道:“我等损兵折将,就连几位宗子都折在了喧哗魔界之内,炎祖已经悉知,对此极为不满!”

    司马越浑身一颤,畏惧道:“是越,莽撞冲动,方才招至此祸!”

    大宗正一双眸子泛着灰白的死气,他看了司马越片刻,看得他浑身发寒,才开口道:“李太白说的没错,之前魔门在无间风煞的出口处设下埋伏,准备将谢安等人一网打尽,却被早来一步的李太白看穿,以至于扰乱无间风煞手段,不得不提前发动,功亏一篑……如今李太白受伤不轻,炎祖令我等早日除掉这个祸患!”

    “这次若是再失败!”大宗正冷冷的看了司马越一眼,沉声道:“你这太子之位……”

    司马越额头有冷汗渗出,他断然道:“此地的太真仙人收下了十六妹妹作为义妹,收留我等,也是看在十六妹妹的面子上? 世家看在十六妹的面子上? 也不再严苛监视我等? 可见也有所动摇。”

    “他李太白不过靠着十六妹妹的颜面? 才在这里充作主人,是我等和十六妹的关系亲近?还是他一个外人?”

    “李太白持才傲物,与世家原本关系便不睦,如今身受重伤,要拿捏他,何须大宗正出手?”

    …………

    钱晨远看那九根无间风煞之柱? 遥遥在望? 历经数日终于冲到了出口左近? 一行神道仪仗中一位黄巾神将喝道:“我等要全力镇压风煞,无力顾及尔等,你们可以聚在一处,合力抵御风煞侵袭!”

    这乃是钱晨随意找了一个借口? 把众人汇聚起来? 方便下一步翻脸。

    钱晨正考虑着自己是大笑三声,轻蔑扫视众人一眼,道:“尔等皆是乐色? 有何面目与我同列!”然后翻脸镇压众人;还是冷笑三声? 突然显现出反派的面目来,下手暗算他们一记。一行世家诸位真人,仙门三位真人,道院无比低调,年轻的有些过分的真人,以及早已经和钱晨暗中勾结的谢安等人,并司马家两位废物,刘裕、王龙象、谢灵运等人都集合在了龙车之下。

    朱真人呵呵一笑道:“我们人多口杂,不应在太真仙子面前碍眼。这山河相鼎救了我等多次,我等就在里面,合力祭起这鼎来吧!”

    钱晨不禁皱眉,这般不是暗逼自己进入他们的地盘?这些世家真人虽然也防备着司马家,但何尝也不是隐隐防备着自己,毕竟铜雀楼上一场会,自己得罪他们可不浅。不过自己正愁没有借口搞事,去看看这些人打着什么样的鬼勾当,也是一件趣事,而且这些人龟缩鼎下,动起手了也方便,因此大大方方就走入了鼎中。

    朱真人和周真人对视一眼,都隐隐有些喜色。

    山河相鼎之中极为宽阔,一众世家弟子大多都躲在这里,有地气幻化了一片楼阁出来,楼阁最东处便是铜鼎金气所化的大殿,众人便在大殿之中列坐。

    周真人首先对王龙象道:“此地各家不肖子弟甚多,还请劳烦王贤侄去约束他们一二,让他们选出几位明事理的,来听一听众位真人的说法,回去好安抚众人。”

    钱晨一听便知道这是在找个理由支开王龙象呢!那边司马越也请司倾城继续坐在龙车之上,陪着‘太真仙子’。

    还嘱咐说,一会要是有什么异动,还要司倾城请太真神女不要见怪!

    司师妹传音道:“师兄,我感觉司马越这厮要使什么坏,要不要我过来震一震他们!”

    钱晨交代她:“你坐镇龙车便是,是你师兄要使坏,到时候我要把这些人都聚集起来,等出了无间风煞,便借助你仪仗之力全数镇压,然把他们打散开来,送入祭神台那边。好方便我查出魔道的手段,究竟下在了谁的身上!祭神台那边的一众老魔头,我已经悉数搞定,如今他们都已经腾不出手来。等我动手时,师妹不要迟疑!”

    “可谢公那边!”

    司倾城有些担忧,谢安乃是阳神,其他人镇压不难,但就凭如今的神道仪仗,想要镇压阳神还是差的太远。

    钱晨心道,待会让烛九阴借助昆仑镜出手,休说一个谢安了。再来十个八个,他想要暗算一次都不难。

    口上却说:“自己人,别紧张!”

    “师兄你何时和谢公……”司倾城那边有些无语,感情是两个最强的在那里勾结搞事呢!

    等几位世家真人以各种借口,把谢灵运、刘裕他们都打发走,钱晨也数着他们将要发难了。果然朱真人当先端起茶杯,品了一口灵茶,喷香扑鼻的灵茶入口,却是一股酸败之味,让朱真人胃口大坏,知道无间风煞侵入的阴煞之气已经渗入了鼎中,坏了里面储藏的东西。

    他放下茶盏,缓缓开口道:“我等陷入无间风煞之中,乃是魔道那边的暗算,应是不假,此事还是太白通知我等,却是魔道狡诈狠毒,只是当中却有几点不明,魔道之事,具是太白言说,此中不通之处,我等只有找你查证,望你如实告知。”

    钱晨听他话中藏着刺,只飒然道:“既是正道同道,以大局为重,自当如此!”

    看到众人纷纷点头,似乎是满意他陷入套中,一句大局为重,他们便可挟众意,让钱晨那边交代一些隐秘了。钱晨也很满意,既是大局为重,为了大局你们牺牲一下,总是没问题的吧!

    紧接着是顾真人出场,他言语温和,不疾不徐,问了钱晨一些魔道埋伏在出口暗算的经过,钱晨又是如此窥破他们的算计,言语之间问的详尽,钱晨待会就要下手‘牺牲’众人,因此此时也颇为耐心,有问必答,言笑自若。

    待到问清了事情的经过,顾真人才微微沉吟,唤作周真人来充作白脸了。

    他一捋长须,目光之中闪过几许莫名的意味,沉声道:“这么说来,魔道那边还是以九幽道为首!使着乌金魔光的,应该是其长老傅无绪,其十绝日魔道有九种变化,黑日金乌变、链锁十方变都是其一。按照太白所说情形,此人只怕才拿出五分的本事。另一位肉身极强者,应该是赶尸派的人物,只是不知其修的是太阴炼形术,还是尸魃道,亦或是毛僵蜕变的飞天夜叉。”

    “炼尸之道邪祟至极,其精深之处也颇为玄妙,赶尸派便其总体有四道传承——人、仙、神、兽。”

    “对应的分别是飞天夜叉、太阴尸仙、旱魃神魔、望天犼!”

    钱晨目光微微一闪,道:“此人浑身阴气极重,却又并非寻常的阴浊之气,而是至轻至灵,有一丝太阴韵味。”

    “那便是赶尸派的段琊,此魔由死而生,百年之前太阴炼形功成,我正道曾去阻拦他度过炼形之关,却不料他提前渡劫,叫我等吃了一个小亏!”

    钱晨再说其他几人,都一一被众人对应了起来。

    周真人目光有一丝凝重,沉声道:“真传道的不死道人,数千年前便是赫赫有名的魔头,绝情断性,狠辣无情,手段更是神秘莫测,早已是阳神之尊,心佛宗我即是佛,本是禅宗一脉,因为出了一个众生皆佛,我为菩萨,寂灭众生,断绝缘起的白骨菩萨,而入了魔道。其佛法魔性极重,无相妖僧便是歪曲了佛法无我相、无寿相、无众生相的精意,以为无相,便是没有脸,深深抹去自己的面孔,以无我为无相。”

    “如此说来……”朱真人寒声道:“便有四位阳神老魔!”

    司马越眼中寒芒一闪,突然出声道:“四位阳神老魔一齐出手,却都让李太白给阻拦了!其功绩可谓惊人,只是此事我等全听李太白一人之辞,有几分是实情,却是难以查说啊!”

    谢安呵呵笑道:“越太子言重了!老夫是相信太白的!”

    “既是如此,太白何不交出王知远所予的秘图?”司马越长身而起道:“我司马家都交出了历代所探得金陵洞天的各种资料,太白能在此地,来去自如。我等都招了大难,唯有你毫发无损,显然所知甚多。何不贡献给我正道,免得再遭魔门算计?”

    钱晨平静道:“我手中可没有什么此地的秘图,王知远只怕都没有来过这里,能掌握什么秘密?”

    司马越冷声道:“李太白,就算你所言是真,你为了苟且逃生,擅自引动魔阵,导致无间风煞暴乱,大家都险些遭劫而死!我等遭逢如此大难,便可计你一过。”

    朱真人也淡淡道:“越太子所言虽然太过,但也不无道理。魔道埋伏只是太白你一人所说,并无旁证,但引发风灾可算你如实交代,功过两分,若是找到了魔道阴谋的旁证,便计你的大功,但此事的许多关窍,还需太白如实交代才是!”

    周真人也在旁边帮腔道:“大局为重,太白还是不要隐瞒为好!我有一法,可证太白的清白,只需予我一件随身法器,便可以圆光之术,查探过往的时光,皆是是非黑白顷刻分明,岂不妙哉。”

    “李太白你来历成谜,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为好!”大宗正也冷淡道。

    修道之人最重**,修行之密就算是亲朋好友,也不会说起,以圆光之术窥探过往,更是极其严苛的挑衅,司马越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想看钱晨如何选择。

    此时,钱晨抬头,看见了依仗已经过了那混乱无比的隧道,降在了无间风煞的出口处。

    他平静起身,对众人道:“时机已至,诸位!为了正道大局,我会感激尔等的牺牲的!”

    “什么……”

    司马越此刻脑海中骤然浮现一个惊恐至极的念头——“他要干什么?”

    钱晨朝着龙车方向一拜,道:“有请昆仑镜出手!”

    龙车之中,司倾城神道法身的膝上,一枚青铜古镜骤然化为一道神光冲出。

    这一刻镜光浮现,无数虚空,诸天万界的幻象,围绕镜光显化沉浮,那惶惶神光朝着山河相鼎压了下来,其中镜光一转,所有人不知道穿越了多少虚空、世界的幻象,在那浩大神光之下,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的被虚空乱流卷了进去。

    谢安立身其中,对钱晨微微拱手,也不反抗,笑着任由镜光将他卷走。

    葬魔石台之上!

    傅老魔脸色一变,突然睁开眼睛道:“不好,正道那边突然把人挪移到了千里之外,我等布下的几处暗手七零八落,与其他人都失散开来!”

    石台之中,有人幽幽道:“选中的几个祭品,是否还在掌握之中?”

    “主祭品身上已经下了无相金蚕,尚在掌握中。但其他几个预定得祭品,为了防止谢安察觉,大多没有布置暗手!”

    那个声音沉吟许久,低声道:“只要主祭品没事,其他那些,大可寻找替代之物……你们不是也选了几个命格相似的真传弟子,一并带来了吗?”

