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明尊TXT下载明尊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明尊全文阅读

作者:辰一十一     明尊txt下载     明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九章秋风起,鲈鱼堪脍

    老仆终究是皇室调教出来的人,这一刻他心中震惊,但表情管理的却还是很好,虽然略显得僵硬,却也并未如新安公主那般,坐立不安的样子。

    若非他瞳孔此时还保持着微微收缩,显现出十分紧张的状态,钱晨还以为他已经恢复正常了呢!

    老仆小心翼翼的拎起那发髻,捧着白玉簪退去了。

    司师妹拿来一个粗瓷碟子,用手中的银蛟刀将那鲈鱼切成了脍,以法器来切,刀工更不寻常,一片片鱼脍薄如蝉翼,在夜里对着灯烛的光,鱼肉的纹理清晰可见。

    钱晨的乾坤袋里便有金齑,黄色的姜末、蒜末点缀,捻起盐渍白梅在粗瓷上研磨化开,齑末呈现金黄的色泽。

    四腮鲈鱼大小虞尺,片出的鱼脍晶莹如玉,裹上金齑端是诱人。

    司倾城用刀尖这样挑了一块,送入口中,整个人眼睛都眯了起来,露出幸福的笑容。

    旁边的新安公主,颇有一些食不知味的样子,若是平常,她看到司倾城这般粗鲁肯定是要开口教训的,但此时她只是低头喏喏,甚至用扇子掩饰自己的下半张脸,眼神躲闪,不想让钱晨看到她的眼睛。

    只有触及那一杯青梅酒的时候,她的手指才微微一缩,继而那玉葱似的手指小幅度的颤抖起来。

    青梅酒还残留着地窖中的微寒!

    新安公主这才恍然想起,钱晨从出去到回来,又坐了一会,竟然让着酒寒气散去的时间都没有。

    新安公主的心已经乱了,竟然也想不起这段时间,是否有半盏茶……

    她匆匆挑了几块鲈鱼脍入口,多半连味道都没品出来,便起身告退,司倾城假惺惺的挽留了一番,看着新安公主脸上浮现一种又是为难,又是矫情的神情,苦苦忍着和司倾城告罪了几次,才放她离开。

    登上马车,新安公主对马夫道:“回王家!”

    说罢便放下了帘子。

    帘子隔绝了旁人的眼神,车内的新安公主用手揪着帕子,脸上这才浮现一丝惊恐的神情。

    两旁的侍卫打起仪仗,那些打磨肉身,最差也都炼出罡气来,在钱晨经历的第一个轮回世界都能称得上一声宗师的侍卫,却没有让她感觉到一丝安全感。

    待到车架走远了,车轮在青石板上骨碌碌转动。

    她才呜咽一声,擦了擦眼角,哀叹道:“世间怎么会有这样霸道的人,因为本宫的一句话,就挑了王家!”

    …………

    白鹿堂内,听到新安公主的车架出门了,司倾城才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拍着桌子道:“哈哈……她也有今天。师兄,你可把我这个小姨吓得不轻。”

    “从来都是我在宴中坐立不安,她非要留我……”

    钱晨看了毫无仪态,催桌大笑的司倾城一眼,突然有些担心陶天师那边了。

    他捡起筷子,挑了一片晶莹的鱼肉沾上金黄的齑料入口,眼睛一亮,突然一拍桌案,道:“亏了!”

    “鲈鱼堪脍,尽西风……这松江鲈鱼做脍居然这么好吃。早知道我就把王家那一池鱼全给端了,傻乎乎的提着一条回来,不是吃完这顿没下顿了吗?”

    钱晨捶胸顿足,后悔道:“我可算知道为何张季鹰会有莼鲈之思了。”

    司倾城笑道:“师兄上门斩王衍的脑袋,提着一条鱼回来,尚且算有名士风度。捞一池算什么?入室抢鱼吗?来日被人传出去,说师兄你为了王家一池鲈鱼打上门去,把王衍给揍了一顿。师兄你的风度还要不要了!”

    “有鲈鱼吃,风度算什么!”钱晨笑道:“反正最丢脸的也不是我。”

    司倾城微微一想,继而道:“是哦!王衍若是因为一池鱼被打了一通,好像更加丢脸了!”

    “来,且饮一杯!”钱晨斟酒满杯,青梅的香气柔和,入口绵软,乃是上好的江南酒味。

    司倾城推开窗户,让今夜的月光洒进来,她下到走廊,伸手摘了几张香柔花叶,以青梅酒浇淋清透,仔细切过,拌在鱼脍里。

    两人且饮酒,且谈笑,说了半夜,钱晨才别了司倾城,回到藏剑阁中,在静室里修行半夜。

    接下来几日,钱晨只在庄中打坐练气,时而和司倾城相互请教,谈玄论道,甚至还教她炼了一炉丹,又和耳道神向司倾城学了几种道院秘传的符法。

    王衍自从那一夜后,就曾再未出过门。京中世族间,那一夜发生的事情也被大肆传扬。王衍虽然久负天下盛名,但他品评的人中,说好话的,别人未必记着他,但被他说过坏话的,却十有**都在嫉恨。

    只是他乃是王家族老,世族之间相互吹捧,也是风气。

    故而他清名尚在之时,有怨气也只能藏在肚子里,如今身上好大一个污点,自然也会有人落井下石。

    建康一处民宅之中,元皓推开院门,面色有些古怪。杜秀娘看他脸色,便知道此行并没有收获,无奈叹息道:“这事也真是古怪,谁知道主线任务一中的关键人物张怀恩,却并非主线任务第二步的关要?”

    元皓看了识海中轮回之主的提示一眼,眉头紧锁。

    他们进京之后,开启的主线任务二很简单:“查明皇帝病重的真相,成功奖励十道德!开启可选的隐藏主线三。”

    张怀恩入京之后,局势越发波谲云诡。

    张怀恩欲到御前陈列证据之时,居然听说皇帝身体有恙,不能接见他。

    他回去只好心惊胆战的请知夏在他家中暂时住下,自己又几次去求见御史中丞,皆被拒之门外。此时,张怀恩哪里还不知道,形势因为皇帝生病,已经发生了变化,但他却无法应对,只能在家中借酒消愁。

    元皓等人要调查皇帝病重的真相,也得找机会接近皇帝才行。

    但奈何如今张怀恩根本没有机会接近皇帝。

    元皓等人仔细考虑,又冒险调查了一番是谁在阻止张怀恩呈上证据,之前他们混入王家赴宴,便是为了此事。

    果不其然,他们打听到是某位宗子为了示好东南世家,这才出手阻碍张怀恩。

    皇帝病重,司马家的八位宗子,皆有所异动。

    这时候元皓便知道,想要接近皇帝,查明真相,只能选择投靠某位宗子。

    但主线任务一的重要剧情人物,到了主线任务二却被边缘化,着实有些不合常理,元皓仔细思考,才发现或许他们是找错了人。

    之前任务之中,那一行不起眼的,仿佛剧情预告一般的提示,才是分外重要的线索。

    “有道人骑鹿北去,有侠士因诺相助,有士子一划成江,有公主芳华天下……”

    “拦江之战后,我们以为剧情已经结束,便任由玉宸道人自行骑鹿离开,却没想到他在主线任务二中,还是一个重要的的剧情人物。”

    “前夜,他闯入王家,羞辱王衍而去,我才明白,真正的线索应该在他身上。除了宗子能接近皇帝之外,公主显然也可以……玉宸道人与十六公主关系密切,通过他们我们才更好调查皇帝病重的真相。”

    “除了八位宗子之外,倾城公主,新安公主应该也能接近皇帝……她们都是宗室,这时候宗室比外朝更容易面见皇帝。”

    罗通迟疑道:“但那玉宸道人至少是阴神境界的大修士,那一日我们都看到了,他打王衍,就像父亲打儿子一样,堂堂阴神修士,竟毫无还手之力。”

    “所以,若能有他为臂援,任务才会更简单。”元皓平静道。

    “我今天查清了倾城公主的府邸所在……”元皓脸皮抽动,低声道:“倾城公主极受皇帝宠爱,只是在建康便有六处居所,一处玄武湖旁的庄子,一处秦淮河边的庄园,皇城之内的公主府,还有钟山之上的一座道观,在内城也有府邸……”

    罗通咂舌道:“那她到底住在哪里?”

    元皓沉声道:“据说倾城公主向来仰慕道门,厌恶俗事,因此在皇城公主府中住得最少,常常都住在城外钟山上的道观中。但今日我去试探……差点没能回来!”

    杜秀娘惊呼道:“什么?”

    “道观之中,有一位阴神大修士,而且绝对是道门嫡传。那处道观哪里是什么公主别府,分明是一群道士的修行之所。”

    “贺帆操纵傀儡进去的时候,瞬间便被几道法术打成粉碎,道观中一印砸来,若非我出手……现在贺帆服用了甘霖丹才缓过来一点!”

    杜秀娘此时突然出声道:“那只怕是句曲山的真传!”

    元皓和罗通惊讶抬头道:“你怎么知道?”

    杜秀娘微微苦笑:“因为倾城公主乃是道院真传弟子,可能是陶天师的嫡传!她所修的道观,应该是提供给句曲山弟子入京时落脚所用。”

    “那玉宸道人岂不也应该是陶天师的弟子?”罗通诧异道。

    “不一定,道门真传交友广阔,若是句曲山弟子,徐道覆应该认得,但两人似乎并不相识。此人来历也应该有些不凡……”

    元皓想起当日钱晨出手的那一幕,至今仍有一些淡淡的心悸:“此人精通阵法,说不定是地仙界海外道门的弟子。”

    “我们不能再乱闯了!”元皓道:“玉宸道人虽然与我们有一面之缘,但未必能记着多少交情,乱闯之下,若是惹他不快出手,我可挡不住他出手。而且也必会恶了两人,坏了我们借住他们完成任务的机会。”

    “明日我们以求援为名,登门试探。从内城的两处宅邸开始,直接利用谢家客卿的身份登门询问,请张怀恩帮我们写一张拜帖,利用船上的一面之缘,就说请公主为他引荐一二,纾解大难。”

    罗通道:“今日我出门打听,听闻了一个应该有用的消息。”

    元皓皱眉道:“什么消息?”

    “王衍被辱,成了世家中的笑柄,他那位侄孙辈,久负盛名的王龙象可能会回来,为他叔爷讨一口气。”

    杜秀娘吸气道:“先前倾城公主只是顶撞了王衍一番,王龙象便堵门数日,剑挑司马家八位宗子。如今王衍都没脸见人了!那他还不得……”

    “倾城公主这条线也有麻烦……”

    元皓皱眉道:“而且说不得比那几位宗子更麻烦。但若是走这条线,却有玉宸道人和倾城公主两大奥援。我们先尝试一番!重新联系到这位剧情人物,颇为重要,就算不走这条线,也会有用。”

第七十章丹道秘密,司马八龙

    钱晨清闲了数日,这一日正和司倾城在丹室内炼丹。

    火井之上放着一尊白玉丹炉,形如葫芦,纹饰有莲花行藻,足下也有一朵白玉莲花托着。

    那只翼火蛇乃是火中精灵,不知是陶天师从哪处地底火脉之中抓出来的,养在火井之中负责喷吐丹火,每日要吃数筐银丝碳,每当要用火时,还要数倍加餐。

    火蛇鳞片赤红,犹如流动的火焰,一双翅膀也是小巧可爱,全然没有蛇类的阴冷狰狞,钱晨怀疑这是陶天师精挑细选出来的种类。

    这几日,翼火蛇已经和他混熟了,看到钱晨和司倾城来到丹室内,便在火井之中上下翻腾,非常雀跃的样子。

    钱晨摸出一枚真火丹来,投入火井之中,翼火蛇一跃而起,接住那灵丹,吞入腹中。

    它盘身缩成一圈,默默运转体内的真火,将其炼化之后,才吐出了一朵淡金色的火焰,悬在白玉丹炉下,开始温养起来。

    司倾城笑道:“师兄太过豪奢了!我们炼这一炉丹,只不过是寻常灵药,只怕价值都比不上那枚真火丹罢!”

    “司伯几次抱怨,所这小东西已经看不上喂它的银丝炭了。那可是上好楠木炭,银丝细密……”

    钱晨点头道:“我在武陵坊市的时候,好像见过有人卖这种炭,雕琢成兽首形状,一筐炭便要一个信符,乃是散修丹师常用的火源。”

    “师妹你每次施展法术,随手洒出去的三山符箓,每次都能买一座小山了罢!”

    司倾城托着腮道:“银丝炭我倒是买得起,但师兄要是用元气灵丹来喂养,我是真喂不起!只好把这只小东西,送给师兄了!”

    钱晨笑道:“想什么呢?我之所以这几天常喂它真火丹,是看它火力已足,鳞甲暗红,乃将要蜕皮的征兆!我自有天雷真火,又用不着它,无非是想等它蜕皮之后,真火再进一筹,能助你把控火候,多习练炼丹之术。”

    司倾城摸出一枚纯阳丹来,投了下去,翼火蛇欣喜的叫了一声,急忙张口吞下。

    “原来如此!”司倾城有些慵懒道:“但看火的功夫太苦了!我不像师兄是太上道出身,为何要炼这些丹呢?”

    钱晨道:“你所修的受箓之道,虽然与传统的金丹大道不同,成就的乃是本命真符。但结丹这一步,无论是修本命真符也好,修本命剑胎也罢,哪怕是武道抱丹气血,都与金丹大道很是有些关联,乃是将自身精气神汇聚一点,凝练一丝不朽之性。”

    “都是性命双修的功夫!”

    “因此在这一步,多炼一些丹药,等若熟悉结丹这一步的种种关要,对成就金丹大有益处。丹成无悔,若是结丹途中鼎倾药飞,那可不是耽误一时前程的事。”

    司倾城这才恍然点头道:“原来如此,那师兄岂不是早就能成就金丹了吗?”

    钱晨苦笑道:“我与你们不同,在结丹这一步,多半要走上九转丹道。日后没有阴神,阳神两关,神魂凝聚于一颗金丹之中。一转阴神,三转阳神,六转而元神不死,最后九转证道君。”

    “但我神魂有些特异,藏于一件法器中,所以不动则已,一动便要一步成就三转,直证纯阳。”

    司倾城有些惊异,道:“我爹曾说元神之上,便已经没有现成的道路了。修成道君多半要靠自身的道行、缘法,师兄这条道路竟然能直指道君么?”

    钱晨微微点头:“九转丹道传承至太上道祖,因此能直指道君。但师妹你家正一道也有封神榜,修成元神后,若是继承天师神职,神仙两道双修,日后凝聚一品神箓,飞升天师府,也能立成道君。”

    司倾城皱眉道:“若是如此,那为何正一道中历代天师飞升,少有直证道君的呢?”

