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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辰一十一     明尊txt下载     明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九章镇魔八殿,轮回之魔,魔道法器

    “看前面!”小鱼抬头,视线越过塔林,惊骇的指着前方,他身旁的大个和老道循声看去,顿时看到让他们瞠目结舌的一幕!

    “那是我们见过的八座铁殿!”

    只见灰蒙蒙的天地之间,一股股九幽魔气汇聚成一片深邃的魔渊,魔渊的中心,那片魔土最可怕的地方,有八座巍峨高大的铁殿,血河环绕铁殿之外。

    一口八卦神炉矗立在八座铁殿的环绕中,神炉下的神火早已经熄灭。

    铁殿古朴而残破,宕伟无比,简直快比得上一座小城了,八座铁殿以铁索相互连接,气势磅礴,沉混的黑铁,看起来古朴而又大气,样式极其古老,给人以极其苍凉的感觉。

    小鱼腿肚子都在打颤,他低声道:“我们要去铁殿之中盗取机缘造化吗?”

    老道的面色也无比凝重,甚至泛着一丝惨白,他以阴阳望气之术,去看那处魔渊,一时竟惊恐难言,道:“魔渊,世间真的有通往九幽的魔渊!”

    “这里的风水局势!”老道满头的冷汗:“我根本看不出来……但那八座铁殿之中,绝对镇压者异常可怕的存在。”

    “小鱼,要不这造化咱们不要了吧!”老道咬着牙,一脸惊恐道:“那门口的石碑说的没错,这里的确是镇魔之地,而且镇压的,绝对是堪比仙人的天魔!”

    小鱼见他这副神色,更加感觉不安了:“有什么不对吗?”

    老道给他一指:“你看到那座镇魔殿了吗?贯穿魔血的血河,就是殿前台阶上流下去的残血,那里镇压的魔,流出的一点血,就化为了此地邪异至极的血河。”

    “刚刚那位勾魂夺魄阴神,为什么我们逃到对面,便不再理会?”

    “为什么?”旁边的马老黑心惊胆战问道。

    “因为他不敢跨过那条血河!老师敢带着我们走上面那条路,宁可向鬼王借路也,不想带着我们去度那条血河。”

    “那是通幽血河!”钱晨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们身旁低声道:“传说那条血河连通着九幽魔界,人间冤魂厉鬼随波逐流,去往九幽,九幽之中的魔物也可以逆流而上,来到人间。血河之中,潜藏着非常可怕的魔物。那是八相镇魔殿中,镇压的天魔精血中奇异的生命力所化!”

    “老师,你究竟想要我们从那八处铁殿之中,盗取怎样的造化?”小鱼忍不住问道。

    “那里镇压着一尊无上天魔,它已经是一种涅至不可思议的存在,魔躯充满着魔性,斩之不尽,只能镇压。你们想要从其中盗取造化,危险至极。”

    “可以说是要盗取那尊无上天魔魔躯被镇压时,诞生的一点神性。”

    “镇魔殿共分为八相,乾、坤、巽、兑、艮、震、离、坎八卦之所,分别是是镇魔殿——玉皇庭、九幽气、无间鬼、虚鉴生、不化骨、魔画皮、苍天血、五藏府的所在。”

    “分别镇压着那尊无上天魔的脑、气、魂、眼、骨、皮、血、脏腑。”

    “分尸镇压!”小鱼心中不安:“那么狠?”

    “狠?”钱晨负手淡淡道:“那是因为无上天魔分尸之后,残躯都化为一尊天魔,不死不灭,堪比元神真仙。任何一份残躯流落出去,都有可能造成滔天的杀孽。”

    “整个地仙界都会血流成河!”

    “祂的每一部分残躯,都是一份无上魔道功法,能修成天魔。”钱晨指着那条血河道:“只是流出来一点血,都相当于一尊不死魔躯,血河魔神。”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带着你们渡河了吧!”

    一群人听得头皮发麻,青牛小心翼翼的站在钱晨身后,伸出脑袋,紧张兮兮的望着那八座铁殿,陶侃拉了拉它的尾巴,青牛不耐烦的摔打着牛尾,低声道:“别乱动,那小子说的没错,我以我老祖宗东方青龙的名义发誓,那八座铁殿里面,镇压的绝对是很凶的东西。”

    “我甲木本源都在颤抖,那写着五藏府的铁殿看见没有,里面藏着先天五行气。”

    “天魔的脏腑五气轮转,顺则生机无尽,可以开辟一个小世界,逆则世界崩毁,毁灭的气息足以让我都身受重创,元神真仙都要被磨灭本源!”

    青牛有些疑惑:”这座魔穴,应该是近万年来的布置,但为何我老牛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位无上天魔出事呢?“

    钱晨低声道:“因为那尊天魔,不是此界之人!”

    “他来自轮回之地!”

    “轮回之地?”老道等人齐声惊呼,感觉这个名字神秘莫测,充满了不可测度的气息,古老而神秘。

    青牛也跟着念了一声:“轮回之地?”

    “嗯!”钱晨微微点头道:“传说那是诸天万界之中的一处密地,非常古老,在地仙界历史上它只出现过数次,每一次都掀起了恐怖的劫难,地仙界衰落至今,便有它的原因。”

    钱晨心中腹诽道:“我也不算骗你们,轮回之地如果出现在世人眼中,那一定是惊天任务,必然伴随着大劫。就像长安魔劫一样。”

    “地仙界衰落,当然也有它的原因,也不看太上三宝有几件在轮回之地里面?还有魔道,佛门的传承灵宝……”

    “我也听说过轮回之地!”青牛正色道,它神情凝重无比,再无半点油滑。

    陶侃顿时惊惧,他低声问道:“可是……先祖?”

    青牛微微点头:“我跟随你先祖陶潜真人,真人那时已经证道元神,前去桃源界访友,结果桃源界遭遇大劫,真人挚友陨落,他便提起过轮回之地。”

    “那个地方,真人十分忌惮。言说就连天界都拿它没办法!桃源界的一场劫难,就是几位来自轮回之地的神秘人物交手所至。传说那一界,贯穿了时光,曾有人同时立于过去未来,横击大敌。”

    “原来陶潜这样的证得元神的真人之间,也有轮回之地的消息流传。听青牛所说,陶潜应该不是轮回者,但也知道一些关于轮回者的东西,比如轮回者可以跨越时空执行任务。”

    众人看着那八座镇魔殿,心中惴惴,有人道:“那里镇压者来自轮回之地的天魔,是谁镇压了这么可怕的存在?我们这一界,难道还有道君吗?”

    “地仙界底蕴太深,有道君也不奇怪!”青牛道。

    “根据留碑,镇压那尊魔头的人,乃是楼观道的前辈。”青牛微微点头:“楼观道传承非常不凡,据说开派祖师曾经听过道祖讲道!乃是太上道承认的道祖真传之一!”

    “居然只是‘听过’道祖讲道!”钱晨有些无语。

    作为太上道祖两大弟子之一的文始真人,《道德经》的撰录者。如今在旁人的印象中,居然只是有幸听过道祖讲道的人物——楼观道这百万年来,混得究竟有多差啊!

    连祖师圣迹,都少有人知了!

    小鱼颤声道:“我们真的要去那八座铁殿吗?”

    钱晨沉吟片刻,道:“离开的路,应该就在那里。”

    望着铁殿所在的方向,八景炉下的炉火,早已经凉透了。钱晨解说之时,有意无意忽略了那座神炉,有人看在眼里,但并未说话。

    那八座铁殿微微一颤,一股气势冲天而起,让人战栗颤抖,竟然无比恐怖。那股气息,比众人平生所见任何一位强者都要强大,甚至远远超过阳神境界的修士!

    难怪钱晨老是怀疑,他的魔性并非出自他自己,而是太上所留。

    甚至不得不将它分尸镇压。

    这股魔性才随着钱晨出世多久,钱晨如今不过通法境界,能战区区阳神修士而已,而魔道之身呢?只怕来了一个魔君,它都能将其吞噬掉。

    再让这股魔性成长下去,只怕钱晨还没成仙,魔道之身就已经成为第三魔祖了!

    这股气势之恐怖,足以震动九幽,就算九幽魔君来了,都要心生忌惮。

    八座镇魔殿中镇压的魔躯残骸,感应钱晨靠近,挣扎起来,叫整片魔渊都在颤动。魔渊的气息翻腾,最中心似乎要重归混沌了!

    魔穴联通的九地之下,阴浊之气迅速汇聚,只是一次颤动,魔穴便扩大了一分,那魔躯被镇压之处,更是演化成九幽魔界的雏形,彰显未来第三魔祖——原始魔祖的恐怖。

    青牛颤声道:“我们还是别往前了!”

    “我想原地返回,反正那条路也削不去我多少寿元。”青牛嘟囔道:“就算元神真仙来了,也不一定敢探索那八座铁殿。”

    陶侃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道:“此地已经不是我等能应付的了!出去之后,一定要告知道院。”

    “别!”青牛道:“道院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强大,或者说它曾经很强大,但随着三位天师不合,句曲山、阁皂山、龙虎山分裂,把这样的消息告诉道院,非但未必能解决问题,甚至可能惹出大祸。”

    “你们就算胆大包天,也放不出铁殿中镇压的天魔。”

    “但道院就未必了!”

    过了一会,镇魔殿的震动才消失了,几人收回视线开始打量面前的塔林,白骨浮屠塔塔顶纯金,闪耀着一圈光圈,其中散发着隐隐的念力,小鱼微微眯眼,继而道:“塔中有什么东西在祭拜!”

    这时候,一位散修从一座残破骨塔之中冲了出来,他怀抱一只铁铸的大手,铁手之上灵光斑驳,好似溃散了许多禁制,但依旧保留了约二十一重的天罡禁制。

    堪比世家传承的极品法器。

    散修身后还有两人在追逐,有人怒喝道:“留下法器,饶你不死!”

    那位雷家的修士遁光夹杂雷霆,极是震怒。

    原本众人并未在意那些坍塌的骨塔,只是出于谨慎,他才没有去触动那些完好的白骨浮屠,但岂料就在搜索坍塌骨塔的时候,竟然让此人抢先找到了一件珍贵的法器。

    二十重禁制,而且是天罡法器,就算是在世家之中,也属于少见。

    非是家主一脉,长老嫡系,见都别想见着。

    这时候,众人仿佛醒悟了过来,几处残破骨塔的方向,都传来了剧烈的声响,仿佛有人在交手。很快便又有几件法器出世,被人卷了,逃进魔渊之中。

    剩下的人,利欲熏心。

    居然开始对完整的骨塔出手。

    钱晨怎么可能不清楚,这些法器都是他放在这里的,残破的骨塔,是勉强修改禁制,还能用的旁门法器。而那些完整的骨塔,都是无缺的魔道法器,正在接受洗练。

    他放几件旁门法器,只是为了赠予机缘给后人,只要抢到的人能活着逃出此地,那点东西钱晨也不在乎。

    但对完整的骨塔动手,则会引动钱晨之前的布置。

    很快,攻打白骨浮屠的散修,世家,便引得浮屠塔顶的法器异动。一串人骨念珠,乃是钱晨所杀的黑巫教蛮僧脖子上所带的那一串,是由骷髅串起来的,原本是一件巫道法宝。

    如今骷髅念珠只余九枚,禁制跌落为顶级法器。

    在白骨塔林之中,威力也算强横。

    骷髅念珠悬浮在白骨浮屠塔顶,朝着九个方向张开下颌,目中一道幽光闪过,注视的一位散修突然口中吐露:“唵、嘛、呢、叭、咪、吽……”

    禅音扭曲,颤声中带着怨毒与邪恶,那声音犹如骨头摩擦一样刺耳,令人不禁颤抖。

    那位散修整个人身躯扭动,把自己四肢围绕身躯转动,犹如拧紧了一样,就这么咔嚓咔嚓的,把自己拧成了一个人柱,他的皮肤上黑色的巫毒咒文一寸一寸浮现,不一会就爬满了它的全身,密密麻麻的。

    “生祭柱!”老道倒吸一口凉气。

    很快,靠近那座骨塔立起了五根生祭柱,那五根人柱原本的修为,乃至精血,魂魄,法力都被转化为一种诡异的诅咒,贡献给人骨念珠。

    每念诵一次扭曲的六字真言,白骨念珠上的禁制便被祭炼了一次,居然很快就修复了一道禁制。

    “没有降服这些魔道法器的本事,就不要顺便出手……不然,就会成为它们修复自己的材料!”钱晨无奈道。

    看着那白骨念珠的邪异,剩下的人才有些畏惧,可浮屠塔林之中,已经显露其他几件魔道法器。

    有树立的人皮经幡,有臂骨打造的长刀,有燃烧鬼火的魔轮,有古朴遍布裂纹的龟甲,甚至还有三枚半的铜钱,篆刻着无人认识的文字。

    这些魔道法器一起发威,又留下了几人,不是被卷入经幡,用自己的皮修补了经文,就是被骨刀血祭,头颅突然断裂,一腔精血洒向骨塔。

    魔轮一转,便抽取了一人的魂魄,作为燃料活活燃烧干净。

    龟甲之上稍稍裂开一点,就有人因为意外,神秘而死,堂堂修行者,打了一个喷嚏,竟然震碎了自己全身骸骨,剧痛而死。

    铜钱之上渗出血丝,经过的人,都钻进了钱眼里。

    双眼布满血丝,眼球镶嵌在了一枚铜钱上……

    剩下的人,或是主动,或是被这些魔道法器逼迫,都踏入了魔渊之中。雷禺护着自己的儿子,退入魔渊,但神色却有些迟疑和凝重。

    那男孩瑟瑟发抖,抓着他的袖子道:“爹!我们什么时候能走出去啊?”

    雷禺无言。

    又听男孩道:“爹,那些法器好像在故意把我们往这边赶……就像,驱赶我们献给某种更可怕的存在一样!”

    雷禺回头看了前方八座如同小城一般的铁殿一眼,凝重道:“但我们又有何退路呢?雷家传承千年,不能就这么在我手上灭亡了!”

    男孩小声道:“还有老祖宗!老祖宗一定能救我们出去的!”

    雷禺露出一丝苦笑,在看到金重死在那持铁钩的鬼王手中的时候,他心中就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一行人,或许都会死在这里。

    就算雷家的阴神老祖来了,也只是多一个祭品罢了!

第四十章九幽魔头,镇魔神碑,八个道果

    前往魔渊的路上,钱晨点燃了最后三只祈神香,魔渊的黑暗魔气之中,有许多东西悉悉索索的,蠕动变化,窥视着他们。

    但在祈神香笼罩的十丈之内,黑暗退去。

    所有人都跟在钱晨的身后,蹭着祈神香的烟气前进,就连雷家和辛家残余的子弟也是如此,甚至连神宵派的林长老也厚着脸皮来蹭香。

    他身旁还活着的弟子只剩下两位,其中一位女弟子,甚至脸色通红,有些羞愧。

    似乎在为自己这样出身传承古老的仙门的真传弟子,还需要托庇于散修之下,而感到羞惭。

    但林长老和雷禺这样的人精,却不会有这种想法。

    如果到了现在,还有谁认为钱晨的来历真的只是一位寻常散修,那就不配做世家的掌权者了。

    黑暗中的东西窥视许久,终于有东西忍不住行动了,有一股魔气钻入钱晨前方路上的泥土中,将自己藏在了魔土里。像它这样有数股魔气,小的犹如胡须,粗的犹如儿臂,渗入了土里。

    但钱晨等人经过的时候,雷禺和散修中的数人都提高了警惕,但他们并没有提醒钱晨,这是一次试探,试探钱晨真正的来历和目的。

    陶侃犹豫了片刻,才提醒道:“小心,前面似乎有东西在地下埋伏!”

    钱晨浑不在意,直接踩了过去。

    地上一股魔气升起,化为离弦之箭朝着钱晨射来,但那道魔气才射出三尺距离,就被空中弥漫的烟气消弭了,魔气和香气摩擦,使得香气泛.asxs.点金光。

    看上去就像钱晨身前突然凝聚了点点金光,将魔气消弭。

    “没事,不过是一些寻常的九幽魔头而已!”

    钱晨朝着陶侃笑了笑,小鱼跟在背后,看到老道的脸上皱纹一抖,颤颤巍巍的,旁边陶侃的脸色也非常精彩,只有青牛迈着步子,嘟囔道:“九幽魔头而已……小子,你是我见过口气最大的通法修士了!”

    “九幽魔头是什么?”小鱼低声问老道。

    “九幽魔气所化的诡异存在,犹如厉鬼,但比厉鬼诡异和可怕无数倍。如这般黑气状态的九幽魔头,乃魔气汇聚,驱散九幽魔气便能驱赶它们。但若是让它们夺取了修士的身躯……便比原先难缠百倍。”

    “最弱小的,都能轻易杀死寻常通法修士,稍微强大一些,连结丹真人都觉得难缠。”

    老道脸皮颤抖道:“每次魔劫之时,九幽魔界大开,便有无量魔头冲入人间,顷刻间便能造就无数堪比通法的魔物。这东西能夺舍一切生命,夺舍植物,便成魔植妖树,夺舍动物,便能化为犬魔,羊魔等兽魔,夺舍人族便是人魔。若是时间足够,就算是死物,只要有愿力寄托它们也能魔化。”

    小鱼想象了一下,无以计数的这种魔头,夺舍凡人,甚至依附在树木,鸟兽之上,瞬间造就无数魔物,修为最低的都堪比自己,铺天盖地席卷整个神州,不禁由衷的打了一个寒战。

    先前长安魔劫之时,洛阳封印被破坏,九幽裂隙大开,最先冲出九幽的便是这些根本无法用数量计算的魔头,若非司马承祯和洛阳佛门拼死堵住了封印。

    冲出九幽的魔头,一夜就能将整个关东无数生灵魔化。

    届时攻打长安的魔头,数量还要多百倍,千倍,无边无际,无穷无尽。

    老道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继续道:“好在除了九幽,其他地方并不会滋生太多的魔头……吧!”老道看了一眼魔渊黑暗中,密密麻麻的诡异存在,犹豫了一下。

    “这种魔头,就算只有一只逃了出去,夺舍了凡人,便会滋长智慧,变得十分狡猾。”

    “它们借助凡人肉身的精血生命,还可以施展种种魔法,同时吞噬凡人的精血生魂不断强大,稍不注意,就能让它害了成百上千人,修成堪比结丹境界的魔物。”

    “神州中土外,没有城隍土地守护的地方,常常就有蛮人被山精鬼怪吞噬精气,若是不小心招惹了一只九幽魔头,动辄就是一个部落悉数死绝。”

    “我年轻的时候,也去中土之外游历过,除了海外传承不逊于中土,其他蛮夷之地,当真是苦不堪言。巫师残暴,山精吞噬精气,鬼神更是……但遇到这些,还可以供奉,忍受,唯有九幽魔物,是所有生灵的大敌,毫无妥协之法。”

    “就算是魔道,对于这些魔物,也只是吞噬,祭炼,利用。”

    “所以中土之外的蛮夷部落中,最重巫师,哪怕许多巫法极为残酷,需要血祭生魂,他们也只能忍受。若是没有巫师,或是巫师太过弱小,他们甚至会主动供奉一些强大的山精鬼怪。”

    “这九幽魔头如此诡异,可有克制之法?”小鱼忧心忡忡道。

    老道咧嘴一笑:“有,不但有克制之法,而且人人都知道。你去路边买一本三文钱的道经,都可以克制这些魔头!”

    小鱼略微迟疑,实在想不出来路边的道经,会有什么高深的法门。

    老道这才慢悠悠的说道:“金光咒!”

    “竟然连金光咒都可以克制魔头,那为何大家还如此惊讶?”小鱼好奇道。

    “不要小瞧了金光咒,道门八大神咒以此为首,是一门易学难精的咒法……修至上乘,堪称无上神通!”走在前面的钱晨,悠悠一句话传来!

    青牛也道:“金光咒乃是道门第一护法神咒,论起来远在六丁六甲神咒之上,就算是元神仙人斗法,也多有使用,只是这门神咒根本不是易学难精的问题吧!”

    “神咒神咒,没有诸神响应,根本称不上神咒!散修使来,金光咒也就附带最基本的神力,能略微防护魔头附体,乃是道门传扬天下,防止魔头为害的法门。但此咒法只能防魔头附体,却难以消灭魔头。也唯有在道门自己人施展来,才有诸神响应加持,降妖伏魔,无所不能。”

    青牛叹息一声道:“我曾有幸见过正一道张天师施展金光神咒,神州中土二十四治鬼神合力,天下城隍加持,一共三千六百神,上界天庭五帝雷部加印,当有扫荡群魔之威!”

    “所以这金光咒,贯会看人背景?”小鱼咂舌道。

    青牛点了点头,一颗大脑袋上下摆动:“九幽魔头,还是神道最擅长克制。道门有金光咒借来神力,佛门本就是修愿力的,而魔道……嘿嘿,我知道魔道真正的根本,乃是以魔制魔,论起对付魔头来,他们才是祖宗。也只有我们散修,苦呵呵的,没个背景,每次遇到魔头,先丢掉半条命。”

    “要说这对付魔头的手段,其实也不出奇,祈神香本就是神道至宝,妙用无穷。我只是好奇,他请的是哪尊神佛。”

    青牛盯着钱晨,想要看出他手中的那三柱香,请的是那路神仙,香中愿力燃烧的是什么神力。

    在他们说话之间,已经踏入魔渊最深处,环绕镇魔殿的血河已经近了,让人毛骨悚然的是,脚下的魔土也已经转为黑紫色,仿佛抓一把能捏出血来。

    魔土沁出了缕缕如烟的黑雾,雾中影影绰绰,除了远方的血河铁殿,其他都看不清楚。

    那镇魔铁殿和血河也不知道有什么奇异之处,纵然周围都被黑雾笼罩,却丝毫不能阻挡别人注视它。

    血河上空,无数魔头交织交缠,化为铺天盖地的黑云在上空蠕动,但钱晨等人踏入这里的时候,这些魔头全都呼啸着俯冲下来。

    密密麻麻的魔头何止万计,在这汹涌魔潮之下,别说一群散修念诵聊胜于无的金光咒,就算是道门真传持咒,也要瞬间被淹没。

    雷家的男孩,发出绝望的尖叫。

    当第一只魔头闯入香气之中的时候,烟气化为点点金光,让它进入三尺,便被消弭,但其后成百上千的魔头疯狂涌入,一股浓郁的化不开黑气向着钱晨扑面而来,在魔潮的疯狂冲击之下,祈神香的神力和愿力完全显化。

    一面金色的光幕出现在钱晨鼻尖外三尺处,金光凝若实质,上面浮现八个古怪的文字。

    小鱼看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文字是面向魔潮。

    他们看见的是相反的倒影——反文。

    那八个字,正是——太上伏魔,见之者凶!

    魔头撞在那道光幕上,这八个文字浮动,带着一股凛然神威,叫它们顷刻之间灰飞烟灭,无以计数的魔头就这么蒸发在金光幕墙上。

    不,这金光幕墙只是石碑的一个面,在魔气的冲击下,祈神香气压缩成了一面石碑的形状,真是他们进来时,雷家子弟踹到过的那面石碑!

    恰好,那位那腿踹到石碑的雷家子弟,居然侥幸活到了这里。

    他两股战战,惊骇欲死!

    那一面石碑的投影,就在这足以掀起一场魔劫的九幽魔潮面前,镇压了魔潮,令千万魔头飞灰湮灭。

    那一踹就倒的石碑,此刻凛然如神。

    钱晨平静道:“进来的时候,抓了石碑下面的一点土。这三只香抟土而成,庇佑我们度过魔潮,谢一次,不过分吧!”

    那雷家弟子,当即就跪下了……

    哐哐的给石碑磕头!

    钱晨一声厉喝:“还不快滚!”他身前的三只祈神香瞬间燃烧了一半,石碑的虚影突然无限扩张,扫荡魔潮,一群魔头疯狂退却,石碑的虚影高涨,十丈,百丈,千丈,最后消失在了黑暗中。

    而钱晨等人身前,却已经开辟出一条通往八座镇魔殿的道路。

    魔头退却,钱晨身旁依旧飘荡着丝丝烟气。

    剩下的人早已目瞪口呆,青牛瞪着眼睛道:“早知道……就应该把石碑搬进来啊!有这么一面碑,咱么还怕什么?”

    “搬进来?”钱晨笑道:“石碑离了那条路,下面的魔龙就能吞掉所有人!”

    “踹我写的碑!”

    钱晨心里呵呵冷笑,现在你们都要朝它鞠躬行礼!