    “主祭品身系大气运,你们备用的那个不过有些龙族血统,根本无法替代,所以此人必须先行拿下,让我提早开始蜕变。免得正道那边一步一步,将局势紧逼。”

    傅老魔也凝重道:“此事不宜再拖延,先拿下主祭品!逼正道主动前来与我等决战。”

第二百零六章前方漆黑如长夜,仙汉灿烂昆仑转

    地底幽暗之处,钱晨立身于阴风中,周围的洞窟形态千奇百怪,地底的煞气恍若一层淡淡的灰雾,悬浮在虚空中。

    而钱晨的身前,正悬浮着那枚青铜古镜,镜面上浅浅刻画的神道符文,古朴苍劲,其上的镜光浮动,直径莫约丈余,由无数复杂玄妙的符文构成,散发着淡淡的灵光,恍若青铜镜映照出的一轮明月。

    淡淡的清辉浅浮,正是钱晨以圆光之术借助仿制昆仑镜,透过笼罩整个洞天的罗天世界,将地底的一切,收摄入镜光之中。

    有情剑竖立在青铜古镜的背面,其上的几颗玄天星石闪烁星光,勾勒出北斗的形状。

    钱晨的一只手按在青铜古镜之上,蓦然睁开眼睛,透过古镜视角,犹如高高在上的明月俯视而下,将祭神台左近数千里摄入眼底。

    观若洞火,烛照万里!

    谢安在旁边看着那些散落在深渊中的正道真人的身影,一个接一个的在镜中浮现,不禁暗暗点头——这地底深渊有魔音风煞阻碍神识,他的神念亦难透过百里

    。想要如这般,将数千里方圆的一切,纤毫毕现,投射当场,也唯有借助神器之威了。

    “太白以为,魔门的目标会是何人?”

    谢安的眼神从王龙象、自己的孙子谢灵运、朱真人、司马越等人身上一一扫过,突然转头问钱晨道。

    钱晨并不回达,只是目光透过重重虚空,凝聚在了一人的身上。

    …………

    “忒特酿的!那小白脸子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昔日铜雀楼中力能扛鼎的黑大汉,骂骂喋喋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屁股左右打量了一眼,看到一人支起长枪,端坐在不远处,他面色一喜,上去抱拳道:“刘大哥!”

    “阿达兄弟,你也醒了?”刘裕拎起亮银长枪,豁然起身道:“方才卷入虚空乱流之中,正巧遇得你就在左近,被乱流卷的七荤八素,便拉了你一把到身边。”

    大黑汉子武达抱拳道:“得谢哥哥了!”

    “那李太白之前在铜雀楼出手,打了那些老头子的脸,涨了我们散修的面子,亏我还认他是个好人!没想到这人比那些豪大户的老头子还要焉坏……整个人都坏透了。”

    黑大汉叉腰怒骂道:“也是俺没有防备? 不然定不会让他用那小镜子? 把我们都弄到这里!”

    刘裕暗暗苦笑,那可不是什么姑娘梳妆的小镜子? 而是前古神器昆仑镜,莫说李太白突然出手暗算? 就算他光明正大的出手,只怕也没几个人能接的下来。

    “阿达兄弟,此地不知有多少凶险,我等须小心防备? 快点找到其他人才是。李太白打散了我等,难免让魔头有机可乘!我等两人就算浑身是铁,也打不了数百魔头那么多钉!”

    刘裕挑着长枪,辨认了一个方向? 转头对黑大汉道。

    黑大汉梆梆在地上跳? 活动了一番拳脚道:“俺都听哥哥的!”

    两人认准一个方向? 摸着黑行了半个时辰,此时风中的阴煞之气渐渐肃杀,刘裕眉头微皱,抬头远远看到前方的黑暗中,有个影影绰绰的影子。

    他提起亮银枪,让黑大汉留在身后,自己走上前去,却见那个身影乃是一个托钵的和尚,穿着百纳的粗布僧袍,手中的铜钵锈迹斑驳,头上烙印着十二颗戒疤,正侧身正脸背对着自己,望向远方。

    刘裕抬手抱拳道:“这位大师,为何会在此地?”

    “等待一个有缘人!”和尚低声道。

    后面的黑大汉几步追了上来,凑到刘裕耳边道:“这和尚十二个戒疤,邪的很,俺看他不像是什么好人!”

    刘裕脸色渐渐凝重,沉声道:“那何等人物才是大师等待的有缘人?”

    “谁秉承大汉余气,谁就是有缘人!”站在前方的和尚缓缓回头,黑大汉看到这一幕,不禁后退一步指着他颤声道:“他…他没有脸!”

    “心佛宗——无相妖僧!”

    刘裕怒目圆瞪,仰头直视那和后脑勺的光头极为相似,只是多了两个眼窝和面颊的弧度的诡异面孔。

    前方的黑暗中,无数死尸耸立如林。

    一尊身材高大,肌肤如玉的男子立身于尸林之中,他的一双手掌最为奇特,手指笔直修长,根根指节分明,皮肤莹润白皙,通体没有一丝老茧,只是那一双手,便完美的不像是‘人’。

    而近乎‘仙’!

    在精修武道的刘裕看来,这平平无奇的一双手,却比没有脸的无相妖僧更加可怕。因为这只手的每一寸皮肤,每一寸指节,都蕴藏着难以言喻的强横力量,在刘裕的感应中,只凭这一双手,便足以抓住自己刺出的长枪。

    “近乎肉身成圣的一双手!”

    刘裕身后的武达已经察觉不对,拎着一双铁拳,便要冲上去,刘裕连忙横枪拦住他:“阿达兄弟,你先走!”

    刘裕知道,有着蛮人血统,天生巫血的武达那打磨熬炼还算强横的肉身,在这双手面前不会比豆腐强上多少。

    “赶尸派段琊,段老鬼!”

    刘裕想起了李太白说过的四位阳神。

    当时听闻魔门四位阳神出手埋伏李太白,却功亏一篑,他心里将信将疑,甚至只有四份相信,却有六分怀疑……四位阳神之尊出手截杀一人,纵然此人是近些天来名动建康的李太白,也不应该无功而返才是。但如今,却他信了十分。

    自己一个小小的北府军参将,不过阴神境界,居然也能劳烦这四位阳神之尊出手。

    或者说,三位!

    因为如今可见的,便只有三位,那身后燃烧着暗金色光芒,宛若黑暗之中一轮燃烧的大日站在远处一座石崖上的,应该就是九幽道的长老傅无绪。

    …………

    “果然是他!”

    昆仑镜前,钱晨挥袖卷起青铜古镜,谢安也跟着一步踏出,两人瞬息进入那百转不休,变化莫定的虚浮镜光之中。

    司倾城只听到钱晨最后一声嘱咐道:“留在此地,接应我等!”

    “刘裕身怀仙汉余气,命格贵不可言,却被天生的禁制遮掩。我收他入北府军中,传授兵家秘法,变是想借助北府军气,遮掩其不凡、没想到,终究还是被他们察觉了!”

    谢安的身影在镜光之中穿梭,负手幽幽叹息道。

    在魔门找上刘裕之前,他连对钱晨都没有说过什么,只有此刻魔门杀到刘裕眼前了,他才透露了一丝口风。

    “假莽也想吞龙,司马炎真是痴心妄想!”钱晨微微冷笑。

    “仙汉气运何其磅礴,纵然仅余下蜀汉那一丝,也足以造就一位元神了!但如此命格奇贵者,想要夺取其气运,也并非易事。葬魔石台之上,一定有司马炎的布置!”谢安神色凝重道。

    …………

    “我等三人出手,放任葬魔石台空虚,便是赌正道那边并没有两位阳神潜伏在左近!但即便如此,也不可耽搁太多的时间!”

    傅老魔的声音,缓缓回响在众人的神识之中,他蓦然回头,手中无尽的暗金魔火,乌金魔光汇聚成一根锁链,满头的黑发,更是如火焰般在身后升腾。

    一条长链抽出,便有一道燃烧着魔焰的锁链穿过那漫窟尸林,拦腰一卷,哗啦啦的链子声响。暗红赤金的魔火席卷而起,有头有眼,从锁链之上扑了出来,正是一只三足黑金乌。

    锁链化为金乌的一斩,劈头朝着刘裕打来。

    面对这无穷魔威的一链,刘裕身后三魂七魄熔炼而成的武道神相赫然显化,他的身影无限挺拔,化为一道如有实质的法相,正在仰天怒吼,发出一声长啸。

    继而,这一声犹如龙吟的怒吼,伴随着他倒提在身后,陡然挥出的亮银长枪,向天空中的金乌打去。

    枪杆犹如一棒,朝天砸了上去,震动了阴风煞气。

    滚滚的煞气发出雷霆一般的巨响,以枪杆为一点,陡然炸开。

    雷霆混杂着狂飙的气浪,犹如投入水中的一枚巨石,掀起数丈高的土石之浪,站在刘裕身后的黑大汉感觉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袭来,整个人双眼发黑,身躯被余波彻底掀翻,重重的横扫了出去。

    银枪的丈二长尾,似真龙抬头一般突然挑起,直刺傅老魔的心口。

    但随着傅老魔一抽长链,已经被锁链缠住的枪身,被强横的法力直接带向傅老魔。

    刘裕扎根的武道神相,也稳不住如此庞然的力量。没有丝毫禁制,只有最朴实的韧性,坚不可摧的长枪,乃是以神兵之法铸就,一直是刘裕最信任的伙伴,但此刻他甚至感觉自己已经稳不住长枪,刺出的挑枪被猛然打断,手中的枪身好似长弓,弯曲成一个夸张的弧度。

    一步踏出。

    那尸林之中的身影,也蓦地消失在刘裕面前。

    段老鬼的拳头,好似一只遮住了天宇的巨手,带着足以开山裂石的力量,砸在了刘裕横在胸口的长枪上,绷成了一张弓的长枪骤然回弹,从刘裕手中投手而出,砸在了他的胸口。

    武道神相一瞬破灭,刘裕张口,犹如铁水浇灌,暗红的鲜血猛的喷出。

    刘裕磅礴的武道修士气血,浓稠如汞,此刻喷洒出来,带着炽热的气息,好似岩浆一般……他只觉胸口一阵剧痛,继而无可形容的强横伟力瞬间贯彻全身,骨节如爆竹一般炸响,炸开,甚至都没有真正看清拳头后面的那个犹如魔神一般的身影。

    无相妖僧低头一声叹息,手里的铜钵往下一翻。

    刘裕的身躯笼罩在一层暗红之中,毛孔中炸出燃烧火焰一般飘飞的血雾,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的被摄向铜钵里。

    此时一柄六尺长,两指宽,剑身纤细,泛着赤红血光流淌,剑柄有细微蛇鳞裹缠吗,镶嵌七星的长剑,却骤然从虚空斩出。

    架住了那古朴破旧的铜钵……

    无相妖僧抬头看去,却见一道镜光于自己的身边浮现。

    镜中,一位眼神看起来像是中年,又仿若青年,分不清楚年纪的剑客,执剑架在了铜钵之下。他的眼眸璀璨如星辰,带着一分漫不经心,却有七分剑气长啸。

    在他身后还有一位白发苍苍,气质儒雅的老者,双眸清澈如婴儿一般,更有一种返璞归真得天真,正在向无相禅师看来。

    这一刻,无相感觉自己遮掩在重重外相之下的一颗魔心豁然震动,似乎被这两道目光直达心底。

    “李太白!”