    “神仙之道,首重功德圆满。若是任职天师之时功德未曾圆满,自然难成就道君。”钱晨笑道:“就如同我太上道,也不是每一位踏上九转丹道的修士,都能金丹九转成就道君的!”

    “说起来,兜率宫有一葫芦九转金丹,是世间少有能对成就道君这一关,都大有用处的外物。日后我若修成九转丹道,倒也能试着炼一炉九转金丹,接引度化你们成道!”

    司倾城笑道:“为何就不能是我修成天府真符,执掌封神榜,把你们统统封神?”

    “燕师兄若是修成剑仙,怕是只能用本命飞剑帮我们兵解!谁叫茅山的《上清度人经》并未传到少清呢?”

    钱晨拿燕殊打趣道。

    钱晨看到丹炉火候温养好了,便自家身边择了几样炮制好的灵草,一一投入炉中,翼火蛇自火井之下盘旋而上,围绕那白玉丹炉旋转起来。

    它从丹炉腹中的三处孔窍之中探入炉内,双翼维持着炉温,张口吐纳起药香来,口中的淡金色真火很快烘烤出了药性。

    钱晨为司倾城演示指诀,解说药性化合之妙。

    让司倾城听得如痴如醉,有恍然大悟之感。

    钱晨在丹道之上,至少是元神境界,往往寥寥数语就破除丹道之上的迷障,许多方面都直指结丹之妙。

    老仆在送合药的泉水进来的时候,听了一耳朵,都吓得满头大汗,逃出门外,生怕忍不住听得多了,惹来陶天师的惩戒。

    这乃是道门金丹大道的不传之密啊!

    若非他已经结丹,而丹成无悔,就算是冒着得罪陶天师的风险,他都要听下去的。

    这一炉丹药炼了半日,已经到了温养的关头,老仆却在丹房门外禀报道:“公主,清河崔氏的崔啖求见!”

    司倾城好奇道:“崔啖我知道,好像是师兄你的朋友!”

    钱晨坐在蒲团上给自己打扇子,闻言笑道:“是我朋友,请他进来吧!”

    崔啖被老仆领进丹房的时候,看到钱晨和司倾城正在分使一片香瓜,公主一颦一笑,都使得丹房豁然生动。他眼中的登徒子小人破迫不及待的在他眼中跳跃。

    小小精怪散发着奇异原力,滋养他的眼窍。

    令崔啖不禁微愣,暗道:“倾城公主不愧封号倾城,竟然惹得这小精怪如此躁动。”看到了钱晨,登徒子更是直接跳了下来,雀跃着要投入钱晨怀中。

    耳道神突然出现,揪着它就暴打起来。

    这些小妖怪嫉妒心极重,钱晨身上的三只就常常打闹,哪容得旁的来投。

    钱晨喝止住耳道神,看到崔啖进来,便招呼道:“你来的正好,我这一炉丹的火候差不多了。我们三人正好召开一个小小的丹会,品鉴一二!“

    崔啖躬身一礼,敬重道:“多谢师兄赐丹之恩!”

    钱晨看了他一眼道:“你感应这一关根基不错,感气极好,只要不出岔子,当能丹成上品。但若想成就一品金丹,还要磨砺道心,砥砺心性一番。”

    “如今还是轻浮浪荡了一些!”

    崔啖笑道:“谨遵师兄教诲……”

    他择了一个蒲团座下来,兴奋道:“前日师兄直入王府,剑挑那‘一世龙门’,以发代首,斩他一条狗命。实在精彩至极!”

    “我在席下看的目眩神驰,恨不得以身相代!”

    “若非是担心把王家的人招惹过来,我早就应该来拜访了!”

    钱晨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崔啖道:“席间那桓言不是叫过师兄一声道友吗?我事后打探消息,知道桓言等人顺江而下,直入建康的时候,曾经遇着过一次截杀。”

    “听闻有人破拦江之阵,断横江之流,骑白鹿随公主而去。我便知道是师兄了!”

    “那就是,你都能猜到是我,王家怎么可能不知道?”钱晨笑道:“何必避讳?”

    钱晨转头对司师妹道:“王家倒是沉得住气,这几天一点消息都没有。”

    崔啖紧张道:“王龙象要来了!”

    “而且这几天北魏派遣的使者马上就要过江了!皇帝据说身体又有些微恙,还有人暗中找了孙恩天师造反的证据,进京来报……建康城中暗流涌动,表面上平静,内里非常不平静啊!”

    司倾城道:“一定是我那几个兄弟又斗起来了!”

    她一幅头疼至极的表情,哀叹道:“其他人还好,就是那小十九,只怕又要来借我的势……”她抬头道:“小十九是那几个宗子之中,年纪最小的,比我还要小一些。”

    钱晨看到她神情罕见的有些无可奈何,但又不是真的生气,便想起来一人,道:“可是那个被王龙象挑了衣襟,划开衣裳,肚皮上一点伤痕都没有,却声称自己被剑气伤了内腑,心灵受创,要了你二十颗纯阳丹的那人。”

    司倾城气的都站起来了,抱着双臂道:“可不是他!”

    “司马睿那个混帐东西,就知道向我讨要东西,那天他见到我的白鹿,居然还有脸腆着过来,问我白鹿若是下了一只小鹿,能不能送给他!”

    崔啖接过话道:“司马景文修为最差,也是最年轻的宗子,被他几个兄弟排挤,日子很是不好过……修行之资都有些不足,因此未免有些……”他终究没好把‘无耻’那两个字说出来。

    司倾城笑道:“你为他说话,是不是因为你们两个都曾是京中有名的浪荡子,一起厮混过一段时间?”

    崔啖有些不好意思道:“是有些交情,但我已经改邪归正,很久没有去街面上混了!”

    司倾城突然沉默了下来。

    良久,她才深深叹息一声道:“若是皇伯父真的病重,我那几个兄弟只怕要闹一个天翻地覆,小十九修为浅薄,势力也最弱。他若不借我的势,就真的活不下来了!”

    言语中,一股皇家无情的血腥气息,溢于言表。

    崔啖也沉默无语,钱晨此时回头去看丹炉火候,白玉炉外烟气缭绕,透着一股草木清香。

    钱晨笑道:“丹好了!来我们分一分,见者有份。”

第七十一章凝碧血,竹林七贤

    钱晨一道法诀印在丹炉上,只见丹炉之中滴溜溜的滚出了数十枚色泽犹如雨后晴空,天青如碧的丹药。

    崔啖嗅了一口丹香,只感觉浑身血脉都是一清,运行全身的血气都精粹了一丝,不由大为敬佩,道:“师兄炼丹之术又有进益,此丹虽炼于草木,却如元气灵丹一般,药性纯粹至极,不带一丝杂质……”

    钱晨笑道:“元气,草木,金石,乃至妖魔之丹,皆是丹道的一种,并无高下之分。”

    “元气之丹虽然纯粹,但药性不如草木复杂,因此也就无法炼出一些丹性奇妙的丹药。”

    他指着盘中的灵丹道:“就比如这凝碧丹,虽然用的只是常见的灵药,但药性之复杂,要从数百种草木之性中删繁就简,提炼出四十九种需要的药性化合,而且药力不能差上分毫。”

    “其他不需要的药性杂质,便要以灵火化去,还不能损伤其他。最后一一化合,各有手法,才炼出这么一炉丹来。品级虽低,但难度却相对很高。”

    “此丹能清化气血,净化血液。”

    “服用此丹清理血液中的杂质到了极致后,所流出的鲜血沉淀下来,便会化为如同碧玉一般。乃是一种珍贵的灵药,唤作长泓碧。”

    司倾城惊讶道:“碧血丹心?”

    钱晨微微点头:“人身新陈代谢都经由血液,因此若非天生碧血丹心仙骨,体质净化能力极强,纵然让你们连服七天,将血液化碧,也至多不过三天,就又要被污染。”

    “因此此丹一个月服用一枚,保持身体的洁净,利于修炼便是。”

    “除非是武修冲关之时,要炼化体魄,身体中一丝一毫的杂质,都对炼就七魄成命魂有所妨碍。那时才要每日一丹,连服十天,将浑身血液净化至极限。”

    崔啖捻起一枚凝碧丹道:“纵然如此,此丹也是珍贵至极了!”

    司倾城将丹药分成三分,用白玉盆盂装着,笑道:“这些丹药我们用了都有些浪费,我等所食灵谷,本就少杂质,对修行无所妨碍。”

    “倒是大晋军中的武修,食量甚大,又常常吃肉,身体血液中杂质颇多,此丹对于他们,倒是破关的无上神品。”

    钱晨想起一事,突然抬头道:“先前从建康城中驰马来援的那位校尉,是叫刘裕吧!既然有援手之情,一面之交,便把我这份丹药给他送去,也算是一份交情!”

    司倾城眼睛一亮,道:“能得师兄你看重,这刘裕不简单啊!”

    “他虽是汉室宗亲,但到了他这一代,族中已经无人出仕,算是寒门。但自从他从军之后,屡次立功,武道修为也一日千里。之前东南生变的时候,谢安调他去平叛,居然枪挑败了徐道覆。”

    “如今官阶虽低,在北府军中声望却高,乃是谢安的心腹爱将……”司倾城思索片刻,道:“如今皇伯父病重,他那边压力只怕不小,以我的名义送过去,我那几个兄弟,也会少为难他一些!”

    “司伯……”她唤来老仆,将手中的白玉丹盘递过去道:“写一份帖子送过去,就说是大江之上,我司马十六谢过他援手之情!”

    老仆微微点头道:“是!”

    钱晨念及刘裕,想到他修为已经武道抱丹,七魄已经淬炼圆满,距离解化三魂,突破武道神相已经只差一步。若是率领大军,已经能凝练军道神相。

    但这等中土绝顶的修为,在南晋朝廷居然屡受排挤。

    虽然龙气对制内的军道有所克制,但也实在憋屈,那些司马家的宗子又算什么?两方直面,只怕刘裕不率领大军,都能单挑他们全部。

    可一旦被纳入了朝廷,纵然是刘裕这般的人杰,也不得不屈服于一群庸庸碌碌之辈下。

    新安公主、王衍等人愚蠢至此,未必没有其因?

    想一想,若是刘裕这般修为的兵家修士,在朝中权贵面前,都要低头俯首。这些人渐生夜郎自大之心,也就不难理解了。

    “难怪道门真传,除了正一道本身就在权贵世家之中收徒,其他甚少在中土行走,更少露面于朝堂。”钱晨心中暗道:“红尘浊气三千丈,从来蚀骨暗杀人!”

    “世俗礼法,果然是我辈道心的大敌。修道之士,若从小知礼,便算是废了!”

    想到这里,钱晨点了司倾城一句:“师妹须多读一读杨朱道书,离经叛道未必不可,为人当无礼一些比较好!”

    旁边正接过丹盘的老仆,听闻此言差一点把手中的白玉盘摔了下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钱晨,眼中犹然不可置信,甚至带着一丝自我怀疑,

    “他说什么?是我听错了吧?他方才应该说的是,女子要知书达理……”老仆脑袋嗡嗡,不知道要不要出声阻止钱晨这种混不吝的想法灌输,但最后只能苦笑退下,暗暗准备给陶天师传信。

    崔啖听闻此言,却兴奋的击节而起:“师兄说的甚合我意,繁文缛节,最是消磨意气……”

    “你反而要多学一些礼法。”

    钱晨指着他道:“磨一磨轻浮。”

    司倾城若有所思道:“这倒是有些前代竹林七贤的味道,他们放浪形骸,不拘礼法,却为世人所重。可惜……”

    她无奈一笑道:“他们声名最盛时,却也是我司马家威势最强之时,武帝在位,颇有些倒行逆施之举。七贤之首嵇康因此被害。我曾听爹说过,此人性情旷达,极有风骨,临终一曲广陵散,几有元神之威。”

    “那是因为他们是高第世族!”钱晨心中暗道:“礼法乃是消磨下层的道心,以种种规矩束缚下层寒门,底层百姓的。世族发现礼法对修行的不利后,自然也会有所反思,但这种反思从来不为黎庶。”

    “这等反思,也必然会触动更上层的逆鳞!”

    但钱晨并不道出心中所想,只是反问道:“此七人修为如何?”

    司倾城这才又有所思,道:“俱是当世人杰!”

    谈话间,刚刚出去的老仆又来回报道:“公主,琅琊王氏司徒王戎求见!”

    “王师徒!”

    钱晨眼睛一亮,起身道:“稍等,我去拿我的羽扇纶巾瑶琴来!”

    司倾城笑道:“刚才提到竹林七贤,七贤之一就来了!快请他进来……我们一起去客堂等待罢!王安丰不比王衍,为人是有些真材实料的。我父亲点评七贤的时候,曾盛赞过他,不可小窥。”

    倒是崔啖有些畏惧,犹豫道:“王氏来意不善,只怕是来问罪的!”

    “问罪?”钱晨回头笑道:“我们有何罪?”

    钱晨长笑而去,果然拎着那把羽扇回来了。大摇大摆的跟着司倾城来到白鹿堂内堂之内,在中庭等待。

    不久之后,便有一位儒雅中年人徐徐而来,他衣袖宽大,袖袍宽松,美髯须,身后跟着其弟王敦。相比王敦看到钱晨之后,那一刻的眼神凌厉,王戎至始至终不急不徐,气度从容。

    兄弟两人,竟然都是阴神境界。琅琊王氏的底蕴果真不凡。钱晨算来,他已经知晓王家阴神之上的强者,便超过了十指之数,一家的实力便比许多仙门还要强横。

    起码就钱晨所知,东南吴钱两家控制的吴越剑阁,就并未有这般实力。

    钱晨也有些麻爪,这样的世家倾力培养的下一代领袖人物王龙象,岂是寻常之辈?

    他倒不是怕了此人,但若琅琊王家那些阴神,阳神的高手一拥而上,就算五个钱晨一起也得掉头逃命。

    只是一个王羲之,他便不是对手。更何况隐隐有传言,王家这一代的家主王导,已经有元神境界,这才震慑司马家不敢妄动。

    看到了几人,王敦先行上前问罪。

    “足下何人,竟因为一些口舌小事,就打破我家门,闯入宴中,持强横辱,真当我王家无人吗?”王敦朝着钱晨缓步而来,走上台阶迈入内堂,气势沉凝。

    一步一步,都踏在钱晨的脉搏节奏上。

    钱晨却只是笑道:“王衍摇唇摆舌,阁下咄咄逼人。是嫌一颗首级不够,还要再丢两颗吗?”钱晨瞥了一眼他头上的发髻,意味非常明确。

    “我就当你琅琊王氏,人人都有两颗头颅好了!”