    踏过了血河,三只香又一下子烧了三分之一。所有人胆战心惊的盯着三柱残香,知道香一熄灭,就要自己来对付此地的凶险了。

    但直到来到八座铁殿之前,最后一点香头才悠悠熄灭。

    八座铁殿中间,空旷无比,除了最中间放着一座小山一般的神炉,其余地方大的能做一处战场。那八座巍峨如小城一般的铁殿之间,拴着粗大能容三四人并肩而行的铁链。

    雷禺抬头看了那铁链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眼睛了。

    “那铁殿之间的锁链,竟然是以元磁神铁打造而成!”有人将他心中的惊骇喊了出来。

    “怎么可能?”

    “元磁神铁乃是宇内打造飞剑最好的几种材料之一,最适宜打造成对的飞剑。在外面,一两便是天价。这些锁链若是真的以元磁神铁打造,那该耗费多少?”

    “宇内打造飞剑最好的几种奇金,那不是太乙元金、天河星沙它们吗?”钱晨心中纳闷道:“元磁神铁还排不上号吧!”

    他的本命飞剑,便是以太乙元金打造。

    而元磁神铁,在他这里却只能用来炼链子。

    这方面,钱晨还是有点研究的……

    青牛看着铁殿的牌匾,低声念叨道:“玉皇庭——统治地仙界的上界天庭,其天帝便号称玉皇!那里封印的,应该是天魔统率魔躯的脑神,九幽气……以九幽为名,也是,那尊天魔修行魔道,一身元炁所在确实如同九幽魔界一般。”

    “无间鬼……九幽魔界最深处,传说是一处号称阿鼻的地狱,阿鼻便是无间!虚鉴生、不化骨、魔画皮、苍天血、五藏府……”

    青牛一张牛脸上,露出了生动无比的骇然神情。

    “麻烦大了!麻烦大了……”青牛巴眨巴眨眼睛,张开法眼,目光穿过重重禁制,往大殿内看去,它知道轻重,只敢去看推测藏着先天五气的五藏府一殿。

    只见铁殿之内,浩荡的五行之气轮转,其核心乃是精纯无比的先天五行精气,而且五行之气,阴阳俱全,只是乙木之气就丝毫不逊于青牛的本质。

    天干之术的先天五行气轮转,化为金木水火土,五方时间轮转,开辟一处虚实之间,犹如洞天的小世界。

    青牛打了一个寒战:“地仙道果!”

    钱晨站在他身边,犹如戏精一样自言自语道:“只是胸中五气,就证了地仙道果……”

    “绝对是魔君层次的大魔头!”青牛缩着脖子道:“五藏府如果是地仙一脉的洞天世界,那么其他……”

    青牛忍不住将法眼看向其他几殿,只见九幽气殿之中,乃是浩荡无边,犹如九幽的世界,一气生万物,只是看了一眼,就如同站在九幽裂隙之前。

    “练气之道的仙人道果!”青牛惊呼。

    玉皇庭中,乃是一处天庭,无数虚幻的神祇,天兵天将,神魔百官位列庭下。

    “神道的道果!”青牛已经身体颤抖起来。

    它转头看向不化骨殿,却是一具不朽不灭,万劫不磨,犹如佛门不朽不坏的金身和魔道不死不灭的魔躯完美结合的圣骨。

    青牛连退几步,转头看向无间鬼殿。

    深邃黑暗的鬼殿深处,一尊极度邪恶,无法描述不可名状的存在,让青牛惨叫起来,回头要逃。

    “太可怕了!太恐怖了!吓死牛了!这就是轮回之地出来的天魔吗?”

    青牛好像回到了最弱小的时候,果断斩去了刚刚看无间鬼殿哪一眼的相关记忆,才擦了擦冷汗,对陶侃道:“这八处铁殿,埋藏的秘密太可怕了!”

    陶侃看到陶家修为最强,见识最广的灵尊,吓成了这幅摸样,哪里还敢去窥探其中的秘密。

    只沉声道:“若是能带领族中子弟离开这魔穴,陶某此生,绝不再迈入此地一步!”

    钱晨注意观察每一个人的表情,突然发现一位散修看着那八座铁殿出神,他的眼睛仿佛有重瞳,瞳孔分裂成了两个,其中一个倒映着苍天血殿。

    倒映出来了一片无垠血海,乃是血魔一脉的天魔道果。

    “这不是他的眼睛!”钱晨心道:“有人借助他的眼睛,去看那八座铁殿……嗯?是金家那位老祖宗?什么时候藏到了此人的识海里?”

    “应该是白骨浮屠塔林,那些魔道法器现世的时候!”

    “这寄神的法门,有点门道啊!”

    钱晨好奇的观察着藏在别人神魂里的金家老祖,心道:“手段还是糙了一点,我的魔道身是那么好看的么?”

    金家老祖正看着出神,他也看出了一些东西,内心无尽的惊骇:“这八座铁殿,难道镇压的是那天魔八个不同的道果,这岂不是说,那尊天魔同时走通了八条仙魔之道?”

    “玉皇庭是神道,五藏府是地仙,九幽气是九幽魔道,苍天血是血海魔道,不化骨是佛门金身和魔道不死的圣体,魔画皮是天地如囊,虚鉴生是……”

    就在他盯着虚鉴生殿的时候,突然,他看到了虚空中的一双眼睛,在向他看来,这是一种朦胧的感觉,仿佛殿中的存在感应到他的窥视,睁开眼睛,顺着目光看过去,看看究竟是谁在暗中窥探!

    金家老祖内心疯狂示警,他附身的散修眼中流出两行血泪,惊动了许多人。

    金家老祖一声惨叫,殿中那道目光扫来的时候,刺伤了他的阴神。目光刺入眼中,那位散修捂着眼睛在惨叫,一道阴影从他身上逃出。

    阴影的魂体上,一双眼睛的印记,赫然烙印其上。

    那是那道目光留下的痕迹。

    只是一道目光,就给一位阴神老祖留下了永生都难以治愈的伤痕,更是将其彻底重创,残破的阴神,至少被打灭了三成魂体。

    钱晨心中冷笑道:“好还是虚鉴生,若是无间鬼,或是玉皇庭……你乐子可就大了!”

第四十一章始终一碑,归路难开,三座生门

    “我们到了魔穴深处,可我们该怎么出去?”

    有散修看着八座镇魔殿后通往九幽的深渊,不禁绝望问道。

    “只是看了一眼,就受到如此道伤!”陶侃注意到金家老祖身上抹不去的,犹如眼睛的印记,忍不住开口道:“那八座大殿实在太凶险了!”

    “灵尊……”他回头对青牛道:“你看……”

    “别问我……”青牛埋头道:“我只是一头无辜的小牛,等你们都死光了,我就老老实实顺着原路退回去,别想我带着你们闯入这八座铁殿。”

    青牛犹豫了片刻,苦口婆心的劝说道:“小侃啊!这铁殿镇压的东西,太可怕了!要不你们收拾一下,找个好地方葬了吧!老牛我不敢闯这八座铁殿,但为你们挑一个风水宝地的本事还是有的。”

    “与其死在里面,沾染什么可怕的诅咒,还不如回到白骨尸地,找一处风水宝地葬下,福泽后人!”

    小鱼犹豫片刻,转身问钱晨道:“老师……”

    钱晨一摆手道:“你的意思我知道,是不是想问我,这八座镇魔殿有去无回,就算是真仙进去了,都不一定出得来。我为什么还要指点你们去盗取造化?”

    “其实从这里出去的办法很简单!”

    钱晨负手道,他这句话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雷禺开口道:“道友有何见地?”

    金家老祖忍着道伤,闷哼一声:“说!”

    陶侃欲言而止,青牛倒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其实出去的路,就记载在来时的地方!”钱晨右手一牵,勾动手中熄灭的香火最后一点烟气。

    青牛恍然道:“还是我们进来时见过的那面石碑!”

    那面石碑……众人皆沉默无语,他们进来的时候说过的话,似乎还历历在目——若是其他道门门庭,留书镇压,我也就信了。楼观道这般破落门户,也竖起一块破石碑,就想让我等转头离去……

    这还是雷禺亲口说过的话,但如今,楼观道那位前辈的留碑,镇得了无间魔龙,避得了九幽魔头,就连出去的路,都记载在石碑上。

    “横拦竖挡,不知留书这人结丹了没有。”

    说过这话的人,如今已经死在了白骨尸地中,当时跨过那石碑的众人,如今心中皆复杂难言。

    心中最悔恨的,就是没有好好看一看那面石碑。

    最后一点香气徐徐不散,在钱晨掌心凝聚成了一面石碑的摸样,正面刻着——太上楼观,镇魔于此,来者速退!

    这十二个普普通通的文字,曾被冷嘲热讽,如今嘲讽的人站在这里的,不过十中一二。其他人都死在了这警告背后的凶险之下。

    活着的人看到这几个字,最想做的就是回到过去,按着自己的脑袋,让自己把这十二个字记在心里,牢牢刻着。

    钱晨反掌,露出石碑背后的文字——

    太上伏魔,见之者凶。一入此路,再难回头。

    钱晨平静道:“在石碑背后写字,并非装神弄鬼,而是在我们无视警告进入魔穴之后,留给我们的最后一线生机。”

    雷禺惨笑一声,其他世家子弟脸上也火辣辣的。

    钱晨一点后面八字,‘一入此路,再难回头’这八个字,血红的字迹就化为一道幽冥之气,搭起一座石桥,桥下魔气狰狞如龙,随即石桥化路,将魔龙镇压其下。

    “这是入口处,奈何桥下镇魔龙的布置……”青牛低声道:“进来之前,我也曾打量石碑许久,感觉碑文有些秘密,但也只看到了路上的凶险,没看出凶险的源头,便是路下镇压的魔龙。”

    接着‘太上伏魔,见之者凶’

    这八个字也化为一团阴影,阴影继而又分化作了八个魔影,有一具质地如玉如金,不朽不灭的骸骨;一条血河横跨幽冥,血色扩散为无垠血海;一张空空荡荡的人皮,里面包裹着一个死寂的世界;五行轮转,开辟的洞天;一双照破幽冥的眼睛,双眼合一,化为一面照破三界的神镜……

    这八种异象,时而化为八个卦象。

    忽而又揉做一团,八卦合一,显化一口丹炉。

    这一刻,众人都看明白了,他们纷纷回头,看向那八座铁殿之间的神炉。

    炉火已经熄灭,三足的赤铜神炉,炉盖犹如宝塔,炉身显化八卦,古朴而玄妙。

    这时候,碑文终于显化到了最后,只见八座降魔铁殿微微颤抖,其中三座被触动,烟气到了这里已经将要散开,显露的三个卦象十分模糊,断连难分,但卦象显露之后,神炉豁然洞开,炉下阴阳鱼分化,打开一条神秘的门户。

    这时候,香气终于散尽……

    最后一缕烟气,定格在了神炉之中,那里模模糊糊,像是有什么东西,虽然只是借着香气显化了模糊的形状,但那一点气韵,却惊动了在场修为最高的几个人。

    雷禺眼底闪过一丝异色,陶侃想起青牛当时看到丹炉显化时的恐惧,金家老祖,更是激动的手都在颤抖。

    “就这?”马老黑傻眼道:“出路在丹炉下,但开启的方法呢?后面怎么模模糊糊的?”

    他抬头看向钱晨,突然回过神来,小声道:“我不是怪你啊!只是,这怎么到最关键的时候,烟就散了呢?”

    钱晨摇头笑道:“已经显示的够清楚了!”

    “魔穴和灵穴之间,定然有一种玄妙的联系,布置此地的前辈,借助这种联系,开辟了从魔穴通往灵穴的一个门户。只要启动此处的镇魔铁殿暗藏的三个正确卦象,便可开启那道门户,送我们出去!”

    马老黑焦急道:“所以最关键的三个卦象是什么?”

    “没显示出来啊!”

    他一脸绝望,跟着钱晨收罗了不少好东西,活着来到了这里,后人修行之路有望,凭着这次的收获,开辟一个修行家族自是轻易。

    但若是出不去了,那可多亏啊!

    “这卦象本就是模糊的,因为开启门户的三卦并不确定,或者说,那位前辈只是一这种方法提醒我们,每次八座镇魔殿,只有三座可以进入,有一线生机。”

    “其他五座,一旦进入没有胜过那尊天魔的道行,则必死无疑。”

    “只有进入正确的三座生门,才能打开归路!”

    雷禺道:“那三座生门在哪里?”

    钱晨回答道:“我需要推算,这跟天地时序,阴阳变化,乃至此时星相,地窍方位,甚至魔穴和灵穴的相对位置,都有关系。”

    “此地八门开门、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其中唯有开、休、生才是吉门,给我点时间,我要推算八门方位!”

    钱晨走向神炉,观察着神炉身上的八卦方位。

    “坎一、坤二、震三、巽四、中五、乾六、兑七、艮八、离九……这是后天八卦,正好与八座镇魔殿的先天八卦对应!”钱晨踩着神炉的腿,攀上了炉盖,依着宝塔形的盖子,观察起周围八座铁殿。

    只见他指尖不断掐算,有通卜算的修士,也在观察钱晨的指诀。老道看出了一部分与四柱有关。四柱推算流年那里,他还能看得懂,待到加入了天星方位,定位天干地支,九宫飞星,二十四宿等天星算法,他就有些迷糊了。

    待到把紫微斗数,太乙散数也加进来,转而以奇门遁甲推算。

    老道就彻底看不明白了。

    他回头看到雷家那位精通卜算的同道,也是如此一脸木然的样子,甚至比他败退的还早,心中才升起一丝安慰。

    小鱼悄悄问他:“老道,怎么样,算得出来吗?”

    老道木着脸,脸皮抽动了两下,一脸颓然,喃喃道:“果然,我在阴阳术算之道上,并无什么天赋。难怪……道基被废也是自然……师姐不选择我也很正常……这辈子大道无望……我根本不懂什么是阴阳术……”

    雷禺也关切问道:“怎么样,看出来了吗?”

    雷家那位修士茫然道:“看,看不懂……太难了!太难了!”浑身散发着绝望的气息。

    陶家的一名弟子,也在不断掐算着,他的实力在三人之中最强,已经达步入天市垣的境界。世间卜算者众,能踏入三垣者,寥寥无几。

    纵然是太上道中的元神真人,也不过踏入太微垣而已。

    他想要跟上钱晨的思路,但算着算着,双眼一翻,居然晕了过去,陶侃连忙上前查探,良久才起身道:“精力消耗太过!”

    这时候,所有人都只能看向钱晨。

    良久,钱晨手中卦象流转,已经开始截取周围的气机,他双手一拢,终于定下天机。雷禺、陶侃、金家老祖,乃至郭老、马老黑、小鱼等人都看了过来。

    听钱晨道:“算定了!生门在兑、艮、坎位!”

    众人回头开始寻找对应的铁殿——兑、艮、坎位小鱼打量一番,惊讶道:“虚鉴生、不化骨和五藏府!”

    金家老祖暴怒回头道:“胡扯!虚鉴生殿内藏有恐怖的凶险,老夫与它对了一眼,就被打成了道伤!怎么可能是生门所在?”

    钱晨道:“我只是说出我推算出的东西,并不保证一定是正确的,尔等若是不幸大可自己找,反正就这八殿,多试几次怎么也试出来了!”

    金家老祖眼睛一亮道:“这注意不错!”

    他瞪着那些通法修士,冷笑道:“用人命去试,也不过八次而已!”

    岂料钱晨却冷笑道:“何止八次?谁说选中了生门,就一定能活着出来?只不过有了一线生机而已。说不定我们全进了生门,也没人能出来。就算死了千百万人,只要没有人活着出来,我们都无法确定生死门!”

    金家老祖脸色难看道:“这样说,你算的对不对,根本没人能试出来?”

    钱晨平静道:“爱信不信!”

    小鱼也有些犹豫,他低声问老道:“我们要盗的造化,就在这三殿之中,怎么会那么巧?”

    老道小声回道:“我觉得,进来时的那面石碑上,大概是会显示特定时序的生门的……”

    小鱼眼睛一亮:“你是说!”

    老道拉了拉小鱼,低声道:“给老师一个面子!”

    “那老师刚刚再算的是什么?”小鱼小声问道:“总不会瞎算一通吧!”

    老道犹豫片刻,用最小的声音贴着小鱼的耳朵道:“应该是这里所有人的命数。老师在算,把谁送到对应的镇魔殿祭阵,破阵的几率最大。”

    刚抬头,小鱼便看见,钱晨在招呼他们过去。

    “听我指引,你们才都能活下来!”钱晨第一句话,便揭示了老道刚刚所言并不虚假,小鱼等三人连忙做出俯首帖耳的样子,听钱晨道:

    “你们的命太差了!想要逆天改名,盗取造化,便要十分注意。”

    “不化骨一殿的造化,便是金锁玉关。金锁玉关乃是不朽魔骨中孕育的一种血髓,犹如玉膏一般。能改换体质,乃是炼体的无上至宝。”

    “大个想要蜕变体质,便要以此物来换血……以太阴炼形之法,将骨髓化为死灰,继而换髓炼血易骨!”

    “虚鉴生乃是天魔双目所化,暗藏天鉴神光。以此光化去双目,便能让你重生仙骨,炼成一对真幻仙眼。”

    “五藏府中藏有先天五气,这五气凝结成玉,便是道基玉台。将胸膛剖开,将玉台放入胸中肋骨间,以太阴炼形法炼化,便能自生道基!”

    小鱼等人用心聆听,将钱晨的一言一句都铭记心中。

    “老师……”小鱼很想问一句,老师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但他话到嘴边,终究没有问出来。无论钱晨有什么算计,终究是给了他们这些蝼蚁一般的底层修士,一个改变自身命运的机会。

    临到最后,钱晨也没有强迫,要求他们什么。

    这一切,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大个笑呵呵道:“小鱼,我先去帮你吧!”

    小鱼摇头道:“咱们三兄弟,各走一条路,并没有分开,咱们的命……”他锤锤胸口道:“再一起呢!”

    “大个,老道……活着回来!”

    老道长笑道:“我逃避了太久,相信上天不会在我要去面对的时候,给我开这么个玩笑。”

    “小鱼……”

    “老道……”

    “大个……”

    “合则生,分则死!”

第四十二章逼宫发难,破烂旧伞,八卦斩仙

    就在小鱼三人将要步入铁殿之时,金家老祖突然开口道:“不够!”

    “什么?”小鱼回头道。

    金家老祖冷冷的看着钱晨,他一纵身,便夺舍了身后一位散修,借助他的口道:“区区三个散修……一个肉身尸化,一个法力浅薄,还有一个道基半废。这三个废人,能打开离开的门户吗?”

    “进不进去,全凭自愿,若是嫌我们没法活着回来,你自己下去啊!”小鱼硬着脖子道。

    他也是包了天的胆子,才敢这么对一瞬间能杀自己一百次的阴神老祖如此说话。

    当然,他真正的底气,在于离他不远的虚鉴生殿。

    若是金家老祖翻脸,他转头跑进去就是。

    金家老祖根本不看这三个他眼中如蝼蚁一般的散修一眼,只道:“让我下去?谁知道是不是你的什么阴谋?老夫在暗中看的很清楚,你这一路上,害死了不少人。”

    “先前那青铜灯路上,就有多少人被你一言陷害!”

    “谁知道你所谓的出路——什么记载在石碑背后的门户,什么推算出来的三个卦象,谁知道有没有鬼?”金家老祖冷笑道:“还想骗我下去,要下,也应该你先选一个铁殿进去!”

    “你下不下去,关我什么事?”

    钱晨平静道:“又不是我要离开?”

    他低头修理起指甲来,漫不经心道:“大不了我回头找一个风水宝地,睡它一甲子。等下一批人进来好咯!以我对此地的了解,在这里闭关个六十年,完全没问题。”

    “若是你们,那就得担心此地的魔头、僵尸、地仙、鬼王,会不会来找你们麻烦了!你们留在这里,就是找死,知道么?”

    “此地又不一定只有这条出口,不信我的话,你们大可以慢慢找啊!”

    钱晨一副很欠揍的样子,毫不在乎道。

    “金老祖所言有理。”雷禺也慢悠悠道:“你有前科在先,空口白话,确实很难令人相信。这三座铁殿,你也应该选一个,进去一遭才是!”

    “我说了!不信我,大可自己为之……”

    钱晨不想理会。

    “现在不是你想什么就是什么!”金家老祖睁开了眼睛,那名散修重瞳之中,一双眼眸流露出阴冷的神色,另一双却惊慌失措,惊恐至极,充满了无助和绝望。

    “而是看我们觉得如何?”金家老祖冷笑道。

    “年轻人,你还是下去验证一番你自己说的话好了!”雷禺也开口附和道。

    青牛大大咧咧插嘴道:“我相信他没有乱说,先前那块石碑我老牛也看过,虽然当时是忽略了一些东西,但现在仔细回想,确实也有一些线索。”

    陶侃也对钱晨微微一笑:“陶某也相信这位小兄弟!”

    两人心中都是十分笃定——废话,这人摆明了和太上道关系不浅,定然是知道此地内情的,他口中说出来的消息,应该不假。

    雷禺淡淡开口道:“两位道友是这么想的,但我等可不敢这般轻易托付性命。既然两位道友敢如此信任此人,要不……二位先下去探个路?”

    陶侃身躯一僵……刚要开口拒绝,青牛更是连连摇头。

    岂料钱晨却也微笑道:“若是你们真的想进去,青牛道友或可去五藏府一行,而陶家主则可以探一探虚鉴生。”

    青牛瞪大了眼睛,看着钱晨,眼神流露出——你知不知道,现在是谁在帮你说话。

    陶侃也十分不解,他不相信钱晨看不出来,那金家老祖和雷禺唯一没有立即动手的原因,就是青牛这位相当于阳神境界的灵兽袒护。

    一旁沉默许久的神霄派林长老却凝视钱晨,摇头道:“依我之见,既然是这位道友提出来的办法,自然还要由这位道友亲自验证一番才是。”

    “若是陶家主和青牛尊者下去了,一时没有转回来,我们又该如何?”

    “是信,还是不信此人啊?”

    一时间,众人将矛头纷纷指向钱晨,就连一众散修也有所动摇。毕竟道出此地出口所在后,钱晨也就没有了后续的价值,既然钱晨对此地如此熟悉,由他亲自探路,把握也应该大几分吧!

    马老黑愤怒道:“要出去的是你们,大不了他找一个风水宝地,我跟着陪葬就是。你们要出去,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金家老祖冷笑道:“是吗?但现在可轮不到你们说话!”

    钱晨从背上解下了那一把破伞,上面飘飞的黄纸甩落下来的两张,露出纯青的伞面。

    陶侃眼角擦过一抹熟悉的天青色……

    钱晨的手放在伞柄上,修长的手指如同按剑一般,正好握住了那镶嵌着七颗宝石的伞柄。陶侃猛然回过头,呆呆的看着那露出一点伞面的天罗伞和伞柄上的七颗玄天星石。

    “钱某,很欣赏你们的勇气!”

    听闻‘钱某’二字,陶侃的瞳孔微不可查的放大了一丝。

    钱晨嗤笑道:“但你们这是在找死,你们知道么?”

    “年轻人,敢这么跟我们说话的,年纪都永远的停留在了那一刻!没法学会成熟了!”雷禺负手平静道。

    “他们是长生不老了吗?没想到几位还有这等药效……不若熬了煮汤?”

    论起骚话,钱晨从来不逊于人。

    金家老祖看着钱晨,眼中流露一股讥讽、蔑视的神色。自从在钟馗手下和那八座镇魔殿中吃了大亏后,他对钱晨脑子里的东西,很感兴趣。

    “我知道一种搜魂的手法,很是精妙,唯一的缺陷是对被搜魂者,太过残酷。通常经历一次之后,连魂飞魄散都是奢望!”

    他冷冷的瞥了一眼钱晨,笑道:“当然,这未必是一种缺陷……”

    雷禺也冷冷的看着钱晨,眼神冰冷而残酷。

    他并不讨厌钱晨,但是此人确实坏了很多事情,在青铜古灯道上的那几句话,在白骨尸地时的从容自在,在那位女鬼王手下,此人都太过肆意妄为在,而且对他们并不怀有善意。

    能彻底解决钱晨这个不稳定因素,他也有几分赞同。

    林长老微微皱眉,他本能的觉得钱晨太过神秘莫测,不愿招惹,但若有人愿意出头挑这么麻烦,他也不介意,唯一可虑的,就是陶侃等人的态度。

    陶侃内心隐隐震动,无数思绪,杂乱念头涌上心头识海——“他是钱晨?”“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不是结丹后就走了吗?”“对了!雷海是他所开辟,魔穴因他而出世……”

    “这一切,某非都是他在布局?”