    “谢安石!”

第三十五章太阴炼形,尸解仙道,白骨龙树

    看到这么多人,小鱼有些懵,他看到钱晨招呼他们跟上,连忙跑到钱晨身边,去往大殿东边的一个厢房。

    刚刚坐定,小鱼便疑惑开口问道:“三大世家的人居然还活着?不是说白骨尸地之中,到了子时,若是还找不到白骨庙或风水宝地躲藏,都要被尸气吞噬吗?”

    钱晨笑道:“我在路上给他们留下了三柱残香,可以庇佑他们度过子时。”

    老道顿时了然,感叹道:“老师慈悲!”

    小鱼却有些郁闷,托着下巴道:“那这么说,我们急着赶路,反而错过了老师留下的生机,才导致大个被尸气侵蚀?”

    钱晨微微摇头:“大个不一样,他活人死相,对尸气的抵抗力非常差,只要接触一缕尸气,就会被白骨尸地的规则所俘获。那三柱香根本护不住你们。”

    “更别说,我虽然留下了一线生机,但过程中又有动乱,你们留在那里,凶多吉少。”

    这么说,小鱼才稍稍释怀,知道自己三人并没有自作聪明,选择的确是唯一的生路。

    “太阴炼形书找到了吗?”

    小鱼连忙从怀中掏出金册,呈给钱晨。钱晨接过金册,上面扭曲如蝌蚪的古老文字,缓缓游动了起来,悬浮在虚空中,组成了一道彷如真仙的虚影。

    这道虚影一出现,便有一股完美无缺,至善至美的气息流露出来。

    那道仙的影子,仿佛世间大道所化,每一部分都完美至极。这时候小鱼才醒悟,为何那位仙子如此之美。经太阴炼形,由死亡转生,任由原来的身躯腐朽,继而重生,变成更加完美的仙骨,便是太阴炼形的真谛。

    “太阴炼形,修习者葬入风水宝地之中,依法驱元神寄托太阴。任由肉身死去,魂魄并未消亡,仍然有三魂营骨、七魄卫肉,一丝真灵始终不昧。”

    “待到肌肉灰烂,血沉脉散之后,地气生机滋长,修行者由五脏开始重生,白骨蜕变如玉。继而血肉,五官尽数重生,蜕变为仙骨。”

    钱晨手持金册,为众人解释道。

    “此法,原本是玄门之中最古老的一条成仙之道。上古元神真人冲击元神之时,要遁破生死玄关。必要经历由死转生的一遭。”

    “遁破生死,便可成就元神不死。遁不破,便身死道消。”

    “此谓尸解仙!”

    “原来太阴炼形之法,竟然如此古老神妙。闭死关,遁破生死,得见大道。这是能修炼成仙的玄门正道!”小鱼振奋道:“那我们修炼太阴炼形法,岂不是也有证得大道的机会?”

    “谁告诉你越古老的功法,越是神妙?”钱晨拿起金册,敲了他脑袋一下,笑道:“恰恰相反,这条路已经落后了!证得尸解仙,如今算不上上乘法门。非但过程凶险至极,闭生死玄关,能出关者百中无一。而且成道之后,成就也低于如今的几条大道。”

    小鱼诧异道:“这可是上古的修行之法,那时候的练气士拿日月,降神魔,远比如今强大。”

    “它是上古的修行之法没错,但它实在是太古老了!乃是太上道祖之前的道路,仙道早期的成果。当时仙道玄门不过是神道之外,一些不入流的修士。修成的元神,也不过模仿先天神祇的一丝影子。法门能高深到哪里去?”

    “经由太上出世,玄门才蔚然大乘,经由太上道祖之手,仙道才达到了与神道相提并论,甚至更胜一筹的境界。所以……”

    钱晨微微一笑,心中感叹道:“所以没错,我——钱晨,道尘珠,就是此界的仙道源头啊!”

    小鱼却赞叹道:“太上道祖真乃仙道之祖,大道源头!”

    老道也微微点头:“我神州地仙界,乃是太上故乡,道门祖地,于诸天之中地位都十分特殊!仙界先前乃是神道祖庭,而地仙界才是真正的仙道祖庭。”

    老道说到这里,便有一股深入骨子里的自豪之气,流露出来。这便是神州修士的骄傲,但随即就低声哀叹道:“可惜,无论上古之时地仙界有多辉煌。如今神州中土,也早已没落,不见几位元神真仙了!”

    “尸解仙乃是上古炼神之道,尸解仙闭死关,也有两关,尸解关和神解关……”

    钱晨继续解释道:“尸解关,乃是任由身体腐朽,元神于生死之间破关,蜕去神魂的阴质,修阴神为阳神。这一步,迈不出去便神魂无所依附,阴神惨一点的沦为阴灵,好一点的夺舍重修。”

    “而神解一关,则是尸解之后,神魂大限之时,魂飞魄散于一线之机。真灵破生死关,彻底堪破生死,修成元神。”

    “所以尸解仙,过了尸解一关,只是证就阳神而已。阳神依附法宝之上,化元气为躯壳。虽然上古之时也称为仙,但实则真仙的长生不死,尸解只能做到长生而已,阳神寄托法宝寿元虽长,犹有尽时。”

    “只有过了神解一关,将寄托的法宝蜕下,证就元神,才能称得上是真仙。”

    钱晨说到这里,摸了摸下巴,思量道:“说起来,上古尸解仙,若是能过得神解一关者,成就倒也不差于如今。”

    小鱼三人知情识趣的露出懵懂求知之色,钱晨才笑道:“因为他们突破神解的最后一关,往往需要将寄托的法宝,祭炼至纯阳。神解之后,寄托法宝受生死劫数洗练,便会滋生一点灵性,化为灵宝胚胎。所以,上古神解之仙,通常都有灵宝伴身!”

    “这利用法宝寄托神魂,神魂反馈法宝,最后突破生死关的法门,便是器修修炼本命法宝的道路源头,衍生出了修行之道中,最为强横的剑修一脉。”

    “而如今地仙界元气一落千丈,修行资源远逊于上古,即便证道元神真仙,若非修炼本命法宝的器修,手中也未必能有一件纯阳法宝。所以,才说如今元神真仙的战力,未必比得上当时的尸解仙。”

    “上古尸解之道,以观想入道,神魂筑基,感受通法,出窍神游,受风火雷三劫,堪破胎中之谜而修成阴神,继而闭死关尸解成就阳神,神解证道元神。再往上,就大多去走神道了!”

    “尸解仙一脉所走之路,便是日后我们所说炼神之道,而后还衍生了神魂寄托本命法宝的器修一脉,以及神魂寄托天地灵根的地仙一脉。此界被称为地仙界,便是因为太上道祖开辟玄门之前,就有玄门前辈,辟地仙之道,炼化洞天福地,传道神州,才有了玄门祖庭。”

    “地仙之道,那不是这里葬下的几位前辈所走的道路吗?修炼地仙,还要神魂寄托天地灵根?”小鱼皱眉道。

    老道也有些诧异:“修地仙从筑灵池起,纳福地,辟洞天而成仙。死人承风水宝地的灵机,由冥土修起,蜕化尸身,也是一条道路。上古地仙,虽然有所耳闻,但似乎和如今有所差别?”

    钱晨笑道:“上古地仙不修什么灵池,只以神魂寄托天地灵根,也就是先天神木。”

    “神木扎根之处,便是福地。而后借助天地灵根,开辟一界,行世界树之法,证道元神。”

    “如今啊!如今是找不到天地灵根了。就凑合自己修一个灵池罢!真正的上古地仙之道,一人便是一界,又称界王仙,创世仙,即是不凡。活到现在的上古地仙,最低也是道君境界的大能。”

    钱晨把话收回来,继续演化那一道仙影。只见他一点仙骨,便有无数蝌蚪文跳动,钱晨将那无数蝌蚪文,转化为云箓赤书,随手印在了金册之上。

    “这些是前古蝌蚪文!虽然能直通大道玄机,元神真仙一看便知其意,但对于你们来说,还是太过晦涩。我把它转化为如今常用的云箓。”

    “当然,我只抄写你们所需的那一部分,仙目、仙骨和胸中五气。日后你们有所成就,便可对照云箓和蝌蚪文,自己参悟全书!”

    小鱼看到这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摸着脑袋道:“老师,莫说这什么蝌蚪文了!就是你后面写的云箓……其实我们也不认识?”

    钱晨抬起头来,看着两人,大个羞愧的低着头,小鱼惭愧道:“老师,要不抄写成隶书?”

    钱晨摇头叹息一声:“大道玄机,本就难以落于纸上,这些文字都是古修行者,呕心沥血,参悟而出。方才能记载大道玄机!”

    “你要转化为隶书,倒也可以,不过最多只能记载三成精妙。”

    小鱼苦笑道:“要不老师再写个隶书,我们对着慢慢参悟……”

    老道这时候才开口道:“云箓赤书,我倒是稍懂一二。”

    小鱼欢呼一声,报住老道的脖子,振奋道:“好哇!老道,你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我们哥俩,两个文盲就拜托您嘞!”

    钱晨继续把仙影的双目、五脏处的蝌蚪文,抄写成云箓,印在金册上。

    对三人道:“回去好生参悟,盗取仙途这样的造化,你们此生只怕也只有这一次。一旦离开了魔穴,错过那八殿的机缘。魔穴再开,就至少是一甲子后了!”

    小鱼等三人恭敬拜过钱晨,道:“谢老师指点!”

    钱晨教授完,便带着三人离开东厢房,小鱼三人这次也能跟着他们,披上符叶蓑衣带上斗笠,燃起三根祈神香,离开了白骨庙。

    这一次,一众世家弟子和散修可不敢落在后面,看到钱晨等人起程上路,便紧紧跟着。

    离开白骨庙后,金、雷、辛三大世家的主事者对视了一眼,有人眼中杀意盈然,有人却暗中摆手,示意不要生事,钱晨毫不理会他们。

    反正他们敢动手,白骨尸地便会有新的禁忌出现。

    作为拥有最终解释权的甲方,下副本对于钱晨来说,就是这样朴实无华,且枯燥。

    所有人离开白骨庙之后,数百名白骨比丘步入大殿之中,与那几位还在不停叩首的傀儡一起,朝拜铜佛,而铜佛则对着钱晨离开的方向,微微一拜。

    “礼赞太上天魔!礼赞太上摩尼智慧佛!”

    禅唱之声,震动这片金莲佛土。

    白骨尸地之中,无数行尸,僵尸,毒尸的身影在林中出没,就算是最凶的尸,在众人浑身都笼罩在祈神香气之时,也只有安静的站在路旁。

    金色的愿力洒下,钱晨所行之处,无数僵尸都从地下爬了起来,站在路旁,仿佛在迎接着他们。

    最多的地方,道路两旁全是尸群,密密麻麻当有数万。

    众人行走在其中,心惊胆战,生怕两旁的尸群冲破了香气的庇护,对他们展开无情杀戮。以他们所见,此地尸群的战力,三千带甲之尸,便足以覆灭他们了。

    但钱晨一路行来,所到之处,群尸静寂。最诡异的是在经过一处没有任何僵尸,应该是某处风水宝地的形势所在之地的时候,有一个提着屠刀的身影,站在远方,远远的看着钱晨他们走过。

    仿佛是在迎接,又仿佛是在送别。

    青牛甚至看见了钱晨在对那个身影微微点头,两者好像相识,甚至是老友。

    那一刻青牛毛骨悚然,心中安慰自己道:“这说不定是他门中的前辈,这小子既然是封印此地的太上道真传弟子,认识几位地仙也是很合理的……绝不是,绝不是我想的那样?”