    “你……”王敦大怒,司倾城扣住袖中的元阳功德印,王戎眼中流露一股异彩,他深深看了钱晨一眼,呵止其弟道:“处仲,且慢。”

    “夷甫言语谈及早逝的蒲世主,颇有不尊重,惹得公主生怒,也是常情。但我王家不可辱……”王戎看着陶天师的份上,退了一步,不然若是让陶天师知道王家打上门来,只怕要闹的王家面子上更不好看。

    登门是客,纵然要做恶客,也得有规矩。

    王戎从袖中抽出一物,平静道:“你们是晚辈,我等也不想以大欺小,小辈的事情,便让小辈去争。”他转头对钱晨道:“等龙象回来之后,他自然会去找你!”

    “我等着他!”钱晨微笑道:

    “阁下自出师门,行走天下以来,初至武康,结实这位崔氏子,而后南下九真,凝煞炼罡,最后开辟雷海,开启道门前辈的镇魔秘境。期间杀戮甚重,一向无情。”王戎将钱晨降世之后,在中土的行迹大致道来。

    不经意间,就露出一种一切尽在掌控的气度。

    他微微稽首,沉浑的气势朝着钱晨压去,平静道:“敢问足下出身何门?”

    钱晨抱拳道:“太上楼观,真传钱晨!”

    王戎并不意外,魔穴之中的种种,他知道的只怕比金雷两家还要清楚,甚至亲自去信,问过了广陵陶侃。

    这几天来,王家并非是在等待,而是做足了准备,才登门拜访。

    太上楼观……这答案让他心中又是疑惑难解,又是迟疑。

    楼观道灭门之事,到了他这个层次自然不是秘密,但其中意味,很是深长。和许多人一样,他也是在楼观道被灭门后,太上道震怒的举动之中,才看出了一些楼观道的底蕴。

    他见到钱晨之时,发现三人身上笼罩着一层丹气,清灵精粹极是不凡,只是一眼,他就看出了一些丹气的玄妙,证明情报之上,此人善于炼丹的传闻不假。但那些最夸张的传言中,此人都快成神仙了。

    魔穴之中,算计几大世家。

    镇魔铁殿中,借助阵法禁制杀金家阴神,重创雷家老祖,还有传言雷家老祖被他所杀,其中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将其一一分辨出来,得到此人的完整情报,才是他此来的任务。

    世家底蕴,不只是在王龙象手里有多少神通法术,法宝真符。

    更是在王龙象出手之前,王家便已经准备摸清楚钱晨身上的一切秘密,待到龙象真的出手之时,定然会让其威如九天之龙,深不可测;其势如九地神象,力不可挡。一出手便能击垮一切。只要有所准备,钱晨的功法修为,神通法术,法器法宝,王家都能弄到克制之物。

    若钱晨真的和王龙象在伯仲之间,只此一步,便能让王龙象胜的摧枯拉朽。

第七十二章幄机经,三阵之比

    “先前书平被人蛊惑,竟在大江之上设阵阻拦朝廷使者,还是钱道友出手破了他的阵法,免得他犯下大错。”王戎点头道:“江上一战,钱道友数次出手,着实风采不凡!”

    钱晨腹诽:“明明是谢道韫布下的阵法,你们是怎么推到王凝之头上的?”

    面上却微微点头道:“王司徒何意?”

    王戎微微一笑道:“钱道友踏我王家门第,于宴中辱我兄长后,扬长而去。实在是辱人过甚!因此我今日登门,想要向道友请教三招。道友若是胜我们兄弟,在下即刻掩面而去。若是我侥幸胜了两招,还请道友摆下赔罪酒,向我兄长谢罪!”

    司倾城皱眉道:“你们输了只是掩面而去,不用向师兄赔礼吗?”

    崔啖迟疑道:“而且听司徒之意,就算钱师兄赢过这一局,王家也并不会放弃找麻烦?”

    “没错!输的只是我王阿戎,并非王家。因此就算钱道友赢过我们,龙象依旧会上门领教!”

    王戎道:“当然道友若是胜了龙象,我王家也不是那等纠缠不清之辈,自然就认了此辱!”

    崔啖道:“那王司徒这个赌约,未免也太占便宜了!”

    “在下出手,本来就算是以大欺小了,所以自然不会占这个便宜。听闻钱道友阵法修为高绝,因此若是钱道友胜了两局,我便将王家秘藏的上古阵法绝学《风后握奇经》奉上,让道友翻阅一个时辰!”

    “而且赌斗只凭神通术法的手段,并不力拼修为,正面斗法。三场赌斗点到为止,胜出条件,我等共商!”

    “风后握奇经!”

    崔啖和司倾城骤然色变,此经又名《幄机经》,乃是上古之时天帝之臣、大神风后所作,蕴藏天地之密,阵道玄机。天周神朝开国宰相太公望加以引申,传至王家先祖,仙秦天魔将王翦手中后,又添补了兵家传承,乃是中土最为精深的一门阵法传承。

    此经兵、阵合一,蕴藏宇宙玄机,天地之妙。

    有夺天地之造化的无穷玄机。

    王家肯拿出此经来,任谁来说,都是诚意至深了。若是崔啖与人赌斗,要把自家《天衍五行玄经》拿出去,只怕他爹能扒了他的皮!

    司倾城暗自皱眉,王家肯拿出此经来,莫非是发疯了?

    甚至连钱晨都有所心动……

    “于阵法一道之上,我虽然不甚精通,但是我觉得我悟性资质还可以,只是缺少了一门如《太上丹书》这般提纲挈领的阵法传承。”

    “《风后握奇经》在轮回之地都要十万道德才能一窥真容,王家这次的条件,真有些叫人无法拒绝。”

    钱晨心中称量了一下自己节操,暗叹道:“本来我是不想的接受的,但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

    王戎看到崔啖,司倾城的震惊神色,笑道:“两位不要误会,我能给出的并非《握奇经》全本,而只是记载经中天地风云、龙虎鸟蛇八阵的《握奇经续图》!”

    崔啖和司倾城非但没有恼怒,反而微微的松了一口气,若非如此,这条件就太玄幻了。

    钱晨却微微皱眉,突然开口道:“若是如此,我还要加上一个条件……”

    王敦恼怒道:“小辈,休得如此贪婪,《握奇经》都奉上了,你还要加什么条件?”

    钱晨一声冷笑:“《握奇经》虽重,在钱某心中,却未必比得上‘钱晨’这两个字的分量。你若不愿,等王龙象入京,再在剑上决个高低便是。”

    王戎伸手拦住了王敦要说的话,只是平静道:“钱道友有什么条件,我们自可商量,不听一听,未免失了气度。”

    钱晨笑道:“王道友,你之算计我也清楚,参悟阵法最耗精神,无非是以此物乱我心志,在决战之前,叫我徒耗精神。但这《握奇经》钱某还真就想看看,你要让我赔罪,钱某却不知何罪之有。”

    “我一生不须低头……”

    钱晨心中自有一股傲气,他甚至想问问王戎,可知他低头有多重么?

    “因此,《握奇经》换我低头,却是不能。我要加的条件是……若是我胜了这三阵,王衍便要向我师妹赔罪!”

    王戎微微一愣,感叹道:“若是如此,简直就是让兄长去死……”他犹豫片刻,才抬头道:“我素知夷甫,无法替他答应,但若是道友胜了三阵……”

    他长身而起,对司倾城道:“在下愿替他赔罪,为公主正名!”

    司倾城顿时动容,却对钱晨摇头道:“师兄不必如此……我大可自己打回来!”

    王敦一瞪眼,还打!

    今天一个打上门,明天另一个打上门,这是当王家是什么了?茅厕吗?来来去去!

    钱晨笑道:“既然如此,那便约定了!”

    王戎也笑道:“君胜过两阵,《握奇经续图》奉上,君胜过三阵,明日我便在京中世家面前,向公主告罪!”

    钱晨向院中天井伸手道:“请!”

    王戎笑着随王敦一并出门,双方来到天井中,王戎道:“第一阵,便是较力之比!”

    “由我族弟王敦替我下场,双方角力,力弱者败,一目了然!”

    崔啖皱眉道:“这还不是比拼法力?以大欺小?”他是关心则乱,但钱晨却无论如何,都不会认为王家以大欺小的,这世间,没有人能比他大!

    因此钱晨抬手制止了崔啖,却听王戎笑道:“崔小郎君,我族弟乃是兵家修士,未有军气,一身修为施展不过三分,如何以大欺小。”

    钱晨点头道:“那便如此!”

    王敦解下袖袍,露出精壮的上身,他一声怒吼,浑身气血冲天而起,司倾城身边旁观的老仆不禁后退数步,为其气魄所慑,老仆回过神后,看到司倾城还站在原地,毫不动摇,不禁又羞又愧。

    心中暗道:原来,我已经保护不了公主了!

    王敦身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武道神相虚影,其体魄命魂,驾驱三魂,神相的每一寸,都蕴藏了极大的法力,只凭气血力量,便几能粉碎任何神通之下的法术。就算是修成神通,能威胁到他的,也是寥寥无几。

    钱晨脑后丹气犹如云霞蒸腾,在他头顶,化为一只碧色的大手。

    钱晨笑道:“来吧!”

    武道神相怒吼一声,并未使用手中的铁鞭,而是伸出大手,朝着钱晨抓去。

    先天一气大擒拿所化的大手,拽住了武道神相的臂膀,钱晨虽然甚少使用这门大神通,可那是因为其本质太高,乃是元神之上才能真正使用的大神通。

    于他这个境界,即缺少如同无音神雷一般大范围的aoe伤害,又或是本命飞剑、冰魄神雷这般一锤定音的力量。

    这是一门纯以法力伤人的神通,法力越强,越是威能无匹,钱晨修行时日终究太短,要到结丹三转之后,这门大神通,才能发挥出它原本的威力。

    但即便如此,这门大神通,也不是区区王敦没有军气支撑,不过二流的武道神相可以胜过的。

    先天一气擒拿手抓住神相双臂,丹气滚滚如潮,将那神相硬生生的提着双臂,拔了起来,王敦面色赤红如血,连连怒吼,但脚尖还是一点一点的离开了地面。

    他羞愤若死,大吼一声,散去了身后的武道神相。

    第一阵,钱晨轻胜!

    滚滚丹气钻入钱晨后脑,王敦狼狈的落到地面,他羞惭欲死,退回了王戎身后。王戎也有些震动,看着钱晨的眼神越发凝重,他只是微微点头道:“第一阵是我们输了!”

    “大兄!”王敦面色赤红,却不甘心道。

    王戎微微抬手:“处仲,愿赌服输!”

    “下一阵便由我来……”王戎道:“听闻钱道友琴艺无双,于江上声破十万道兵,横断大江之流,琴道乃是雅事,在下正好也稍通一二。

    他自袖中抽出一只长萧,立在胸前道:“此阵琴箫之间,谁乐声被压下,便算谁胜!”

    钱晨哈哈一笑,抱起大圣雷音琴道:“不枉我带上了琴!”

    “王司徒,请!”

    萧声悠扬而起,犹如鹤鸣九皋,不提那悠远闲逸,犹如苍天鹤鸣的意境,只是这萧声传扬出去,就连戒备最森严的皇宫之中,都无法隔绝,便知其不凡。握在宫中床上的一位男子微微抬头,看向了窗外,眼神似有些惆怅!

    灵气悠悠化为白鹤,在院中起舞,此等奇景令人杀意顿消。只想静静的看着那几只白鹤悠闲度步。

    钱晨箕踞而坐,琴横膝头,初而只是安静的欣赏着王戎的萧声,听到妙处,甚至击琴为节,为其拍打节拍。到了萧声最为悠扬的一段,钱晨才左手按弦,右手轻挑,一声琴音犹如裂帛。

    松风阵阵,琴声流水,高低呜咽,各自成声。

    初时琴箫合奏,萧声如同白鹤舞于九皋,琴声如高山流水,山水之间,白鹤起舞,琴箫合奏分外和谐。但随着琴声展开,春去秋来,山水之间琴声慷慨低咽,秋风之中,自有另一番山水之色。

    而白鹤却飞往北去,空留鹤鸣……

    如今刚刚入秋,琴声竟与天地合一,让人一时分不清哪是琴声之情,哪是天地之情。

    白鹤已经无影无踪,萧声也停了下来。

    王戎感觉琴声渗透自己的肺腑,让他根本无法再吹奏,更有一种天地悠悠,怆然涕下之感。他手指在萧孔之上按了几下,但肺腑之中却无法吹奏出稳定的气息。

    王戎黯然长叹,低声道:“天人合一!琴声如雷,激荡肺腑……我输的不冤!”

    就连这两句话,他都说的断断续续的。

    钱晨琴声渐息,王戎长身而起,肃然道:“两局结果已定,道友已经赢了。可还要比第三局吗?”

    司倾城上前替钱晨收起大圣雷音,悄悄拉了一下他的衣袖,钱晨却道:“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为何不见识一下王道友的第三阵呢?”

    司倾城微微撅嘴,瞪了钱晨一眼。

    王戎却大笑起来:“好,好!”他诚恳道:“夷甫若能得见道友今日风采,何至于如此失眼,纵然龙象可能赢过你,但终究是夷甫错看了!”

    “道友风姿,若是入不了那神州二十八字?此虚名,又有何可看?”

    王戎展开一幅画卷道:“最后一阵,听闻道友于横江之上,片刻便画出长安盛景,我有王家家传的《山河锦绣图》一卷,道友若是能在其中走上一遭,便算是我王家败了!”

    钱晨看了一眼那图中的半壁山河,江南锦绣,笑道:“你拿出的若是《山河社稷图》我也就认了!半壁江山,如何能称锦绣?”

    说罢,便擎伞而起,直入画中……

第七十三章八阵图,青绿山水

    画卷上,水墨铺陈的锦绣河山骤然生动,一条大河波光粼粼,卷起浪涛,气象万千,钱晨撑开天罗伞踏入画中。只见画卷之上,多了一个撑伞而行的书生。

    书生立身于大河之上一叶小舟的船头,乘轻舟沿江而上。

    王戎面色凝重,伸手一指半空中悬浮的画卷,只见卷中的长河骤然翻起巨浪,画中阵法禁制发动,从四面八方而来,伴随着浊浪翻腾,攻杀向那一叶小舟。

    钱晨撑起天罗伞!