    “不,应该是太上道的千年布局……”

    “他们想要干什么?”

    “丹成一品,若是道门真传,战力并不会逊于金家老祖这等寿衰阴神,而且此地乃是道门前辈布置,只凭着脚下那口神炉,他就不惧我等!”

    “他想要将我们都埋葬在这里吗?”

    “这是要动手了?”

    陶侃闪过无数念头,只听钱晨缓缓道:“小鱼,你们先进去吧!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紧接着,他又回头看了陶侃,青牛所在的方向一眼,问道:“二位,是想要进那殿中一探,还是想要留下来看看热闹?”

    青牛抬头道:“我们当然是留……”

    “我们进入镇魔殿中,一探机缘!”陶侃突然开口道。

    青牛登时回头,盯着陶侃,暗中传音给他道:“陶侃你胡说什么?老牛我可不去那鬼地方……”

    “留下了,说不定见到的会更可怕。灵尊,你还记得丹炉里有什么吗?”青牛瞪大眼睛,四蹄一颤,紧张道:“那东西虽然可能是魔头的真灵,但那不是被镇压了吗?”

    陶侃将自己的猜测,传音了过去,青牛背上的汗毛竖起。

    青牛低声喃喃道:“难怪,难怪啊!道门的算计太可怕了!不好,他在垂涎我老牛的身子……这样一来,确实去闯一闯镇魔殿更合适。”

    “有俺老牛护着,先天五行之气确实比……比道门的千年布局,安全多了!”

    青牛同情的看了金雷辛几家的人一眼,才庆幸传音道:“这几家,只怕在打这元磁地窍雷海的主意之后,就被道门算计了进去。注定落得这个下场……”

    “真狠啊!”

    青牛与陶侃对视一眼,一齐道:“既然如此,我等便为几位道友探一探路……”青牛板角垂落青光,不容陶家众人拒绝,就卷起他们,一路小跑着,朝着虚鉴生殿狂奔而去。

    小鱼等人在踏入三座铁殿之前,像是幻觉一般,看到金家老祖显化阴神法身。一道黑气冲天而起,化为灵柩,灵柩之中伸出一只金色的大手,朝着钱晨捏去。

    老道惊呼道:“此人修了魔功,多半是灵柩葬元功这样的夺寿功法,将自己的阴神金身藏在魔气所化的棺椁中,阴神法身在灵柩中出手,可以短暂的发挥全力,不受寿元的影响,但持续不久!”

    他似乎在提醒钱晨,但就在他出口之时。却听到金家老祖狂笑道:“小子,此地再没有人保你,再也没有那些臭规矩!我看你还拿什么狂!”

    “而且,魔穴之中隔绝部分地仙界的天道,我出手也难以被天道察觉,削去寿元,夺我最后一口气。”

    雷禺紧握双拳,雷光在他掌心闪烁,犹如凝聚成一道闪电状的长枪,挑动雷海。丝丝五行神雷的五色雷光,在枪杆上缠绕。

    林长老吃惊道:“雷禺居然无声无息的,在坎离神雷之中融入了一丝五行神雷之力。一旦水火坎离交汇,再修得一丝两仪神雷的精髓,说不得能让他炼成号称‘水火两仪,坎离奇门’的二相神雷。”

    “看来雷海出世,竟然是他无声无息得了最多的好处!”

    林长老犹豫了片刻,没有选择出手。

    但只是雷禺和金家老祖两人,便已经堪称阵容强横了。金家老祖乃是大晋已经少见出手的阴神老祖,每一位都是世家底蕴,拥有一位阴神老祖,就等于有了被世家承认的本钱。

    雷禺也是结丹上品,甚至已经接近丹成绝顶的人物。

    这样的人,就算神宵派也不能小看,跑到建康都要受司马家重视的。不然又何必派他这个长老来?

    在林长老看来,这样的两大高手,出手对付钱晨区区一个散修,也实在太过重视了些。

    散修之中,不乏有人选择作壁上观。

    但两大世家的当权者,真的出手后,他们依旧感到一阵窒息和绝望。就算有人想要出手相助,在这威势之下,也心生无望之感。

    小鱼被青牛推得踉踉跄跄,即将踏入虚鉴生殿,回头望去,他看到钱晨屹立雷光金掌夹攻之下,面色依旧平静,目光注视着掌心握住的伞柄。

    小鱼目眦欲裂,将要怒吼出声。

    青牛面色微妙,陶侃若有所思的凝视着钱晨手中的破伞……

    在众人或是遗憾,惋惜,愤怒,庆幸,不屑,冷漠的目光中,钱晨张开了天罗伞,郭老已经不忍视之,马老黑微微叹息,海外散修脸色难看,犹如死灰……在阴神尊者和结丹上品的雷家家主倾力一击之下,这件普普通通,甚至有些破旧的法器,又能顶什么用呢?

    他们甚至无法在两者的威压之下,出手相助。

    那仿佛包含倾天之力的神通,雷光倾泻而下,金掌正拍当中,水火交织的雷光,擦着破烂旧伞的伞面,激起一道耀眼的灵光,巨大的金掌粉碎了那伞面上那些破破烂烂的符箓。

    这些符箓哗啦啦的破碎,迸发出强大的神光,瞬间破开了金掌。

    天青色的浑天青罗伞,仿佛在钱晨的头顶上,撑起了一片青天。

    这片天空是如此浩瀚,浑然,任由那足以撼动山岳的强大神通,威能巨大的雷光,都无法动摇分毫。

    雷家那个兴奋的脸都扭曲了的男童,面色还未改变。

    雷禺的脸上就先浮现了一丝……不可置信。

    钱晨的右手一翻,镶嵌七颗玄天星石的伞柄出鞘,带起一道寒光,平平一斩,剑光在青天之下如龙翻转,只在瞬息之间爆发而出。

    欻如电射……

    剑光犹如雷霆汇聚,浮现八卦之形,正是一丝最纯粹的八卦斩仙神雷之力,犹如破竹,破开了散修背后黑气凝聚的灵柩,没入金家老祖阴神法身的眉心。

    “不可能!”

    林长老面色扭曲,难以置信的声音这一刻才喊出口。

    “八卦斩仙雷!”

    雷禺的声音也失去了往日的沉稳。

第四十三章楼观底蕴,传承弟子,恐怖钱晨

    就在钱晨张开伞的那一刹那,小鱼被青牛撞进了虚鉴生殿中,闪念之间,便换了一重天地。殿中虚空渊暗,脚下犹如水面,但却奇异的将几人托起,不沾染半点水迹。

    远方一线明光蒙昧,犹如黎明前天边的一线光明。

    就在小鱼等人踏入殿中的时候,那一点明光迅速扩大,紧接着无边的黑暗向上下两边退去,显露出一轮庞大的占据他们大半视线的明镜。

    镜中,赫然就是殿外的世界。

    钱晨一手撑着伞,一手按着剑,站在丹炉之上,面对着侧身的雷禺、金家老祖附身的散修,以及林长老等人。

    “老师?”小鱼冲上前去,却被青牛咬住衣襟,拉了回来。

    “小子,这里乃是封印魔头的所在,不可妄动!”青牛看着那轮占据他们视线大半,犹如一轮世界的镜子,凝重道。

    “这面镜子……”陶侃迟疑道。

    “怎么有点像一只眼睛!”

    虚空渊暗之中,一面巨大的明镜悬在远方,占据大半个视线,犹如一枚张开的眼睛中心的眸子。只是这枚眼睛无比的巨大,让两人一牛,如同是悬浮在瞳孔前,几颗微不可查的尘埃。

    那巨大的瞳孔,犹如直径千丈的圆形湖泊,将魔穴中的一切,尽收眼中。

    青牛抬头,看着镜子中徐徐如生的镜像。

    小鱼看着那巨大的,占据了整个世界的眸子,也有一些忐忑和恐慌,他看着明镜中倒映的一切,迟疑道:“镜子里面,是外面正在发生的事情吗?”

    镜中,钱晨移开有情剑,对面被金家老祖夺舍的散修,突然捂着眼睛哀嚎起来,鲜血从他眼中渗出。

    那血色夹杂着丝丝的黑色,暗红无比,混杂着浓重的死气和精气,完全不像一位通法散修的血。就算是他的本命精血,也不可能有这么强大的精气。

    这是金家老祖的血!

    那喷溅的鲜血,犹如血泪,从散修眼中流出,留着留着,丝丝的黑色越来越浓重,到了最后只有一丝鲜红,其他都是漆黑的浊泪。

    那泪水在呻吟,虚弱的哀嚎,流淌到了地上的眼泪汇聚成一滩阴影,赫然是金家老祖的魂体本质。

    青牛悚然一惊,陶侃却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钱晨拭去剑上的一丝鲜血,平静道:“钱某,等这一刻已经多时了!没想到,非得那魔头出手蛊惑,尔等才有胆子出手!”

    “不然在路上杀了你们,也不算我违背门规戒律!”

    地上的一滩黑血之中,那两只眼睛状的印记赫然还浮现在其上,禁锢着金家老祖哀嚎的残魂。

    那印记牢牢的,仿佛铭刻在魂魄上,甚至本质之上、真灵之中,带着一股令人无比恐惧的感觉,冰冰凉凉的,犹如蛇鳞滑过皮肤,仿佛一个陌生的眼神从上面透露出来。

    散修惨叫了很久,才重新睁开了眼睛,他眼中还在流出一滴滴黑血,但却没有丝毫的伤口。

    只是那重瞳消失了,留下的只有散修本人,惊恐莫名的眼神。

    小鱼愣道:“老师这是,反杀了那位阴神尊者?老师隐藏了自己的修为,他也是阴神境界?”

    青牛暗暗咂舌道:“他是隐藏了自己的修为,但也不是阴神境界。先前于此地开辟雷海,引得九霄雷动,丹成一品,为天下丹品再增添一种——内景真雷丹,震惊天下的,就是你那位老师啊!”

    小鱼傻傻的,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青牛感慨道:“以结丹一品之身,杀一位寿终阴神,倒也并非是什么前无古人之事,但杀的如此轻而易举,却是让人心惊,而且那金家老祖藏于散修躯壳之内,此人的剑光竟然能从眼神中穿过,杀人弑魂,不伤躯壳半分,这等举重若轻之能,可怖可畏。”

    “难怪此人一路上悠哉悠哉,根本不怕得罪人,对此地又是了如指掌,原来这里藏得最深的,就是你这位老师啊!”

    镜中,钱晨瞥了一眼雷禺,平静道:“楼观道门下真传弟子——钱晨,镇守前辈所设镇魔殿于此!”

    钱晨睁开眼睛,神色俨然间换了一个人,面色冷漠平静。仿佛刚才杀的,不是一位镇压一方的阴神老祖,而是某些无名小卒一般。

    “楼观道!”

    这句话,仿佛才揭开了某种真正的大恐怖。

    “不可能!”林长老惊悚道:“楼观道在两年前,已经被灭门了!”

    青牛和陶侃也对视一眼,陶侃凝重道:“这位钱道友出现的时间,似乎就在楼观道灭门一个月后?”

    “这处魔穴出世的时机!”

    “莫非此处是楼观先辈布下的大局,以防一日自家传承断绝?”陶侃隐隐畏惧道:“元磁地窍之中积蓄千万年的元磁精气,乃是结丹机缘,可以凝煞炼罡结丹一品,继而魔穴灵穴出世,便是一副遗留千年的宝藏,底蕴足以开辟一处仙门!”

    “白骨尸地的六位地仙,还有那些法宝……最可怕的还是被镇压在此地的魔头!”

    “夺取魔头的一身根基底蕴,足以修成阳神!”

    “这位钱道友,莫非是楼观道的传承弟子!他两次出现,武康露面一次弑杀邪修,在九真郡灭门裴家,夺取太阴真煞。然后进入元磁地窍,开辟雷海结丹一品。”

    “金雷两家欲吞并雷海,化为自家私有!”

    “五雷化极大阵,为何并未引起雷海元磁暴动,暴露灵穴,而是开启魔穴。若这都是楼观道前辈的布局……”陶侃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楼观道的布局太恐怖了!

    在数千年,甚至万年以前,楼观道先辈斩杀轮回之地的天魔,为自家传承留下了一份底蕴。

    楼观道被灭门之后,秘密传承的弟子就依照前辈遗留的布置,搜寻煞气,积累功行,然后秘密来到广陵,抢在辛雷两家之前,开辟雷海,丹成一品。

    几家对雷海灵穴的图谋,更是触动了楼观道前辈留下了布置,一举将所有人引入死路。

    那灵穴必然是楼观道留下的底蕴,一处宗门别府。

    而魔穴便是镇魔所在,非但有宝藏魔藏,也有惊天的凶险,目前来看,就算一位元神真仙走进来,也奈何不得这里的布置。

    魔穴之中,种种的产出都是楼观道经营的支援,那六位地仙,说不定都是楼观道前辈留下的善缘,加上这炼化天魔而成,藏在丹炉中的一点天魔真灵。

    足以将传承弟子,推上阳神境界。

    待到那六位地仙修成出世,扶持那位传承弟子,俨然又一道门大宗。魔穴阻敌,灵穴为楼观别府。

    青牛和陶侃窥见了楼观道前辈布置的一丝痕迹,尽皆悚然,比起这道门嫡传的大手笔,为后辈将结丹一品,修成阴神,成就阳神,乃至证道元神的种种机缘都布置妥当,以一尊轮回之地的天魔为后辈弟子的资粮,为重建道统,留下无穷后手。

    甚至连镇压宗门的护法,乃至未来振兴宗门的优秀弟子都准备妥当。

    再想象自家的那几个后手,陶侃不禁有些羞愧,青牛也感叹道:“比起楼观道镇压天魔的那位前辈,陶潜给你们留下的底蕴……就有些不堪入目了!”

    “看看人家这手笔,若是那覆灭楼观的魔徒进入此地……”青牛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前面几关,就连俺老牛都要脱一层皮,而在这里……”

    青牛有些担忧道:“小侃,我们言语之中,有没有无意得罪过钱道友啊?”

    陶侃听闻这话,不知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都僵硬了!

    他小声道:“钱道友,毕竟是道门真传,雅量高致,应该不会和我们计较……吧?”陶侃从镜中,看到了剩余大猫小猫两三只的金家人,残留不到五指之数的辛家人,在雷禺的率领下,如凌大敌的雷家人。

    最后一个字,不禁转为疑问。

    小鱼不解道:“楼观道有这般后手,为何不早些使用,非得让自家被别人灭了门,才启用这些布置?”

    “这便是底蕴啊!”陶侃叹息道:“底蕴不是为枯枝残叶强留下最后一丝生机,而是在雷劈火烧后,为后面的种子遮风挡雨……楼观道不经历此劫,怎能扫去旧气,开辟新的生机呢?”

    小鱼看着眼前倒映外界的明镜,开启阴阳眼,发现竟然察觉不出一丝的不妥,这幻境犹如真实一般,他抬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等人的所在,有些疑惑道:“这面神镜,确实好像一只眼睛。但是我们好像不在眼睛外面,并非借着神镜倒映外界,而是在借用这只眼睛,再往外看……”

    “什么?”陶侃和青牛又是一惊。

    青牛试探性的往镜子前迈入一步,竟然跨入的镜中。

    小鱼等人被一股沛然大力瞬间吸入了镜子里,来到魔穴之中,出现在钱晨和雷禺等人之间,虚鉴生殿之前。

    “这里应该是幻界,乃是那魔头眼中的世界!”青牛惊恐道:“这里的一切,应该都不是真的!”

    这个世界里,钱晨举起了剑,雷禺双拳之上雷光流转,突然雷禺双拳轰击,跩出长长的雷光,朝着两人一牛轰击下来,雷光轰鸣,小鱼在这一拳之下,毫无还手之力。

    青牛奋角,与雷禺这一拳剧烈撞击,无声无息的波动四下散开。笼罩青牛的清气只是微微动摇,而朝着雷禺而去的余波,却只是让他的影像晃了晃,犹如水波卷过一样。

    青牛瞪大眼睛道:“不公平,它是天魔眼中的虚影,我根本伤不了它!”

    只听一声剑鸣,钱晨的镜像已经拔剑。

    陶侃袖中一杯倾倒,海啸之声澎湃,决堤四海天河水,倾天而下,化为滔天巨浪,席卷而去,那杯中天河化为水幕,却被一道剑光从中分开。

    钱晨头顶一把天罗伞,剑光凝聚至极,犹如一道冰刺。

    “这是什么剑法?”

    剑光晶莹犹如冰魄,内里的威力却犹如凝而不发的雷光,一杯天河回卷之际,竟然被那剑光冻彻,继而朝陶侃心口刺来。

    如果这是钱晨真身,他一定会回答:“冰魄神雷剑!”

    但钱晨的镜像安静之极,出手只要陶侃的命!

    “有生必有死,早终非命促”陶侃袖中,一道柳枝弹出,迎向那道剑光,柳枝纤细而柔韧,承接冰魄剑光,竟然凭着那一丝坚韧,将剑光完整接下。

    枝条婉转间,颤动,完全,弹起。

    将生命的一丝坚韧,演绎得淋漓尽致。

    却是在钱晨剑法的浩瀚浑然之间,找到了生命最细微的萌芽。

    就算是九数寒冬之中,犹然有生命潜伏的痕迹。

    生死如常,轮转之间确是自然……

    陶家家传剑法——挽歌辞!

    “魂气散何之,枯形寄空木”

    陶侃柳枝幻化万千,铺天盖地的朝着钱晨打去,陶侃所在的一点极度虚散,阴神茫茫,存之若虚,那一条柳枝却仿佛阴神的寄托所在。

    这一刻,阴神寄托剑上。

    比起燕殊昔日出阴神寄托飞剑,更是精妙,那柳枝本就是一件奇宝,乃是陶潜真人昔年出游诸天之时,与灵根为友,得赠的一只先天灵根柳枝,寄托阴神于其上时,威力不逊于法宝级数的飞剑。

    钱晨大袖一挥,一枚闪烁元磁神光的小瓶从袖中甩出,瓶口倾倒,登时无数雷泽神砂由其中倾倒而出,玉砂跳动在银沙之中,无数银沙依附在柳枝上。

    以金克木,生生凝滞了你把万千柳枝,继而玉砂跳动。

    雷泽神砂之上青紫之气涌动,发出玉碎似的雷声,阳和之气轰然爆发,一团团雷火轰鸣,万千柳枝又化为一股,上面焦黑,还有枯萎之处。

    元磁神光卷着雷火,倾斜而下。

    陶侃面色惨白,抽身飞退,祭起那一杯天河倾倒水幕在身前,但这时候钱晨再往前递出一剑,剑光如冰魄寒光,将那要爆发千万雷光凝滞,融汇在一剑之中,刺穿天河,直逼陶侃。

    青牛角上垂落青光,朝着钱晨压去,却在触及他头顶的时候,就被天罗伞挡住,千万青光不能垂落分毫。

    钱晨腰间一条独角雷虬飞出,带着一溜电光,锁住了青牛之角。

    青牛大吼道:“这人,到底有多少件法器?这又是一件接近法宝级数的法器……陶侃,撑住!”

    “撑不住了!”

    昨暮同为人,今旦在鬼录。

    陶侃身上一条虚影被钱晨剑光斩却,那是一条替身之命,亦是挽歌辞所修,汇聚千万魂气而成的一条虚命。陶侃精修百年,也才修的三条命。

    此时瞬息之间,便被斩却两条。

    他吓得魂飞魄散,施展木遁,借助手上的柳枝狼狈而逃,陶侃心惊道:“到底我是阴神,还是他是阴神?此人太可怕了!”

    钱晨剑光之中,冰魄分化,那千万雷光,一道化为八卦俱全,势能斩仙的神雷;一道化为五行汇聚,雷光如开辟一界的神雷;一道阴阳元磁流转,半黑半白;一道如同混沌,开辟混元;最后一道汇聚乾天清气,犹如青玉之质。

    陶侃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便吓得丢掉了半条魂魄。

    “八卦斩仙神雷、五行神雷、元磁神雷、两仪神雷、乾元神雷、混元神雷……”青牛喃喃道:“贼直娘欸!这是楼观道传承弟子,还是神霄派的掌门?”

    青牛看着陶侃拼了最后一条命,惨叫而逃,都不敢上去稍稍阻拦。

    整只牛老老实实站在原地,就像被罚站一样。

    小鱼整个人的背都绷得笔直,低声在那里瞧瞧祈祷道:“老师,我在你门下听过讲……有香火情在,香火情……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雷光擦过,陶侃半边身体焦黑,覆盖着一层恐怖的血痂,他浑身法力都被打散了大半,趴在地上呕血不止。

    这时候,亲身领会了钱晨的可怕,三人才知道为何金家老祖藏在了别人的眼眸中,依旧难当钱晨一剑。

    而身后,已经没有回头之路。

    整个世界都在那天魔的眼中,也就是说,天魔一念之间,整个世界都可以是他们的敌人。

    如今只是钱晨一人出手,便让陶侃有一种无力抵抗,几乎绝望的感觉。

    “找出路!”陶侃吐血呻吟道。

    青牛也已经上去阻挡钱晨,在小鱼瞪大的眼中,青牛不过三个回合,便逼出了钱晨袖中的另一件法宝,一把雷音古琴,琴声震荡,引动五种神雷,化为雷殛。

    三声弦动,青牛就被劈进了地底数十丈,扣都扣不出来。

    钱晨驾驱雷琴升到了半空,一道道雷光由琴弦凝聚,轰向青牛,无数雷霆劈下,每一道都有让小鱼瞬间飞灰湮灭的威力,叫陶侃看了都脸色苍白。头顶天罗伞,有情剑被雷琴所御,钉在了那青牛陷入的深坑之中,钱晨一拨琴弦,便震动长剑,往下钉去。

    先天甲木青光凝聚,犹如一个无限生机的世界,借助木生风雷之相,勉力抵御雷霆。然而有情剑插在青牛板角之间,却在一寸一寸的钉进去……

    青牛声音虚弱道:“我给你争取时间,快去找出去的线索!”

    小鱼恍然醒悟,开始奔向身后的虚鉴生殿……

第四十四章堪破虚幻,天魔真灵,魔穴事终

    小鱼冲入虚鉴生殿之中,眨眼间便又从殿门口冲了出来,看他一脸茫然的眼神,陶侃便知道不对。

    小鱼看到钱晨挥袖抚琴,七弦如剑,再次引动数种神雷化为雷殛,将青牛按在地上摩擦。微微一愣,继而回过神来,对陶侃道:“我刚刚冲入殿中,却又从门口冲了出来?”

    “这里不是出口!”

    陶侃看到雷禺的镜像也摆脱了乙木灵光的束缚,朝着他杀来,只能再次祭起那一杯天河,朝着雷禺席卷而去。而这一次,陶潜真人留下的法宝,终于不似在钱晨手中那般被一剑破去了!

    天河席卷,将雷禺镇压在了河底。

    陶侃心中无数念头闪过,突然抓住了某些线索,回头对小鱼道:“唯一知道如何从此处出去的人,便是你那位老师!他既然安排你下来寻找机缘,必然有安排!”

    小鱼微微一愣,继而道:“老师只说虚鉴生殿,乃是天魔眼睛所化的虚实真幻二相世界,只要堪破虚幻,便能从殿中脱身!”

    “天魔!”陶侃狂吼道:“我们都忽略了,外面金家雷家都是棋子,就连我们也不过是你老师手中的一颗棋子,此局真正与你那位老师博弈的,乃是天魔!”

    陶侃抽出柳枝,此宝乃是一件先天灵宝的一部分。

    那件先天灵宝乃是一株灵根,自称五柳先生。因为和他的先祖陶潜交好,便从身上折下一枝灵根,赠予了陶家。

    先前,柳枝在钱晨手下所受的种种创伤,雷劈的焦迹,有情剑的剑痕,此时都已经愈合。柳枝如钱晨的业火红莲一般,都算是一种另类的法宝,在陶侃手中,威力着实不弱。

    陶潜袖袍一挥,一道青光自袖中跃出,犹如黑暗中的一道闪电,柳枝弯曲,蜿蜒如龙。

    袖里青蛇……

    柳枝为剑,真如青蛇一般。剑法变化秒至颠毫,顷刻之间,便破去雷禺身上数道雷光,抽打在了雷禺的脸上。

    虽然这位‘雷禺’只是犹如幻影一般,微微波动了一下,便恢复了过来。

    但陶侃还是松了一口气:“还好,依旧是正常的结丹境界。我还以为太久不出手,都对付不了结丹真人了呢?至少如楼观道钱道人这种怪物,还是不多的!”