    “他若是设下封印的那位前辈转世?”

    “布下这等大局,究竟图谋的是什么?九处地仙奇穴,一处葬仙地,那八座魔殿镇压的是极凶的邪魔,而那葬仙地埋葬的是谁?莫非是他的前世身?”

    “以八位至邪之魔陪葬,若葬的是他,那他前世是谁?真仙?道君?甚至是……道尊?”

    钱晨燃香问路,他们一路平安无事,连续翻过数座大岳,来到一个都是阴森漆黑的大峡谷,隔着很远就听到了风穿过峡谷的呜呜之声,宛如鬼啸,从黑暗深处传来。

    走到近前,才看到峡谷之中,有一条奔腾的大河在流淌,蜿蜒而去,贯穿了整个白骨尸地。

    而这条河流,殷虹如血,蔓延如龙。

    却是一条涛涛血河!

    而峡谷对面,能看到一些浮屠塔金色的塔尖,那里似乎是一处塔林,塔尖纯金,再往下便是白色的塔身,材质似乎有些熟悉。

    有人想起了这一路上的白骨树——那不会是以白骨搭建的塔吧!

    他们这边峡谷悬崖上,一株参天骨树耸立如龙,犹如一座小山一般,巨大的枝干横跨峡谷两侧,攀着骨树,似乎就能走到对面。

    而白骨树上,那看上去像是叶子,随风飘摇的东西,众人仔细一看,都是一张张灰白的人皮。

    满树的人皮,随风飘动,犹如无数人在招手,在舞蹈,这样的景象让人不安。

    小鱼有些心惊——这不会是那六处风水宝地之一的成龙树吧!

    回想在钱晨衍化此地地气的时候,那香气所化的如龙大树,似乎就在这附近。对应那六位地仙,葬在成龙树的那位,岂不就是——鬼王?

    这个称呼,比起道士、和尚、屠夫、将军、书生更加的恐怖。

    小鱼心中略有一些不安。

    众人也有些骚动,他们仔细看过,有的甚至开了法眼,才分辨出那处血河并非是土质铁红,或是掺杂了其他矿物,而就是一条鲜血汇聚的河流。

    这样一条血河,让人从心底发寒。

    要屠杀多少人,才能汇聚这样一条河流?

    几大世家更是想起了魔穴开启时,那从天而降的血雨,充满了不祥!这样一条河流,就算说它不是大凶,也没有人会信吧!

    钱晨径直走到白骨树下,这参天之树乃是无数脊椎骨融合成九条骨龙,扭在一起所化,其中镶嵌着无数头骨,其他骸骨组成了它的枝叶,上面挂满了灰白的人皮。

    让人从心底发寒。

    他点燃三柱祈神香,插在了树根旁,然后徒手攀上了白骨树,后面的世家子弟炸了毛,有人怒道:“为何前方的峡谷不走,要攀登这条一看就十分诡异的树?”

    钱晨头也不回道:“你可以不爬,我可没让你们跟着我?”

    “还有,这峡谷上刮过的阴风,能吹走人的血气。若是被这风吹到了,全身血肉都会被化去,只留下一张人皮挂在树上。”

    有人再迟疑,钱晨宁可爬树,也不下谷,那峡谷中的血河莫非比这白骨树更加诡异凶险?

    钱晨已经沿着扭曲的树身,往上攀爬了数丈,马老黑,郭老,乃至小鱼等人自然不会怀疑他,紧跟着爬了上去。青牛铜铃大的牛眼看着那条血河,神情有些凝重。

    它低声道:“那条河好像是血魔之躯……能修成这样一条河,至少证得了不死魔躯。我也不是对手!”

    “这树虽然诡异,但比那河好对付!”青牛毫不犹豫,转身走向了白骨龙树,这时候看到陶家动身,其他几家也不在犹豫,紧跟着,一行人攀上了白骨龙树。

    沿着最粗的一条枝干,走向峡谷对面,想要以树为桥,跨过峡谷!

第三十六章天禄宝地,太牢祭龙,无间风煞

    众人脚下的白骨树非常诡异,树干虬结,宛如几只骨龙盘踞。沿着龙脊,便能盘旋而上,到了分叉处,沿着一直延伸到峡谷对面的枝干,就能穿过峡谷上空。

    小鱼攀登到了一半,突然缩了缩脑袋,严肃的问身后的老道:“刚刚你有没有看见什么东西?”

    老道正凝神查看风水,闻言道:“我一直注意着周围,刚刚并没有什么异动?”

    小鱼奇怪道:“那为什么我刚才感觉脖子后面凉飕飕的,就好像一直有人对着我的脖子后面吹冷气。”

    “我虽然没有阴阳眼,但真有鬼物趴在你后面,我也决不至于察觉不出来。而且,你有没有看出来,这株白骨树的风水形势很古怪!”老道岔开话题道。

    “这里应该是六处风水宝地之一……”小鱼若有所思:“但风水宝地,上接日月星辰天灵之气,下承地气勃发,所在之处往往有所痕迹!”

    老道点头道:“乘风聚气,风生水起,故……名为风水宝地。”

    “但你看这个地方……”

    小鱼低头一看,身后的悬崖边缘犹如剃刀,阴沉昏暗,带着一股凌厉之气,下方的峡谷也枝脚凌乱,带煞带凶,根本无法给人踏实敦厚的山相。

    白骨树矗立悬崖边,给人一种岌岌可危的感觉。

    “这里的地势是悬崖之势,高而险峻,悬崖有一半空悬,地气龙脉以厚重沉浑为上!这里根本藏不住地气。而且此地阴风呼啸,风急如鬼啸,什么天灵之气都存不住,至于水脉,那条血河看上去就极为凶恶,连老师都不敢带我们渡河。”

    小鱼虽然在阴阳望气之术上,是个半吊子,却也看出来此地的风水极差。

    “那为何这里能与阴阳潭、金山莲池、钓蟾地这些宝地同列?埋葬一位地仙?”老道疑惑道,他似乎在问小鱼,又似乎再问自己。

    走在前方的钱晨幽幽道:“也许是这位地仙身份特殊?”

    老道此时一点灵光闪过:“鬼王,鬼王!是了,这里葬的不是尸,而是魂……”老道赫然抬头,看向那些挂在树梢,于阴风中飞舞的人皮。

    人皮上,画满了暗红古朴的朱砂符咒。

    它们在天上飘荡,迎风猎猎,宛如在挥舞四肢,这时老道发现了一件让他毛骨悚然的事情——他们走了那么远,已经快到峡谷正上空,但那四面八方的人皮,始终是面向他们的。

    就好像他们一直在注视着自己一行人一样。

    “这不是一座坟!”老道忍不住警告小鱼等人道:“这是一处祭坛!”

    他转头去看身后的悬崖,果然那悬崖险峻,却犹如一处高耸的祭台,祭台的最高处便是那一株白骨树。

    “那座悬崖就是祭台,这一株白骨树是祭坛,是‘社’树。”

    “祭坛?不是说这里葬着一位地仙吗?”小鱼懵懂道

    老道心惊胆战:“地仙……有尸体下葬的,才叫地仙。鬼王乃是死后的魂魄所化,哪有鬼王修地仙的道理?除非……“

    小鱼看到老道这般谨慎,也不禁压低了声音:“除非什么?”

    “除非那位鬼王已经修成了鬼神,有了法体,这里葬的是它的金身。鬼王金身等同佛骨。此地葬下一位死去的神,以地气是无法将金身炼成地仙的。”

    “这样的地仙之躯,等于同时走在神道和神道之上,修得是地上神仙。”

    “白骨龙树便是那位鬼王的棺椁,它以树为灵柩,将金身葬在了数中,那些人皮……”老道打了一个寒战:“它们都是祭品。上古天子下葬,有部署自愿陪祭;中古诸侯以人为俑,将自己的敌人,下属炼成人俑;到了如今,就算是世家也只能以草人、刍狗,皇帝以俑陪葬,普通百姓,只能烧纸人!”

    “而这位鬼王,用的是厉鬼的人皮!”

    “这些鬼凶厉至极。人陪葬用人俑,鬼陪祭才用恶鬼。这些恶鬼的凶厉,怨气,修为,乃至凶性都被封印在鬼皮之中。这里的人皮数以千计,得有多少恶鬼被扒了皮?真是让鬼看了都要吓破胆!”

    “莫非这里葬的是海外黑山鬼国,阴山鬼国的鬼王?”

    小鱼转头望了一眼那树上飘荡的‘人皮’,颤声道:“你是说,这些人皮,是从恶鬼身上扒下来的?”

    雷禺等人在不远处也听到了这句话,他登时转过头去,查看距离他最近的人皮,那人皮随风飘舞,皮质灰白带着皱褶,通体没有一丝毛孔,本质更是并非血肉。

    确实带有一丝鬼气。

    雷禺一直以为这些人皮被人以魔法祭炼过,但却没有想到,这人皮并非自活人身上剥下。

    在这些修士眼中,凡人犹如蝼蚁一般,若是他们需要,也能制造几千张人皮挂在树上。就算有所顾忌,也只是怕这些人皮都来自闯入此地的修士身上。

    但谁也不会想到,这些人皮真实的来历,竟然如此可怕。

    人鬼疏途,人皮已经是魔道邪物,鬼皮更是一种禁忌。

    在世家,乃至散修之中,都有一种说法广为流传——传说披上鬼皮,便能骗过生死命数,以鬼的阴寿,代替阳寿。只要不断的换皮,就能以鬼的身份得享长生。

    但这个传说流传了那么久,依旧没有几人见过真正的鬼皮,无法验证。

    本质无形的鬼,如何能扒下它的皮?

    就连陶侃也被这个发现震撼,悄悄看向了青牛,青牛摇着大脑袋,低声道:“这些鬼皮看刀口,并非月魔所画,不算魔道禁忌。但也应该来自地狱,出自刑法之神手中……”

    “唯有阴司之神,以酷刑惩治恶鬼,才通晓这扒皮之刑。只有十八层地狱的种种刑法,才能加于鬼身,唯有审判阴阳之神,方才懂得这些手法。”

    老道小声道:“方才路上,我看到三个山头形势秀丽,一个坐落甲丑位,山形柔顺,青气勃发,形如卧牛。一个位于己未位,山势秀丽,虽然矮小地气却厚重,看上去像一只挂角黄羊。最后一个位于辛亥,山形肥大,犹如仓库。”

    “本来还奇怪,这三座小山形势都极妙,乃是牛眠地,三阳穴和天蓬位,各主福禄寿。牛眠地福泽绵长,三阳穴可延阴寿,天蓬位天禄不绝。”

    看着一众散修半懂不懂,老道便解释道:“简单来说,先人葬在牛眠地,后人福缘便高,凭空多出一股气运。葬在三阳穴,墓主阴寿绵长,后人阳寿也会多出许多。葬在天蓬位,天禄便是资质,后人修行更快!”