    画卷的上留白的天空,渐渐泛起青色,微微发黄的画纸上,一点清脆染蓝了天际。那色泽渐渐浓郁,很快,便让天空苍蓝一片,这色彩犹如雨后洗过的青天。

    青天垂下,护住那一叶小舟,任由禁制所化的浊浪如何汹涌翻腾,都侵入不了舟船之内。

    钱晨坐在船头,伸手抱膝,阅览着两岸的山水。

    他肩头,一个豆芽般的小人抱着毛笔雀跃着,王戎瞳孔微缩,眼中泛起一层异彩。

    只见画中的小人提笔点化两岸青山,山川景色尽入它笔中,随着UU小说流露,为峰峦、河流、飞瀑染上了色彩。

    青天之色落下,在那小妖怪的笔尖,染的峰峦皆青,河流呈碧,青绿层层铺染,用笔精细而不琐碎,用色瑰丽而不火燥,气韵十足。

    两岸山峦,舟下河流,随着钱晨小船逆流而上,都改换了颜色。一种明艳而不妖娆的金碧色泽,却描绘了一幅初秋的江景图卷。

    钱晨所至之处,浊浪平息。

    初春的山水泼墨锦绣江山图,春去秋来,化为一片青绿的秋景山水。

    王敦见得这一幕,脸色阴沉,怒道:“此人在江山锦绣图中走一遭,还不罢休,竟想要在其上着色,改画一副。”

    “这画完了之后,是我们王家的锦绣江山,还是他的青绿山水?”

    随着画卷展开,峰峦、河流、飞瀑、村落、长桥、栈道、松柏、修竹、车马、舟船、行人、渡者一一呈现在众人眼中,在钱晨肩上那小妖怪UU小说重新着色。

    黑白墨色之外,青绿碧金的艳丽色彩流淌而出。让画外的众人感觉耳道神UU小说的,才是真正的锦绣山河。

    一匹长卷很快就到了尽头,南国山水精髓气韵,尽入此画之中。到了画卷底部的留白处,钱晨接过耳道神的画笔,一笔挥洒,劈开了蜀中山峦环绕,笔锋直指关中,在那画上,画了一座城!

    长安!

    王戎脸色巨震,不禁伸手抓住那画卷,他几欲拿不住画,口中喃喃道:“长安!长安!”王戎看着那城,道心竟然稳定不住。

    长安……除了是大唐的风华,又何尝不是所有南渡世族的心结?

    举目见日,不见长安。衣冠南渡,几家侨姓。

    王敦见状连忙夺过画卷,用力一卷,画卷飞舞而起,画中山水崩塌,禁制回卷,朝着钱晨的所在碾压而下,将那画中的天地毁去。

    王戎脸色大变,道:“处仲,你在做什么·?”

    崩毁的天地,倾覆了山河,涛涛的毁灭之潮席卷钱晨所在,钱晨却在那长安城中回首顾盼,看那天地崩毁的骇然浪潮,冲击在古城上,却巍然不动……

    王敦面色狰狞:“大哥,他要毁你道心啊!”

    司倾城已然暴怒,拔出袖中的银蛟刀暴起,大袖挥舞,一枚小小的玉印,朝着王家两人砸去。

    王戎忙道:“公主且息怒!”

    《颢天玄经》的法力开辟重重虚幻天地,将那一枚玉印陷在其中,玉印所至,破气了七十七重天,才停了下来。王戎看着距离自己只有数层虚幻天地,几乎悬在了自己鼻尖的玉印,心中抹了一把冷汗。

    同时悚然心惊,十六公主的修为进益太快了!

    这时候,他们身后的山河图卷中,一道剑光乍起,直刺王敦。王敦身上武道神相骤然凝聚,神相手持双锏,豁然往身前一劈,力如劈山。

    可那剑光却势如破竹,瞬间便贯穿了神相,将那一股精神斩却,王敦身躯巨震,一口鲜血喷出,王戎却浑身僵硬,并不敢动。

    因为有情剑尖,已经直指王敦的瞳孔,悬在虹膜之上不过针尖大小的距离。

    王戎连忙长拜,躬身道:“舍弟无状,冒犯了道友,望道友恕他无知。”

    钱晨语气森然:“我说过,只当你们王家人有两个头颅,再有下一次,我就杀你!”

    说罢,便挥剑斩下王敦的发髻!

    王戎这才松了一口气,拉起披头散发的王敦,钱晨铺开画卷,只见画中山水已经尽数还原,只是早已不是王戎带来是那泼墨挥毫如云如烟的摸样,而是一片青山绿水。

    王敦发动画中禁制,摧毁了画中的一切,却也等若将这幅画卷重新洗练一遍,禁制恢复后,却意外将钱晨留下的气韵摄入其中,将这幅画完全改变。

    现在这东西姓钱了!

    王戎看那画卷徐徐展开,到了巴蜀,却经由汉中展开,陇西,关中的山水气韵,最后停留在长安城处……

    他看到长安陌生而又熟悉的种种,不禁黯然泪下。

    “半壁山河终圆满……”王戎拜服道:“这锦绣山河,当属于钱道友了!”

    钱晨提笔欲补完北地河山,但他要画潼关之外的时候,突然顿笔,想起在这个世界,他还未游览过北地河山。

    关东之外,他是一点记忆也没有的。

    关中,西域他是以大唐的河山来画,纵然气韵有差,但那股繁华锦绣之意,却分外契合龟缩南方半壁的侨姓士人的想象。

    但关中之外,他总不能画上河南河北的高楼大厦,火车铁路吧!

    钱晨只能叹息道:“看来只有游历过北方,才能继续慢慢填补画完了!”钱晨微微摇头道:“缺了北地,就称不上锦绣山河,此图还是叫江山秋色图罢!”

    “等我什么时候画完,在改回原名!”

    钱晨恬不知耻的将耳道神的功劳据为己有,小妖怪傻傻的在钱晨的肩头一蹦一蹦的,毫不在乎自己的大作,寄托在了钱晨名下。

    王戎从袖中拿出一张阵图,奉上给钱晨道:“这便是王家《握奇经续图》,世间天覆、地载、风杨、云垂、龙飞、虎翼、鸟翔、蛇蟠八阵,流传甚广,但凡兵家传承,总会记载一二。”

    “但除了前汉诸葛武侯丞相所创八阵图外,就只有我们王家的《幄机经》,得了奇门遁甲阵法之道的精粹。诸葛家八阵图,由风后传太公望,太公望传黄石真人,黄石真人传留侯,留侯传至武侯!”

    “而我王家《幄机经》,由风后传太公望,太公望传鬼谷子,鬼谷子传先祖王翦!”

    钱晨摊开阵图,只见其上八阵罗列,蕴藏无穷奥妙,寻常修士多半如看天书,半点也参悟不出来,若是元皓这般的半桶水来了,只怕看上一眼,便会心神沉入其中。

    钱晨想来,他多半只能看到鸟翔阵,便会心血枯竭而死,

    也只有谢道韫和钱晨这般阵法修为入了门的,才能浏览全图,稍稍参悟。

    王戎道:“三阵皆覆,舍弟又冒犯在先,在下除了明日在世族面前,会给公主赔罪之外,这次借图给道友参悟,就不设时限。只以一次为限。道友能参悟多少,便是多少。王某两人只在旁边等候!”

    司倾城这才脸色稍虞,对钱晨道:“师兄你要在静室参悟吗?”

    钱晨微微摇头道:“就在此处吧!帮我拿一些算筹,蓍草来便好!”

    司倾城欣喜道:“我这里都有!”便雀跃而去,不一会就拿了很多蓍草的根茎进来,还有几件用于卜算的法器。

    钱晨摊开阵图,沉思起来,不时摆弄手中的蓍草,以易推衍。

    《幄机经八阵图》的组成,是以乾坤巽艮四间地,为天地风云正阵。

    西北者为乾地,乾为天阵。西南者为坤地,坤为地阵。东南之地为巽居,巽者为风阵。东北之地为艮居,艮者为山,山川出云,为云阵。

    此四阵乃是八卦之要,为八门阵法最为精深的传承所在。蕴藏奇门遁甲的全部奥秘!稍精通此四阵,则中土世间八门阵法再无钱晨不可破得,此界也再无可困钱晨的禁制。开休生伤杜景死惊,此八门犹如掌上观纹。

    又以水火金木为龙虎鸟蛇四奇阵,布阵是左为青龙,右为白虎,前为朱雀鸟,后为玄武蛇,虚以其中。

    此四奇阵上应星宿,乃是紫微三桓术法之精。

    又蕴藏五行之密,虽然于阵法根源之上稍逊于四正阵,毕竟周天大秘,八卦五行,八卦乃阴阳之变,比五行更接近阵法本源。

    正奇合一,八卦五行,便已将世间一切阵法的根本道理,纳入其中。除非各教主道祖所设之阵,否则一切阵理无出其外。

    钱晨看过四奇阵图,这才恍然——

    他知道建康大阵的布置,出自何处了!正一道张天师……那不就是留候之后吗?难怪所设的阵法,分明出自八阵图。难怪武侯在金陵留下的算计,将南晋的国运都坑了进去。

    难怪世家能在大阵之上,动下手脚,截取朱雀之象以自重。

    原来,他们的传承,居然都出自一个源头。

    这八阵图便是记载金陵风水,建康大阵的总枢机秘!

    钱晨微微抬头,看了王戎一眼,明白了南晋立国后,王家何以大兴。这八阵图以钱晨的阵法修为,只能稍稍涉猎天地风云四阵,参悟龙虎鸟蛇四阵。

    而且若是只能参悟一次,多半从蛇蟠开始,到了龙飞阵,便要耗尽精神,再参悟下去,只怕到了和王龙象决战的那一日,都无法恢复。

    如此以疲劳之身,精神枯竭之态上阵,胜机自然渺茫。

    但有如此机缘在前,有多少人能忍得住诱惑,点到为止呢?真痴迷阵法的,恐怕一个也没有。

    “王家倒是好算计,难怪如此大方,把记载建康大阵枢机,天下阵法本源的八阵图都给我看。那比斗三场算什么,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钱晨能不能忍住诱惑,其实也很难说。

    毕竟对于他这般修道之才来说,什么功名利禄,女色权势,都已经不成诱惑,唯有大道在前,是任何一位修道之才,哪怕太上道祖都拒绝不了的。

    朝闻道,夕可死!

    大道在前,生死都能置之度外,何况是一场决斗?一点荣辱?

    可以说,钱晨若是忍了下来,反倒说明他的荣辱之念,尚且在大道之上,反而前途略有一些暗淡。

    “好在我藏得够深!”钱晨暗道:“你以为我是太上道传人,楼观真传?其实我是先天灵宝啊!”

    一念之下,神魂之中的道尘珠本我灵识微微触动,将整个阵图都烙印了下来!

    “傻了吧!爷是挂……哔……”

    钱晨将精神投入到手中的八阵图上,仔细参悟了起来,身旁司倾城相对王家两人而坐,为他护法。而崔啖坐在旁边,努力做出一副正在护法的样子。

第七十四章四象神,天覆地载

    风为蛇蟠,附天成形,势能围绕,性能屈伸。

    四奇之中,与虎为邻,后变常山,首尾相困。

    钱晨从蛇蟠阵看起,将阵法以蓍草算筹拆解为六十四阵,一面以周易六十四卦推演阵法变化,一面暗暗将阵法形势,与身入建康城时,对建康风水形势气韵的惊鸿一瞥暗暗对应。

    他的本我乃是太上道尘珠的灵识,甚至能直接在珠内构建阵法,进行推演。

    这一阵他看的极其慢,不断与玄武湖阴阳相济的形势相互对应,一面也在思索谢道韫所布置的拦江之阵中,有关八阵图的脉络。

    钱晨入城之时,便已经看出谢道韫拦江之阵和建康镇城的四象周天大阵之间的联系。

    但他并未想到,两者居然同出一源。

    而谢道韫的拦江之阵,也并非学至张天师布置的四象周天大阵,而是直接习至蕴藏八阵图一切枢机变化的《幄机经》。

    这一刻,原本两大阵法之中,那些云遮雾绕,掩人耳目的地方,在钱晨眼中都渐渐清晰。

    王戎不知道,他一念之差,为了算计钱晨而给出的八阵图,竟能让钱晨完全洞穿了建康大阵的种种玄机。这般后果,等若李唐国都的长安大阵,被钱晨完全控制。长安之战时,钱晨能用长安大阵做什么,今日建康之中,他就能利用建康大阵做什么。

    这镇压金陵龙气,掌握司马家国运的阵法,除了司马家自己,还有布置阵法的张天师,掌握《幄机经》的王导,《八阵图》的创造者诸葛武侯,皆能掌握其密。

    现在又多了一个钱晨!

    简直都漏成筛子了……

    钱晨这一阵推演的特别慢,直到月上东天了,才翻到下一阵鸟翔阵。王戎等人也不着急,八阵图等若是天下奇门遁甲的总纲,阵法之理,无出其外,若是能看的太快,才是出鬼了。

    谢道韫嫁入王家后,闭关参悟了三十年才稍有所成。

    钱晨要是几个时辰就能看完,只会叫王戎心惊胆战。

    鸟翔之阵,合朱雀之势。在秦淮河畔参悟,等若面前就有一个参照,而且参悟蛇蟠阵时,钱晨已经悟透了许多八阵图的基础,因此这一阵只花了两个时辰,到月上中天的时候,便看完了。

    白鹿堂后,秦淮河流经此处的河段上,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九个漩涡。这些漩涡看上去就像无意间打起的旋儿,在码头旁一点都不起眼。

    接下来的虎翼阵,钱晨又只花了一个时辰,待到东方未明的时候,他在王戎两人凝重的目光下,翻开了龙飞阵。

    王戎眸子里泛着奇光,他凝视着钱晨,将钱晨推演阵法的算筹变化,尽收眼底。

    司倾城发现了他全神贯注的神色,像是想起了什么,伸手一指,一道薄薄的烟气飘出,笼罩了钱晨。王戎微微一笑,不以为意,依旧出神的观察。

    司倾城越发忧心忡忡……

    钱晨经历与谢道韫时,魔性显露参悟阵道的那一次后,阵法修为又有进益,按照他自己估算,若是全神贯注翻阅三天,应该能看到风扬阵。

    但他被司倾城提醒,发现了王戎的动作之后,心中一动,在凝视参悟龙飞阵时,他便用真气逼出了额头上的汗珠,同时脸色泛白,做出一副心神极度凝聚的模样。

    惹得旁边的司倾城暗暗焦急。

    看了半阵,钱晨假作心神枯竭,精力不支,竟无意中碰倒了旁边的灯盏,鲛人明珠坠落,流光逸散,钱晨发髻微乱,衣裳不整,眉头紧锁,一副心力枯竭的样子。

    司倾城惊呼:“师兄!”