    小鱼却在那边思考陶侃给出的提示。

    “天魔!”

    “是了,操控这些镜像对付我们的乃是天魔的意识,不,依青牛前辈所说,天魔的本我意识应该被镇压了,作祟的只是祂的本能。”

    “本能……是了!”

    小鱼奔向一名残存的金家弟子。

    看到小鱼朝自己而来,那金家弟子的镜像突然抬头,抬手打出一片金针,却是采集后天金精之气,与法力合炼的一种法术。

    金针能破护体真气与法术,极为阴毒。

    若是从前的小鱼,在这一招之下,背上小鬼所发的什么法术都会被破去,任由人家宰割。

    但现在,小鱼身上浮现一丝烟气,犹如千万丝线甩出,他心中之神推动金轮,烟气之上的愿力,犹如一条金龙抖落金鳞,点点金光散落,将那道道金针斩断。

    小鱼这时已经趁机逼近了金家那位弟子的镜像,他手中缠绕香火,拍在了金家弟子身上。

    岂料一道灵光升起,挡在他们之间,薄薄的一道灵光坚韧无比,任由小鱼如何催动神力,都难以撕破。

    这是那位金家弟子的护身法器……

    危急关头,小鱼突然想起了老道之前说过,道门金光咒的妙用。他一咬牙,暗道:“怎么说也拜了道门楼观道的一位老师,道门诸神,总该给点面子吧!”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

    “体有金光,覆映吾身。视之不见,听之不闻!”

    随着小鱼默念金光咒,手中的愿力骤然泛起丝丝的金丝,正是金光咒发动的征兆,然而小鱼的心凉了一半,这与先前并无差别,这点咒力,别说打破这品质不错的护身法器了,就连杀一只恶鬼都难。

    但下一刻,他全身上下仿佛都亮起金光。

    千万道金针似的的光芒,犹如阳光一般普照四方。

    那光芒汇聚在他手中,犹如撕碎一张薄纸,突破了护身法器的阻碍。小鱼一把撕下了金家弟子投影的衣服,他大略一扫,便在那位弟子的背后,发现了两个犹如血红眼睛的印记……

    “原来老师先前所说的那番话,就是在提醒我们!”

    “非得那魔头出手蛊惑,尔等才有胆子出手!”小鱼自言自语道:“原来在那一眼之下,金家老祖非但重伤,更是被魔头的目光留下了印记,这印记甚至能通过血脉,覆盖到其他金家老祖的后裔身上!”

    “就是不知道,没有进入魔穴的金家弟子,身上会不会有这道犹如双眼的印记……”

    “如果有……那天魔就太可怕了!”

    陶侃拖着一枚小酒杯,缓缓朝小鱼走来,他也看到了那金家弟子镜像上的印记,不禁心底发寒,凝重道:“所以,金家老祖在那短短的数息时间,便已经被魔头无形中控制了!”

    “所以,他才会这么急躁的对老师发难!”小鱼道:“但他如此发难,又是为了什么?天魔的图谋是什么?纵然只有本能,天魔也应该会针对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陶侃幽幽道:“天魔真灵!”

    他和小鱼一齐回头,看向了钱晨镜像脚下的丹炉,陶侃大声道:“那天魔的真灵,早已经被楼观道的前辈镇压在了神炉之中,以这镇魔八殿的阵势镇压,以神火消磨。”

    “如今数千年时光已过,神炉熄灭,天魔的真灵,早就被祭炼成灵髓,是能助人突破阴神,乃至阳神的神物。天魔本能的意识,就是想夺回自己的真灵!”

    “而这个镜中世界,无论多么真实,一定有一处致命的破绽。”小鱼也回过神来,醒悟道:“那就是真灵!因为若是有了真灵,这双眼睛早就恢复了意识,不会如此浑浑噩噩。因此天魔之眼能倒映一切,惟独倒映不了丹炉中的天魔真灵……”

    “而那真灵所在,便是这世界致命的破绽!”

    小鱼大声提示青牛,地底的大青牛却大吼道:“知道了!但……我打不过他呀!”陶侃苦笑道:“灵尊,你不但要打得过他,还要逼他祭起脚下的丹炉!”

    无数雷霆之下,青牛久久才回了一句话:“说得容易,你来试试啊!”

    陶侃叹息一声:“我不是试过了?我也打不过他鸭,灵尊……”

    …………

    虚鉴生外,真实世界!

    钱晨搜索起金家老祖身上的事物,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一个仿佛阴影的口袋,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钱晨平静起身,八座镇魔殿之间一片安静,无人说话,不管是金雷两家震惊到呆滞的目光,还是散修之中疑惑、惊骇、难以置信的眼神,乃至神宵派林长老惊骇欲死的眼光,全都汇聚在了钱晨身上。

    倒是雷禺的神情,有些出乎意料的平静。

    林长老愣了半天,才收敛惊讶,神色恢复如常,只是眼底尚且有一丝凝重收不干净。

    他双手结印,对钱晨施了一个道礼道:“神宵派长老林不奇,见过楼观道钱道友!”

    钱晨也微微稽首回礼,笑道:“我与神霄派顾道友,倒是有些交情。不知他可结丹功成了?”

    林长老这时候眼中才浮现一丝了然,道:“原来是顾师侄曾经提过的钱道友,钱道友于此地,凝练五千里雷海,气吞八百里元磁,丹成神霄雷动,乾元青玉化为雷霆,击于其上!结成神州丹品之外的一品金丹——内景真雷丹!”

    “此事震动海内!我亦有所耳闻!顾师侄闭关结丹,不过数年当有所成。”

    钱晨笑道:“结丹机缘,全赖前辈遗泽,在下可不敢居功!”

    林长老自觉和钱晨缓和了关系,才松了一口气,笑道:“若是知道此地乃是楼观道前辈的布置,我等哪里敢冒犯。此地既然是楼观别府,当属楼观所有,我等之前若有冒犯,还请道友不要见怪!”

    “不知此地乃是楼观别府?”钱晨肚子里冷笑道:“你在太上伏魔碑之前,可没有这么客气。”

    但神霄派终究不是金雷两家这样的小门小户,钱晨也不愿招惹太过,便把这事轻轻放了过去。楼观道传人现世的消息,还要劳烦这位林长老来宣扬呢!

    不然修行界,道门,乃至太上道对楼观道道统重建是个什么态度。钱晨又如何去试探呢?

    “好说好说!”钱晨满口应下,又道:“灵穴之中,有我楼观下一代弟子孕育,不好招待诸位。但此魔穴却是楼观道前辈,留给广大修士的机缘,并非我楼观私产,只要不放出此地镇压的魔头,有什么收获,也是一份善缘。我楼观道并不会追究!”

    说罢,还假惺惺的看了金家老祖一眼,叹息道:“金道友若非是被那魔头蛊惑,我又何必动手杀他?”

    钱晨微微摇头叹息,就好像先前说等候多时,在路上杀人不违背门规戒律的人,不是他一样。

    两人说过几句话,林长老背后的神霄派弟子都松了一口气,那位女弟子眼中甚至有泪光莹莹,显然钱晨先前杀金家老祖之时的狠绝,已经让这些年轻弟子有些恐惧、畏怕。

    甚至连钱晨在魔穴布局,害死了自家几位同门的事情,都不愿再提起。

    生怕这位楼观真传,一挥道袍,怒喝一声:“大胆妖孽!我一眼就看出来你不是人。我要你原形毕露!大威天龙!无量天尊!太上道祖!兵、临、斗、者……”

    钱晨和林长老聊过几句话,又转头看向雷禺,负手道:“雷家主……”

    雷禺面无表情道:“在下也是受了金家老祖的蛊惑,一时冒犯,还请钱道友见谅!”

    钱晨笑道:“是吗?雷家主,你背后那人还是不肯出面吗?”

    钱晨不管其他人闻言又是一惊的目光,只是平静道:“难道不是见此地有楼观道前辈的布置,钱某不好对付,想等到出了这魔穴,再偷偷动手?”

    “毕竟,能让你背后那人突破阳神的天魔真髓,可只有我脚下丹炉中那一份!”

    雷禺面皮微微抽动了一下,依旧面无表情道:“钱道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钱晨清朗的声音,悠扬传开。

    “既然想要这丹炉,那我就让给你又如何?”

    钱晨话音刚落,便见他脚下的神炉飞起,八卦符号流转,炉底窜出两条雷火真龙,雷火炽烈,只是炉身一震,便粉碎了雷禺凝聚的阴雷煞气。

    两人之间,元气已经被那一口丹炉吞尽,瞬息之间便化为无穷的火光,将雷家众人笼罩。

    来不及发出声音,丹炉便已经砸下,除开雷禺一人之外,其他雷家子弟在那一口丹炉之下,眼中只有无穷无尽的火光。丹炉外浮现八个虚幻的世界,雷家那尊雷鼎,相比之下也仅有震卦一卦之威,八相轮转,瞬间将雷家其余人镇压。

    镇压,粉碎,炼化,焚烧……强横的镇压之力,将八个虚幻的世界汇聚成一道厚重灵光。

    纵然以雷禺之能,都难以挣扎。

    “镇魔至宝!”

    “绝顶法宝!”

    林长老没想到钱晨翻脸这么快,脑海中只来得及滑过这一个念头,便看见雷禺护身法器被粉碎,整个人都被镇压到了丹炉下层。

    这时候,雷禺眼中闪过一丝悲痛,那被镇压在丹炉灵光中,不断尖叫,不断哀嚎的男孩,突然微微发愣,继而在瞬息之间,他整个人炸成了一团血雾。

    血雾凝结成了一个虚影。

    钱晨叹息一声道:“借助后裔精血神魂,阴神移形。这是魔道血祭移神法吧!”

    “嫡系子孙,就这么牺牲了!果然够狠……”

    “他们一身荣华富贵,道途性命都是老夫赐予的,老夫要收回去,也是理所应当!”

    雷家老祖睁开了眼睛。

    “你距离阴神已经阳化,距离纯阳境界,也只有一段道路。可以说半只脚都踏进了阳神境界,难怪要图谋天魔真髓。”

    钱晨再无意与雷家老祖说什么,手中的天罗伞缓缓张开……

    …………

    青牛大口不要钱的吐着精血,精纯的先天乙木精气,甲木精气都不要钱的往外吐,钱晨的镜像祭气丹炉疯狂的砸了它十九记,砸的青牛骨头都要碎了。

    它哀鸣道:“这小子,怕是个怪物!”

    “我老牛这把老骨头,今天都要被打碎咯!阳神境界之中,我虽然攻伐之力不行,但是保命和防御却是一等一的,但这家伙砸了我十九下,再能扛也扛不住了!”

    钱晨的镜像手持丹炉,偷偷收集着这些先天甲木乙木精气,他镇压五脏的五藏府还需要这些先天之气填补里子呢!

    青牛既然不肯进去,乖乖受剥削,他就只能自己取了!

    原本这镜像之躯,钱晨只准备拿出半成实力,应付过去就是了。但如今,至少要拿出五成,才能殴打这只牛了!

    “这怪物,结丹打阴神都不算什么了!连阳神也一起打,是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老牛我怒了!”

    青牛怒了,他人力而起,从背后掏出两把大刀……

    小鱼看到小山大的青牛显出本相,将头顶的两只角摘下,逆转生机为死气之后,板角化为长刀,每一刀都带有令万物枯萎的可怕力量,疯狂与钱晨对砍。

    是的……钱晨也从那面古琴之中,扯出一把长刀。

    一刀一剑,无双无对,刀光犹如匹练,剑光犹如长虹,刀剑交错,杀的旁观的陶侃汗流浃背,惊心动魄。

    两人战到了八座镇魔殿之顶,整个魔穴的宇宙边荒!

    站至癫狂,钱晨看到先天乙木精气收集的差不多了,才伸手一指,背后丹炉打开炉盖,从中飞出一道无比深邃,暗淡,犹如黑洞一般的黑暗,倾倒而下将整片天地囊括。

    丹炉之中,仿佛变成了虚空混沌一般。

    混沌中有无数黑白漩涡在不停转动,最后汇聚成一只巨大的阴阳鱼……

    “就是现在!”陶侃狂吼一声,青牛拉上小鱼,向丹炉之中坠落而去。

    那天魔真灵所在的位置,那阴阳黑白漩涡的中心,空空如也,只有一道纯粹的光芒。

    这是天魔目光凝聚而成的天鉴神光!

    小鱼看到这光,便依照钱晨教授的办法,催动阴阳眼直视那道神光,瞬间,神光仿佛被激怒了一样,瞬息间射入了小鱼的眼中。

    小鱼感觉到眼球在融化,蒸发,他发出惨烈的哀嚎,却强撑着运转太阴炼形之法,炼化神光……

    此时,堪破了虚鉴生殿天魔眼中的虚幻世界,小鱼,青牛,陶侃三人已经从虚鉴生殿之中滚落了出来。

    青牛左右打量,看到手持丹炉,好像刚刚拎着丹炉才给某个虚幻的阴神开了瓢,实际上也将接近阳神显化的某老祖分神彻底毁灭的钱晨,不禁浑身一颤。

    好久才回过神来,青牛拍着胸脯道:“终于从哪怪物手下逃出来了!”

    陶侃也灰头土脸的爬了起来,收拾好仪表,才将陶家子弟从一件玉壶法器中放了出来,只有小鱼一人,紧闭着眼睛,血泪从眼皮下渗出。

    青牛见状,有些愧疚道:“小兄弟,你眼睛怎么瞎了?”

    小鱼摇头道:“不要紧的!”

    他转头看向钱晨,低声道:“老师,我两位兄弟……”

    钱晨朝着眼前一指,笑道:“你看,他们这不回来了吗?”

    众人转头,却看到一位玉树临风,剑眉星目的青年道士,从五藏府中缓缓踏出来,他十分年轻,只有双目之中满是沧桑。

    大个的身躯已经高达一丈,犹如一个巨灵神一般,推开了不化骨殿的大门……

    小鱼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虽然看不见眼前,但他依旧露出了衷心的笑容。

    “大个!”

    “老道!”

    钱晨不管他们兄弟重逢,祭起神炉,其上八卦符文流转,突然,符文之中连断阴阴阳飞出,竖列两旁。在阴阳符文之间,黑与白周转如鱼,生与死的光华交相辉映,阴阳二气流转,铺天盖地,发出隆隆声,像是汪洋在怒卷,又如惊雷响彻天地。

    太极成就,阴阳轮转,一道门户豁然洞开。

    一只折角白鹿自远方而来,奔跑到钱晨的脚边,陶侃甚至都不惊讶了!一起都已在预料之中。

    钱晨摸了摸白鹿头顶刚刚萌发的鹿茸,转身骑上了白鹿,悠然踏入了门户中。

    只有余音渺渺道:“楼观道真传弟子钱晨,镇魔穴于此!诸位,此去便是雷海,就此别过吧!……青牛,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青牛浑身一震,暗道:“你果然再馋咱家的身子!”

    身后,拿布条简单蒙上了眼睛的小鱼,大喊道:“老师!”

    “江湖路远,有缘再见!”

    钱晨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阴阳门户之中。

第四十五章武陵震动,世间传说,斩草除根

    武陵坊市,山城掩在青山之中,城中四面高阙禁制灵光隐隐,阙中城门只留一扇,其余三门尽数关闭,出入的遁光灵光却更多了,只是这些修士的灵光都来去匆匆,也少了许多熟客的身影。

    坊市的执事周康站在柜台后,霍老在一旁烹茶调水。

    他打开茶叶桶,手上的动作微微一滞,才貌似无意道:“今月本是雷家的雷竹茶上市的日子,但雷家的铺子,怎么就关门了呢?”

    周康放下手里的算盘,笑道:“霍老,平日里也不见你喝竹茶,说是味太冲,今日怎么想起来了?”

    霍老一吹胡子,瞪眼道:“我不先提这事,你要憋一辈子不成?”

    周康感叹道:“雷家的大夫人,前月还重金向本门求了一瓶元气灵丹,说是给三公子筑基所用。当时雷海秘境刚刚被发现,雷家占据一处入口,那叫一个威风八面,声势无双……岂料一次魔穴出世,让本郡的几大世家,都换了天啊!”

    “雷家行事霸道,当有此劫……”

    霍老拿起茶匙调了茶水中的盐花,端起茶盏,放在唇前吹拂,感叹道:“元气灵丹啊!老夫平生也就见过这一次……许久没有见到那位贵客的踪迹了,据说和辛家勾结的那两只蛤蟆、鼠妖,曾经摸到了那位客人暂居的洞府?”

    “别说……找到的时候就剩下一张皮了!”周康抬头冷笑道:“如今,辛家那几个老狐狸,魔窟一行死了好几个,就连他们大长老都陷落在了那里!”

    “还有背尸魔狐!”霍老道:“那只青眼狐狸背着三具煞尸,若非行事太过诡秘,偏向魔道,还说不定谁才是辛家第一高手呢!”

    说罢,两人久久沉默,周康深深感叹道:“金家金重,雷家雷禺,辛家魔狐,加上各家的长老、供奉、乃至年轻一代的俊彦……都陷在了那凶地之中!”

    只有周康才知道,魔穴中的散修大量返回后,第一选择就是跑到武陵坊市落脚,他们带回的消息,让整个坊市都震惊了!

    这几天,坊市笼罩在一片压抑而又恐慌的气氛中。

    有人说雷海魔穴之中镇压着一尊无上天魔,一旦魔头出世,神州又将陷入千年魔劫当中。

    有人说雷海魔穴之中埋葬着仙人,是一片蕴藏可怕禁制的仙陵,有散修从仙陵之中盗出了仙骨,得以成道。

    还有人说这是道门大宗的布局,雷海乃是道门大宗圈起来的禁地,几大世家冒犯到了人家的地盘,被人算计坑杀。

    但霍老作为武陵仙门的外门长老供奉,还是知道一些真实内情的,他不敢再外面说什么,只能躲在阁楼中偷偷与周康说起来。

    “魔穴入口处,便有青铜古灯,布下偷天大局凝聚延寿命油,但敢妄动者都成了祭品,只是入口,便死了很多人。传说那是一条黄泉路,路下镇压着大恐怖!”

    “想要取延寿命油,只有寥寥几种办法,要么向铜灯血祭,要么……就要等到自己寿终之时,行盗天机法!”

    “魔穴虽然凶险,但还有有人带出了延寿命油……许多寿元将尽者,都决定下次魔穴再开的时候,便冒险进去一闯!”

    周康道:“他们还敢进去,这次死了多少结丹老怪?”

    “但也有很多寻常散修走了出来,传说那片魔土乃是道门前辈镇封,许多地方都留下了一线生机,这次死的很多人,都是不懂魔土的禁忌!”

    霍老白了他一眼,感叹道:“若是我寿元也要尽了,与其用禁忌之法延寿,不如也进去闯一闯,就算死在那里,据说也有福泽后人的风水宝地!”

    “魔穴更深处,还有六位葬在那里的大能,每一处风水宝地,都是天下奇穴,能助人重活一世!可惜大多数地方,那些散修也懵懵懂懂,只知道得有三柱天香护体,才能深入!”

    周康听到这里,也兴致勃勃道:“我也听过一耳朵,据说那里有一片白骨尸地,里面遍布葬土,有九大奇穴对吗?”

    “九大奇穴,唯一透露出来的是成龙树,但又有大阴阳家分析出来,那是万鬼祭台,封神台……其中葬着一位鬼王的爱女,几大世家贪图那处风水奇穴,在那里死了很多人。”

    周康也道:“不是说是海外黑山鬼王的爱妾吗?”

    “胡说八道,那鬼王使得一手大铁钩,面目狰狞,和神秘莫测的黑山鬼王有什么关系?而且黑山鬼王被三大天师逼迫立下道誓,此生不入中土,怎么可能把爱妾葬在广陵郡?”

    “这些都还只是小事,真正让门中震动的,还是那八大镇魔殿……”说道这里霍老的声音,也不禁低沉起来:“据说闭关许久的老祖都被惊动了!门中高层闭门商议了许久,最后传出消息,老祖下令,不许招惹魔穴中镇压的那位魔头!”

    周康隐隐有些恐慌,他悄悄道:“据说金家老祖也死在了那里?是真的吗?”

    霍老沉默了许久,气氛有些压抑,直到周康额头隐隐见汗了,他才开口道:“此事,你不可和外人谈……”

    “是真的!”

    周康一时失语后,失声道:“这……这可是阴神老祖啊!”

    “别说阴神老祖了!金家在魔穴中沾染了神秘诅咒,此时的形势稍有不慎,就是全家死绝的下场!”霍老隐隐有些畏惧道:“再说了,此次魔穴之行,你可知只是结丹真人,就死了多少?”

    “这下,应该没人敢去触动那处禁地了吧?”周康想了很久,才松了一口气道:“里面镇压着如此恐怖的东西,只怕连雷海都会成为一种禁忌。”

    霍老摇头道:“错了!”

    “魔穴之中有延寿的灵药,有无数天地灵物,更有造化而成的风水宝地,还有有助结丹的地煞之气,异种元气,最重要的是,镇压的天魔,每甲子都会产生一种名为天魔灵髓的造化,乃是修炼阴神的无上妙品,天下寿元将尽的结丹真人,都会为此疯狂的!”

    “一位元神天魔的遗泽造化啊!”

    “那雷海秘境的几处入口?”周康低声问道。

    “陶家封印了自己掌握的一处入口,限制每年只有五十位陶家子弟能进入其中,金家闹的乱哄哄的,据说要把自己掌握的那处入口,出让给外郡世家。辛家正在内斗,据说辛家外嫁女正回家夺权,若是给她们成了,那辛家掌握的那处入口,可能每年会产生一些名额,提供给她们的夫家。”

    “就连本门掌握的那处入口,都会限制名额!”

    周康诧异道:“这是……为何?雷海资源……”

    “因为……”霍老苦笑道:“因为雷海乃是一个道门大宗所开辟,就连神霄派接手了雷家的入口后,都只能限制进入名额。这几个入口,可能只有辛十三娘手中的那一个,每月能放出近百名额了!”

    “这个传言,竟然是真的!”

    “为何辛十三娘无此顾忌?”周康有些不解。

    “因为猛虎的后山可容狡兔蹦跶,却容不得豺狼来去自如……辛十三娘,很可能与那道门大宗有些关系,人家不在乎散修拿走的三瓜两枣,只需要神宵派,陶家给予尊重。不然,这次为何散修存余过半,而几大世家,活下来的却寥寥无几呢?”

    这时候,有人跌跌撞撞,闯入了楼阁中,周康连忙闭嘴,迎了上去:“客人要买些什么?”

    那人扔出一个乾坤袋:“换成武陵信符!”

    周康接过乾坤袋,面色悚然一变,下意识的捂紧了乾坤袋惊呼道:“这是……”

    “你们做生意的,不用问那么多吧!我也是信任你们武陵仙门,才到这里来!”那人胡须凌乱,脸色有些苍白,看上去是受了伤的样子。

    周康连忙道:“是是是……我这就给客人换成信符!”

    霍老起身看了一眼,抬头看着来人,道:“都是金家的金玉阁的货物,你是金家的人?”

    来人刚想呵斥,感应到霍老的气息,便生生闭上了嘴。

    霍老道:“放心,以老夫的身份,还不至于图谋你这点东西……你应该想换破除诅咒之物吧!”

    “霍老当然看不上我这点东西,但如今树倒猢狲散,没了金家这棵遮风挡雨的大叔,某也不得谨慎一点!”

    “让老夫给你看一看……对症,才能治病!”霍老平静道。

    那人犹豫了片刻,关上了背后的门,周康识趣的挡在了门口,才看到那人解开了衣服,露出背后的一块纹身——一双犹如眼睛的血红印记,烙印在他背后。

    “自从多了这个鬼东西,我就天天做梦……”

    “梦到了什么?”霍老面露惊悚之色,甚至摸到了那处印记上,继而犹如触电一般收了回来。

    “梦到了魔穴……”

    周康忍不住道:“你进过魔穴?”