    福缘,寿命和资质!

    所有人眼中登时发出了幽幽的青光,甚至有人已经准备回头,将自己葬在那三座山头里面。

    就连马老黑都忍不住上前偷偷问道:“先生所说,可是真的?”

    老道不满道:“我从不虚言骗人!”

    马老黑一拍大腿,遗憾道:“先生为什么不偷偷告诉我,我这随身所带的大半身家,都愿意献予先生。现在可以悄悄告诉我,那三座风水宝地的所在……”

    钱晨诧异道:“你寿元还有至少一甲子,这是……要葬?”

    马老黑叹息道:“今生大道无望,何不给子孙搏一个前程?我幼子资质不错,可惜福薄,若是我葬入牛眠地中,他也许能有结丹之望吧!”

    马老黑指了指旁边的散修,苦笑道:“莫说是我,你看看,有多少人心动了!我等散修出头无望,葬入风水宝地,为子孙留下一份祖荫,也是一条出路啊!”

    陶侃踮起脚尖往身后望去,发现其中一座不起眼的小山,山势果然是牛眠地的特征。他施展望气之术,入定许久,果然看到前方三道青、黄、金气腾空而起。

    雷禺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了他的身边,貌似无意道:“听闻陶家主,昔年也曾寻到过一片牛眠地。对风水之术想必更为精通,不知可曾看出一二奥妙?”

    陶侃神色复杂,叹息道:“真的是牛眠地!”

    陶侃不住摇头道:“论风水之术,我远不如那老道,他路上就看出了三大宝地,我从宝山身边过,都不自知。有何面目自称精通风水啊?”

    “真的是牛眠地?”雷禺转头看向那只青牛,他知道陶侃年少时的那个故事,陶侃放牛时,牛卧下而眠,经由高人点化,方才揭露这么一处风水宝地。

    他当然也知道,这传说颇有失实之处,这只青牛本就是陶家豢养的灵兽,天生便有寻气之能,陶侃放牧灵兽,自然也不需要其他人指点。但为何这次经过时,青牛不倒卧而眠?

    陶侃也回头看了一眼青牛。

    青牛拿着耳朵当扇子,驱赶身周让它不舒服的那股气息,看到陶侃看它,翻了一个硕大的白眼,传音道:“陶小子,你这是要拿我当祭品啊!”

    陶侃连忙下拜道:“灵尊为何如此说,灵尊乃是长辈,我岂敢对灵尊不敬!”

    那边老道也对马老黑摇头道:“若是之前,我还敢为你点穴,但如今知道了成龙树之密,我可不能害你啊!”

    他一指那个方向道:“风水宝地极为霸道,一处龙穴,宝穴,定然会夺去形势之内所有灵机,剩下的都是平平无奇之地。你可听闻一池容得两龙的?”

    马老黑微微一怔,道:“道长是说?”

    老道对着抱钱晨拳苦笑道:“老师在前,弟子卖弄了!方才老师于树下燃香,手法乃是祭祀之法,我本以为老师祭的是这株诡异的白骨巨树,又听闻此地乃是六处风水奇穴之一。但不远之处,却有三座形势极佳的宝穴,这便让我不解!”

    “后来,老师提示了我一点,此地主人身份不同寻常。联系老师燃香祭祀的手法,我才恍然,老师祭祀的并非这棵树,而是树中的鬼王金身。”

    “此地乃是一处奇穴——成龙之地!”

    “悬崖如祭台,骨树便是祭坛,无数鬼皮陪葬,祭台前万千僵尸朝拜,最重要的,还是那三个祭品……此穴以白骨为椁,祭炼如龙,回首吞噬祭台下的三牲!”

    “那甲丑牛眠地,己未三阳穴,辛亥天蓬位,正是青牛,黄羊、金猪,是为祭祀此地的三牲……牛、羊、豕、三牲全备为太牢。那就是献给这一株成龙骨树的祭品,其中生机灵气,尽数供奉给了那鬼王金身。”

    “所以此地的地气诡异,因为真正的地气生机藏于三处灵穴之中,以祭祀之法,供养给了鬼王!”

    “布置此地的高人,生生造出了一处风水宝地,他察觉了不远处三座灵穴,知晓那灵穴地气分化之后,灵效远不如三穴合一,而且寻常地气,也不适合埋葬鬼神!”

    “所以,便在这峡谷之上,开辟祭台,以千万白骨为椁,设下如龙骨树,祭社之台。然后以人皮为陪葬,僵尸为朝拜,布下万千尸鬼朝拜的大局。最后以树为龙,设下太牢祭龙大局,尽夺三处灵穴的地气,创出了成龙树的大局!”

    老道浑身颤抖,眼中流露出对那位布局者的五体投地的钦佩,赞叹道:“这是何等手段,逆天改命?不,这是盗天之机……天有五贼,见之者昌。圣人不死,大盗不止!这是圣人盗天地造化的手段!”

    说到这里,钱晨脸上似笑非笑,老道才恍然道:“当然,老师能窥破此地的玄妙,风水阴阳之术的造诣,只怕已经不逊于那人!”

    青牛翻了一个白眼道:“拍马屁……不过那人太狠了!初看之时,真是吓死牛了……我要往那儿一躺,就是把自己当成祭品了!”

    马老黑失望道:“所以……这三处宝地,都废了吗?”

    “不但废了,而且凶险之极。”老道警告道:‘葬在那里,就等于把自己献祭成了祭品,祭给了鬼王。下场如何,全看那位鬼王如何为之了。”

    “但现在看来……“老道转头看向空中数千飞舞的鬼皮,叹息道:“那位鬼王,只怕性情……”他暗暗咂舌,不敢再说。

    “白骨为椁,青铜为棺!”钱晨踩了踩脚下的白骨树,笑道:“你们可想见一见白骨之下的青铜神树。”

    老道浑身一颤,连忙推拒道:“不敢,不敢!”

    小鱼用阴阳眼就看了一眼,白骨龙树高处一个裂开的树洞,仿佛看到了某种恐怖至极的东西,露出极为惊骇的表情,他对钱晨疯狂的摇头。

    钱晨冷冷一笑,径直往前:“那还不快跟上?”

    “跟上!”老道嘱咐大个。

    有散修在身后哀求道:“求道友指点一处风水宝地!”

    老道停住脚步,摇头道:“道友尚且年轻,又是何必?”

    那位散修哀叹道:“一命二运三风水,四修阴德五读书。为后人积累的福荫,不过这五种手段。我等散修命格浅薄,后人气运也不过平平,没有积累阴德,也无家传本经,继承道脉气运,只能靠这风水积累底蕴。”

    “此地虽然凶险,但风水宝地无数,这才是最大的好处。”

    “在下筑基中品,通法所修的法术也没什么根基,前路已尽,为后人计,只能过如此。”他摘下腰间的乾坤袋,奉给老道,道:“我也知道这点资财,远远不足请道友定穴,但我愿许诺,在阴土为道友积修九百阴德,请道友出手为我定穴!”

    老道转头请示钱晨,看到的只有钱晨走远了的背影。

    有声音渺渺传来:“三百即可!”

    老道微微躬身,拜过钱晨的背影,回头道:“为我积修三百阴德!”那散修大喜,接过老道递给他的玉符,随即转身,头也不回的往白骨尸地而去了!

    一行人继续往前,已经到了峡谷的正上空,前方乃是一片昏黄,混混沌沌,就连钱晨的背影都难以窥见。到了此处,才听到钱晨留言道:“前方便是九幽阴风,混杂着地阴煞气,极是凶险,被阴风吹拂,本就容易损伤真气,神魂虚弱。若是再被煞气沾染,血肉登时化去。'

    “这树上的人皮,就有你的一份了!”

    “我已祭祀鬼王,行走青铜神树之上,阴风难以伤及尔等神魂,只需小心其中混杂的煞气,不难通过。”

    “你们好自为之!”

    小鱼三人读罢流言,知道这是钱晨对他们三人的一个考验,钱晨这次不带任何人,便说明,这次的考验,再无法依靠其他人痛过。

    小鱼当先而行……

    九幽阴风之中,不仅仅有魔穴,阴、死、绝、毒等九幽之气,每一种都有损害真气,蒙蔽神智,动摇心神,**毒倒等等凶险,混杂在其中的地阴煞气更是凶险。

    罡煞之气,乃是极为珍贵的异种元气,也只有这深藏地底的地窍,才有如此多的煞气散发。

    但这些煞气混杂在阴风中,杀伤力惊人,好比阴风中夹杂着无数道七煞幡刷出的煞气。稍微沾染,就等同于七煞幡全力一击。

    这道阴风中,最多的是一种名为无间风煞的地煞之气。

    迈入身处九幽阴风之中,众人的耳边,似乎传来千万人的低语,是诅咒,是呓语,是哀嚎,是咒骂。这些噪杂的声音不仅仅回荡在他们耳边,甚至在他们眼前,化作一幅幅栩栩如生的幻象。

    更有一股阴冷之气,消磨他们的阳火,一股魔毒之气,叫他们精气神同时衰弱,只消片刻,这九幽阴风就足以让他们五感尽失,陷入疯狂。

    让他们心魔泛起,亦或引得阴风中的魔头附身,狂性大发袭击其他人!

    而这时候,脚下的白骨树传来一股微弱的暖流,驱散了这些妄念,让他们了清醒过来。

第三十七章阴风淬体,重铸根基,血河送葬

    “将此地的怨念阴魔削弱七成,便已经足够了!剩下的三成怨念,可以为你们锤炼心性。若是能抗住此地的千万阴魔,等闲的魔念也就无法在动摇尔等的心志!”

    钱晨认为自己此番所为,绝对是在做好事。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这些人只要闯过钱晨设下的种种劫难,岂不能磨练心性,锤炼了法力,就算没有物质上的收获,他们也获得了历练啊!

    这些劫数,都是他们未来的福报啊!

    若是能度过,他们的内心会变得无比强大,他们的见识也会有所增长,这段九死一生的经历,将会成为他们一生的财富,成为他们气运勃发的起源。

    若是有懂得望气的修士,给他们查看气运。便可发现只要能活着离开魔穴的人,都凭空生出一股气运加持,能让他们在修行之路上,走得比原来更远。

    小鱼身上插满了香,他和老道大个两人联手祭起一口香炉,心中的神祇脑后散发一圈圆光,缓缓转动着,加持在香炉上。炉中的香灰飞起,内中蕴藏的愿力受神力催动,化为点点金沙,笼罩在三人身边。

    香炉中不断飞起香灰,混合着小鱼身边浓重的烟气,破开重重九幽阴风,在白骨树上艰难跋涉。

    在他们身后,马老黑、郭老等人也联手祭起了一件法器,陶家众人跟在青牛后面,抓着牛尾巴摸索前进,反而比散修们更轻松。

    再后面,辛家雷家的老怪物们,没有怨念阴魔的干扰,甚至可以凭借修为,不借助法器暴露在阴风之中……雷家的一个老怪大步在阴风中行走,阴风吹拂着他的护体真气,甚至无法破开最外层的真元。

    “这里的九幽阴风不过如此。风吹散的九幽魔气,使得九幽之气浓度变低,反而降低了九幽魔气的危险。”

    老怪物睁开眼睛道:“阴风中的寒意能够淬炼我们的神魂、真气,只是暴露在其中短短一刻,便让我真元纯净了许多,对修行大有裨益!”