    钱晨身躯晃了晃,虚弱道:“是我强为了……此阵图,我只能看到这里了!”

    钱晨虚弱的站起身来,对王戎道:“还请道友收起此图吧!”

    旁边的王敦见状,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喜色,看着钱晨的眼神,又恢复了世家那副作态,一副你能击败我,但还不是在我王家的传承下露了怯的模样,得意之色暗藏?

    王戎双手接过阵图,对钱晨微微一拜,道:“出来的久了,恐家里担忧,公主、钱道友,我等这就告退。”

    老仆送他们出去,司倾城担忧的唤人拿清心补神丹来,又命后厨做温养心神的汤药,岂料刚一回头,就看到钱晨精神奕奕的坐了起来。

    崔啖吓了一跳,叫道:“莫不是回光返照!”

    司倾城用旁边的挑灯竹条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怒道:“回光你个耶耶……师兄!”呼唤钱晨的时候,她便收敛怒容,转为关心的神色。

    钱晨笑道:“没事,骗他们的呢!”

    司倾城这才转忧为喜,但很快有皱眉道:“师兄,大道难求,有这般好的机缘放在面前,为何要因为骗这两人而荒废了呢?只要把阵图参悟到手,就算被他们看出一点底细,也都是小事……”

    钱晨抬手止住她,笑道:“龙虎鸟蛇四阵,已经尽入我胸。但要强看天地风云,还力有未逮,故有此作态。”

    “而且我已经勉强记下一部分的天地风云之阵,剩下只是道途取舍而已。若是觉得可惜,大不了将四奇阵悟透后,再去王家索要……”

    “那时候,让他连真本都留不住!”

    司倾城一挥拳头,兴奋笑道:“还要再把那一池鲈鱼都抢走,养到我的庄子里!”

    “哈哈……”三人大笑起来,内堂一片快活的气氛,待到老仆拿着养神汤奉来的时候,钱晨又靠在矮榻,一副脸色苍白,娇弱无力的样子。

    王家兄弟两人到了码头,准备乘船而下,回到乌衣巷。王敦冷笑道:“让他胜了三阵,如此强横,还以为有多了不起呢?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王戎冷哼一声:“先前是谁让人吊起来打,斩落了发髻……”

    王敦有武将的性子,摸摸头上的青茬,并不以为意,但兄长的震怒,依然让他有些诧异。

    王戎道:“你第一次翻《幄机经》,看到了第几阵!”

    王敦脸色有些苍白,道:“只到了第二阵!”

    “囫囵吞枣,尚且如此,有何脸面笑人家看到了龙飞阵的人?你可知道谢道韫第一次观阵,也只看到了云垂阵,同样也只看到了一半。而且你们有《幄机经》真本注解,此人只看的是阵图而已。”

    王戎劈头盖脸训了王敦一通,却有稍稍舒了一口气,道:“这位钱道人,真是不可小窥,他成丹之品,只怕丝毫不逊于龙象。这次我来试探,看一看他的神通法术,根基道行。”

    “对其法器神通,都不在意!”

    “因为大家都有法器神通,龙象乃是我王家鹏儿,有什么神通,我王家会输给他,有什么法器,是龙象比不上的?这两处,龙象绝不会输给他。”

    “唯有一事让我担忧……”王戎负手站在船头道。

    王敦脸色变化,低声道:“可是此人的阵法修为?”

    王戎微微点头:“阵法之术,最善于以弱胜强,有颠倒造化之能,此人能胜过谢令姜,若是真的阵道无双……龙象未免会找了他的道。”

    “因此,我才力主将八阵图与他一关,乱他心智,同时试探他阵道深浅。原本想的是此人若是晓得取舍,但为《八阵图》耗尽心神,放弃那一战。”

    “如此我王家不战而胜,叫他得了一些补偿,此事便完美的化解过去,陶天师那里我们也有话说。”

    “但今日一见,不知是喜是忧啊!”王戎满面愁容。

    王敦问道:“兄长此言,又有何话说?”

第七十五章暗算计,窥日神眼

    “此人天资着实惊人,法术神通,根基道行,乃至随身法器都无一不精,虽他自称是楼观道门下,但楼观道若有此子,何至于如此简单便被人灭了门?”

    “此人当是太上道培养,用来重振楼观的道门种子。”

    王戎道:“若是如此,这布局就稍欠了那么一丝转圜。而且此人在阵法之上天资纵横,怕是只稍逊令姜一筹,他只参悟了龙飞半阵,又可见如今阵法修为,还差了令姜一个境界。但得了《八阵图》,恐怕会很快就赶上了啊!”

    “龙象纵然能胜他一次,若不化解仇怨,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这般人物,斗得是道行。如此胜了眼前,却为后来留下隐患,真叫我不知祸福!”

    这时候,船从码头缓缓驶离,王戎站在船头,眼角看到了不远处水面上的九个漩涡,突然双手一颤,低声道:“我还是小看了此人,他在阵法上的天资,并不逊于令姜!”

    王敦悚然道:“兄长为何如此言说?”

    “他在白鹿堂中看鸟翔一阵的时候,竟在我们眼皮底下,窥破了秦淮朱雀翔天大阵的一丝玄机。暗中操纵阵法变化,在白鹿堂后,布下一处小阵验证所学。”

    “若有人从河面强闯白鹿堂,触动白鹿堂禁制,这阵法便会发动……此阵的威力,我却看出不多。但镇压几位结丹,真是轻而易举,堪比朱雀桥上的铜雀楼禁。”

    王戎面色更忧,叹道:“如此人杰,竟被夷甫一言得罪,可见我王家自大兴以来,族中弟子渐渐浮躁。如此,不是存家之福啊!”

    王敦看到船已走远,靠近兄长问道:“兄长可看出了此子的底细?”

    王戎微微点头……

    白鹿堂中,司倾城好奇的观看着钱晨用算筹记录下来的八阵图一丝玄妙,这是钱晨留给她参悟的作业,同时感叹道:“王安丰名不虚传……”

    崔啖道:“我为什么看他不过如此呢?”

    司倾城直起身子,凝重道:“切不可小看此人,他只怕连三分的本事都没有拿出来,我父亲与我说起他的时候,曾经说他‘戎眼灿灿,如岩下电!”

    “因为此人眼力无双,天生仙骨,最能洞破人隐秘。一双神目,上可洞彻九霄,下可照破幽冥……”

    钱晨抬头笑道:“他还有这个本事?”

    司倾城微微挪了挪席面,凑到钱晨身前小声道:“此人自幼聪颖,神彩秀美,年幼时曾直视太阳而不目眩,后来画下一座天宫,上代张天师看到的时候,曾经惊道;何人把天上的日宫画了下来?”

    “原来那座天宫,乃是九霄之上大日中的太阳天宫,镇压着其上无数太阳真火,运转大日,亦是天界天庭太阳星君的府邸所在。”

    “这时候,其父才知道,此子天生神目,竟能直窥九霄天外!”

    “他年岁稍长之时,一日一位元神高人戏弄众人,在长安城外,施法用土石幻化了一排李树。一众世家子弟路过时,看到李子灵气充盈,饱满多汁,都纷纷上去摘。”

    “唯有王戎不动,别人问他,他说:‘树在道旁而多灵实,其必有古怪!’而后同去的伙伴纷纷吐出碎石朽木来,那位元神高人却哈哈大笑的显身出来,授予了他温养双目的一门功法。”

    …………

    乌篷船上,王戎负手道:“观此人先前行迹,尤其是拦江一战中,琴、刀、伞、剑皆大放异彩,还有一只灵宠,曾招来三十万天兵,画出一座古城,破了叔平的撒豆成兵法。”

    “更知其阵法修为高超,还有先前上门之时,拿住夷甫的那门大手神通,很像上古大神通先天一气大擒拿!”

    “至于魔穴中的种种传言,多半是荒渺不经之事,或是其借助道门前辈在其中布置的阵法禁制所为。”

    “因此我今日来,设下这三场比斗,就是要试探其琴、刀、伞、剑,还有那只灵宠,大手神通和阵法修为的底细!”

    钱晨在轮回之地外,所用的种种手段,竟然都被此人掌握,还要来亲眼见一见,若非钱晨套娃成精,只怕真就中了王家的算计。

    白鹿堂中,钱晨暗暗感叹道:“此人眼中神光真个不凡,至少看破了我三重伪装!”

    王戎在船上凝重道:“那只大手,乃是其丹气所化,此人的丹气至少有一品根基,而且是雷法所成。如此丹气,内蕴至少两种神雷的灵韵,一种隐隐有八卦雷光,应该是八卦斩仙神雷!一种将八卦化为混沌,应该是混元神雷。”

    “这说明朱无常那边的传言有所失误,此人绝不是什么广寒宫这一代的广寒仙子,他元丹并非广寒冰魄丹。而神霄派那边的情报则更加真实,此人在雷海之中,引得九霄雷动,丹成一品,乃是前所未见的内景真雷丹!”

    …………

    钱晨回到藏剑阁静室,此时正在打坐,他指尖缠绕一丝玄气,循着这一丝气机,挥手开辟了一个虚幻世界,与先前王戎所施展的《颢天玄经》,如出一辙。

    他真元再次变化,以八阵图中兵家之道,凝聚血气,身外赫然显化兵家神相,虽然只是微微一动,便迅速崩溃,但让王敦看了,只怕要吓出尿来!

    他一身武道兵道,被钱晨见过一回,就窥去了六分。

    钱晨叹息道:“武道神相和魔道本命神魔有所联系,我能看出六分来,但《九天玄经》太过玄妙,我就只能看出一丝玄机。为何我魔道资质,比道门胜过如此多?”

    “我真的是道门的传承灵宝吗?”

    …………

    王戎再说道:“第二阵,看的是他最是常用的琴音之法。果然,此人的根基是雷法,他的琴音便是一种雷音的变化,一门以音伤人,雷殛脏腑的神通。”

    “我还听出那琴声之中,藏着刀气!此刀冰寒一片,只怕就是广寒宫的冰魄神刀,朱无常有此误会,也是寻常。但那雷音阴柔至极,乃是阴雷的变化,可以龙虎山阳五雷正法破之!”

    …………

    静室中,钱晨摸着下巴想到:“不知我七种神雷,他看出了几种,无音神雷我结合太上道音,修成了阴阳合一的希夷神雷,但这一次只施展了阴柔的无音神雷,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中招!”

    …………

    船上,王戎面色凝重,继续道:“还有那那把伞,乃是三十六天罡之中防御第一的乾天一气清罡所化,极难打破。当是龙象出手时最为棘手的所在,好在这次提前看出,便能有所布置。”

    “伞中之剑,亦是神兵!其剑法惊人,其人使用的是神兵,龙象虽然飞剑高绝,却也不能小窥。其剑法根基,有一丝大光明宫冰魄寒光剑的影子……”

    …………

    钱晨感叹道:“也不知能不能逼出我的本命飞剑,自从本命飞剑成就以来,我才动过几次手?斩得都是魔道巨擘,其中最强的应该是我的魔道身了!真该让正道见一见这番牌面……”

    “还有剑道推演,我好像抓住了冰魄神刀之中,太白剑宗斩情御剑诀的一丝影子,化刀为剑,也算有了眉目!”

    王戎最后道:“他那只灵宠,我怀疑是天生神灵,又看出了一丝神箓册封的痕迹,只怕就是陶天师册封而成的神祇,招来三十万天兵,也是正常。”

    “必是此人的一大后手!”

    静室中,钱晨无聊的逗弄着耳道神,若是王戎见了,必然会甩自己一个打耳光,什么后手,那神态,浑然就像当它一个玩物。

    耳道神张口阿巴巴巴,老傻瓜了!

    钱晨微微抬头,数了数自己的未曾在轮回之地外用过的种种手段——两仪元磁神光,龙雀环,磁光瓶、玄黄如意,业火红莲,冰魄神雷,本命飞剑,以及最可怕的魔道法身……还有种种楼观道的法术神通,他甚少使用。

    如今又多了阵法之道这个底牌。

    “不行啊!我藏着的手段好像少了点,得闭关祭炼几种法术,顺便炼化一宗阵道法器来,嗯!原本炼成棋盘最好,琴棋书画,我都要!可谢道韫珠玉在前,就有些不合适了?”

    “要不炼成一道云气成阵,再和我收丹药的红皮葫芦合炼?将阵法炼得大小如意,藏在葫芦里面方便携带!”

    钱晨微微抬头,对王戎的神目就不更在意了。

    此人幼年眼观大日天宫,今日看他眼中神采外泄,频露异光,只怕已经被大日天宫的太阳真火伤了眼睛,才会成年修为大乘之后,眼力反不如前。

    这双眼睛,在钱晨看来已经废了大半。

    剩下的这点威能……不足为惧。

    “这眼力,还不如我……纵然是仙骨又有何用?”

第七十六章轮回变,玉环之凭

    钱晨在静室内闭关了几日,一面参悟《八阵图》,一面将红皮葫芦,依照从八阵图中领悟出的禁制祭炼了七重。

    才刚刚出关,钱晨便将司倾城拉来白鹿堂后的码头上,考校功课。

    “师妹不是说将我留下的阵法变化参悟了几分吗?”

    钱晨指着河道笑道:“我在这码头河道,留下了一道阵法,师妹若能指出一二,便算你过关了!”

    司倾城苦着脸道:“师兄!”

    “求我也没用,道门四绝,丹器符阵,纵然不要求师妹你如符箓之道一般精通,但总该涉猎一些吧。不然日后被人陷在阵中,师妹总不能像无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吧!”

    司倾城哀叹道:“并非人人都能如师兄一般,涉猎如此广博的。寻常道门弟子,能精通一门修行外道,就已经非比寻常了。像师兄这般,丹、器、符、阵样样皆通的怪物,中土五千年都难出一个!”

    “上一个还是万年前的诸葛武侯呢!”

    “胡说……我什么时候四道皆通了,也就是炼丹之术稍有心得,阵法之道才刚刚入门,符箓之道,我也只涉猎神箓一道而已。炼器之术,我若精通,也就不用次次都求轮回之主帮我祭炼法器了!”钱晨正色道。

    钱晨说的是真心话,相比魔道之身,他在道门之上的这点资质又算得上什么?诸葛武侯是何等人物,想必在修行外道之上的资质,犹如钱晨在魔道之上一般。

    只看从那八阵图,暗观建康风水的一些脉络,便知道武侯的阵法,几近道矣,只怕下来一个道君都会被陷入阵中。

    他岂能比拟?

    “我资质愚钝,岂能和武侯相比……你不要虚言推诿,快寻找线索!”