    那人苦笑:“恰恰是我没进过魔穴,才显得可怕!金家进过魔穴的人,如今的尸体都停在了祖地的正堂中,每天夜里,那里都会传出非常可怕的声音。”

    那人看着霍老等人厉声道:“你们可知道,广陵和周围几郡的世家祖地,都发生了可怕的异变!就连没有进入过魔穴的世家,祖坟也有种种诡异出现。”

    “有人请教了道院的祭酒,说是地脉可能发生了异变,魔穴附近的地脉被打通了,某种东西,正在借着阴土作祟……”

    霍老彻底色变:“你说的是那天魔……”

    “反正,我们金家虽然遭受了诅咒,但其他世家,包括你们武陵仙门的刘家也不会好过……”那人精神已经接近崩溃,眼中满是血丝,疯狂道:“一旦寿元将尽,便有可怕的事情发生……”

    说到这里,他护身颤抖,仿佛这些事情,比他身上的诅咒,更让他恐惧。

    霍老收回手,凝重道:“这种诅咒,已经不是武陵坊市的灵药可以驱除的了!我还不知道它的作用是什么,但你神识紊乱,服下这颗清心丹再说话!”

    来人犹豫片刻,还是咬牙服下了霍老递过去的那枚满是清香的丹药,他喉咙咽下,少顷才微微冷静了一些。

    “多谢霍老,在下有些走火入魔了!”

    此时,门口传来敲门声,来人叩响三尺,便安静等候,金家那人面色一变,迅速穿上衣裳,接过霍老递过去的武陵信符和一瓶清心丹,又要了一面能遮掩容貌,无惧神识扫描的斗笠。

    周康打开门,却见一位女子带着香风,桃花裹身徐徐踏入楼阁,那女子抱着一只小狐狸,莲步款款,非常妙曼,但看到了她,就连霍老都要起身相迎。

    “十三娘!”

    辛十三娘进入店中,朝着那金家男子一瞥,道:“金九,你还想逃跑到哪里去?”

    金九硬着头皮道:“我没有逃!”

    “金家停灵尸变的那一日,你去雷家求救……发生了什么?”辛十三娘冷冷问道。

    金九满头大汗,咬着牙道:“你应该都知道,那些延寿的老怪物,真的都变成了怪物!他们已经不再是人,而是半鬼半魔的东西!”

    “我知道,从此广陵周边八郡,不能在偷天延寿,因为天不管的东西,有魔管了!那些借助祖坟气运遮蔽天机的老东西,都被一个可怕的存在盯上了!”

    “但你应该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辛十三娘冷冷道:“雷家老祖去哪了?”

    金九双腿一颤,跪倒了下来。

    “别……别逼我!”他颤声道。

    霍老不停的扯着周康,低声道:“快走,听这些对我们没好处!”但虽然口上这么说着,他的脚步却一点没有移动。

    “十三娘,你放我一跳生路!我便将一切如实相告。”金九一脸狠色,颇有她不答应就鱼死网破的味道。

    “我要你的命干什么?杀了你,陶家还以为我要独享这个秘密呢?我可惹不起他们。”

    “哈哈……如今应该是我陶家惹不起十三娘才是!”

    有人笑着推开了门,周康道:“陶三公子!”

    陶家三公子摇着扇子踏进店中,对准备离开的周康和霍老道:“你们也留下听一听吧!这件事,少不了武陵仙门!”

    金九看到陶家三公子,颤抖的更厉害了。

    陶家三公子看了看左右,对周康道:“说起来也有趣,你还记不记得,几个月前你接待过的那位道门真传?那次巧遇,改变了我的一生啊!”

    “妾身也如是……谁能料到,那一日不过结交一位下山行走的道门真传,居然会引发后面如此多的变故?”辛十三娘感慨道:“楼观道传人出世,道院已经派人来调查。”

    “想一想,广陵有那么多道门真传现身,不就是因为两年前楼观道被灭门一事吗?楼观道被灭门,魔徒最后出现的地方在广陵城,而后那位道友现身武康……再后来,我有眼不识真人,搞了许多无谓的算计。元磁地窍雷海开辟,中土又多了一位结丹一品的道门真传……”

    陶三公子深深叹息一声:“魔穴一事,冒犯楼观道禁地,企图化雷海为私有的几家,包括我陶家,全都受到了警告。金雷两家几乎被灭门……”

    “辛家那群老家伙……死的都很不安详!”十三娘笑得十分畅快,简直恨不得在那些老狐狸坟头高歌一曲。

    “没想到……那位道友接受楼观道前辈遗泽之后,居然连雷家老祖都不敢直撄其锋,只能逃!”

    陶三公子在金九面前坐下,道:“说吧!那一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金九颤抖的不敢抬头,恐惧道:“有人骑白鹿而来,提了雷家老祖头颅而去!”

    “什么?”众人异口同声惊呼道。

    辛十三娘俏脸呆滞,雍容华贵也不见了,只是凝重道:“雷家老祖没能逃走?而是死了?”

    陶三公子紧张的扇子也不摇了,不停的往右手上拍打,道:“那位道友,不……是那位前辈,越来越可怕了。神州二十八字,若是……”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眉飞色舞的笑道:“王衍这个老朽,好像也不过阴神而已。他可知道因为他一句话,给王家惹来了这么大一个麻烦?”

    两人盘问了一番那一夜的具体情形,便放了金九离去。

    临走前霍老忍不住问道:“两位所说的那位道门真传,楼观弟子,可是……”

    辛十三娘闻言回头,嫣然一笑道:“霍老,你不还鉴定过楼观道真传的灵丹吗?太上灵丹,可是神妙?”

    霍老整个人都呆滞了,直到两人离开,直到金九也悄悄的走了,周康推了他一把,霍老才回过神来,胡须颤抖道:“竟然真的是他!我居然和这种大人物见过面,神州二十八字,也没几人能比得上了吧!……不行,剩下的的元气灵丹呢?提价三倍!”

    在霍老的心中,那位道门真传原本是出手阔绰,资财丰厚的那么一哥特形象,甚至他认为那些灵丹,可能出自钱晨门中长辈,并非他亲手所炼。

    但经过辛十三娘点明,他才醒悟,反掌之间镇压几大世家,甚至亲手杀了金家雷家两位阴神老祖的,便是那位少年道人,人家勾勾手指,便能抹杀他这样的中品金丹数十次。

    实力之恐怖,更在大多数神州二十八字之上。

    或许只有王家龙象,谢家宝树才能与之相比,亦或北魏的两位俊彦,佛门白衣佛子,曹家玄微太子。

    “说起来,谢家宝树最近好像也有北上建康之意,王谢同在建康,可是少见。莫非北魏又有使节来赴?”

    金九溜出了武陵坊市,他架起飞遁法器,飞遁了许久,快要出了广陵郡外,才突然落下,换了一副打扮,甚至连法器都变了。

    他改变方向,又朝着东南吴郡飞遁而去。

    但他刚刚离地而起,便看到了前方雪峰南侧,崖面光润泛青,奇峰怪石,攒列如铁矛,一瀑飞流穿梭其间。

    一少年道人,侧坐白鹿之上,驻足青崖飞瀑深潭边。

    他横古琴于膝头,白鹿回首舔舐着他的右手,两只金银童子抱着葫芦、如意,在不远处打打闹闹。

    钱晨笑道:“钱某在此等候多时了!”

    “没想到,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一劫!”

    金九神色变了,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修士,他脸上的慌张,畏惧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萧索的语气,威严内蕴,仿佛生杀夺予尽数操之己手。

    钱晨笑道:“老祖阴神分化数百,潜在了当时雷家所有人身上,这一招确实迷惑了我少许。而且老祖将真正的阴神依附在一位身有诅咒的金家弟子身上,也确实能迷惑别人。”

    “但……也正因如此,老祖才弄巧成拙,把我引来!”

    金九深深的凝视了钱晨一眼,不再说话,他的身上飞出一道罡煞之气汇聚的五色流光,确是绝命一击,打出了叫整座青山震动,让方圆百里化为沸浆的一道大神通。

    但随着红莲花开,将一朵囊括十里的红莲绽放,将雷家老祖的阴神,那道流光,将金九的肉身都吞了下去。

    化为一朵巴掌大的红莲,飘回了钱晨手上。

    “此间事了!该去建康了……司师妹都来信催我,说我再不去,下次轮回任务都要开始了!”

    钱晨在白鹿上伸了一个懒腰,唤回金银童子,驱鹿往附近的官道而去。

    良久,才有几道遁光来到青崖上空,匆匆以神念交流了一番,才畏惧离去。

第四十六章轮回任务,孙恩之变,劫运楼船

    广陵城中,妙空与通神老道曾经驻留过的那处普通民居之内,一阵迷雾无端笼罩了内室,待到迷雾散去,五个陌生的人影陡然出现。

    他们蓦然出现这里,却并无惊色,只是平静的打量着左右。

    一人做道袍打扮,三十多岁,面貌普通却自有一番沉凝气度,像是这一行人的首领。

    最惹人注意的,却是一名女子,她拿着一把大扇子,双手背在身后,身着华裳,却是舞女的打扮,五官魅而不妖,身材极为火辣。

    还有一人贼眉鼠目,身材矮小,两只绿豆小眼一转,透着一股油滑,却是悄悄的在往那女子身上靠去。

    剩下两人,一位是书生打扮,身着青衫,长相清秀,气质温和淡然。另一人做游侠打扮,携长剑,极是英武。

    那道袍男子初时闭着双眼,任由那四人随意打量,女子俯身拾起一枚玉臂环,又看到左近床上,几件灵光隐隐的外衣,轻咦了一声,道:“轮回之主这次投放我们的地方,有些古怪啊!”

    “这些服饰,显然出自贵族之家,看身量应该是一位少年。但……”

    她抬头打量民居中的普通陈设,摇头道:“似乎和这里的格调,有些格格不入啊!这些东西,不应该出现在这么普通的民居里面!”

    “杜秀娘,直接等轮回之主发布主线任务就好了!这些线索有什么用?谁知道是不是轮回之主随便找了一处空闲的地方……”游侠抹了一把床缘,摊开手道:“你看,这些灰尘,这个地方至少有两年没人住过了!”

    书生笑道:“非也,非也……秀娘心细如发,轮回之主将我们送入此界,绝非随意之举。这些东西,很有可能就是我们完成任务的线索!”

    道袍男子睁开了眼睛,众人顿时嘘声,听那男子道:“这次的任务世界,可能是传说中的地仙界。此界乃是诸天之一,就算有所没落,也是高手如云,说不定可能涉及元神层次的仙人。我们一举一动,都得分外小心!”

    这时候,房顶透露下来的点点细碎阳光突然在他们眼前游离,拼成了一个个拇指大小的文字,浮动在墙上:“南晋共主司马家有变,其元神老祖司马懿数十年未曾现身,琅琊王氏探得其宗庙内的命灯微弱,疑被困于虚空界海中。”

    “一时间诸多世家人心浮动,各家皆有谋划。”

    “正一道天师孙恩,不满司马氏统治已久,暗中似有谋划。晋廷暗遣中正官张怀恩,以品评南方氏族子弟品级为命,秘查探之。”

    “张怀恩寻得孙恩与吴地氏族谋逆的证据,却被天师道门徒发现,不得不逃回建康。天师孙恩麾下合皂山高手,以及南方吴地氏族派人追杀,北方晋庭也遣人接应。”

    “更有王谢两家,领袖北地氏族,不知是何态度?”

    “正一道其他两位天师,更是难以测度。”

    “有道人骑鹿北去,有侠士因诺相助,有士子一划成江,有公主芳华天下……”

    “主线任务一:护送张怀恩身入建康,成功奖励五道德!”

    “主线任务二:张怀恩入京之后开启。”

    “支线任务一:获得张怀恩的认可,参与其护送之行。成功奖励三百功德。”

    “支线任务二:破坏阻碍者截杀,每出手成功破坏一次,奖励一道德。”

    “支线任务三:有轮回者曾降临此世,干涉任务目标的命运,留下了诸多遗物。寻到相关遗物的线索,找回失踪的遗物。奖励,根据完成度颁发!”

    光点徐徐散去,道袍男子微微皱眉,凝重道:“此世居然还有其他轮回者留下的首尾?”

    “应该是在布局……”杜秀娘把玩这那枚玉臂环道:“利用第一次降临,在任务目标身上布局,以方便第二次降临收割。那名轮回者,一定是在第一次任务时,就得到了第二次进入这个世界的相关道具。”

    “不愧是我们的前辈,手笔真大……”

    那神色猥琐的矮小男子笑道:“可惜这等偷奸耍滑之举,违背了轮回之主的意思,这不就发布任务,叫我们为他收拾首尾来了吗?”

    “但这奖励根据完成度而定,是什么意思?”游侠不解道。

    文士笑道:“应该是那位轮回者留下的东西,就是我们的奖励……”

    “元皓?”杜秀娘转头面前那道袍男子,低声问道:“你觉得呢?”

    “这间屋子里面的种种蹊跷之处,可能就是轮回之主留给我们关于前次降临轮回者的线索。收好你手上那枚玉环……但这个任务不急着做,完成主线任务为先!”

    道袍男子元皓低声道:“正一道天师,乃是元神层次的大能。一根小指头就能捏死我们,卷入几位元神真仙相关的任务,由不得我们不谨慎!”

    “任务奖励的可是道德,不是那么好拿的!”

    四人信服点头,显然这道袍男子元皓在几人之中颇有威望,地位犹如队长。矮小男子心疼的自袖中掏出一张符箓,随手点燃,一道灵光纵起悬浮在众人头顶。

    他咂舌道:“这张仙人指路符,可是花了我二百功德!”

    元皓平静道:“现在,以找到张怀恩的踪迹为先,若非有轮回之主任务给予的便利,你以为区区一张仙人指路符,就能找到一个要从元神天师一众弟子追杀下逃命的人吗?“

    “这张符箓,便是用来充抵任务难度的。”

    他们说话的功夫,头顶的灵光便动了起来,在头上绕了三圈,然后便飘向一个方向,元皓招呼一声:“跟上!”便循着灵光,往广陵城外而去。

    …………

    钱晨将白鹿放归云台福地世界,自己登上了顺流而下,前往建康的江船,此船却是提供给低阶修士所乘,长五十丈,宽十丈。更有禁制守护,犹如前世的邮轮一般奢华。

    隔绝南北的大江极为广阔,只是横宽,便有五百里,其中水兽大妖层出不穷,尤其是入蜀的那一段水路,尤其险峻,暗流礁屿有无数险地水眼,号称三千里鬼见愁。

    但出了蜀地之后,江流便稍稍平缓了许多,只要不深入江心,沿岸而行,却是能行得了大船的。

    钱晨交了船钱,只做低阶散修打扮,定了一间舱房。舱房位于楼船二层,房间也不算狭小,同乘的修士也有数十位,大多只是练气境界,几位通法修士都住在三层,那里更为广阔,若不是世家子弟,至少也得有些身份,才能住进去。

    钱晨原本无论是骑着白鹿,还是驾驱飞云兜,都只会比这禁制粗陋的楼船速度更快。

    但他骑鹿从江上经过的时候,观望大江,自身的望气之术却恰好看见了百十里外的这艘楼船,一道呈五彩色,如蛇如龟,约有五十丈长,带着劫运的气息冲天而起。

    这才惹得钱晨注意!

    气成蛇龟,说明与道门有缘。

    五十丈的五彩气,虽然不能和钱晨道门传承灵宝之身,自带一千里紫气相比,但也是小小一位应劫之人了。比起妙空两百丈灰气来,也只是稍逊一筹,如何能不令钱晨好奇。

    而且他看那人气运所向,正是朝着建康而去,索性也就跟上了船,看看沿途有什么热闹。

    “公子?”有人轻轻敲响了舱门,钱晨收住飞云兜,令其不再放出清气,自身也将最后一点清气炼化,感觉法力没有什么增长,只是略微纯熟了一分,知道自己的修为已经到了一个关头,需要自身苦功不辍,才能有所进益。

    微微叹息一声,有些羡慕自己的魔道之身,他就没见过魔道身有这等烦恼。

    从来只是突飞猛进,就好像每时每刻都处于突破瓶颈后的高速增长期一样,顺畅的可怕。

    “也许,这就是真正的绝世天姿罢!相比起来,我修道果然只是中人之姿。”

    钱晨打开舱门,却见一位侍女盈盈做了一个万福,手中托着玉盘,笑道:“道友旅途劳累了!可要用些膳食,这里有道院灵田出产的青玉稻,加上海外瑶柱、贝母,山中的黄精、赤芝,还有以灵药喂养的八珍鸡,炖煮的生滚粥……大益元气。道友久在舱中打坐,正适合进补炼气,精进修为!”

    钱晨感觉好像回到了前世火车上,乘务员推着餐车叫卖来去的一幕,虽然自己面对的是古装美人,不是乘务员大妈,托着也是玉盘珍馐,而不是餐车盒饭,但那股商业精神,本质上却是相通的。

    比起大晋世家那股贵族范儿,倒是更让自己怀念。

    不禁摸摸肚子,笑道:“我若是楼上世家子,倒是买得起这么一碗粥。但若是世家子,这么可能屈尊纡贵,食你们的粥?”

    侍女掩嘴笑道:“也是,我家主人刚刚去过海外,在海外各岛的飞舟灵舰之上,学来了这一套呢!但大晋世风不同,楼上的贵客,都是自己做了饭食,由家中仆役侍奉,不愿假我们这些低贱女子之手。”

    “除了几位散修前辈,这些灵食也卖不出去几份!”

    她换下玉盘,只用拿起一只小盅问道:“杂粮粥,最普通的黄精米炖煮天椒豆、玉黍,一枚玉钱一盅。还有一些家常灵食,可以给钱叫后厨做。”

    “算了!”钱晨忠实于自己扮演的小散修身份,摸着肚子道:“船上的东西太贵,我自己用点干粮吧!”

    侍女叹息道:“纵然已经筑基!也当少用一些俗谷水米才是,楼下还有卖给凡俗的饭食,只收金银俗物。或者你去船后面的钓鱼台抛饵,说不定能钓上几条灵鱼,也能吃几餐了!”

    侍女虽然打扮是仆役,但也是炼气境界,钱晨若是真的散修,说不定真气还没有人家精纯,所以她也不甚拘谨,大大方方的托着玉盘,去问下家了!

    隔壁船舱是一个穿着粗布道袍的修士,踏着一双符叶芒鞋,编制的符叶——画着符箓的草叶,都有些破烂了!

    他看着侍女托着的玉盘,咽下一口口水,摸摸囊中,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最后侍女又奉上小盅,他才顿时振奋,小心摸出一枚玉钱,递给了侍女。

    这时候,船舱里有人小声说了什么。

    那年轻修士脸色一变,回头嚷嚷道:“你听着……为了救你,我已经破费很多了。别以为一个人情,就能让我大出血,要吃什么,你自己买!”

    屋子里的人又说了几句,那年轻修士脸色恼怒道:“出门在外,哪来那么多瞎讲究。再要一碗杂粮粥……”

    钱晨看到一点灵光落在船上,顿时心中一振,暗道:“好戏来了!”

    那位年轻修士,正是劫运缠身那人,钱晨特意要到了他旁边的船舱,此时甚至能听到里面一个养尊处优,锦衣玉食养的白白的中年官员,在叹息道:“这杂乱灵谷之中,浊气太多,纵然能够炼化,也要损耗一些真气。”

    年轻修士摇头道:“张中正,你这是逃命,不是出来郊游。要什么锦衣玉食,有多显眼你知道吗?”

    “唉!”张怀恩感叹道:“这份证据,怎么就落在了我手里呢?中正官那么多,我还以为陛下只是开玩笑的呢!”

    “快点到建康吧!这几天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我自己出钱,你也不让我住楼上!”

    “楼上都是要身份的,你的身份一旦暴露,你就完蛋了!”年轻修士不忿道:“我也是欠了陆家八辈子债了,才要护着你上建康!”

    “对了!答应我的钱,一分不能少。”

    “五石灵谷,一斗都不会少你的。你知道送我回京,是多大的功劳吗?区区五石米,那算什么!”张怀恩摇摇头道:“我可以举荐你到阴阳司……”

    “唉唉!这就不用了!我知夏浪迹天涯,吃得好,睡得好!最重要的是,从来不做亏心事!”年轻修士从身上掏出一个本子,给张怀恩记下伙食的账,郑重其事道。

第四十七章金齑玉脍佐灵谷

    金黄的玉黍犹如碎金,洒落在黄精米琥珀色的稠粥中,间或点缀点点漆黑的天椒豆,盛放在小碗里面,虽然只是最为廉价的杂粮粥,依然蕴含着比凡谷充盈十倍的精气。

    碗中还冒着袅袅升起的热气,更显得诱人。

    张怀恩看着知夏碗里的热粥,咽了一口口水,狼吞虎咽的将自己碗里的粥水吞咽了下去,发出稀里哗啦的声音。

    知夏掏出符纸,将盛放杂粮粥的小碗包裹起来,上面用朱砂写就的殷红的符咒。只见他把小碗放在鼻端,自己盘膝坐好,打坐调息的片刻,鼻中便探出一条小蛇一样的白气,盘踞在碗口,吞吐着热气。

    随着知夏用力一吸,整碗晶莹的灵谷粥突然冒出了一股纯白的精气,被知夏纳入体内。

    随即这股水谷精气便被盘踞在胃部的营卫之气缓缓炼化。

    知夏的脸色,也肉眼可见的红润了一点。

    而碗中晶莹透亮,充满灵气的热粥,也随即化为了暗淡灰败,像是放了几天快要馊臭的东西。

    “这是什么法术?”张怀恩好奇问道。

    知夏白了他一眼,道:“问那么多干什么?吃你的啊!你要不吃,那就留给我!”说罢,便作势动手要抢,张怀恩立刻匆忙将最后两口灵谷粥吞咽了下去。

    张怀恩刚刚将口中的粥咽下,摸摸肚子,不禁有些出神。他还在自怜自伤,突然间却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香气清新,乃是最纯粹的水谷味道,只是嗅一嗅,肚子里都有一种饱腹感!

    “什么味道?”

    张怀恩好奇道:“这味道怎么有些熟悉,感觉非常富贵,一闻就知道是从楼上传来的!”

    他微微低头,便看到知夏用一种鄙视的眼神看着他,冷声道:“这香味,一闻就知道是从隔壁传来的,你筑基那一关,一定是关在灵气精纯的密室里突破的吧!”

    张怀恩有些愕然:“你怎么知道!”

    “难怪你吐纳灵气比较精纯,却连香味从哪个方向来都分辨不出!”知夏对他的取巧嗤之以鼻。

    自己抽动几下鼻子,眼神突然一亮,马上继续入定,鼻中的白气再次探出。这一次他一口将室内的这股幽香吸尽,只见两道白烟从隔壁蔓延过来,被他吞入胸中。

    知夏脸色一红,继而额头微微冒汗,少顷才稍稍平复。

    他一睁眼便站了起来,看了自己身前的符箓一眼,低声道:“玉龙百避符没有反应,这香气中没有毒!”知夏反手便抓起了身边的长剑,对张怀恩道:“你老实呆在房中,我去隔壁试探一下!”

    张怀恩紧张道:“你去干什么?唉,别丢下我啊!”

    “那香气是隔壁有人在做饭,但只是饭香的水谷精气就如此浓重,顶的上一碗黄精饭了!这样的人出现在我们隔壁,有些蹊跷!别跟过来,你不能露面!”

    张怀恩道:“万一是调虎离山之计呢?”他抱着一个小黄包裹,十分紧张。

    知夏想了想,扔给他一个斗笠道:“带上!”

    知夏小心攀到了钱晨舱房的窗口,伸头探看,却见房中靠近窗口的方向,有人在用银丝兽首炭,蒸一口三足小炉,那滚滚烟气就是从炉盖中冒出来的。

    凑到窗口的知夏,感觉一股不带任何杂质的清香沁透心脾,明明只是进入肺腑之中转了一圈,便出来,却如同上好的灵药一般,触动血气之中的营卫之气,滋养全身。

    知夏收回头,自言自语道:“吸一口气,一天不饿,这得是多贵的灵谷?”

    张怀恩在一旁激动道:“这不是贵的问题……”

    知夏诧异的打量着他,不明白他为何反应这么大:“那是什么问题!”

    “这米香……我认识。它不是贵不贵的问题,没有一定的身份地位,摸都摸不到……朝廷派来接应我的人来了!”张怀恩激动的浑身颤抖。

    “门外的客人,何必做梁上君子,大可进来一会!”房中的人朗声道。

    知夏道:“你确定这是来接应我们的人吗?”

    “就算不是,也必然和朝廷大有关系!”张怀恩断然道。

    知夏还是有些疑虑:“朝廷之中想杀你的,未必就少了!”