    雷禺甚至放开了护体罡气,任由阴风淬炼他的肉身。

    他身上雷霆交织,骨头中阴雷之声隐隐,竟然仅凭着肉身,便扛住了阴风的侵袭。

    雷禺适应了半刻,甚至觉得阴风的威力有些弱了,赫然张开口,吞进了一股九幽阴风,在肺腑之中淬炼。他胸前像是鼓起了一只小老鼠一样,有一股气流在窜动,内外夹交,淬炼他的肉身。

    小鱼心中神祇一动,让他停下了脚步:“老师留下九幽阴风考验我等,必然不是让我们依仗法器,度过此地。”

    他回头看了一样顶着阴风,肺腑骨髓之中发出滚滚风雷之音的雷禺一眼,惊讶于这位雷家家主的肉身,竟然强横到了一个如此惊人的程度,堪比法器。

    “雷家的家主,好像修炼了一种练体功法,正在借助阴风淬炼肉身。我等虽然修为低微,但是借助法器放一缕阴风进来,试一试还是可以的!”

    “这里的阴风寒意,源自地底极阴之气,有金丹三劫中赑风的效用,能纯净真元,淬炼根基。”老道也点头道:“只有凭着修为法力直接与阴风抗衡,才能起到锤炼自己的效果。”

    “不用多,我先放一缕阴风进来!记得运转太阴炼形法……”

    三人也放开护身法器,接引了一股阴风进来,感受那一股寒意不断侵蚀神魂,小鱼存想太阴炼形法中的仙人真影,不断震动神魂,对抗这股寒意。

    很快,小鱼就感觉到,自己的心灵仿佛得到一次洗礼,神魂念头更加纯净,让自己的神识越发通透明亮,仿佛卸去了许多尘埃,有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虽然有些微微的疲惫,却更加轻松。

    大个子被阴风吹到了身上,浑身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一股庞大的压力正面袭来,将他生生压低了一个头。

    阴风从大个子的头顶卤门吹入,穿行在四肢百骸之间,老道看着大个像是气球一样,身躯不断鼓起,又瘪下,心惊胆战,生怕大个经受不住,爆炸开来。

    大个将身上犹如僵尸的死皮,被阴风化而去,只留下蕴藏生命力,能不断生长修复,甚至淬炼的越发强横的那些部分。

    老道再回头看了一眼雷禺,低声道:“这雷家的家主藏得很深!”

    缓过气来的小鱼抬头问道:“怎么说?”

    “大个的僵尸之躯,虽然只是意外造就,但我试过,强横已经不逊于结丹修士,可大个在阴风之下,只能勉强淬炼自身,表现远不如雷家家主。此人肉身强横,只怕还要胜过一些同等修为的武道修士!”

    小鱼心中神祇睁开神目,回头看了一眼,他点头道:“吞吐雷光,胸中雷光已经炼成一片,这样的肉身,就算放着给我们打,也伤不了他。”

    老道吐纳一丝阴风,淬炼真气,感受自己残损的道基在隐隐作痛,他运转太阴炼形法,察觉到这三十多年前的旧伤,居然有了一丝恢复的痕迹。

    老道大为振奋,再也顾不得什么雷家家主,金家家主,将香炉中的烟灰收回了一半,放了一大股阴风进来。

    小鱼瞪大眼睛,只骂了一声:“老道,你发疯了啊!”便被阴风吹得神魂颤抖,整个人几乎都被冻僵了,大个子惊恐回头看了一眼老道,只见他满脸坚毅,脸上透露着一丝大个从未见过的神色。

    老道的白发胡须,都在阴风中飘荡,让他看上去分外的落魄,潦倒。

    但纷纷乱乱的发须之中,却掩不住那眼神的坚定——是振奋,是回忆,是愤怒,是怀念,是痛彻心腑后的彻悟,是绝望中的一丝希望。

    “老道!”大个担心的叫了一声。

    “没事!”老道回答道:“大个,还受得住吗?”

    “俺还能坚持!”大个缓缓点头。

    小鱼瞪大眼睛,急忙提起一股真气,暂时逼住寒气,颤声道:“我坚持不住了!我们走的太深,这里的阴风比前面的更强……先让我适应一下,再深入啊!”

    老道没有等他说话,便放进来了一大股阴风,从他们三人身上扫过。

    大个子奋力挡在了小鱼前面,阴风不受肉身的阻碍,穿行在他体内。大个的浑身筋骨都在颤抖,犹如狂风中的破草棚子一样,咯吱咯吱的,大个的肉身正在迅速接受淬炼,僵尸之躯比原先强横了何止一分。

    小鱼感动的看了大个子一眼,继而用十倍的愤怒目光盯着老道,奋力抵抗神魂深处泛起的寒意。

    他心中的神祇脑后圆光大放光明,不断转动,抵抗着四面八方传来的阴风吹拂,让他的神魂稳定的接受淬炼,同时汲取愿力壮大。

    老道低声道:“小鱼,你根基不稳,筑基之时借助阴灵之力,道基品级低劣,只得七品。虽然转修了上乘香道,重新筑基,但到底也残留了以前低劣的根基,必会影响未来成就。”

    “如此只能用猛药,暴力将残留的根基彻底摧毁。”

    小鱼色变道:“道理我都懂,但……不能慢慢来吗?”

    “小鱼!”老道摇头道:“你是一个聪明人,但聪明人最大的弱点,便是本能的寻找更便捷安全的方法。看不起笨法子,岂不知有时候,笨法子,才是最好的法子。”

    “大个没来之前,我们交情平平,相互之间也有隔阂。便是因为你觉得我故作高深,有许多掩饰,隐瞒了很多东西,而我觉得你经常偷奸耍滑,心中没有坚持。后来纵然经历了许多,几番凶险,相互之间大有改观,结下了生死交情。我也没有告诉你我的来历,过去。”

    “因为那时我虽然知道你心中有一片未曾污染的纯良,但还是认为,你没有能承担这一切的担当。直到你舍身去救大个,我才明白,在你小聪明的背后,犹然有一股不顾生死的勇气和坚持。”

    小鱼死死抱住大个的脖子,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小鱼,记住……要勇敢!”

    老道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了他后颈的一块软肉,将他提溜了起来,取出一颗残破的舍利子,最后深深的凝视了一眼,塞入了小鱼的口中。

    “老道,我恨你!”

    小鱼高声惨叫,舍利子刚刚入口,便被他心中神祇引动其中的庞大愿力,他脑子嗡的一声,陷入了无尽的禅唱,无数众生的各种念头中。

    然后一股更为强横的阴风,吹到了他的神魂。

    登时间各种复杂无比的念头,被瞬间洞彻,在阴风的淬炼中,小鱼谨守本心,将那愿力之中的无数杂质,那高僧舍利的本来念头缓缓磨去。

    阴风与小鱼的本我念头,如同两扇磨盘,将那驳杂愿力绞碎,磨碎,他心中的神祇镇压在这些愿力上,将其转化为精纯的神力。

    这时候,阴风之中夹杂着一点黑气,渗入了小鱼体内。

    无间风煞瞬间摧毁了小鱼的本命真气,他的真气种子符箓瞬间粉碎。那纵然被提纯了许多,还依然免不了有些驳杂的真气,在煞气侵蚀下,一切驳杂都被摧毁了,小鱼原本道基留下的最后一点残余,也被消弭。

    “唯有完全摧毁,才能彻底清理干净你原来的根基。”老道感叹道:“你越是拖延,旧道基与你新道基结合的就越深,越难分彼此,看上去好似弥补了根基,实则到了关键时刻,才会知道它拖累了你多少!”

    小鱼根本法力溃散后,残余的一点精粹与心中神祇所修的神力融汇,将那一点煞气也融入了新生的真气之中。

    一道新的,犹如神箓的根本法力,赫然成型。

    “一品道基!”

    圆满的神光,出现在小鱼的脑后……

    “阴风之中蕴藏着一种精纯煞气,无比珍贵,唯有凝练这股煞气,才能最后精粹法力,重铸一品道基!”老道看着前方,那混沌之色的阴风中,丝丝缕缕黑气,犹如千万黑线。

    他提醒着小鱼和大个,用法力去捕获那些珍贵的煞气。

    雷禺腹中雷音更响,先前那位借助煞气淬炼真元的通法修士,突然被夹杂着一根黑线的阴风吹到,他的护体真元瞬间就被摧毁了,阴风夹杂着数根黑线,直接吹到了他的肉身。

    瞬时间,那通法境界的雷家修士血肉尽数被化去,整个身体飘然而起,轻飘飘的,从白骨树干上飞了起来,挂在了上方的一根树枝上。

    他身体被整个拍平了,只剩下了一张人皮。

    “小心阴风中的煞气!”雷禺见状,连忙提醒雷家弟子道。

    “煞气!”

    许多散修和世家族人同时大惊,煞气可以说是世间最珍贵的修行资源之一,此界的许多法术神通,都需要借助煞气才能修成。更勿论修成金丹之前,弥补根基的两大台阶——凝煞炼罡,通常能提高结丹品质,一到二品。

    未能完成这一步,除非真是天人之姿,否则绝难丹成上品。

    多少人花费半生,苦苦寻求,也不过是为了一口驳杂的旁门煞气。

    昔年金沙门裴师兄,之所以‘道心坚定’,犯到钱晨身上,也不就是为了一口冰魄寒光罡气?钱晨剑挑金沙门,几乎覆灭裴家,为了不也就是一口太阴真煞?

    而这里,位列七十二地煞之中的无间风煞,被九幽阴风从地底极阴之处吹来,几乎无穷无尽!

    “这里莫非直通九幽?”金家一位长老看着阴风中密密麻麻的黑线,对金重道:“无间风煞位列七十二地煞,虽不如九阴,九地,九幽等煞气,却也是极品。这里的煞气若是真的连通地极,无穷无尽,只怕能造就家族传承万年的根基!”

    辛家的老狐狸也贪婪道:“孩儿们,出手收取煞气!”

    “这些煞气,足够我祭炼一件法器了!”

    “可惜我已经结丹,不然借助此地凝煞,成就会更大!”

    “是啊!若是我早年能有这等奇遇,说不得能丹成上品,有长生之望!”

    雷禺也汲取了几丝无间风煞,运行他那古怪的淬炼肉身的功法,感觉大有进益,但还是微微皱眉。他已经结丹,真气化为真元,失去了凝练煞气的能力。

    此地的煞气,终究是对未结丹修士好处更大。

    明明身在宝库,却不如那些没有结丹的修士收获更多,也就难怪雷禺有些不满。

    小鱼很快便借助煞气,重新洗练了根基,与大个一起,将体内微薄的法力凝练一遍。法力浅薄也有法力浅薄的好处,众人不再往前,都留在这里,贪婪的采集煞气。不时有人因为招来的煞气太多,被化去了血肉,变作一张人皮,但这丝毫阻挡不了其他人的贪心。

    老道凝练完最后一丝煞气,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睁开了眼睛,他随意低头一眼,突然瞪大了眼睛。

    穿过峡谷的血河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许多黑色的影子,那些影子为九幽之气汇聚,乃是一股怨念依托魔气所化,亦是一种天生的魔头。

    “还有,还有一道祭品!”老道颤声道:“也是,此地的风水局势,怎么可能与那么显眼的一条血河无关?”