    司倾城只能低头在河岸边度步,她看了半个时辰,手中不断掐算,聚精会神到额头都显现出一丝汗迹,才一抹额头上的细密汗珠,惊喜道:“我找到了!”

    “师兄布置的阵法,在秦淮河流经此处的九处曲折之中,河中之水暗流环绕,形成了九个水眼……应该是鸟翔之阵中,朱雀九点头的变化!”

    钱晨微微点头:“算你过关了!”

    说罢便将手中重新祭炼过的一件九连环的法器,投入河中。

    连环九曲!

    那藏在秦淮河碧波之中的九个漩涡,无声无息的消散,外表再也看不出什么异状。

    这件法器乃是当日钱晨演算阵法之时,司倾城拿出来辅助推算的几件法器之一,品质不甚佳,钱晨这次闭关,将它重新祭炼了一番,作为此处阵法的阵眼。

    他将操纵这件法器的法诀,交给司倾城,并说道:“以后便以这件法器,操纵此处阵法的变化。它已经将庄中的禁制同秦淮朱雀翔天格联系了起来,下次若有人闯入,你便可发动阵法,将其镇压在秦淮河下!”

    “至于如何以这件法器操纵阵法,你既然已经抓到一丝脉络,日后慢慢参悟便是。”

    钱晨刚刚考校完毕,便有老仆来报道:“小道长,公主,门外有三位自称是拦江之战故人的男女求见,言说张怀恩有难,特来求援!”

    “那些轮回者不好好做任务,来找我干什么?”

    钱晨有些纳闷,但看着大家都是轮回者,而且自己还指望他们身上的手脚,能试探轮回之地一二的份上,还是请他们进来了。

    元皓带着罗通、杜秀娘站在庄园的正门之外。

    看到仆人请他们进去,才对视一眼,暗道终于找对地方了!

    这几日在中土南晋,他们可是受够了那鸟气,原本以为张怀恩就算是眼高于顶的世家废物,明明要依仗他们保护,却还在路上不曾亲近,够目中无人的了。

    岂料比起其他世家子弟,张怀恩都算是平易近人的典范。

    这几天他们在建康城中行事,才知道什么叫做目高于顶,高门世家的‘风范’。听闻他们并非世族,许多人甚至不愿跟他们说话,直接赶出门去。

    只是寻找倾城公主的所在,就撞得他们满头的大包。

    仆人将他们请到了庄中校场之上,王戎、新安公主来访时都是直接被请入内堂,而他们几人,就被仆人下意识的带到了白鹿堂前,甚至没让他们进去,可见中土门第成见之深。

    再次禀报后,他们才见到了钱晨。

    “张怀恩不是已经入城,又有什么危难,需要你们上门求救?”

    钱晨想知道他们的任务是什么。

    元皓抱拳道:“张中正入城之后,才知道派遣他去吴郡的皇帝病重,他根本见不着皇帝,求见御史中丞,也几次被拒之门外。后来经我等多方打探,才知道皇帝病重之后,诸位宗子暗斗激烈,为了交好东南世家,张中正便成了他们斗法的棋子。”

    “随着皇帝病情久不见好,一位宗子已经放出话去,让张中正离开建康,不然就……”

    钱晨微微皱眉,前段时间崔啖来的时候,也告知了司马家那几个号称八龙的宗子,正斗的热闹。没想到就连这些轮回者的任务,都有牵连。

    按照轮回者到哪,哪倒霉,一有任务必然掀起劫数的定律来看……

    这八龙之争,可能波及甚广,隐隐有劫数爆发之兆。

    “要对你们动手的那位宗子是谁?”

    元皓点头道:“是东海王司马越!”

    司倾城悠悠开口道:“你们想我怎么帮你们……”

    显然她也看出来了,这些人找钱晨求救是假,找她求救才是真,虽然她一向不理会这些倒灶之事,但钱晨的态度却有些古怪。

    她知道钱晨不是好管闲事的人,既然如此态度,必有原因,便出面应承了一二。

    轮回者暗中对视了一眼,既然倾城公主问出了这话,就说明她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元皓拱手恭敬道:“希望公主能为我们牵桥搭线,让我们面见陛下!呈上孙恩谋反的证据。”

    “孙天师谋反?”

    司倾城哭笑不得道:“他图什么啊?皇帝之贵,难道还及得上道门天师吗?”

    元皓心中一紧,心中恍然道:“是了!孙恩造反,他图什么?天师之尊,未必下于皇帝啊!”

    司倾城眉头微蹙,身姿婉转,道:“皇伯父三个月前,身体便有所不适,我们小辈问安,也常常不得见。而且我一贯少入皇城,除了中秋大旦,少往宗室那边去。想带你们几人去见皇帝,确实有些难碍。”

    “若是平常时候,我带你们去皇伯父露面之所,安排你们见一面还有可能。但伯父若是病重,就连我要见一面,都有些困难,何况你们这些身份不明之人?”

    “我虽然有公主封号,但与皇室关系较远,倒是新安公主乃是陛下同胞亲妹……“司倾城转头看向钱晨,看看他的意思,若是钱晨有求,她拿出父亲的私印来,倒是能试一试。

    钱晨却不动声色,朝着杜秀娘手腕上的一个白玉臂环看了一眼。

    他表面上神情不动,心中实则已经电闪而过许多念头。

    “这是前身身上的臂环,为什么会在轮回者手里?妙空和通神老道从何处掠来的前生,我并不知情,毕竟那时候我还是一颗珠子。”

    钱晨穿越以后,下意识的不愿去追寻前身身世的线索,被妙空抹去记忆,也就将错就错,从未想过找回这些记忆。因为他只是钱晨,而并非别的什么人。但今日这一瞥,让他知道之前的逃避之举,已经带来了某些莫测的后果。

    “在广陵城中,第一次见到前身的时候,他身上便带着这枚玉臂环,后来我占据了前身的身体,又被转移到武康县那处荒宅之中,这些遗物,应该都留在了广陵。”

    “妙空已经被我所杀,为什么这些轮回者身上还会有广陵城中的那些东西?这些事情,对于轮回之主来说并不是秘密。它让轮回者拿着这些东西,寻找相关线索,又有何用意?”

    “以轮回之主的层次,应该不会做这些无谓的算计才是。它就算想要算计我,也应当对我第六层以后的身份下手,直接针对太上道尘珠,而并非只到我这身躯壳为止。”

    “如今我就算失去了肉身,也足以催动道尘珠,护着我神魂转世。”

    “也就是说,这些动作,只有可能是知道我的第五层伪装——太上道尘珠传承者身份的人的布置。是妙空死前留下的后手?还是……那个一直被我忽略,发下誓言,不去窥探道尘珠的通神老道?”

    “无论如何,轮回之地中都可能有人在算计我!”

    钱晨只是一瞬间,便想到了很多。

    但如今他已经不是那个被妙空和通神老道任意摆弄的少年了。他已经是通法修士,第二次轮回就打得妙空仅以身还,第三次轮回,甚至未亲自出手,便将其绝杀。

    如今他外丹一品,一众法器随身,魔道之身虽被镇压,但只要在中土境内,他都可以随时解开魔穴之中的禁制,召回魔道之身。就算元神真仙出手,也能抗衡。有这么多底牌在手,这些事情虽然还是麻烦,但他未必不能应对。

    一瞬间想明白了这些,钱晨决定借着这些轮回者,先手试探一番。

    他抬头道:“师妹,可否警告一下司马越,叫他不要妄动?”

    司倾城皱眉道:“司马越这人刚愎自用,却又心思深沉,乃是八位宗子之中,最有可能上位的三个人选之一。一个司马玮、一个司马颖,加上他司马越,都被封王。”

    “其羽翼丰满,未必会卖我的面子!”

    钱晨道:“司马越若是为了交好东南世家出手,既已经让张怀恩不得见皇帝,应该不会为他一条命,驳了师妹的面子,除非……司马越想要交好的不是东南世家,而是天师孙恩!”

    司倾城撑着额头,哀叹道:“若是被卷入我那几个兄弟夺位之争中,只怕我这里就没几天清净了!”

    钱晨道:“师妹帮我阻止司马越一回便可,若是他强行要杀张怀恩……”钱晨一声叹息:“我也只能看在大江之上,一面之交的份上,保住张怀恩离开建康了!”

    司倾城微微点头道:“既然如此,便依师兄所言。”

    当即命老仆进来,写了一封信,让他带给司马越……

第七十七章唯谨慎,前身旧事

    轮回者一行离开后,钱晨沉默深思,司倾城也并不开口追问,她知道,若是钱晨觉得合适,自然会告诉她。

    果然,钱晨沉思片刻,便抬头开口道:“这些人是轮回者!”

    司倾城微微皱眉:“我听爹爹说过,中土有时确实会有轮回者降临。他们来到建康,看来皇伯父病重一事,乃至我那几个兄弟的争斗,并不简单。可能会惹来大乱子!”

    “难怪师兄你要帮他们!”

    “任由他们自行其是,还不如放根线牵着他们!”钱晨并不否认。

    “我师门楼观道被灭门之事,师妹应该清楚。”

    司倾城点头道:“那凶手妙空还是我们帮着师兄除掉的……你是说,这些轮回者可能和妙空有关?”

    “我乃是楼观道的传承弟子。妙空昔年和另一个轮回者屠灭楼观道后,夺得其传承灵宝……却因为太上道的元神真仙追查太急,无法将灵宝带走。便将那传承灵宝,封印在了他们掠来的一人体内。”

    司倾城闻言微惊,掩口道:“那人就是师兄!”

    钱晨点头:“我被妙空以禁制毁去记忆灵识,犹如身死,却机缘巧合触动了灵宝,得到了楼观道的传承。此后便身入轮回,追杀屠了师门的凶手妙空。”

    “方才,我却在那女子的手上,看到了前身的遗物,这应该不是巧合!”

    司倾城微微紧张道:“师兄是说,轮回之地中有人在算计,要找到你!”

    “妙空死前,谁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留下后手,而且与他一同掠走我的,还有另一人。此人虽然在轮回之主面前立下道誓,不会图谋那件灵宝,但我不知道具体誓言,妙空死后,道誓或许会出现破绽。”

    钱晨对司倾城道:“师妹帮我掩饰一下行踪,为了以防万一,我当有所布置!”

    …………

    出了倾城公主的庄园,元皓几人走在大街上。

    元皓低声道:“任务果然没有那么简单,但此次去见十六公主还是有所收获的。”

    罗通道:“有了那封信,司马越应该不会来找麻烦了!”

    “不……我们恰恰要让他来找麻烦!”

    元皓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道:“玉宸子和十六公主,若是只是插手这一次,仅有的那一点情分也就用尽了。所以,要让他们卷入的更深才行。”

    “现在这这件事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牵扯,但若司马越驳了公主的面子,这件事才会成为他们自己的事。”

    罗通这才恍然道:“是了,帮人家的忙,人情总有用尽的时候,但若面子上挂不住,主动卷进来,那才是无休无止。”

    元皓微微点头。

    杜秀娘却伸手摸到了手臂上的白玉环,叹息道:“带了这么多天了,也没有人问过此物,是不是我们猜错了,支线任务三与主线并无关联。”

    可就在他们走到了自己居住的客栈之时,却有小儿迎了上来,道:“客官,您托我打听的事情,有眉目了!”

    “什么眉目?”杜秀娘忙问道。

    小二笑了笑:“哎呦!这我可不敢说,人家在店里面等着呢!”

    几人踏入客店内,贺帆便迎了上来。他身边跟着一个官吏打扮的北人,他背脊挺立,手持带鞘的长刀,身材高耸,气势不凡,眼中不时流露的精光,更显得修为不弱。

    此人来到他们身前,高了元皓一个头,俯首看着他们,气势迫人道:“就是你们手上有小公子的线索?”

    他伸手一指杜秀娘手腕上的白玉环,杜秀娘褪下玉环,交给了他,此人微微运转法力,便看见玉环犹如光轮飞起,其上浮现一行文字。

    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将翱将翔,佩玉将将!

    他面色有些激动,紧张的收起玉环道:“我家大人要见你们……”

    “大人?”元皓和杜秀娘对视了一眼,南晋秉持汉统,可不兴叫大人。

    只有与草原蛮子通婚,北方胡风入侵的北朝,才喜欢称呼高位者为‘大人’!

    一个北朝官员,与广陵城中发现的那些贵族少年服饰,还有轮回者的任务目标能有什么关系呢?

    四人乘上旅店门口的停着的马车,路上元皓不露声色的套取那人的话,那名北朝将领虽然不屑他们,但看着元皓等人掌握着‘小公子’的下落的份上,还是透露了一些东西。

    要见他们的那位‘大人’,赫然就是不久前来到建康的北魏使节。

    元皓和杜秀娘对视一眼,都感觉任务顿时柳暗花明,支线任务三果真与主线任务有关,要知道北魏使节,也是能面见皇帝的。

    而且如今北方强势,若是北魏使节坚持,当能帮助他们更好的接近皇帝。

    只是北魏大臣的后辈线索,为何会出现在江左的广陵城中,又如何成为了上一代轮回者的任务目标?那轮回者留下的遗物,是在那小公子手中,还是另有线索?

    最重要的是,想要得到这位北魏使臣的帮助,似乎要先找到那位小公子才行。

    …………

    北魏使臣是一位身高七尺,颔下五络长须,气质儒雅的中年人,他眼睛明亮有神,气势浑凝。元皓微微感应,便心中一颤——又是一位阴神大修士。

    如今的阴神,都那么不值钱了吗?

    他接过白玉环,捧在手中久久凝视,才出声叹息道:“没错,是冉儿的随身之物!”

    随即抬头看着元皓等几人道:“你们是从哪里寻得此物的?”

    元皓拱手抱拳,不卑不亢道:“在下几人只是偶然所得,有人将此物托付给我们,让我等找到他的主人……”

    也只有如此,才能解释他们为何会大张旗鼓的借物寻人。

    中年男子目光在元皓身上凝视了片刻,阴神修士精神气势带来的强大压力,让元皓等人心中微微有些忐忑,但轮回者都是见过世面的,并未失态。

    “就当你们说的是真的!”男子开口道:“我不管你们为何而来,帮我找到人,你们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们。但若是戏耍于我,休怪我让你们走不出这建康城!”

    元皓沉声道:“大人,我们也想找到小公子,但只凭着此物和我们所知的那一点线索,却是难以办到。若是大人能给我们说一说小公主是如何丢失,又有何特征,我们才有更大的把握!”

    中年男子起身站起,负手沉思了片刻,才开口道:“你们可知老夫是何人?”

    元皓低头道:“不知大人名讳!”