    张怀恩小声道:“唉!我跟你直说了吧!不是和司马家特别亲近,是一点都别想弄到。世间凡俗以金银流通为泉布,但到了修士这一级,种种资源,万分珍贵,就难以金银计算了。因此世间仙门,散修,世家,大多以三山符箓相互交易。”

    “但三山符箓,乃是掌握在道院手中,你知道这道院和朝廷的关系……”

    知夏摇头道:“不,我不知道,我一介散修,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朝廷要发俸禄,总不能也用道院的符箓吧!我问你,我还给你的钱,用的是什么?”张怀恩启发他道。

    知夏试探性的回答道:“灵谷?”

    “对啦!朝廷掌握天下最多的福地灵田,发俸禄当然会用灵谷,这乃是从仙汉时就流传下来的传统了。”

    “就连朝廷的官职,都是以灵谷称量。其中百石为斗秩食官,四百石就是各地主***邮了!六百石就是一县之尊,一千石乃是朝廷大员……这官做到顶了,也就是两千石。那是三公九卿,光耀门楣的大官了!当然,真正的大世族,也看不上这点东西,而且人家还有食邑。”

    知夏一脸懵逼,道:“可这和里面的人可不可靠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你当一百石的灵谷和两千石的灵谷会是一种吗?朝廷大员的俸禄,就比最底层的小吏多二十倍?百石斗秩俸禄是县中的三品灵田所产,贫瘠一点的小县,就是我们现在吃的黄精米,浊气太重不说,精气也不足。一百石俸禄,也就能供养一位通法修士,三位筑基后辈!”

    “而四百到六百石的俸禄,就是郡中的灵田所产了,至少是二品灵田,甚至还有一品灵田,都是以血玉米,墨玉米,玉珠黍,后社稷,青玉稻等灵谷为主,这等俸禄,足以供养一个小家族了。在各大坊市的售价,也是黄精米的数十倍。而一千石的俸禄,都是各大福地所产,如地肺凤凰谷、盖山仙竹实、南田玉膏米……”

    “等等等……这里面煮的是福地所产的灵谷?”知夏有些糊涂了。

    “非但是福地所产,而且玉泉山福地那三十倾灵田,以三十六口水气轻、灵、滋、养、生、净、冷、暖,各有不同的灵泉浇灌,每年埋入数千方灵玉,甚至以一件法宝常年镇压,激发雷霆精气滋养,更有金陵帝都龙脉在下,才能长出的紫纹龙牙米!”

    张怀恩道:“像是王谢等等世家,纵然做到了两千石,司马家也是不肯给他们这等供奉的,只有皇室亲近的大臣,中梁抵柱,才有这等俸禄。”

    “能煮这种米的人,和司马家必然关系密切。而这次派我下东南打探的,正是皇帝啊!”

    知夏半懂不懂,犹豫道:“所以,那人可以信任?”

    张怀恩迟疑片刻,犹豫道:“按理来说……应该可以。但能有紫纹龙牙米的,不是朝中帝党的大员,就是宗室子弟。帝党大员,最低也是三公九卿,怎么可能会来到一艘小小楼船之中?而且听声音,那人十分年轻。”

    “若是宗室子弟……”张怀恩有些为难了。

    司马家的宗室是怎么一个鸟样,天下人可都知道。

    “只要不是追杀你的人,大可试探一番试试,大不了身份败露,咱们翻身跳江,潜渡逃走!”知夏说着推开了门,门内钱晨态度友好,伸手示意他们两位坐下。

    张怀恩看清了钱晨的面孔,迟疑了片刻,对着知夏缓缓摇头,示意这人他也不认识。

    钱晨笑道:“方才我注意到,有人以上古食气之法,餐食流气,不染俗谷。心下好奇,正待转头跟兄台打个招呼,便见两位不请自来,心下欣喜,便冒昧开口!”

    知夏老老实实道:“却是我等无状,打扰道友了!”

    “既然有客至,不如同享!”钱晨邀请到。

    知夏两人面面相窥,不知钱晨是礼数周全,还是别有所图,但为了继续试探,两人还是迟疑未能推拒。

    知夏才不会说,他闻着蒸熟的灵谷香气,便食指大动,食气之法更是馋虫滋生。灵觉感应到,若是能饱食一顿,就能以水谷之精滋养营卫化为气血之剑,斩杀馋虫,褪去浊根,对修为大有进益呢!

    掀开三足丹炉的盖子,紫纹龙牙米蒸熟之后,通体纯紫,软糯晶莹犹如一粒粒紫色的珍珠,仔细查看,珍珠之上隐隐有一条金线,水谷的清香扑面而来,如同洗涤浑身毛孔,有洗筋伐髓之妙。

    钱晨礼数周全,先为知夏两人各盛了一碗,随手提起船舷上放着的一杆钓竿,一尾灵鱼出水,却是浑身碎金鳞片,两根长须如龙的一条金鲤鱼。

    钱晨笑道:“鲤鱼适合做脍,就不用再动火了!”

    说罢,袖中解下一柄短刀,当场切了一盘犹如金玉的鱼脍出来,取来蒜、姜、金丝橘、白梅、粟黄、青元粳米、盐晶、虾酱所制的金齑,用来蘸鱼脍。

    张怀恩一边咽着口水,一边偷偷给知夏传音道:“此人只怕不是来接应我们的人,但必然是一位贵人?”

    “贵人不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而且眼睛都长在额头上吗?怎么还会给我们做脍!”

    知夏的眼睛差点都陷进了这道金齑玉脍之中,回答张怀恩的话的时候,都有些走神。

    此刻他对钱晨十分有好感,若非还有一丝疑虑,都快要直接动嘴大吃一通了!

    张怀恩闻言一噎,继而道:“你说的倒也没错!但是这紫纹龙牙米火候恰到好处,连龙纹金线都十分清晰,要知道……煮这般珍贵的灵谷,难度丝毫不下于炼丹。非得是煮过百八十回的熟手,才能把握火候。而且这金齑,也是宫中秘藏。”

    “这么好的人,出入宫廷确实可惜了!”知夏感慨道。

    钱晨示意他们自便,端起碗来吃了一口。

    之前司师妹送来的灵谷,钱晨都炼成辟谷丹了。自从筑基功成后,钱晨只在长安千秋大宴之上,随便吃了点东西,此后的水谷都是服用辟谷丹。

    如今重食人间烟火,鱼脍就饭,鲜美的让人掉了舌头。

    水谷精气被胃腑缓缓消化,而并非以真气炼化,让他更有了一种做人的感觉。让钱晨不禁感慨,有时候修行太满了,却失去了很多做人的乐趣,缓一缓,或许更能体会修行沿途的风景。

    知夏做了一个道揖为礼,以食气之法,吞食了眼前一碗紫纹龙牙米饭。

    这次的水谷之气,通体纯紫,蕴含一股纯阳之意,被知夏吞入腹中后,精气融汇营卫之气,生生斩杀了自家食欲所化的馋虫。

    知夏吐出一口浊气,钱晨却伸手盖上了炉盖,朝着那口浊气一指。

    登时气息化为一只双翅六足的小虫,朝着舱门外飞去。

    张怀恩才咽下一口饭食,见此情景,便有些紧张。知夏却头朝外一瞥,手已经摸到了背上的长剑之上。

    此时,小虫飞到了船舷外,钻入了船舷的木板之中,登时,一道血线从木板中飞出,朝着知夏等人原来舱室钻了进去。

    “蛊虫!”知夏有些凝重。

    张怀恩惊恐道:“是谁?”

    知夏追了出去,看到那一条血线,先落在了被褥中。

    血线一绞,便捆着一只浑身长着肉鳞,犹如蛤蟆的青色介虫,跃出被褥。血线扎入那只麒麟蛊中,只是瞬息间,便抽干了它的血肉。

    得了血肉精气滋养的血线愈发凶残,飞窜如同法器的灵光,十分迅速灵活,它在窗边,在茶盏之下,在水壶里,在那一碗酸臭的残粥中,吞噬着一只只奇异蛊虫。

    不一会,便长到了儿臂粗细。

    那血虫左右各有八只眼睛,罗列如同北斗七星,口器数圈利齿,腮部张开有如棘刺,它张开口气发出嘶嘶的咆哮,两腮摩擦,发出沙沙之声。

    那声音过处,数十条蛊虫爬了出来,张怀恩脸色一变,岂能想不到……一艘小小楼船,有这么多蛊虫暗藏,必然是追杀者找上了门。

    那些蛊虫驯服的朝那血虫朝拜。

    血虫回头,用口器中的两只隐眼盯了知夏一眼,棘刺摇摆,沙沙作响。随即骇然扑出,带着一堆蛊虫,潜回了大江中。

    知夏不知为何,隐隐感觉自己灵觉居然和那血虫有了一丝联系。

    他能隐隐察觉到血虫凶厉,贪婪,残暴的意识,但奇妙的是,他又感觉这只凶虫,对自己又并无敌意。

    钱晨来到他身旁,笑道:“你这馋虫养的好啊!那蛊虫得了你褪下的一丝浊恶之根,居然就挣脱了饲主的控制,吞噬了几只同类,成了气候。”

    “如今正要反噬饲主,若是给它反噬成功了……”

    “说不得真能成几分造化!”

第四十八章溪山行旅画中藏

    “多谢兄台相助!”知夏抱拳道。

    随手便能点化他吐出的浊气,这一手至少是洞悉了他食气法的根本,钱晨的实力,实在有些神秘莫测,不像是能和一群练气散修混到一起去的人

    “不必多礼,我也是念头一动,随手而为。后面的事情,我自己也没有猜到!”

    钱晨也就参悟了一点自己魔道身的手段,没想到施展出来居然如此邪性,他还以为点化馋虫之后,会出现一只蝴蝶,如梦似幻才对。

    这附身蛊虫,搞的血腥狰狞的画风,绝不是他想要的。

    知夏憋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来什么试探的手段,只好明着问道:“兄台,我听有人介绍,你这碗饭用的灵谷似乎极为不凡,是什么……紫纹龙牙米!你也看到了,我们现在在被人追杀,可否告知来历?”

    张怀恩在后面被吓了一跳,压着斗笠道:“你怎么就说出来了?”

    “说了什么?”

    “我们在被人追杀?”

    知夏手一抬,捋了捋额前的头发道:“这都杀上门来了!你还当人家看不出来么?”

    钱晨假装没有听到他们在那小声逼逼,而且,他还真不知道这两人是为了什么被人追杀。他只是感觉知夏头顶的劫气,隐隐勾连建康气运,有点好奇,又正好顺路罢了!

    张怀恩面色凝重,朝着钱晨抱拳道:“阁下可否告知这紫纹龙牙米,是何来历?让在下心中,好有一个底!”

    钱晨如实道:“我和倾城公主是好友,得她所赠!”

    说着还从袖中拿出了一枚玉佩,递给张怀恩。

    张怀恩接过玉佩,微微用真元激发,这是一件品级不低的法器,激发之后能形成一层真元防护,上面还有司马家的徽记。

    当然,这法器的护身之能,对于钱晨和司倾城来说就有些鸡肋了。倒是可以用来表示身份,是司倾国为了钱晨等人行走大晋方便,特意赠送的。

    张怀恩确认了徽记,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十六公主的好友,不瞒您说,我乃是朝廷派往东南吴郡的中正官,因为探听到了本地世家的一些隐秘,才被人追杀,正待前往建康避难。”

    钱晨将玉佩收回袖中,笑道:“无妨,大家行走江湖,总有些为难之处!”

    知夏道:“我先找出下蛊那人!”

    他从挎包之中掏出了两张画着符箓的纸人,默运法力,右手捏成剑指,在纸人身上一点,激发了符箓。只见两只纸人飞出,朝着他点了点头,循着蛊虫飞走的痕迹,哗啦啦的随风遁走了!

    钱晨在旁边暗暗点头,说起来此人的术法和山海界的修士知秋有些像,论起法力来,也并不逊于知秋。

    只是他在上界没有后台,剪纸招来的纸人无法接引上界天兵依附,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两只阴灵,栖宿在纸人身上,用来侦查引路。

    纸人绕了一圈,居然又回到了船上。

    知夏悚然一惊,道:“他们居然已经摸到了船上?”

    两只纸人一蹦一跳的,往四楼摸去,甚至有一只还回头朝着知秋招了招手。这时候,一个拇指大的小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纸人旁边,歪着脑袋打量他们。

    纸人回头,撞到了那小人的肚子上,被那肥嘟嘟的弹性撞得退了一步。

    纸人和小人对上了眼睛……

    “耳道神!回来!”钱晨呼唤一声。

    耳道神突然伸手一抓,把那只纸人抓在了手上,瞬息之间,便回到了钱晨的肩头。它抓着纸人的脖子,用力摇了摇,突然又把它放了下来。

    耳道神露出凶恶的神色,在纸人面前,比划了几个弓步正拳的姿势,气沉丹田,小小的“呀!”怒喝一声。

    看到纸人瑟瑟发抖,还不明白的样子,耳道神抱起符笔,在虚空中画了一只纸马,一套白纸盔甲,自己穿起盔甲,拿起牙签似的长枪,朝着空中捅了几下,咿咿呀呀的一阵猛龙咆哮。

    然后把长枪塞到了纸人手里。

    纸人手足无措,连手中的长枪都不知怎么拿!

    钱晨这才看出来耳道神想干什么,敢情山海界中,知秋剪纸成兵,洒出一片纸人纸马,斗那一群妖狼的一幕,耳道神到了现在还没忘呢!

    那时候耳道神还十分弱小,看着一群小小的同类杀的妖狼尸横遍野。

    这给它幼小的心灵,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而如今耳道神封神之后,最擅长的便是画道,对那些请神而来纸人,也十分有好感。

    如今见猎心喜,便想要找几个纸人做同伴。

    但它看知夏招来的纸人,一点威武雄壮的气息都没有,就很不满,想要让它们拿起符兵符甲,甚至给它们画了战马。

    但天可怜见,这两纸人只是知夏收服的寻常阴魂,哪里能和真武荡魔大帝麾下征战无数的天兵相比,它们胆子又小,耳道神如今位格已经不低,在它们眼中浑身笼罩着强烈神光,做起凶恶的神态来,都快把那两个可怜的阴魂吓晕了!

    知夏看着自家两个立下过不少功劳的阴魂,如此恐惧,不得不和钱晨抗议道:“兄台,这只精怪你可认得,可否让它把我的阴兵放了。”

    钱晨点头道:“是我养的精怪太过顽劣了!”

    钱晨伸手招来纸人,在它身上微微一点,手中一张安魂黄符化为纸甲,给它披在身上。淡淡的灵光笼罩那阴兵纸人,让它神魂一阵清明。算是为耳道神贸然之举的赔罪,便把纸人送回了知夏旁边。

    又对耳道神道:“既然你都跑出来了,也上去帮忙吧!”

    耳道神歪着脑袋装傻,钱晨伸手给了它一个暴栗,把它扔了出去。

    耳道神只好走在最前面,身后是两个纸人,钱晨把三足小炉扔在了房中,背着天罗伞和知秋一起跟在了最后面,张怀恩压着斗笠,亦步亦趋。

    几人来到楼船上一层,耳道神摸着一间舱室就要进去,张怀恩却惊呼一声:“这四楼的舱房都有禁制。或许禁制威力并不强大,可一旦触动,必会惊动船东。”

    耳道神气呼呼的,扭头并不理他,抬手提笔在门上画了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小门,然后又画了一个一人高的大门,最后在底下画了一个狗洞。

    它推开小门,就这么堂堂正正的走了进去。钱晨就在后面,推开大门也跟了进去。

    知夏看到那画出来的门,愣了愣,低声道:“这门法术,好厉害!”

    也跟着走了进去。

    张怀恩听到楼下传来上楼的脚步声,也急忙赶了几步,但他到了门口,却发现画出来的门户都消失了。

    张怀恩略微迟疑,才低头看了看最底下的狗洞,才知道这是耳道神的作弄。他苦着脸,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咬了咬牙,低头爬了进去。

    这时候,侍女才探头到了楼上,迟疑道:“刚刚好像有动静?”

    船舱里,一人坐在床上,面前摊开一张绘画着种种魔怪蛊虫的黑布,他的脑袋上开了一个洞,里面的脑浆已经空空,彻底失了智,钱晨正在观察那人脑后的被咬开的血洞。

    还有一些蛊虫还贴在他身上,啃噬着残尸。

    知夏看了一眼舱房中的物什,低声道:“这间房至少住了三个人!”

    “被本命蛊反噬而死!”钱晨从尸体前面站起来道:“看来那只虫豸,真的成了气候。”他指了指尸体的胸膛道:“现在正趴在里面蜕变。”

    “先别动它!”知夏道:“把剩下两个人找出来再说!”

    “有人来了!”知夏耳朵动了动,给自己披上了一层破纱衣,那纱衣色如桃花,一看就知道是女子的式样,偏偏知夏披在身上面不改色,正要往屏风后钻,已经扑出了的半个身子都化为了透明。

    钱晨一手拉住他,一手拽住正准备往床底下爬的张怀恩,给耳道神打了一个眼色。

    耳道神提笔,便将三人画到了屏风上。

    屏风上原本画着一副溪山行旅图,几位魏晋文士在溪边饮酒流觞,此时上面却多了一个背着伞的少年道士站在溪边,远望青山。

    一位青年侠客拉着一名神色慌张的中年文士,躲在树后。

    门被敲响,画中的知夏微微皱眉,暗道不对。

    来的若是这人的同伙,应该可以直接进来才是。莫非,还有另一组截杀者?

    门口又敲了几次,门外的人见里面久久不应,只听咔的一声,那门口的禁制,居然未能发出警告,门就开了。

    又有几个人推门进来,看到床上的尸体,也是一惊。

    拿着扇子的女子走在最前面,此时上前查看,对一位道袍男子道:“是被蛊虫所杀……灵光明明就在……”

    道袍男子抬手止住了她后面的话,低声道:“谨慎行事,不可多言!”

    这时候游侠打扮那人已经搜索了尸体腰间的乾坤袋,他手中灵光一闪,乾坤袋的禁制便被解开,此人检视了一遍,低声道:“队长,你看!”

    他从乾坤袋中拿出一张画卷,摊开来,恰似张怀恩的形貌,画上甚至封印着一缕张怀恩的气息。这让藏在屏风上,躲在树后窥探的中年文士捂住了嘴巴。

    “我们受人所托,来保护此人。好不容易打探到了他的行踪,却还是被人抢在了前面。张怀恩不会蛊术,莫非还有其他人在暗中保护他?”

    “大哥……此人修的就是蛊术!”检查乾坤袋和尸体身上遗物的游侠开口道。

    “莫不是蛊虫反噬?”女子沉吟道。

    “哪有那么巧的事……”

    听出了几人话里的意思,画中的张怀恩转惊为喜,钱晨却暗中看出几分门道,外面几个人嘴上不停,暗中神念传音更是频繁,只是他们传音的法门隐蔽性极好,若非钱晨能直接看出他们念头的波动,等闲手段确实无法察觉的。

    那道袍男子只怕已经发现了他们,这是在演戏给张怀恩看呢!

    耳道神的神通虽然稚嫩,但它位格不低,加上吴道子亲传的画道,能看出画中蹊跷的人,眼力绝非寻常。

第四十九章仅凭一语定轮回

    “这些人给我的感觉,唔!很奇怪啊!”

    钱晨以望气之术观望这几人的气运,总感觉虚而不实,有一种浮在表面的感觉,而且他们行事作风,总有一些熟悉。

    钱晨眉头微微一皱,心想反正自己是看热闹的。

    这几人既然千方百计,想要混到应劫之人身边,成全他们又何妨?

    “你们逃避追杀,行踪既然已经暴露,后面大股追兵来临在即。为何不和这几人稍作接触?”钱晨低声对知夏道。

    知夏有些迟疑:“这几人居心莫测,我打算趁着追兵还没来,带着张怀恩潜江逃走,转另一条路!”

    钱晨平静道:“这操使蛊虫者,比起你来,本事如何?”

    知夏稍稍一想,便明白了钱晨的意思:“正面对敌,他不是我的对手,但蛊虫这东西诡秘难防,若是他暗我明,不免也有些凶险!”

    “但这等人物,在追杀你们的人中只是小角色!”钱晨解释道:“若是真的有你们登船的确切消息,他也就不用随身带着你们的画像了!对方更不会派出一个正面还不是你的对手的杀手,来追杀你们!这张画像,说明你们的敌人必然在你们回建康的路上,布下了天罗地网。而你们只是恰好撞上了此人而已!”

    “而此人一死,甚至不用他将你们的消息传回去,都会如同触动了蛛网的猎物,接下来,真正的杀手才会接踵而至。你们唯一的机会,其实是在天罗地网真正形成之前,加速逃出罗网中,而不是换一条路!”

    知夏不解道:“为什么?”

    “改换陆路之后,速度会比水路慢上许多,看似行动的隐蔽,实则是方便敌人在你们的前方十面埋伏,完善布置。潜逃之要,是不断拉扯敌人,使其不能形成严密的包围圈,不然就算藏得再严,也有被抓出来的时候。”

    “所以,你们唯一的机会,其实是加快速度,赶在他们的包围网形成之前冲出去,然后拉扯追兵,形成破绽,逼迫敌人后只能调遣高手在前方截杀!”

    知夏也明白这个道理,微微点头道:“江湖逃命,一旦暴露,便不可心怀侥幸!逃命的速度最重要!”

    既然乘船顺流而下,前往建康最为快速,那么就不能轻易下船。这样一来,就不得不面对道袍男子这几人,既然他们声称是来援救自己一行,便是一股助力。

    与其接洽一番,也成了知夏等人最好的选择。

    跟知夏说了这些后,钱晨便不去理会还躲在树后面的张怀恩的意思,让耳道神打开了屏风,从几个轮回者的视角去看,却是看到了那面屏风上的画面好像突然活了过来。

    原本就一直隐蔽的关注着屏风的道袍男子元皓,脸上露出一个极为生动的惊诧表情,让钱晨心中一动,暗道:“演技不错啊!都快赶上我了!”

    “嗯!就是其他人的演技差了一些,除了女人天生就是演员,其他几人就有些……”

    游侠的惊诧之色,就略显僵硬,书生的表情甚至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好在眼神略显有些深度,可以掩饰演技的不足。

    而那大大的张开嘴的猥琐矮小男,更显得有些过火浮夸。

    一株水墨泼就的柳树,在屏风前显化,树下墨色渲染的小草骤然生动。打通了屏风上水墨画的空间界限,好似画中的世界延伸到了屏风外,让整副画都立体生动了起来。

    钱晨端坐画中,临案踞坐,右掌依地,左手托着觞羽杯,身旁的知夏穿着麻布衣裳,剑鞘之上也缠了一圈麻绳。

    他将剑鞘横在膝头,盘坐在地上,在钱晨的身后,对着几人审视。

    道袍男子元皓郎笑道:“几位朋友在暗中看了我们这么久,也应该知道是敌是友了吧!”

    钱晨举杯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道袍男子元皓带着几位轮回者踏入画中,眼神扫过躲在树后,紧张窥视的张怀恩一眼,眼神一凝,他倒并未掩饰自己眼神的变化。

    而他身后的女子杜秀娘,看到不远处溪水旁,仿佛没有看到他们一行人一样,还在谈笑宴宴,曲水流觞而饮作诗的一众文士,神色便瞬息凝重了许多。

    在只有他们小队能察知的神识频道中,杜秀娘凝重道:“张怀恩身边保护他的人实力不弱,画道已经达到UU小说生灵的境界,这样的人随手一副画,便是一种法术。”

    游侠道:“我们这一方的剧情人物实力强大,不是一件好事吗?”

    “喜忧参半!”元皓道:“若是张怀恩一方的实力弱小,对我们完成任务可能没有什么帮助,但也不会造成太大的阻碍。我们能很容易便能将张怀恩控制在手中。”

    “但他那一方如果实力太强,我们获得他们的认可就更加困难,毕竟雪中送炭,总好过锦上添花。”

    “如果前期我们没有营造出足够的‘势’,那么后期张怀恩背后的皇室派高手来援,我们很容易被边缘化,对完成主线任务二尤其不利!”

    钱晨举杯对几人笑道:“张中正受朝廷钦命,却在东南吴越数郡遭到南方世家追杀。我等仓惶逃回建康,实在已经是惊弓之鸟。几位仗义来援,不知是由那家世姓引荐,日后我等好回报一二!”

    元皓抱拳道:“在下一行只是无名小卒,恕难通名!”

    他话一出口,便能感觉到面前这少年道人热情稍淡了些许,旁边那位持剑游侠,眼中也平添一分怀疑,躲在树后,初时面露喜色的张怀恩,更是失望,对几人的冷淡了许多。

    对此元皓早有准备,谁叫他们不舍得功德,进入任务前没有买一个氏族身份呢?