    “最后一道形势——血河送葬!”

    “小鱼……快跑!”老道招呼一声,便拔足朝峡谷对面狂奔而去,他祭起香炉,喷出一股股金色的烟灰,护住三人。这时候,那些黑色的影子,那些魔头怨念乘着阴风从血河之中飞了起来,本能的朝着峡谷上空的众人冲了过去。

    纵然有人已经警醒过来,依旧阻止不了这一切。

    瞬间,那些魔头驾驱着比阴风之中强大百倍的怨念,冲入了众人之中,便有十数人瞬间失神,毫无防备之下,让煞气沾染了他们的肉身。

    十数张人皮被风吹起,挂在了树梢。

    剩下的人无不头皮发麻,混混沌沌的阴风鼓荡,无数无间煞气穿梭其中,在无边怨念,魔头的干扰下,再难以分清方向,有人走错了路,惨叫着坠入峡谷,落入血河之中。

    只是噗通一声,便被化去。

    就连护身法器都在血河之中锈蚀,尸骨无存,剩下的则更加恐惧,怨念,魔头,煞气,阴风,血河五者交织之下,纵然是青牛也有些扛不住,拉着后面拽着他尾巴的陶家人一路飞奔。

    雷禺一身怒喝,浑身雷光滚滚,劈手一道浮现四卦,继而风地水火四卦合并,犹如混元的雷光,将前方数百魔头破碎。

    但很快,更多的魔头驾驱血河之水,在半空显化一条微型的血河。

    血河化为魔躯,一尊神魔扯出一道血色的刀光,将雷禺劈的上蹿下跳,浑身的雷光都被破去,差点被拦腰切断。

    青牛大惊:“天魔化血神刀!”

    “快跑,不然这口刀要切牛肉了!”老牛加快了脚步,头顶的板角发出一道青色神光扫荡前方,开辟了一条道路。

    但除了寥寥几人,趁机穿过了魔头最多的那段路,其他人都落在了后面,无数魔头乘着血河,驾驱更大的一道刀光,要将他们统统留在这里。

    他们浑身血气浮动,鲜血几欲托体而出,更有无穷怨念冲击神智,煞气侵蚀真气,阴风遮掩前路……

    有人绝望的哭出了声。

    就连雷禺都不得不放弃了剩余的族人,肋下夹着儿子,独自冲破这段路,朝峡谷对面冲出。

    金重被血色刀光擦过,丝丝血光从毛孔流逝,他连连怒吼和金家剩余的两个长老,奋力与魔头厮杀,辛家的老狐狸舍弃了累赘,与一小部分精锐正在突围。

    就在这些人都将陷入绝境之时,白骨树中神光颤动,九根骨龙盘踞之处,一口青铜棺赫然开启,从中飞出了一道白色的倩影,从阴风中穿过。

    所到之处,血河平息,魔头退却。

    那道倩影飘到一道白骨树枝上,她摇动右臂,铃铃铃的银铃声清脆悦耳,驱散了缠绕众人的无边怨念。

    在银铃声中,魔潮退却,众人才挣脱了那些纠缠,得以脱身。

    “女子?”老道有些诧异。

    “以数千鬼皮陪葬,三大灵穴为太牢祭品,群尸朝拜,血河送葬,布下这等可怕的大局、墓葬,祭的居然是一位女子?而且还出手救了我们?”

    小鱼实在难以相信,鬼王居然是一位如此温和的女鬼。

    “血河乃是魔穴最深处镇压的一尊魔头所化,若是真有异动,我也护不住你们,你们还是快点离开吧!”白色倩影语气温和,好声劝告道。

    一时间,第一次正面见到白骨林地仙葬主的众人,各生心思。

    ………………

    远处,钱晨站在白骨浮屠塔下,仰头叹息道:“难怪钟馗这么担心他妹妹。钟灵太过善良,平和,真的适应不了这残酷的修行界。”

    “这么好说话,怎么能镇住那些野心勃勃的蠢货?”

    “希望他们不要做下什么蠢事!”

    “一般人用不着我出手,但钟灵可是一个另外……”钱晨说到这里,微微一顿,感叹道:“谁让我答应了她哥呢?”

第三十八章功德流水,不知死活,鬼王一怒

    见到那白衣女子现身为他们打开道路,老道却有些担忧:“不好!此地的主人居然现身了!”

    小鱼也诧异道:“没想到鬼王居然是如此温柔的一位女子……老道,鬼王现身镇压了这些魔头,看上去并非那种不好说话的人,为何你要说不好?”

    “就是因为太好说话了,才说不好!”老道凝重道。

    “那些世家众人贪婪如虎,狡猾如狼,在他们面前稍微弱势一些,都被抽骨扒皮的吃下去。若是她并不现身,凭着这太牢祭龙,血河送葬,乃至这满树的鬼皮,的惊人布置,都决计无人敢招惹。”

    “但她一现身……”

    “那些老妖怪活了那么多年,能看穿许多人。她身上一丝煞气都没有,别说将那些恶鬼活活扒皮的恐怖,只怕平生都未杀过多少人。”

    “此地的布置,绝非出自她之手。”

    “而且她的修为,不过结丹!”

    “怎么可能?”小鱼惊异道:“这里的六位地仙,修为应该在伯仲之间才对,将军出手我们都见过,别说结丹了,就算是来上一个阴神大修士,也要被镇杀了。若是她修为弱一些,怎么可能抢得过那位太阴炼形的前辈?”

    “面子够大就行!”老道低声道:“她应该有一个非常强横的靠山,而且是一位阴司鬼神。这满树的鬼皮,太牢祭龙的大局,都是那位鬼神为她布置的。”

    “以这般造化,送予她一个最弱的鬼王,那为鬼神与她的关系,一定十分亲密。”老道感慨道:“这些我都能看出来,那些世家老怪,绝对比我看出来的还要多。”

    小鱼凝重道:“就算这位女鬼王,并非残暴强横之辈,但能有这么大的靠山,墓中定然也有所布置。那些世家中人吃了那么多亏,应该学乖了吧!”

    老道冷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正是因为此地神秘莫测,遇到一个软柿子不去逼问出此地的布置,难道再往前闯,就不会死了吗?”

    “而且这么大的一份造化,他们绝不会放过的!”

    “什么造化?”小鱼诧异道。

    老道瞥了他一眼:“先前一处普通的风水宝地,都有人要为我积累三百阴德。一处牛眠地,就引得世家垂涎。而她埋葬的这处葬地,尽吞太牢之势,尸鬼朝拜,血河送葬。引无数生气祭祀,休看她现在还是鬼王,但葬在此地,阴寿无尽。待到鬼王金身蜕变,便是天生的神女,一生不用历经劫难,便可福德无尽。”

    “乃是最上乘的清净之仙,慈悲之神。”

    “布置此地的鬼神看的明白,她的性子温和善良,于修仙之道来说,自然是有所缺憾。但若走神道,一位慈悲的女神却并不是什么坏事。”

    “只要积修功德,自然有大能庇佑。到时候无论是土皇地祇赐下神箓,还是上界天庭册封,谁敢动她一根指头?”

    “这样的造化,世家能不争吗?”老道冷笑一声:“而且金家那位老祖宗,寿元将尽,此地就是最适合他的葬地!”

    正说着,那边金家的金重脸色变化几次,最终下定了决心,冲着白衣女子抱拳道:“姑娘,此地邪异至极,有人以风水阴阳之术,夺天地造化的三口灵穴生机。万尸朝拜,活剥恶鬼之皮,挂在树上为祭品,更以人骨为树,青铜为棺。”

    “如此作为,实在邪恶。”

    “不知这些布置,是否和姑娘有关?”

    老道低声嗤笑道:“他这是学了我的东西,拿出来卖弄?”

    小鱼也笑道:“现学现卖,倒也热乎!”

    那白衣女子叹息一声,眼神中带着一种怀念,看向远方,低声道:“这些都是我哥的布置,你们快走吧!不要惹怒了我哥……”

    金重冷笑道:“令兄是一位鬼王?”

    “尔等鬼物,布下如此邪恶的布置,残害了多少生灵。我等岂能坐视?你若有心悔改,便让我等毁去此处的邪异布置……“

    金重眼中闪过一丝急切和贪婪,老道注意到了这一点,皱眉道:“不应该啊!此人寿元还长,还没有成魔,怎么会道心如此浅薄,表现如此不堪?”

    小鱼也露出讥讽的笑容道:“世家嘴脸,不是一贯如此吗?打着大义的旗号,做着中饱私囊的事情。这里的布置手臂很大,气魄惊人,但却对称不上残害生灵。他们口口声声要毁去,所不能转头就把自己的祖宗葬在了里面。”

    白衣女子柳眉微皱,还是耐心道:“此处的风水局势,虽有盗取天地造化之嫌,但于魔穴之中,与外界无关。不会残害生灵。”

    “若是不残害生灵,这条血河和那百万僵尸是如何来的?”金重逼问道。

    雷禺也轻咳一声,道:“魔穴之中,的确有太多的恐怖和诡异,至少死了数百万人。姑娘若是知道内情,可否一谈?”

    “他们都是因魔劫而死,道门的一位前辈怜悯他们的遭遇,布下了此局为他们修补魂魄。那些僵尸之所以朝拜我,也是因为我以神道度化他们,得以积修阴德。这是神道信奉庇佑的因果,并非我强行将他们劾禁于此!”钟灵坦诚道。

    除了关系钱晨开辟魔穴的许多秘密没有说,其他都坦诚告知,就是想他们知道轻重,快点离开,不然……此地将要血流成河。

    血河幽幽从白骨树下穿过,注视着这千古大局。

    “万尸拜月,百鬼轮回大局!”老道面露惊悚之色道:“居然还有这一重神妙,这地窍横跨八郡,周围失去的冤魂如果怨气太重,只怕就会被吸引到魔穴中来,沾染魔气而成魔!”

    “这条血河,只怕就是因此而成,那些冤魂会乘着血河,进入九幽修魔,而在此地布下大局的那位前辈,让那些冤魂经过此地的时候,葬在其中的这位女鬼王,便可以庇佑度化那些冤魂,让他们怨气纾解,借助神力修补魂魄之后,重归轮回。”

    “而此地的僵尸,也可以朝拜鬼王,借助神力蜕变,重新轮回。”

    “难怪!”老道颤声道:“人在坟冢葬,阴德天上来。葬在此地非但能积累生气,蜕变金身,更能积修阴德,天长日久度化了无尽冤魂,待到鬼王阳化之日,那无尽阴德自然转为神道功德,顷刻受天地册封。”

    老道猜到这里,才皱眉道:“只是为何这血河之中,并未看见冤魂厉魄?”