    “我乃魏中书令李冲,陇西人,自幼便被大哥抚养长大,长兄如父!此物便是我大哥李承的幼子——李尔的随身之物。”

    “三年前,李尔随母亲回太原王氏探亲,却在路上被两个妖人所掠,随行保护的供奉和他母亲两位结丹修士,竟然不是敌手。”

    “两个大修士,却去抢夺一个还未及冠的少年!”

    李冲一声冷哼,显然对元皓等人并不信任。

    但他对大哥敬重至极,听闻这个侄子被掠后百般打探,心中也是十分关切,三年来,大哥李承已经渐渐绝望,觉得或许是李尔生辰特异,根骨资质太好,被魔道妖人选作了祭炼法器,修炼魔功的祭品。

    如今有了这么一丝线索,他也不愿放弃。

    “只要你们带回我侄儿,这一切我也不想追究。此物也是你们的报酬……”李冲从袖中拿出一只玉带钩,灵光莹莹之下,赫然是一件本质不错,品级极高的法器。

    李冲的意思不言而喻!

    轮回者一行面面相窥,只是这几句话根本等同于没有线索,以前好歹还有一个玉环,虽然不知为何,凭借玉环上的气息,寻人追踪的法术符箓统统都失效了,占卜更是结果混乱异常。

    但现在连这唯一的玉环都没了。

    看样子,若是找不到人,这位北魏中书令只怕还要问罪,轮回者几人有些感觉自己等人是在自找麻烦,可到了这等地步,也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了下来。

    反正若是没找到那位‘小公子’,大不了就拖到任务完成,他们回归轮回之地,李冲莫说是阴神修士,就算是元神真仙,还能破开此界去找他们吗?

    …………

    玄武湖上,钱晨手持一把油纸伞,做青衣士子的打扮,乘着雇来的小舟泛舟湖上,像是晚来乘船游湖的士人。

    湖面之上水汽袅袅,雾气笼罩下,这一叶小舟安静的横在水面上。钱晨凝视着湖中,仿佛看破了湖面的深沉,看到了百丈深湖之下,一道被锋锐至极的剑气刺破的水眼。

    “原来在这里!”钱晨喃喃道。

    玄武阴阳济,钟山如紫金!

    矜立湖上,看到涛涛水龙从大江而来,宛转秦淮化为朱雀鸾翔之势,汇入玄武湖中,钟山巍峨如青龙,龙凤之相,一刚一柔,一阴一阳,融汇在这玄武湖中。

    昔年张天师所留的阵法禁制,在已经融汇八阵图奇门四阵的钱晨眼中一览无余。

    他手持玄黄如意,投入湖中,玄黄之光劈开阵法禁制,直入水眼……

    皇城司天监中,一阵铃声响起,司中官员急忙快跑几步,来到司楼的水运天文台处。看着那浑天仪的转动,他愕然道:“刚刚好像看到阵法有所触动,怎么现在又没了?”

    旁边有灵台郎笑道:“许是地气波动所至……来来,我们继续推算星相。”

    “近日大火星渐渐流散,留于心宿之中,这是荧惑守心之相,大不详之兆啊!或主国事纷乱,八龙争位。”

    “你疯了敢这么说?东海王知道了不扒了你的皮?”夏官灵台郎道:“要我说,太微垣五帝座拱卫太子星,太子星长明直入屏藩,乃是国有储君之兆啊!”

    …………

    钱晨收回玄黄如意,在镇压建康的四象周天大阵之中动手脚,并非一日之功,此时施为,多半还是在试探晋朝镇守阵法的修士是否警惕。

    现在看来,晋朝的司天之官,警惕心寥寥。

    那他就放心了!

    钱晨后面动手的动静,比今日还要小,今日只是粗略动手,主要是一观玄武湖,钟山,以及皇城的地势气象。

    梳理一个阵法的大致脉络。

    后面他才会真正耗费几天时间,动手慢慢布置。

    钱晨乘舟往钟山而去,路上,他看到一个神情冷峻,背负长剑的俊秀男子也乘着船,从玄武湖上而过,往秦淮河而去。

    两艘小舟在湖面上交错而过。

    双方都感应到了一丝不凡的气机,钱晨站在船头,撑着木浆,心道:“好锋锐的剑气!几可与燕师兄比拟,却并非纯粹的剑修,有意思!”

    男子心中也有一些疑惑:“那人身上带着一丝阴阳圆融的大道气息,风姿气度,一任自然,却又不失人气。如此人物,我为何不曾听说过?”

    “算了!”他将这点疑惑抛到脑后,心道:“这次家中唤我回来,说是叔爷爷又受辱了。不知又要挑几家的人?司马家那八个废物我已经挑过了一遍,这次莫非要对更上一辈的几个郡王动手?还有,戎爷也来信说,此次这人不好对付……”

    “唉!总是如此说,希望这次能更强一些吧!”

第七十八章龙象归,决战之前

    神情冷峻,背负长剑的士子从秦淮河水门,乘船入城之时,建康风云汇聚,惊动四方!

    “王龙象入城了!”

    皇城之内,东海王的府邸中,一名身穿裘服,气质略显深沉,莫约二三十岁的男子,正在书房负手背对着一位藏在阴影里的人。

    他便是东海王司马越,与向来不爱住在皇城府邸的司倾城不同,司马越最经常住的,便是皇城中的王府。

    司马越开口说了这一句话,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王衍被自己品评的一个无名小卒持强横辱,先前说的话,如今都是拍在他自己脸上的一个又一个巴掌,堂堂阴神大修士,竟然被人闯入身前,在诸多世家子弟面前败得毫无还手之力!”

    “王家不让他回来,难道还要让王戎,王羲之那一辈出手吗?”那人冷笑道:“王家还是要脸的!”

    “而且那人和我那十六妹妹还有些关系,陶天师之前出手,便有对王衍有所不悦。”

    司马越笑了笑:“王衍据说这几天都没有露面,此人也真是胆大包天,居然真的往王衍脸上掌掴!如此倒是大快人心。”

    “那是,王衍把持清议的时候,可没少说你们司马氏的坏话,他之前是如何评价你的?心思深沉,此非善类!哈哈……倒也贴切!”

    阴影中那人的态度,与司马越似乎是平等的,竟拿他的丑来取消,司马越也并不在意,只是冷笑道:“若说王家让我出丑,王龙象那一次挑我们八个宗子,一剑之内,破去我七件法器,寥寥数招就击败了我。”

    “那才是真正的羞辱吧!”

    阴影中那人冷笑道:“你虽然不会是他的对手,但也决不至于败得这般轻易……”

    司马越不置可否,只是伸手一翻,掌中风雷之声滚滚,一点雷光闪过,天空中劈下一道雷霆,划过建康城的上空,,刺破了夜色。

    这让阴影中那人有些不安,忌惮道:“你果然炼成了上乘雷法,修成神雷神通!”

    “炼成上乘雷法又如何?还不是只能在这暗室之内施展?不过我的目标并非名扬天下,而是那处宝座!”

    司马越将目光投向了皇城的中轴,路寝的所在。

    “王龙象的确称得上世家这一辈的第一人,但我不是世家,我是皇族,未来将会是皇帝。纵然是世家第一人,也当向我俯首……就如同王导元神之尊,还不是要拜我那修为不过练气的伯父吗?”

    “王龙象啊!”阴影中那人叹息道:“此人剑骨天生,心中有一股傲气是消磨不去的,可不会如谢灵运那般懂得韬光养晦,玉韫珠藏。”

    “就算你当了皇帝,他该看不起你,还是看不起你!”

    “所以谢灵运未来可以执掌谢家,而王龙象,待我登基之后,他只能隐匿山中,做一个出世修行之人。”司马越平静道:“我不会为了你这几句话,就埋下对付他的心思的。”

    “不过,你们这边闹的那么欢,王龙象一定会出手吗?说不定只是打着对付此人的幌子,来对付你们司马家。孙恩放回张怀恩挑衅于你们司马家,就是要将你们如今的虚弱,暴露给天下世家。”

    阴影中的黑影对司马家现在的境遇,竟有些幸灾乐祸。

    “司马懿老祖在的时候,你们仗着这位中土第一元神,逼迫王献之休妻另娶,王家那些老朽无所谓,但王献之却深哼,王龙象那次挑你们几个宗子,未必没有给他叔叔报仇的意思。”

    “如今王家乃是牵制你们司马家最大的威胁!”

    “只要老祖还在建康,王导就不敢出手!”司马越打断他道。

    “那一日陶天师派潘文渊,带着蕴含他随手一击的法印,打了王衍一击。王龙象却转头挑上钟山的三茅观,潘渊文竟然不是对手,若非陶天师的大弟子王知远出手,说不得天师还要小小的丢上一点颜面。”

    “天师的面子都不给,可见其桀骜,这样的人是不会有什么城府的。”

    阴影中的人久久沉默,突然开口道:“那此人呢?”他指了指钱晨的画像,画中的人影有些模糊,只能看出一个清俊的背影。

    “他已经是个死人了!”司马越冷笑道:“不过,我倒是可以帮他一回,你说的也有些道理,王家不可小窥,借他的手试探那王龙象一番,倒也是个机会!”

    “咦?”那人有些奇怪:“依照王龙象的性子,只怕不会杀了此人,而是以牙还牙,斩落其发髻,说上一句:‘你可服气?’”

    司马越大笑道:“我王龙象当不当得起这天下盛名?”

    “你可服气?”

    “任谁也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大劫真龙,竟然是个口舌笨拙之人,来来去去就回这两句话,让他多说两句,只怕比让他出手还难。”

    “见到人就点头,说话从不超过两个字,说的多了,语气都会僵硬,我看的都替他着急。这样的人竟然能成为大晋年轻一辈的第一人,除了他实力够强,就全靠王家替他鼓吹。”

    “至于此人……”司马越微微一笑,并不回答。

    那阴影中的人有些明白了,他笑道:“这次我们的人又找到了一个目标,但有些忌讳……”

    “什么问题?”司马越眉头一皱,显得极为关切此事。

    “距离建康太近了,就在城外!”

    司马越极为不悦道:“就不能换一个目标吗?”

    “你们催的太急,哪有那么多时间寻找?而且距离建康近一些,不也方便吗?”

    “我会安排人照应你们,但建康往来的高人不少,若是出了岔子,休想让我给你们擦屁股。”

    “我们会小心的!而且……”阴影那人伸手点了点钱晨的画像,低声道:“此人不可小窥,王家都要派人登门试探,虽是谨慎,但也可见对此人的重视。”

    “奉送一个情报,他有可能是楼观道的传承弟子。”

    “王家应该也知道一点,才会如此重视。”

    “你若是要对他动手,可千万周详一些……不要把我们拖下水了!”阴影说罢,便悄然散去,仿佛真的融化在了影子里。

    司马越站在原地,久久沉默,背对着那阴影的脸不知何时已经阴沉了下来,这一刻,才他显出对钱晨,竟是超乎想象的重视。

    “他们是发现了什么?”

    “与这些妖魔鬼怪合作,当真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会被他们反咬一口。”

    …………

    清晨的一缕晨光洒落,钱晨登上了钟山,虽然已经入秋,山上的草木却依然青翠,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灵气纭纭升起。

    一座小小的宫观,出现在了地脉龙眼之上,百余亩山间灵田中几名道士正在耕耘。

    三茅观的匾额,挂在小道观上,上面还有三山法印,以示这是道院名下的丛林。

    钱晨来到观前,出示了司倾城交给他的信物。

    看门的道士微微稽首,便放他进去了。

    钱晨直入道观后山,来到一口玉井之前,将一枚自己祭炼的法印扔了进去。

    “青龙已定……还好此地是师妹的地产,不然得花费我几天时间,慢慢网住青龙才行。”钱晨将四象镇压其三,只剩下看守最为严密,一步一禁制的皇城了。

    昨夜的月色下,他将龙雀环藏在了玄武湖倒映的明月中。

    今日趁着晨光,他又将太上八景炉,化为山上一块形如丹炉的峰头。在钟山玄武湖之间,钱晨一点点梳理地脉,布置禁制,花了一天时间,将一块块阵基打入地脉之中。

    晚上坐船回去的路上,映着月色如水,钱晨泛舟而行,在风月之中,将手中映着莹莹月光的玄黄如意,投入河中,砸碎了河心的月色,泛起细碎的波澜。

    接下来的两天,钱晨更是慢慢走过全城,看一看各处镇压的亭台楼阁,和那秦淮河上的二十四桥。

    虽然在布置手段,但钱晨却也是在浏览这金陵古城,江左风韵,虽然没有六朝金粉的繁华,但此时的建康,却别有一番风骨韵味。

    就在钱晨为接下来可能的变故,布置手段,调整自身的状态之时,另一人也踏进了乌衣巷王家府邸……

    王龙象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才踏入了家门,王戎迎了上去,笑道:“吾家龙象终于回来了!来,我与你说一会话……”

    周围的仆人知情知趣的退路下去,在漫步园林的青石路上,钱晨先前留下的脚印,依旧如新。

    王龙象的目光停留在了那浅浅的脚印上,顿时停了下来,王戎看了一眼,道:“怎么了?”

    “脚印中有一股剑气!”

    王戎貌似不在意的问道:“哦?那剑气如何?”

    “不错!”王龙象惜字如金,他思索了片刻,竟然破天荒的多说了两个字:“很不错!像少清……”

    王戎神色微变,他只看出了钱晨剑法之中大光明宫冰魄寒光剑的影子,但王龙象却觉得这剑气像少清,少清乃是道门嫡传,地位绝不简单。

    虽然海外剑修,多有学少清剑术的,少清也不禁自家剑法的传扬。

    但能让王龙象一眼看出,说明这剑气不是皮像,而是真得了一丝少清真传的气韵,甚至实在习练剑法之初,就受到了少清的影响,才会在骨子里,烙印这一点挥散不去的影子。

第七十九章朱雀桥,太阴正位

    看着自己期望最高的侄孙儿,依旧在凝视着那一只浅浅的脚印,王戎开口低声道:“你衍爷爷对你期望极高,他说话纵然莽撞了些,也只是厌恶那人的霸道。如今你回来了,可以去看看他!”

    “他已经几天没有出过门了!”

    王龙象低头道:“好……”

    王敦也来了,他站在旁边道:“龙象切不可小窥此人,他还是有些门道的。不过他的琴、刀、伞、剑,乃至神通法术,随身精怪都已经被大兄看穿。这几天,我给你找了来几样法器、神通,你且熟悉一二。”

    王龙象微微皱眉,但还是没有开口反驳什么,他只是微微点头。

    王敦露出了一个期许的笑容,道:“如此这一战龙象赢定了,我就怕你性子发作,非要……”

    “王敦!”王戎厉声道。

    王敦讪讪一笑,闭嘴不言。

    王龙象回头道:“什么时候?”