    他知道,地仙界魏晋之时,对世族身份看的极重。没有世族身份,进入这个任务世界,必然是会有许多不便之处。

    但……那些世族身份,也太特么贵了呀!

    仅仅是一个氏族志上的小氏族,便要五百功德,郡望世家的边缘子弟都要一千功德。诸如传承能追溯到诸侯并起的百家之时,有着家传经学的氏族,更是昂贵,居然还包括一部分功法的价格。

    至于王谢两家,乃至上古人皇,中古诸侯世家,就算是旁支子弟,卖了他们也都买不起。

    只是为了一次普通的任务,付出这么大的代价,铁定是要亏本的。元皓自然不可能这么做。

    所以,他能拿出来证明自己的身份,就相当有限了!

    “张中正天下景仰,东南世家图谋不轨,意图谋逆,早有正义之士不欲令他们阴谋得逞。我等便是为此,特来相助!”元皓一脸正气道,同时他也递出了一枚玉佩。

    “谢家门客么?”钱晨认出了他们出示的身份。

    元皓看到钱晨脸上浮动的神色,暗道:“这一百功德兑换的谢家门客身份,还是值了。若是后面能搭上谢家的线,那就什么都赚回来了!”

    听闻此言,见到了谢家门客的身份玉佩,钱晨也露出满意的神色。而树后的张怀恩,听到天下景仰的时候,就不由面露激动的神色。

    而后道袍男子的话,也打消了他许多怀疑。

    毕竟司马家虽然软弱,腐朽,但却依然是大晋正统。无论什么时候,正统都自有其一批拥护者。

    就连张怀恩自己也觉得,他为了朝廷打探出孙恩欲反的证据,也是心怀大义,德行高远的名士。

    名声传出去了,自身之品都要提高两级的。

    因此,因为这等正统大义,来了一批江湖义士相助,在张怀恩的观念之中,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倒是知夏,自己就对正统不太感冒,自然也就不信这一套。

    在他看来,这些人应该是希望孙恩谋反之事被拆穿,引发司马家和孙恩全面冲突的北方世家派出的人。

    “……死了的那人,乃是吴郡世家派出查探的杀手。擅长操纵蛊虫,放虫欲暗害我们,被我等引动蛊虫反噬,将其杀死。但他查探到张中正在船上的消息,必然被传出去了。很快就会有高手赶来截杀,但我等已经无法弃船!”

    钱晨面色严肃,和元皓等人说起杀手的事情。

    “看此地的布置,潜伏到船上的杀手必然不止此人一人。他们在暗中窥探我们许久,可能掌握了很多情报。而且我等杀了此人的时间不短,他们随时有可能发现蹊跷。届时他们无论是破坏此船,还是接应后面赶来的高手,都十分麻烦。”

    “还请诸位义士,为我们除掉这些人!”

    知夏面色有些古怪。

    这些人身份尚且不清不楚,怎么能就这么轻易托付大事呢?

    而且钱晨好像只是他们在路上偶然遇到,身份不必顾忌的人,说起来,若是江湖义士的身份,可信度是一分,谢家门客可信度的三分,那么钱晨这个十六公主之友的身份,可信也不过八分而已,要请他相助,自然是可以信任的。

    但是什么时候,钱晨就好像他们之中,护送张怀恩逃回建康的主持者呢?

    看到钱晨好似主持此事的人一样,与那些来历不明的人士交涉,知夏心中感觉有些古怪,但还是默认了钱晨的举动。

    毕竟,他也不知道怎么和这些人说……

    他只会杀一杀妖魔鬼怪,就连这次护送张怀恩,都是因为一个不得不偿还的人情而已。世家那一套道道,他也不会啊!张怀恩又是一个废物……这样的情况下,难得遇到一个可以相对信任的靠谱的人。

    他偷个懒又如何?

    大不了情况不妙,就拉着张怀恩继续跑路吧!

    元皓等人听闻了这种熟悉的要求,自然而然的感觉,这是他们获得张怀恩信任,正式加入护送团队的考验。这种仿佛轮回之主任务一般的流程,他们实在太过熟悉。

    自然而然的,也就应承了下来,完全没有考虑自己这种态度是不是违反了常理。

    因为轮回者的常理,和世家的常理并不是一个规矩。

    “果然……这种熟悉的感觉!”钱晨扮演着发布任务的剧情人物,敏锐的察觉到这些人态度的不协调之处,这种十分适应的态度。

    他很轻易的就简化了他们之间的信任关系,由一群互不信任,来历可疑的各方利益代表,变成了发布任务的npc和执行任务的轮回者之间的关系。

    剧情人物不必考虑这些人怀着什么打算,又代表谁的利益,有没有背叛他们的可能,是不是敌方卧底。

    只要发布了任务,轮回者也不考虑自身利益,背后势力的相关利益,此事的后果,乃至自己的私心,因为完成了任务,离开这个世界,这些后顾之忧都不存在。

    完成任务已经成为他们的本能,完成任务就能获得奖励,想要完成大的任务,就要先完成前置任务。

    这便是——主神的调教!

    “轮回者吗?”钱晨心道:“现在还不能确定……再试探一下吧!”

第五十章自称道号玉宸君

    “在下道号玉宸……”钱晨自我介绍道,他的在广陵郡闹得大太大,本名钱晨可能已经传扬出去,不利于他隐蔽行事,因此临时给自己取了一个道号。

    当然,道号本应是门中长辈所赐,但楼观道一门都死绝了。就算还活着,也不会有人比他这个镇教灵宝辈分更大。若是太上还未合道,倒是有资格给他取道号。

    但是钱晨想来,太上这厮应该会给他取一个类似‘灵珠子’的道号。

    不靠谱的很!

    干脆就自己随口取了一个……

    他将自己名字中的晨字拆开,日字变化为玉,故道号为玉宸,意为北辰所在,星天之枢。

    知夏抱拳道:“我叫知夏,江湖散修一个!”

    张怀恩也小心摸了过来,躲在钱晨等人的身后道:“我便是张怀恩!”

    道袍男子抱拳一礼,各自通报了姓名,道袍男子自称元皓,他身边的女子名为杜秀娘,矮小猥琐男子名叫高虎,游侠打扮那人是罗通,而那位士子自称贺帆。

    钱晨催促道:“留下这里守株待兔,不是上策。时间拖得越久,追兵赶来的可能就越大。因此,越早除去那几个隐患越好!”

    一众轮回者心领神会,显然人家是想要考量他们的本事,任务完成的时间越短,评价越高。

    钱晨几人依旧在门上重新画了一道门户,出了舱房,径直往楼船开阔处的甲板而去,这是一艘客船,因此甲板上也颇为宽阔,特别是楼船第四层不像下面三层一样狭小。

    有几位世家子弟带着奴仆,在甲板上烧着小火炉,饮酒观江景。

    “倒是好享受!”

    不用再隐藏身份,张怀恩的痴气又发作了。

    钱晨也跟侍女要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他感觉一道隐蔽的视线从身后传来,知道是元皓那一群人在暗中观察,看看张怀恩露面后,有没有人会面露异色。

    钱晨虽然并未施展法术神念,但只是灵觉便把这里的人尽数囊括,旁边饮酒作乐的两位老者实力不错,皆是结丹真人,皆做士人打扮,言语之中修养不错。

    显然是世家中的名士一流。

    而船舷处,在一众仆役拥簇下的世族子弟,很是傲气,扫视着钱晨他们的眼神带着一丝淡淡的轻蔑,打扮华贵,举手投足之间虽然放松,但一举一动都深深铭刻着礼数。他们身后的两位老仆,看起来实力不错,其实都只是通法境界。

    虽然随时可能结丹,但就算踏出这一步,也只是丹成下三品的货色。

    钱晨杀这种人物,都费不了一根指头。

    那些世族子弟仆役虽众,但钱晨淡淡扫了一眼,没看见几个有根基的人物,并不放在心上。

    还有一桌,应该是那两个老者的后辈,三五成群的坐在距离两位老者不远不近之处。修为也不过通法境界。

    甚至还有两位面带稚气的男女,只是才筑基功成。女孩不过十四五岁,应该是两位老者其中之一的嫡亲后辈,在一位中年男子的身后,伸出脑袋,乌黑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好奇的打量甲板上的众人。特别是新来的钱晨、知夏三人。

    最后便是两个通法境界的散修,各独自坐在甲板偏僻角落,不往世家那里凑。他们一个颧骨奇高,面相有些凶恶,头戴骨冠,肩披绣着黑羽的斗篷,打扮有些不伦不类,但两件法器皆散发灵光……

    嗯!中下品的法器。

    钱晨观望灵光便确定道,也就是钱晨手中灵光镜的级数,品质还要低一些,至少灵光镜材质不凡。但此人袖中一只有如鹰爪的木质爪子,才是其真正的拿手法器,灵光不逊于钱晨早期用过的乌金黑煞钩。

    另一个散修就相貌堂堂了。

    他隆鼻宽额,吊眼长眉,颏宽如柱座,身着青兰色八卦道袍,戴一顶扁平的混元帽,用玉簪别住,发须皆白,身材较为魁梧,坐下来都比旁边弯腰的侍女高一个头。一眼望去,自有一番沉凝气度。

    钱晨几人刚刚坐定,扫视过一遍甲板上的众人,便突然听到那操弄蛊虫之人所在的船舱,传来打斗之声,有人低声呼喊,顿时引去了甲板上所有人的注意。

    “小心,有蛊虫!”高虎咋咋呼呼道。

    “计划不错!”钱晨心中暗道,想要引出那人的同伴,没有什么比伪造一场战斗更合适了!此人房间方向传来打斗声,其同伴无论如何,都应该会过去看一眼。

    以便援手!

    钱晨灵觉感应到那操弄蛊虫的男子尸体和高虎达成一团,他的关节处,都穿插着一根细不可见的透明丝线,丝线的尽头,系在那士子打扮的贺帆手中。

    凭着这些丝线,居然就操纵那具尸体斗法,一如生前。

    不说法术威力如何,起码样子是有了。

    “操偶师?”钱晨转了转手中的龙雀环,这等源自上古偃师的传承,随随便便就出现,几人是轮回者的可能性更大了!

    钱晨瞥了一眼那具尸体的胸前,那里已经鼓起一个拳头大小的凸起,他突然想到:“我好像没有告诉他们,那具尸体的胸中还藏着一只成了气候的蛊虫吧?”

    “嗯!算了,他们自己应该能发现……”虽然操弄尸体的贺帆拼命折腾,甚至不时操纵着尸体受一些伤害,不像是发现了其中的隐患的样子。

    但,你轮回者没有发现的隐患,关我剧情人物什么事?

    一切都是任务难度好吗?

    轮回者操纵那那具尸体打破房门,扑向后方甲板,高虎手中一道青光飞起,将那具尸体一只手臂绞碎,那尸体嘴唇微动,发出嘶哑难辨的声音道:“还不出手?”

    显然轮回者也知道自己无法模拟那人的神通法术,只能以此情急之况,逼出那暗中的两人。出手的高虎和罗通,都不过表现出普通通法修士的法力,看上去只是稍占上风,全靠突袭,才有如此战果。

    这时候,楼下终于有人出手了。

    一位面貌寻常的散修,突然翻身破开高虎脚下的甲板,他口中吐出十二口真气,在空中环绕高虎盘旋,玄光浮莹,其中八口真气一合,化为一道带着凛然之意的血刺,朝着高虎的心口刺去。

    剩下四口真气,突然结成一口小钟,瞬间破碎发出一股震荡神魂的音波。

    此时,另一口飞剑破开船舱,白芒一闪,朝着罗通的后心刺杀而去。

    高虎身上灵光结成青甲,被那散修一震,身形顿时一滞,那血刺顿时就刺穿了灵光甲,将要没入他心口,但高虎胸前浮起一道黄光,却是一枚混元石,打落了血刺。

    这时,那出手的散修身后突然出现了一把小小的折扇,扇子开阖,划拉一声,便旋转向后,一开一带,那人的头颅便被斩下,精血从脖颈冲天而起,一颗头颅便落在了脚下。

    杜秀娘接过扇子,掩住自己下半张脸,扇子上的血迹犹带热气……

    在甲板下的剑光出手的时候,道袍男子元皓已经扑了出去,只是瞬息,杜秀娘连扇子还没接住,他便带着一人回到了甲板上。

    甲板处的其他人,注意力已经被钱晨等人所吸引,都停下了交谈和饮酒,在冷静旁观,打量局势。

    那世家公子,低声问身后的老仆道:“他们几人实力如何?”

    “都是高手,公子不可轻动!”

    对饮的两位老者,饶有兴趣的看着一众轮回者,脸上不见半点慌乱,神情从容,他们的几位后辈倒是对钱晨等人怒目而视,但多半不是心怀警惕,而是不满他们打扰了这两位老者。更有一种超然其外的优越感。

    而两位通法境界的散修,则提高了警惕,骤然警觉了起来。但也不想招惹他们一行人!

    那被活捉回来的杀手,犹然还在怒视几人,冷声道:“你们是哪家的人,竟然还敢救张怀恩!”

    “你可知道是谁要杀他!识相点,就不要……”

    元皓将他扔到了张怀恩的脚下,对钱晨抱拳道:“幸不辱命!”

    钱晨笑道:“几位江湖朋友,果然干净利落!”他看着那最后一名杀手,蹲在他身前低头问道:“你们后面是不是还有人?”

    “我们三人,只是派出来找张怀恩的小喽啰,别以为杀得了我们就算得上什么本事了。我们发现你们的时候,就已经传回消息,接下来你们将会见到真正的地狱!”

    “你们逃不了的!”那人怨毒道。

    “我知道……但你认识我吗?”钱晨问道。

    那杀手有些愕然,他盯着钱晨,冷笑道:“我们若不是太过大意,没有发现你们还有人藏在船上,贪功冒进,又怎么会……”

    “那就好……后面的人都不知道还有我这一号人,又怎么追杀我呢?”钱晨微微点头:“杀了你们,我们就依旧藏在暗处。多谢你告诉我这些!”

    钱晨伸脚一踏,禁制了他的行动,踢给了身后的知夏看守。

    钱晨对等候在一旁的元皓颔首道:“除去了这三人,船上便相对安全了。你们可有办法加快船速?在下一波杀手赶到之前,我们离建康越近越好!”

    元皓微微点头——这是第二个分支任务,显然他们已经获得了剧情人物的认可,只要船速越快,追兵到来的就越晚,来至建康的接应,也就越快。

    这是削弱主线任务难度的支线。

    他还注意到,玉宸子阳眼神从他们几人身上扫过的时候,表情若有所思,显然对他们的实力,有了一个全新的评估。

    这对他们进行主线任务二,更有好处。

    钱晨对知夏道:“看看能不能从他的嘴里,再问出一些东西来!”说罢,便留下两人,起身往楼下二区。知夏大喊道:“喂!我不会啊!”

    “你行走江湖那么多年,连拷问都不会?“

    “我杀的都是妖魔鬼怪,很少和人动手啊!拷问它们干什么?”

    知夏露了怯,那些世家子弟脸上浮现出嗤笑的表情,两位老者也不禁莞尔。那偷偷看他们的少女,在轮回者和杀手厮杀的时候,被中年人护在身后,此时又探出头来,对着知夏噗哧一笑。

    “那你自己处理吧!”钱晨头也不回。

    “你叫我怎么处理?我不杀人的唉!你去干嘛?”知夏对钱晨的背影道。

    “我去找船东,刚刚杀了人,又要用人家的船,不得打一声招呼吗?”钱晨径直离去,请旁边惊魂未定的侍女,通报船东。

第五十一张颠倒八阵奇门定

    钱晨请侍女去禀告船东,自己先回到了第三层舱房内,拿回了三足小炉,炉前一滩飞灰落在地上。他随手一指,将这摊灰烬卷入江中。

    “果然有人撞了上来,不亏我故意将八景炉遗留在这里!”

    钱晨算计着张怀恩和知夏两人离开船舱时,若是有人暗中关注他们两人,必会注意到隔壁同时消失的自己,而自己房中最显眼的就是这三足小炉。所以随手布下了一个杀局。

    没想到,居然不是剩下的那两个杀手上钩。

    说明,还有一方势力,也注意到了张怀恩和知夏两人。

    钱晨拎着炉子转上了四楼,只见底下三层都有散修被惊动,走出舱房,当然,也有人不欲惹麻烦,把自己锁在了舱房里。

    钱晨看见元皓拿出了几面小幡,正在施法祭炼。

    他不断洒出灵玉粉碎成的玉砂,抛洒在幡面上,同时不断打出法诀,修改幡面上的阵纹。

    “这些人果然有些不凡,居然对阵法都有所了解……”钱晨心中暗道。

    道门三清当中,唯有上清一脉精通阵法,可惜燕师兄是个剑痴,走得道路也是器修的本命剑胎一脉,而并非阵修的剑阵之道。

    论起来,阵法算是钱晨不甚精通的一门修行外道。

    丹、器、符、阵,四门外道。

    钱晨炼丹之术得太上真传,已经能炼成五转金丹,堪称元神之下的道门第一人。炼器,画符之术,也有所成就。炼器之道的本命飞剑,画符之术的赤书神箓,都有阳神境界,炼成过法宝级数的本命剑胎和三品神箓。

    唯有阵法之道,钱晨领悟平平,除了风水阵法,借助望气之道,能观天地风水形势布阵,算是入了门径。其他都尚在门外。

    元皓施展的四十一面阵旗,便是炼器之术和阵法之道融汇,借助法器之力布阵的手段。

    “这套禁制是较为常见的八卦法禁,嗯!看符纹,应该是金锁八卦法禁。他擅用的整套阵法是颠倒八卦阵,虽然也遵循八门运转之理,但是却能任意颠倒八门。只要在闯阵者破生门时,颠倒生死,便能增添许多凶险。”

    “休看只多了颠倒之理,却玄妙许多。世间八成的阵法师,都无法做到挪移阵门。”

    “虽然颠倒八门,依然有迹可寻,但在重重遮掩下算清阵法颠倒变化,却也是极难的……若是我……嗯!我还能在颠倒之理外,平添奇门之法。以乙、丙、丁三奇藏甲,想要遁破生门,只能连续闯过正确的三门。”

    “将难度平添三百余倍!”

    钱晨随手掐算,果然只能将颠倒八卦阵算到六十四旗,四千三百二十种变化,颠倒奇门八卦阵的程度。

    而且在每次颠倒八门,重新打乱阵法,都要一炷香的时间。

    若是有人在一炷香内,连闯正确的八门,便可打开生门,破去钱晨的阵法。

    可见他在阵法一道之上,的确殊无天赋。

    真正有天赋的阵法师,花费几年时间学习,至少能将颠倒八卦阵推演到三奇六仪的程度,在乙、丙、丁三奇之外,增添六仪——戊(甲子)、己(甲戌)、庚(甲申)、辛(甲午)、壬(甲辰)、癸(甲寅)。

    六仪分甲,将“甲”遁去,分化六仪。

    除非同时破去六门,否则生门不开!阵法变化,再添加一万余种。而三奇六仪的变化时间,也缩短至三分之一柱香!

    这便将一人就能破去的阵法,生生提高至至少需要六人同时出手的程度。

    当然,若是有阵法修为不逊于布阵者的人入阵,比如钱晨,若是被困入‘颠倒奇门,六仪分甲八卦阵’中。便能以法器定住三奇变化,再算出六仪所在,只要同时施展六件法器,在三分之一柱香内打破旗门,便能强破此阵。

    而元皓这群人所用的颠倒八卦阵更是简单,只要是稍懂阵法者,在条件合适的情况下都能破阵。

    那便是让八人同时入阵!

    只要每人各入一门,就必然有人能闯入生门。在四凶门困杀入门者之前,破去阵法变化即可。

    就算破之不及,被四凶门坑杀了四人,四吉门中的人却是都能活下来的。

    这样一来,也算付出了一定代价,便破去了这道阵法。

    当然以元皓等人的修为施展的阵法,入阵者至少要有通法境界,不然来多少都是送!

    “在三奇六义之外,还有九宫飞星,紫微斗数,阴阳五行,三才四象,**北斗等种种变化!八卦化八门,八门相颠倒,颠倒如奇门,奇门遁六仪……我仅能推演至奇门罢!”钱晨长叹一声:“毕竟是文科生!”

    钱晨不再看元皓等人修改阵纹……

    看又有什么用,他还不如钱晨呢!不过是将八卦阵运转的天地元气,都推至巽卦,掀起狂风!布置一个最基础的流风阵而已,居然还要修改阵旗……

    这种情况下,只要运转颠倒八卦阵其中一种变化即可……

    而且他修改的主要变化是巽卦,借风加速,固然并非不可。但是此时舟行大江之上,坎卦才是主卦,坎卦为主,巽卦为客,风在水上,便是八卦阵六十四种变化之中的‘涣’!

    此变为风水涣,可名为风水流涣阵。

    加入颠倒之理变化,便能将主客变化,颠倒风水之位。水在风上,风在水下,便是井卦!施加于舟船之上,便是风井沉舟之变,能使舟船沉入水下而行。

    驾驭狂风环绕舟船,使其排开江水,借水遮掩而遁。

    如此一来,即可在水面上加速,危急之时还能沉入水下而行,无论是速度变化,都远胜于区区一个流风阵。

    钱晨不再看他眼中错漏百出的阵法变化,因为他发现元浩等人的阵法修为,比他想想的还要低一些。他们并非是在修改八卦阵的布置,将其他七卦的元气,辅助流风阵。

    而是将八卦阵的阵旗拆开,修改其中几个并非以风属为主的阵旗属性,凑够八面阵旗,单纯的布下呼风阵而已。

    说起来算是一个蠢法子,但蠢办法也有蠢办法的好处。

    至少阵法变化简单了许多,或者根本谈不上变化,失去了一部分操纵能力,至少阵法稳定性得到了补偿。纵然缩减了阵法能动用的天地元气,但论起来,以他们的阵法修为根本无法精确操纵八门变化,效率也不一定会低太多。

    钱晨也无意对他们指手画脚,反正这是他们的任务,钱晨只是来看热闹的而已,若是船速太快,错过了追兵,反而没有热闹可看了!

    而且,钱晨也不信孙恩若是真的想杀张怀恩,他们还能跑到这里?

    那可是元神真仙,天下有数的大能。

    只怕随便一道魇胜法术,他们尸体都化成脓水了!

    多半,孙恩也不在意这所谓的证据,或者说就算天下皆知孙恩要反了,那又如何?司马家识趣的就帮着隐瞒一番,免得自己的面子掉的太多。

    若是不识趣,东南就不再归属大晋了!

    “尊客!东主已经在楼上等候!”一位侍女盈盈一拜,便领着钱晨登上五楼。路上,钱晨看到知夏确实拿活人没办法,便叫上了他和张怀恩两人。

    穿过几名护卫把守的舱门,才来到一间大舱前。侍女先入内禀报了几句,才出来请三人进去。

    “几位道友,闹得好大声势!在我的船上杀人,未免太过了些!”船东面貌不过二十许,皮肤黝黑,并没有世家子弟的那种柔弱风姿,而更像一个风里来雨里去的水手。

    他脸上一道疤痕,有几分狰狞,但眼神明亮坚定,却又平添一丝儒雅之气。

    钱晨道:“东主说差了!并非我们要杀人,而是别人杀要杀我们,不得已先下手为强!”

    “哦?”船东神色一动,突然转头凝视了旁边的张怀恩一眼,神色越发深沉。

    “船东应该已经认出了我们!”钱晨笑道:

    船东深深吸了一口气,叹道:“一不注意,居然惹来了这么大的麻烦。整个东南都在截杀你们,我们水上行走的,最注意的就是各地的消息,怎么会不知道你们!”

    他朝着张怀恩一指:“朝廷派出在东南巡视世家子弟,分别品第,并加评语的张中正!”

    又对知夏一指道:“在边郡出没,斩妖除魔,侠名颇大的知夏大侠!”

    到了钱晨这里,他却说不出来了:“恕我见识短浅,并不知阁下的来历!”

    钱晨笑道:“东主见识广博,是在下籍籍无名,道号玉宸!”

    “原来是玉宸道友,在下许家许阳!”船东抱拳道,也不知道是否真的信了钱晨的解释。张怀恩欣喜道:“原来是河东许氏!”

    “停停停!……许氏虽然是北方氏族,多半会站在朝廷那一边,但许氏态度如何,与我无关。我就是想和和气气的做我的生意,谁也不得罪!”