    “咦?”钱晨有些诧异:“居然能看穿我血河流水线,自动度化功德无量机的布置,这小道士有点脑洞嘛!若不是被毁了道基,说不定能成阴阳家的真传,如今也有丹成上品的指望!”

    “这条血河才开辟几天,地脉阴河还未贯通,当然没有冤魂厉鬼。我还以为没有人能猜到我这种大逆不道的刷阴德的想法呢!才没有出手掩饰。”

    这不大不小也是个破绽,但钱晨并不在意,老道他就算猜到了,他敢说出去吗?

    他说出去了,有人会信吗?

    金重冷漠道:“姑娘这么说,也要我等相信才行。可否打开棺椁,让我查看一番?”

    开棺检尸,检的还是一具少女鬼王的金身。

    钱晨叹息:钟馗若在这里,便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残忍。

    以钱晨和钟馗的交情,自然不会让钟灵再受这样的侮辱,便传音给钟灵,让她先回去。

    钟灵怜悯的看了众人一眼,低声对钱晨传音道:“钱大哥,我哥留下的布置发动的时候,给其他人留一条生路吧!莫要造太多的杀孽。”

    钟灵微微摇头,一席白衣向后飘去,想要回到青铜神树包裹的棺椁中。金重看见钟灵要走,脸上浮现一丝狰狞,怒吼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鬼物,我一眼就看出你并非善类!”

    “雷兄,你们不要动手。看我来拿下她,逼问此鬼的阴谋!”

    金重出手拦截,他张手在身前拉出一串金环。

    念头一动,就有许多一模一样的金环生出,如天女散花一般,飞散虚空。

    随他催动法器,金环幻化越来越密,在白骨树上张开了一道环环相扣的罗网,想要阻挡钟灵离去。

    钟灵停下脚步,周围金环朝着她攒聚,这金环暗藏厉害禁制,能拿人收物,还能让金重在每一枚金环中穿梭来去,更能结环成索,就连肉身强横的妖兽都能捆缚。

    金家的子弟,也跟随家主出手了!

    “此地的鬼王地仙,也不过如此罢了!我看今日还有谁能救你!”金家的弟子冷酷地说道,一枚金锥直射钟灵的心口。

    一道金光,旋转飞去。

    白骨树上那飘荡的无数鬼皮突然齐齐睁眼,同声怒喝道:“谁敢动我钟馗的妹妹?”

    无数声厉喝重合,一股直轰在众人神魂的大喝,叫所有人神识都空白了一瞬。

    而直面这一声厉喝的金家众人,有人‘轰!’的一声,炸成一团血雨,落向树下的血河。

    一声断喝之下,金家数人都如同被大锤正面砸中,当场就像一个破布娃娃一般,支离破碎,碎骨混在在血肉中,飞散出去,惹得下方血河的魔头扑上去撕咬。

    但很快,那些魔头就以比上去快十倍的速度,向四面八方逃去。

    那数千张鬼皮,齐齐一动,自上下四方,一同朝着钟灵被困处集汇而至。

    它们在金环之外,连成一片化为一张遮天蔽日的巨大画皮,人皮的背后那些诡异的符箓炼成了一片,赫然是一副巨大的画卷。

    画卷之上一位狰狞丑陋的鬼王怒目而视,口中生啖厉鬼。

    钟馗捉鬼图!

    “我把妹妹托付给你,你却在旁边看热闹?”钟馗怒喝道。

    钱晨无奈:“你这妹控,有你在,我来得及出手吗?”

    钟灵身上浮现一层淡淡的血光,将那些金环撑开,却是钱晨早已经出手,但还没等他下一步,钟馗就已经借画现身了。这画上印着他一具香火金身,相当于钟馗的一具分身,有着等同钟馗出手四成之力。

    为了祭炼这道金身,不知耗费了多少愿力香火。

    也就是钟馗做长安都城隍近千年,才能有如此积累,他为了自己这唯一一个妹妹,也是操碎了心。

    “老哥,少杀点人!”钟灵劝说道。

    钟馗大怒:“动了我妹妹的,都要死!”

    青牛拉着拽着他尾巴的陶家弟子,头也不回的就开始狂奔,陶侃才来得及呼唤一声:“灵尊!”青牛头也不回,甩着舌头道:“我本来还想教训一下那个敢拿牛眠地做祭品的混账……”

    “但现在看来,他是混账没错,却是一个超狠的混账!”

    “此人的修为太可怕了,连我都有所不如!乃是正二品的真神,距离元神都只差一线。只是他这具香火金身,就足够供奉一位三品神祇了!”

    “这点子太硬,他要杀你们,我恐怕也拦不住……快跑!”

    “轰!”地动山摇之中,钟馗数百丈的鬼体暴走,巨大的铁钩砸下来,一瞬间的出手速度,犹如鲲鹏变化,快的让人遁光都来不及飞起,铁钩大如小山,重达万钧,爆锤下来,整个白骨树都是一震。

    一股强横的震动扩散出去,所到之处,所有站着的人都被拍成了肉饼。

    “啊!”

    只有两位结丹老怪,才有机会发出一声惨叫,随即就看到空中一道波纹褶皱扫过,将他们的身躯扭曲成了面条,随即鲜血迸裂,整个人一下子粉碎了。

    他们的身体乃至法器,都在钟馗铁钩一砸,鬼体一踩之下,全部粉碎。

    亿万钧的重量,乃是纯粹的暴力。

    粉碎了一切法术神通。

    空中结成罗网的金环瞬间崩散,无数金环如雨一般坠落,不断有金环溃散,甚至有副环直接断裂,就连那一枚三十层天罡禁制的主环,都哀鸣一声,坠落而下。

    金重连毛孔都在往外喷血,他浑身冷汗直流,心中既惊且震,身体强横堪比武道修士的雷禺,连亲儿子都不顾上,一声不吭的疯狂逃窜。

    以最为虚幻的鬼体,修成堪比山岳重的质量,这是什么境界?

    上一个这么强横的鬼王,叫做黑山老妖。

    如今已经是海外占据一国的元神鬼帝,开辟黑山鬼国,什么金家,雷家,甚至陶家,在黑山鬼国看来,都不比蝼蚁大只多少。

    就算是执掌三山的天师来了,也不愿意轻易招惹黑山鬼帝。

    “你,该死!”钟馗盯着金重,看的他心中绝望,钟馗站在峡谷中,白骨树只到他法身的腰间,他两只腿跨在血河两岸,眼睛瞪得浑圆,犹如此地的日月。

    远方一声淡淡的佛音禅唱声响起,众人心中登时狂喜。

    这是两次救过他们的禅音!

    钟馗怒喝一声:“闭嘴,死和尚!”

    禅唱瞬间息声。

    “杀!”金重背脊发寒,厉喝一声,他身上一个诡异的阴影浮现了出来,金重的气息顿时突破了一个界限,他半边脸化为老朽,浮现完全不同他本身的神情。

    那人开口道:“我无意得罪鬼王,此地其他人都归鬼王处置!”

    “金家老祖!”陶侃讶异回头道:“没想到金家那位寿尽的,老祖宗也跟了过来,就藏在金重体内!”

    老道也边跑边感慨道:“我说为什么金家家主明明还有寿元,却这般表现不堪,原来是被寿魔附身了!”

    小鱼大声道:“寿魔是什么魔?”

    “寿魔不是魔,但比魔更可怕,它是寿元将近的修士,若是不肯认命,那不顾一切的疯狂!”老道说道这里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这种人,是鬼,是魔,是疯子。看到这样的存在,最好跑得远远的。要么就抢先下手,送他归西……”

    “又是附身后辈的老不死!”

    钟馗冷笑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老不死,你们为什么不肯老老实实·的去死呢?贪图我妹妹的葬地的,就是你这个老怪物吧!”

    那苍老的面孔冷哼一声道:“我不是怕了你,别忘了,你只是一道香火金身。未必能拿得下我。若是……”

    “废话!”钟馗冷哼一声。

    钟馗的法体探钩,巨大的铁钩射出,却是同时朝着下方的众人探出,那钩子非虚非实,散发出勾魂夺魄,震慑人心的气息,在所有人眼中,那钩子都是钩向了自己。

    小鱼眼中也倒映着那条钩子。

    它不知有多大,只知道充塞了他的眼眸。瞬间便有无数声音在拷问……

    你有罪!

    你有罪!

    无数声音重重叠叠,仿佛是他盗取过的墓葬的主人在质问,小鱼的道心意志,经受了九幽阴风的魔念,却还是差一点崩溃,整个的神魂都差点被随之勾走。

    幸好心中的神祇镇压了他不稳定的神魂,这才让他摆脱了那一钩。

    小鱼转头看到,大个早就已经清醒过来,他脸上有些微微的愧疚,但比小鱼的失魂落魄,要好太多了。倒是三人之中,见识最广,道心也最坚定的老道,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老道叩首道:“我有罪!”

    “因为仇恨,我害了很多人,我对不起你们!我对不起师父,我对不起师娘,我要为你们报仇!我要灭了阴阳监天宗,我要杀了宗主满门!”

    “我要……杀杀杀杀!”

    小鱼惊悚看到,老道的魂魄被那钩子勾出了体外,就要被拽往钟馗处,小鱼看到,那钩子勾着十多人的魂魄,脱离了身体,带着那些哀嚎,惨叫,惊恐万分的魂魄,被钟馗腹部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

    就连那个神秘莫测,修为深不可测的辛家大长老,也被铁钩勾走了魂魄,尸体栽倒在路上。

    小鱼拼命逼出了自己心头的一炷香,香气包裹住老道的魂魄,大个也赶来,一掌将老道的魂魄拍了回去。

    说来也怪,大个一拍之下,一点淡淡的毫光包裹了老道的魂魄,缠住他的铁钩,居然就这么松开了。

    在铁钩之下侥幸挣脱的众人,惊恐至极,向峡谷对面狂奔而去。金重被一只大铁钩贯穿了身体,唯有他一人面对的是实体的铁钩,他的金环自手中无力滑落。

    整个人被钟馗拽了过去,金重恐惧万分,惨叫着:“老祖救我,老祖救我!”

    但这时候,他身上燃烧起血火,那个阴影,金家老祖的阴神竟然将他的肉身燃烧,化为一道血光,包裹着阴神以迅疾无比的速度,飞遁离去。

    钟馗冷冷的看着,伸手捡起金环,转头对钟灵道:“妹子,你看这金镯子好看么?哥给你抢来的……”

    “哥!”钟灵撒娇道。

    “行了,罪孽不太深的,老哥就不杀他们了!那个老怪物逃的方向么!呵呵……钱老弟总会给我一个交代的,那时候他就还知道,被我吃了,才是他最好的下场。”

    剩余的人,终于逃过了这段路,来到峡谷对面。钱晨在这里等候他们多时,所有人回头看向那如山如岳的鬼王法体,都流露出一股无法言喻的惊恐。

    他们逃了不知多久,直到钟馗巍峨的法体,都缩小成常人那么高,一座塔林出现在前方,才有人停住了脚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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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以统天。无上明尊,时乘六龙,所其无逸。———————————————————这是一个土著主角的穿越者老爷爷苏醒,金手指成精了的故事。明尊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尊,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尊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