    “所以,别指望我帮你们!”

    “当然,来了都是客,我载了你们,算我倒霉!等到追兵来了,你们该打打,该杀杀。若是有一分主客情面,就别连累这艘船。”

    知夏抱拳道:“江湖规矩,祸不连累旁人,那时我们自然不会……”

    钱晨抬手止住了他后面的话:“生意归生意。我们需要这艘船,怎么卖?”

    船东许阳精神一振,赞道:“果然懂规矩!这中土不懂规矩,或者自己一套规矩的人太多了,不如海外痛快。我把船卖给了你,此事就与我无关了!但是这船价可不便宜……包含了船上这么多客人的赔偿,还有一船的水手……商场规矩,急要加价!再加上风险,名誉,船上货物……”

    “杂七杂八算下来,得有五千石灵谷吧!”

    “或是灵玉两千方,三山符箓一千张!”

    知夏听到这个数字,一拍桌面道:“这么多,你抢劫啊!”

    钱晨示意他冷静:“这个价钱很公道……而且又不用你付钱!”

    “若要赊账,以借钱给你们的风险,我要翻三倍!”

    这次连张怀恩的脸色也不好了,朝着那桌子又一拍,怒道:“三倍,利钱什么时候那么高过?一万五千石灵谷,那是多少位两千石的俸禄?”

    “几位,你们被人追杀,我借钱给你们,要冒着多大的风险?一旦你们都死了!我去找谁要钱,若是有抵押,或是担保,我也可以九出十三归!”

    “但你们一清二白,说句不好听的,就算你们活下来了。我向你们讨债,都不一定能要回本钱吧!催收也是要成本的!”

    钱晨笑道:“不用,这个利钱不无道理,但我们现付!”

    “现付?”许阳微微一惊,他扫了一眼吃惊不小的知夏两人,便转而盯着钱晨,知道他才是正主。他出身大族,却沉迷经商,成立的商队走的是中土和海外的商路,于观人察事上很是老道。

    但他左看右看,都没能摸出钱晨的底细。

    钱晨掏出几枚玉瓶,开始定价,许阳打开一枚玉瓶微微嗅探,一缕丹气被鼻窍吐纳,却让钱晨看出了他的几分底细,以辨丹之术来看,许阳竟然是一位本事不小的丹师。

    比起甄道人和霍老来,都要更胜一筹。

    “辟谷丹……以紫纹龙牙米炼制,丹品极纯。这等品质的辟谷丹,水谷之精极为精纯、浓厚,灵气充盈,足以提供日常修炼所需。一枚足够通法修士肉身修炼三月,价值百石灵谷!”

    “这里是五十枚!”钱晨递过去五个玉瓶。

    许阳一一验过,便一拍桌案,收起玉瓶道:“好了!现在这艘船归你了!”

    以钱晨的丹术,炼成这些辟谷丹,也不过花费了五石紫纹龙牙米。紫纹龙牙米和普通黄精米,差价约有百倍。

    也就是说五千石黄精米,不过价值五十石紫纹龙牙米。

    而普通丹师,想要炼成品质极高,没有杂质的辟谷丹,也差不多需要一石灵谷,才能炼成一颗。

    所以,其价值大致相当!

    但丹师的工钱,以及紫纹龙牙米有市无价,实际价值可能更高的情况,都被许阳有意无意忽略了。这笔交易,他至少能赚回五艘这样的大船!

    但钱晨也凭借技术,创造了十倍的价值,并不在意这点东西。

    两人成交的还算愉快。

    知夏和张怀恩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仅仅是为了帮助萍水相逢的两人逃命,钱晨就一掷千金,高价买下了一艘大船?

    他们好像知道,为什么钱晨和十六公主会是好友了!

    壕,友乎?

第五十二章流风雁阵去万里

    这时,已经有人前去通知船上的其他客人,这艘大船已经被人买下,并告知可能惹上的麻烦,更有三倍于船资的补偿奉上。

    楼船停在了江中,放下了两只小船,任由想要下船的客人来去。

    而元皓等人也可以放手大干,他将八只小旗钉在楼船的八个方位,银白色的旗幡猎猎作响,在风中幡上的符文流转,隐隐化为一只似雁的灵禽!

    “流风雁!”

    许阳没有下船,而是带着十数位侍女重新换了一间舱室。

    船上除了行船的水手,其他人手倒是没有被出让给钱晨他们,原本服务一船的仆役,如今尽数围绕许阳一人,倒是让他的排场比船上那几位世家子弟更大了。

    许阳负手旁观元皓布阵,语气之中带着一丝欣赏,微微点头道:“这阵法能显化流风雁的虚影,显然是得了法灵的神髓!”

    “流风雁最善于借风势,每甲子从北魏飞来,经过大晋南方飞往海外,据说还会飞过东极大荒洲,再经由北极大光明境,回到北魏大泽。期间的路程难以计算,许多大修一生都未曾走出这么远,却有一群灵禽每甲子这么迁徙一次,可见流风雁何等善于操纵风势!”

    “寻常的流风雁实力不过八品,相当于修士的练气境界,头雁则七品,六品皆有,一些大雁群的头雁,也不过妖王境界。之所以能完成这等奇迹,便是依靠集结成群,每群数十万,甚至数百万的雁群,排列成阵!”

    “雁阵浩浩荡荡犹如鲲鹏展翅,纵横数十里,日行十万里。每一只流风雁在雁阵之中,都以八品灵禽之力,飞遁速度却能超越结丹真人!流风雁结阵之时,即便是阴神大修士也不敢直撄其锋。”

    陪伴他身边的侍女听闻这段典故,失态的张开了檀口,有些难以置信——这种常见,甚至常被捕杀作为肉食的灵禽,竟然有这等辉煌的时刻。

    结丹真人已经是中土俗世所能见到,最顶尖的一批修士了!

    而流风雁,确是各大世家秋宴之上的一道常见肉食。

    其中法力、神通、地位的差距如同云泥,但就是这么卑微弱小的生灵,集结成阵后,却能令阴神大修士不敢挡,无数元神真人都心有顾忌的险地,如履平地。

    让妖族大圣都要敬畏,高傲的龙族都要借路!

    亿万年来,多少威名赫赫的神朝天庭灰飞烟灭,多少不朽的强者身死魂灭,连姓名都未曾留下。但这些卑微的生灵,却还是年复一年,不断迁徙,繁衍!

    流风雁每年的迁徙之途,号称雁道。

    神州有言:雁道所至,皆为王土。

    一统神州,号称神朝的天夏、天商和天周,便是统治了流风雁迁徙的所有土地!

    在古老的诗经之中,有关雁的风雅颂,便占据很大一部分篇章。

    “流风雁天生便能布下雁阵,暗合天地至理,所以中土最古老的兵家传承,从鸟兽自然中领悟兵法,兵圣便参悟流风雁阵,创下了兵家十阵之一的雁行阵!”许阳感叹道。他凝视着元皓等人的施为……

    那八面阵旗招来大风,令狂风穿行在楼船身侧。

    狂烈风显现形色,汹涌的气流包裹着楼船,显化出一只流风雁的形象,它展开双翼,滑翔在水面上,楼船犹如一只利箭,划破了水面,向下游射出。

    船上对饮的两位老者,突然有一人笑道:“了不起啊!阵势化形,明明是八卦法阵,却用出了一丝兵家阵法之妙。操纵大风刮起,已经是不易,将楼船化为阵法的一部分,令其主动御风而行,却有一丝化腐朽为神奇之感!”

    另一位黑衣老者摇头道:“虽阵法精妙,但孙恩的势力何其庞大,一旦阁皂山出手,他们未必能逃!”

    “据说徐道覆也会出手!”

    听闻这一个名字,最开始开口赞叹的那人微微皱眉:“这位可是位列神州二十八字候补,孙恩天师的亲传弟子——若非此人出身寒门,他那位师兄退下的时候,他本应位列其中,而不是成就了那位王家龙象!“

    “谁不知道孙天师和王家关系最好的时候,已经是两百年前。那时候孙恩刚刚证道元神,尊为道院祭酒,与世家关系最好。王家令王献之拜其为师。岂料这位孙天师,并不太重家世,后来屡屡偏袒寒门,乃至凡俗!”

    黑衣老者感叹道。

    “两方关系,早就淡了!”

    “天下世家,尊的终究还是张家!孙恩早年或许还寄希望争取世家的支持!但世家在正一道的势力已经足够庞大了。再偏袒世家,他这位天师,岂不成了世家的傀儡?”

    “世家倾向于张天师,孙恩也只能培植亲信,扶持寒门。三位天师之中,唯有他在阁皂山都坐不稳!毕竟阁皂山上任陆天师时,他孙家才被收入门中,比不得许多故旧根深蒂固。”

    他对面的老者也微微点头道:

    “陶天师被司马家倚重,而且早年号称山中宰相,为世家所重,虽然曲句山不重门第,坚持以师徒传承,但终究在世家之中有着根基。”

    “张天师世代传承,隐隐为正一道之首,统率三山。上古人皇世家不出,几乎为天下世家之首。根基深厚,在世家之中,号称南张北孔,只有北魏的孔家能够比拟。”

    “只有孙天师,根基最为浅薄。他阁皂山一脉,听从张天师号令的,只怕比听他的都多。这种情况下,他不扶持寒门,真就被架空了!”

    这位老者微微叹气,显然对此有些看不过去:“九品中正,终究禁锢了中土气运。莫说寒门子弟,就算是世家之中,不也有一大批俊杰怀才不遇?只能寄情于山水,放浪形骸!”

    “哈哈!”黑衣老者大笑道:“焦兄若是认为孙恩受了委屈,大可不必。你可知近五十年来,阁皂山那群宿老屡屡被打压,东南世家为何此次转而支持孙恩?”

    “我似乎有所耳闻,听闻是海外……”

    “是了!”黑衣老者笑道:“神宵派、云霄宫、九宫城、金庭玉泉、百草派、丹霞宗、昆冥宗乃至少清剑派,近些年都有重回中土之意!”

    “不久之前,广陵郡魔穴现世,据说就是几个本地小世家,勾结神霄派,想要侵占楼观道圈定的秘境所致。结果林家的人气势汹汹而来,走时却如丧家之犬一般!”黑衣老者哈哈笑道。

    “孙恩勾结海外,却是不把我们这些中土修士放在眼里了呢!”

    对面那位焦老,连连摇头,显然虽然不喜如今世家掌权的种种作风,却更厌恶海外道德沦丧,毫无廉耻的风气。

    “若是徐道覆出手,这阵法再妙,也是不堪一击啊!”

    焦姓老者抚须感叹道:“说句不好听的话,桓兄!那徐道覆虽是寒门出身的后辈,但你我两人,却不是此人一击之敌啊!”

    “我等虽然在这里指手画脚,评论天下大势,指点孙恩、张迥、陶弘景这等元神真仙,但真在元神真仙的眼中,我等如何不是蝼蚁一般?”

    桓家老者无言以对,只能苦笑道:“莫说这些绝顶人物了!就算神州二十八字的小辈来了,只怕我们这等老朽,也不入他们眼中罢!”

    楼船如箭而下,瞬息百里。

    船上其他三楼的客人,刚刚乘坐小船离开了大半,但四楼的几位客人,却都没有选择离开。不知是对自己有信心,无惧卷入这些麻烦中,还是另有所图。

    元皓收起剩下旗幡,眉头微皱,隐带不解道:“奇怪,这次布阵怎么如此顺利?竟让我有一种如有神助的感觉……本是倾尽全力,才能布下的阵法,这次却一口气完成了?”

    “按照现在的速度,到建康只需两日一夜!”杜秀娘道:“胜过寻常的飞遁法器,能追上这艘船的人只怕不多。任务难度应该已经削弱了!”

    元皓点头认可道:“但不可大意,船速虽快,却不影响真正的高手。我们轮流警戒!”

    “秀娘,你跟在剧情人物旁边……本以为张怀恩只是引发两大势力冲突的一个引子,但他们居然能这么轻易买下这艘船。这些剧情人物的身上,应该会有一些隐藏的好处!”

    天色渐渐入夜,楼船已经行过千里,船下的水声湍急。

    一路上静谧的就像他们已经摆脱了追兵。

    钱晨坐在船头,从自己乾坤袋中一堆缴获的法器中,选了一柄品质较高的羽扇,当场祭炼了,当做伪装的随身法器来用。

    这把羽扇禁制颇为精妙,乃是操纵天象,风雷所蕴的一套禁制。

    最重要的是,端坐船头,摇着羽扇它不帅吗!

    而且羽扇和古琴更配,随身两只金银童猪,来人先奏一曲,轻摇羽扇,也能给拦截者极大的心理压力。

    张怀恩在旁边,看着楼船一路飞掠而过,右岸景色瞬息变化。不禁稍稍安心了些许,赞叹道:“别说,那几位义士神通不凡,只是这阵法绝学,便不逊于仙门真传。真不像是散修出身!”

    知夏在一旁捧着飞剑,以真气洗练。

    离建康越近,他便越是警惕,正在积蓄精神,以备生变。

    张怀恩看到他不理会自己,转头向钱晨道:“你看他什么态度?现在船上保护我的,又不止他一个?他这时候忙着修行,遇到了敌人,增添的那一点真气又有什么用?”

    “而且,我们的船速度那么快,今夜他们未必追的上来!”

    “不是未必追得上来,而是已经追了上来!”钱晨突然开口道。

    张怀恩闻言一惊:“什么?”

    “你看到了那只鹰了没有?”钱晨指着云端一个小小的黑点,张怀恩凑着月光,半天才看出来那是一只飞禽。

    “大江妖兽甚多,有一只鹰也是正常的!”张怀恩紧张道:“不要吓我啊!”

    “但这只鹰一个时辰前就跟着我们了!飞遁之速这么快,是只异种啊!”钱晨微微笑道:“跟了这么一路,总不至于把这么大一条船,都当成了食物了吧?”

    张怀恩紧张的站起来,惊恐抬头。

    钱晨平静道:“别紧张,紧张就会被发现。没看到我们两个都装作没看见吗?”

    “他们为什么还不动手?”

    张怀恩连忙低下头,却连背都僵硬了!

    知夏睁开眼睛道:“当然是在等待时机,我们沿江而下,只要赶在我们前面,他们完全可以在江上设下埋伏,占据地利……”

    “那我们不如度过大江,改道靠近北魏的北岸而行?”张怀恩有些畏惧道。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要是能对付江中的那些水妖,我们在大江两岸跳来跳去,也能打乱敌人的布置。”

    钱晨赞了一声,接着话锋一转,道:“但……”

    知夏站起身来,长剑缓缓出鞘。

    “他们来了!”

第五十三章万蛊成瘟朱无常

    夜空的月色极好,照在大江之上,洒落一片银光,照的蝇头小楷都能看清楚。在钱晨目力所及的远方,大江之上一叶孤舟横飘,舟上一人背对着他们,负手而立。

    夜风吹动他宽大的袖袍。

    只见袖袍之中,一只只火红色的甲虫顺着长衫而下,蔓延到了水中。

    那些血色的甲虫,爬满了此人的下半身,犹如一股股蠕动血水一般,在月光的照耀下分外诡异。

    此人足下的江水中,一股红色的浊流弥漫向四面八方。

    他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了!

    在流风阵的加持下,楼船的速度极快,这数里的距离顷刻便至。楼船如箭一般射出,眼看就要将那一叶小舟撞成粉碎。

    这时候江面突然剧烈的抖动了起来,一只庞然大物在楼船之前,冲出了水面。

    “江昂……江昂!”

    异兽张口发出了巨大的咆哮声,这只水兽长有独角,露出水面的上半身如同马头,但沉在水下,拍打出巨大浪花的下半身,却明显有着一只巨大的尾鳍。

    它的身侧还有两只肉蹼,头颅高高昂起,像是一堵小山丘,脸上却爬满了一只只赤红的血点。

    仔细一看,那些红点还在蠕动,却是一只只红色的甲虫。

    “江昂!”

    楼船避之不及,与异兽发生了惨烈出的撞击。

    笼罩在楼船外面的流风雁虚影,承受了反震,陡然破碎。

    异兽的腹部更是撞出了一个巨大的伤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周围数十丈的水面!

    “是水兽江昂!”

    许阳冲出船舱,看到发狂的异兽,头皮发麻,不得不大声提醒钱晨三人道。他心中埋怨自己,怎么就戒不掉这好奇心,非得跟着船走这一程呢?

    发了狂的江昂,抬起犹如小山一般的身躯,甚至比楼船还要高数十丈。

    它挥舞着独角,就朝着楼船冲撞而去。

    那长长的独角足以砸穿楼船,将这首数十丈长的大船整个船首砸断。

    钱晨手中的羽扇一抬,轻轻往右边一挥,大江的这段江面陡然掀起大浪,裹挟着江昂朝右岸冲去。江昂立身江水中,被这么一冲,立足不稳,身体朝右侧砸去,擦着楼船砸进了水中。

    巨浪让整艘楼船向右倾倒,江昂砸入中的巨大浪花,涌入一楼二楼,甚至在四楼的舱房,也有大股的江水涌入。

    数道遁光从船上飞起。

    元皓知道自己等人闯了篓子,带着两名队友就迎上了又将要从江水中爬起来的异兽江昂。

    这段江面掀起了巨浪,拦在前方的一叶小舟在浪尖上悬着,不时砸在水面上,高达三丈的浪头似乎一个拍击,便能将小船打碎。

    但小舟如同柳叶一般,飘摇着,犹如累卵,却又始终缀着浪花。

    上面负手的那人,一挥袖袍。

    无数赤红的甲虫从他的袖口冲出,一股一股,伴随着江昂的血浪,冲入江中,随着江昂受伤的血水蔓延,无数妖兽水兽朝着这个方向游来。

    长达十丈的巨鳄;长满利齿,鱼头犹如黑铁的大鱼;生有独角的毒蟒:发出犹如婴儿哭声的虎蛟……

    赤红的甲虫顺着气孔,七窍,钻入了那些水兽,大鱼,妖兽的颅脑中,让这些妖兽顷刻间便改变了目标,朝着楼船扑了过去。

    “梅山教!”

    知夏和许阳看到那人,竟异口同声道。

    钱晨随手以法力摄取,抓下来一只赤红甲虫,辨认出这是大江之中常见的一种水甲虫,名为黄贝。

    但原本这种水甲虫只是寄生在大型水兽身上,吸食一点血液,莫说钻入体内,操控这么多水兽,就算让它们全力啃噬,也伤不到这些皮粗肉糙的水兽万一。

    但钱晨手中捏着的这只赤红甲虫,甲壳坚硬如铁,拼命挣扎之下,便是铁钳也夹不住它,而且极为嗜血,铁钩似的爪子,朝着钱晨手上血肉抓去。

    吧唧!

    钱晨随手捏死这只甲虫,低声道:“知夏道友,你怎么认出这是梅山教的手段的?”

    知夏凝重道:“梅山教乃是中土几家声势显赫的旁门之一。教中数千修士,虽然大多都不成器,比我们散修也强不了多少,但也有几条支脉,传授有厉害法术!”

    “而此人施展的这门法术,便是其中一种,唤作万蛊成瘟袋!乃是梅山掌教一脉,秘传的九门法术之一。号称囊括万蛊,养成一瘟。赤地千里,妖不留行!”

    许阳也道:“这门法术最厉害的,便是与他们教中世代流传的一件法宝——万蛊袋相合。传说梅山教主张开万蛊袋,只要收入周围妖兽身上寄生的虫豸,便可将这些虫豸养成蛊虫,然后以法力催动,顷刻间繁衍无数。张开袋子,又能洒落无数蛊虫,将一地的妖兽感染。”

    “世间妖兽本难以感染蛊虫,但这些由妖兽身上原本就寄生的虫豸变异的蛊虫则不同,它们异变的蛊毒,皆是针对那些妖兽而成,极为克制它们。”

    “因此万蛊袋一张,便可席卷方圆千里的妖兽,可以令其发狂,也能让那些妖兽毒毙。”

    “传说此宝原本是梅山祖师,在人妖大战之时炼成的一宗克制妖族的法宝,在妖族之中名声赫赫,后来妖族战败,举族迁往东极大荒洲。再后来,梅山教渐渐流入旁门,教中弟子良莠不齐,便有人拿了这门法术,驱使妖兽,令其攻城拔寨,发狂杀敌!”

    “梅山祖师,果然不凡!”钱晨微微点头。

    钱晨所熟知的都是传承万古的大教,梅山教祖师乃是近万年才成仙飞升的元神,故而他并不熟悉。

    但从这门克制妖族的法术立意之上,从许阳、知夏等人的一言片语,钱晨却能窥探到,那位在人妖之战中大放异彩的张祖师,是何等惊才绝艳一时!

    元皓背后六道符剑之光激射而出,罗列剑阵,符剑出分化数百符箓,皆带有剑光,环绕楼船犹如万剑穿梭。隐隐布下一道阵势,将所有扑上来的妖兽,切成数块。

    但大江之中的妖兽太多了!

    元皓才杀了数十只,马上便补上数倍于此的数量。

    “梅山掌教弟子朱无常,见过诸位道友!”

    小舟上的人平静开口道:“在下来此,只为张怀恩一人!只要你们将他交出来。我必然不与你们为难!”

    “吴郡朱氏!”

    张怀恩瑟瑟发抖,犹如鹌鹑一样缩着脑袋。

    知夏无奈叹了一口气,总算知道梅山教为什么要与他们为难了!

    “朱无常只是吴郡朱氏的支脉,不然也不会选择拜入梅山教,但此人心志坚毅。在梅山教中碌碌无为十余年,三十岁才筑基功成,原本是梅山教中的笑话,饱受教中旁门左道的欺凌。若非承家族余荫,早就被梅山教中的内斗害死了!”

    “但此人一朝筑基一品,修成万毒清净道体,被梅山掌教收入门下,便大放异彩。而后三十年内便成丹二品,成为吴郡朱家这一代的领袖人物。相传梅山掌教也有意在冲击阳神后,将掌门之位传予他!”

    “此人乃是梅山教这一代的大师兄!”

    知夏叨叨絮絮说了许多,却越说越叫众人心怯,甚至连知夏自己心里也没有底。张怀恩更是心如死灰,脸上都透着一股灰白。

    “食人之禄,忠人之事!”

    知夏长长吸了一口气,道:“我知夏既然答应了保你,便当尽力而为之,大不了,也就是豁出我一条性命罢了!反正我孤家寡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一人死了,没人祭奠。也不用收拾尸体……便宜这满江的鱼!”

    半空中,那位披着黑羽斗篷的通法散修转身就走,道:“这趟浑水可不关我的事,老夫也只是贪一时的便宜,才没有下船!”

    那几位世家子弟,出来一人,遥遥抱拳道:“原来是朱家的无常兄!既然无常兄发话了,这张怀恩我们也不敢保!”朱兄请便。

    两位结丹老者对视了一眼,并没有急着回答。

    “梅山大师兄啊!”张怀恩面色死灰,颤声道:“捉拿我这么一个小人物,居然也要劳动这等高人出手吗?”

    钱晨平静道:“事关孙恩与晋庭,有这等人物出手,应该也不奇怪吧!”

    张怀恩转头看他道:“你呢?只是因为与十六公主的交情,似乎也不用冒这等风险吧!”

    钱晨笑道:“我并不惧他,只是觉得路上能见识这等人物,果然跟着你们比较有趣!”

    张怀恩凝视着还在斩杀水兽的元皓等人,自言自语道:“他们受命而来,连来历都不肯通告,面对如此强敌,因该不会再留下了吧!”

    杜秀娘传音道:“队长!那人是一个大门派的掌教弟子,在三十年前就丹成二品的结丹真人!”

    元皓凝重的回答:“大江的妖兽太多了,对方的神通在这里优势太大。而且结丹二品,我未必是对手!这次任务……真特么难!”

    “我试一试能不能拖住他,只有拖到咱们这边的援军到来,才有机会!”

    “队长,你要小心!不行就放弃任务……”杜秀娘道。

    杜秀娘和两位同伴出手,接过元皓阻拦妖兽的重任,知夏也拔出长剑,将一道符箓贴在剑上,横剑斩出,两只朝着楼船扑过去的妖兽,便被拦腰斩断。

    看到元皓六道符剑合一,朝着朱无常遁去,张怀恩的眼中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希望之光。

    六道剑光环绕朱无常,布下剑阵……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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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以统天。无上明尊,时乘六龙,所其无逸。———————————————————这是一个土著主角的穿越者老爷爷苏醒,金手指成精了的故事。明尊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尊,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尊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