    王戎声音平静了下来,好声道:“你先休息两天!我会派人给倾城公主送帖子的。”

    王龙象疑惑的抬了抬头,王戎劝说道:“这次不同以往,可不能由着你的性子来。你堵了公主府一次门,你衍爷爷被天师派人打的呕血,你若再堵第二次,只怕夷甫就没第二次机会了!”

    王戎低声道:“而且陛下那边,不知为什么竟然也对此战有几分关切,重病之时犹然派人来问过。这几日你回来的消息闹的沸沸扬扬,建康暗流涌动,所以此战,我们王家当要胜的漂亮。”

    “到时候会有很多人来,你就当他们都看不见就行了!”

    王戎素来知道自己这个侄孙的性子。

    世人都道王龙象性格孤傲,纵然剑挑对手,也都是简简单单去找人,然后寥寥数语便开始动手,几剑破去对方的护身法器,便叫那人败下阵来。

    但有谁知道,其实他只是不喜欢和人说话,更不喜欢人多的场合呢?

    “嗯!”

    王龙象开始低头寻找剑尖,没有长剑的剑尖寒芒可以凝视,他便低头看着脚尖。

    王戎只能喊人过来,低头撰写了一张帖子,对那下人道:“送去倾城公主府上!”

    那人一低头,应和了便走。

    钱晨做完功课,从静室出来的时候,看到老仆正等在藏剑阁的门口,看到他出来连忙低头道:“小道长,王家的人来了!”

    王家的仆人,恭恭敬敬等在司倾城庄子门口的时候,甚至有附近的世家子弟,偷偷藏在小巷两旁窥探。

    这时候所有人都想起了不久前,王衍在宴中遭人羞辱之事。更有人想到了一年前王龙象便来此处堵过门的前事。

    内堂之中持拜帖而来的王家家生子,对司倾城和刚刚到来的钱晨微微施礼,朗声道:“公主,钱君,我家主人特命我送书信来此!”

    钱晨随手要接过,却听那王家仆人道:“钱君且慢,这封书信是我家主人要我亲手交给十六公主的,他交代的仔细,我也不敢给了旁人。”

    司倾城微微皱眉,已经是有些怒色。

    她接过书信,拆开一看,却见书信里王戎先是说了一番之前的旧事,言说王衍不过一家之言,得罪了公主,自是有冒犯之过,此事算王衍失言在先,本不因再做纠葛。

    但公主遣人于宴中羞辱王衍,事已涉及王家声誉。”

    因此王家得不得出手,以维护自家清誉一二。

    故而有王家的子侄辈王龙象出头,请当日出手的那位钱道人择地一战。由钱晨定下时日地点,王龙象自会来赴约。

    胜负两分之后,王家也不做其他要求,只让钱晨弃剑离开建康……

    司倾城一声冷哼,转头对钱晨道:“好一个王戎,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师兄,你可要定下斗法的时间地点?”

    钱晨虽然感觉有些古怪,不像是王戎会写出来的手笔,但他对世家中人也不算熟悉。

    所以便顺手接过信,在信纸上添了两笔,交给那仆人道:“那就定在三日之后,明月初升之时,朱雀桥上,我等着王龙象来赴会!”

    ……………

    之所以要等待三日,便是因为那一天恰是八月十四,后一日便是中秋,那时明月圆满高悬,太阴之力最盛,玄武湖处的太阴入位,压制少阴。

    在钱晨没法在皇城禁制中动手脚的情况下,借助太阴压少阴,能够借助天时,最大程度的控制建康的镇城阵法。

    王家下人离开庄园后,径直前往王家回禀。

    路上的有心人纷纷侧目,元皓等人便在这些有心人中,他看着王家下人的背影,听身旁的罗通低声道:“王龙象约战玉宸道人了,你说他们谁能取胜?”

    杜秀娘沉吟道:“拦江一战,玉宸道人深不可测。”

    “但王龙象身负天下盛名,又岂是能小瞧之辈?他们两人一战,我还真猜不出来!”

    罗通嘿嘿笑道:“可这建康城里,倒是十个有九个更看好王龙象,而且……”

    他悄悄左右打量,低声道:“我还打听到了一个消息,说是王家的王戎,提前去问罪过。纵然玉宸道人没有吃亏,但王戎身负神眼,只怕已经窥到玉宸道人的七八分底细,你想,给了王家时间准备……这胜算,可不得大增?”

    杜秀娘目光闪动,再没有人比轮回者更知道情报之重了。

    若真是如此,那么先前玉宸道人就算有七分胜算,如今也应该只剩下三分了。

    元皓也沉吟道:“玉宸道人那里,先算一个闲子。本来若是要走他这一条线,我们应该尽力弄到王龙象的情报,助他取胜。”

    “但这种任务,太危险了!”

    “我们现在有北魏使节这一条线,倒是无需这般冒险……秀娘,北魏使节被轮回者掳走的那个侄儿,你打听到了什么?”

    杜秀娘道:“此事发生在三年前,我找李冲随行的侍从之中,熟悉李尔的人描绘了一下李尔的容貌,那时候他应该刚刚及冠,正在筑基,如今不过才十七岁,相貌变化也应该不大……”

    她张开一副画卷,上面是她自己描绘的李尔形貌,听那家将说,约有七八分相似了。

    “怎么感觉有些眼熟?”罗通皱眉道,但他死活想不出是哪里眼熟。

    元皓道:“我们手上还有几件衣物,先前贺帆推算不成,可能是李尔身上有轮回者留下的手段遮掩天机。但也足够我们熟悉李尔的气息,我有一种感觉,既然这条支线与主线相关,那么李尔应该就在建康才是!”

    金银童子站在不远处楼阁的飞檐上,含着手指头看着他们几个。

    透过金银童子的目光,钱晨感应到带着自己字迹一缕气机的信函,从王家仆人走过张公桥开始,就转移到了以遁法藏在河中的另一人手中。

    那一封书信又转了一次手,来到了一个身上魔气隐隐的人手上,他看了几眼信,将其上钱晨的字迹抽了出来,换到了另一封信上。

    那一封,才是王戎的原笔。

    钱晨字迹透出纸外的时候,笔锋化为剑光,刺了那人一记。身上魔气隐隐的那人闷哼一声,忍住了剧痛,将信纸封好,交给另一人换回去。

    若非钱晨极力约束着字里行间的剑气,感应到他的气机的笔锋,早就啸聚为剑气,贯穿了他的颅脑了。

    “王家也不干净啊!这怎么还有魔崽子的事。”

    钱晨透过金银童子看到了轮回者,看到了几个兴奋的世族子弟,看到了身上带着大晋国运的太监,看到了那几个司马家宗子的手下散修。

    连送信这件小事,都有人在里面动手脚。

    可见三日后的这一场斗法,绝不会安静。

    …………

    临近约战之日,钱晨去玄武湖检查阵法布置,从白鹿堂后的小码头乘船经秦淮河前往玄武湖的路上,突然有人落在了船上。

    那人都入了秋,依旧还摇着一把折扇,背对钱晨道:“你可知七天前,就有龙虎山精通五雷正法的修士前往王家,专为克制你的琴声而来?”

    钱晨平静的抬头,一场斗法而已,这些人怎么能玩出那么多花样的?

    “沿江而下的那几战,你确实有几分本事,不枉朱无常那没脑子的,会认为你是这一代的广寒仙子?”

    “认为什么?”钱晨骤然听闻此事,脸色浮现十分的疑惑。

    “哈哈……但你不会是此代的广寒仙子。”

    那人好像掌握着钱晨什么重要的秘密一样,摆谱十足道:“这几天的时间,足够王家找出针对你的各种手段了!”

    “你可知他们借来了萧家的风雷冲,这门专克各种神雷的圆满法器;又寻到了一门专破护体罡气的法术,请出了王家一件能发出中央戊土神光的法器,用来对付你的乾天一气清罡。”

    “以清浊之气,相生相克的特性,足以纠缠住你的那件伞制的法器。”

    “还有你镇压王衍的那只大手,是上古神通先天一气大擒拿吧!”

    那人微微一笑,似乎对钱晨接下来的凝重、迟疑,有所预料。

    但他回头,却只看到钱晨脸上十分平静,并不在乎的样子。

    不禁也有些惊讶道:“你倒也有些养气的道行,但如今只有静气是没用的,若不知道王龙象的手段,被他占尽了先机,就算你修为比他强,也不会有多少胜机!”

    “你是谁?”钱晨好奇道:“突然跑来找我说这些,又有何意图呢?”

    “呵呵……”来人负手道:“我是秦川。”

    钱晨沉默良久,气氛有些尴尬,那人蓦然回头,死死盯着钱晨道:“你不会连我都不知道吧!”

    “咳咳!”钱晨咳嗽几声帮他掩饰尴尬。

    “神州二十八字,非但有世家中人,也有仙门俊杰。我便是这一代神州二十八字之一,云霄宫的真传弟子——秦川。”秦川傲然道:“王龙象为世家之首,我为仙门真传之首,我们是宿命之敌。”

    “听说他与人相约斗法,我才来指点你一二!”

    钱晨微微皱眉道:“但……这一代神州二十八字,不是十有**都是世家子弟吗?”

    秦川几乎跌下小舟,他差一点质问出声来:“我的名字你不知道,这你就知道?”

    但就好像他自报家门的时候,没有把那八字的评语说出来一样,他也知道如此实在是丢份了一些,死死咬住了牙关,冷哼道:“依仗家世,高第登位,大多不过是庸庸碌碌之辈而已。”

    “只有王龙象等寥寥数人,能入我的眼,余者再多又有何用?”

    “我是看你并非世家中人,却被王家依仗家势算计,特来与你分说一二。岂料你如此自大……哼!”秦川一副看扶不起的阿斗的样子,拂袖道。

    钱晨微微一笑,算是领了情。

    却也长身而起,负手面对秦淮,算是给这个屡屡装逼失败的仙门真传做一个示范,淡淡道:“若是几日之间,找来的法器,修炼的神通,便能破我积修的苦功。”

    “那我修成这身道行,练成的神通,又有何用?”

    秦川微微摇头:“狂妄之辈!”

    说罢便顿起剑光,转身离开。

    钱晨在他走了之后,静静的在船头站了一会,心中叹息道:“我钱晨一生唯谨慎……想的只会比你更深!等我布置完毕,就算王家全家出动来杀我,我也有办法应付了!”

    念罢,便继续泛舟而上,丈量这四象周天大阵。

    转眼间又是一日过去,八月十四,顷刻便至,今日王龙象约战玉宸道人的消息,不知何时传的满城都是,大家只等日落,便要涌上朱雀桥两旁,围观这场斗法。

第八十章万古魔劫遇真龙

    朱雀桥本是建康四航之一,平日里往来的人也不少,今日更是人头攒聚,许多散修和看热闹的百姓,都涌上了桥旁的两岸。

    听闻王龙象又约战某人了,大家都纷纷涌来,想要看个热闹。

    至于钱晨,便是那个不太出名的某人。

    若是说许多世家都知道建康城外,大江之上的那惊世一战,许多世家子弟消息灵通一些的,也知道此次斗法的起因,是钱晨登门斩落王衍的发髻。

    那么建康城中的散修,江湖人士,对钱晨便是一无所知。

    在桥头两旁搭建的重楼之上,谢玄依着窗口,注视着被王家拦起来的朱雀石桥。王家的王戎、王敦,乃至王衍都遮遮掩掩的坐在旁边的另一间雅阁里。

    建康城中,数得着的世家。

    高平郗氏、颍川庾氏、谯国桓氏、兰陵萧氏、琅琊诸葛氏、乃至吴郡的朱、张、顾、陆如此种种,不一而足,大致上侨姓坐于谢家在朱雀桥头修建的铜雀楼,而东南吴姓,则坐在桥北的散落楼阁之中。

    还有寒门之地,乃至京中官宦子,都挤在两座重楼之间的回廊上。

    至于道院、仙门的修士,便直接驾驱遁光飞遁数丈而来,落在秦淮两旁的屋脊,树梢上。若非建康城有四象周天阵镇压,他们多半就直接升起飞遁法器,在半空观看。

    随着夕阳渐落,钟山染得如同紫金一般,不断有遁光从城中四面八方而来,落在附近的楼阁、屋脊、树梢上。能架得起遁光的,要么至少有通法的法力,要么拿出的飞遁法器,都不是凡俗之辈。

    休看钱晨长安一战,魔穴之中杀通法如同宰猪狗一样,但论起来,钱晨也才只是一个通法修士而已。

    建康之中,除了铜雀楼中的王谢等大世家,以及更远处的吴郡世家。

    通法境界,也已经算一个人物了。

    李冲乘着马车,正要从皇城出来,经过城门的时候看到几个世家子弟,施展了道院的法术,驾驱着法器朝着秦淮河方向飞遁而去,他掀开禁制法帘,朝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对驱赶车驾的家将道:“可是去围观王龙象与玉宸道人的斗法的?”

    家将拉着车前生着犄角的龙马,鬓毛迎风飞舞,一看就极为不凡。世间珍禽异兽有许多,谢家养了一群丹顶仙鹤,家中子弟乘鹤而行,王家在琅琊也有大片的福地山川,放养灵兽。

    但真正可以用于大规模战争的,还是北方草原出产的龙马。

    龙性本淫,有龙血脉的马群,在北地草场上往往汇聚成十万,百万的巨大马群,常常有蛟龙飞来寻马群中的母马**,繁衍不绝,血脉优良。

    而龙马又是最适宜乘骑的灵兽,故而北方龙马几乎可以算的上是一桩特产,在南方就极为罕见。

    李冲出行之时,京中的世家子弟往往看了这四匹俊秀非常的龙马,便知道是北方来的使节。更何况护卫李冲的一小队骑士,人人胯下都骑着龙血马。

    那高大的家将挽住龙马,回头道:“大人,可要前去旁观一二,看看这南方俊秀,比起北地的人才如何?神州二十八字,凭什么让他们南晋占了十六个……”

    李冲微微叹息道:“冉儿下落不明,我实在是没心情……回去吧!”

    就在家将驱着车驾,准备起程的时候,身后有一座云撵赶了上来。这云撵以六只青鹿为驾驱,一只保养的极好,一看便知道养尊处优的手,拨开笼罩云撵的青纱,将云气散去,露出司马越微笑的面孔。

    司马越微微点头道:“原来是魏使李中书!”

    李冲只能点头回应,司马越笑道:“李中书也是去看今日朱雀桥上的那一场斗法的吗?我大晋人才济济,魏使当好好看一看,不知北魏可有与之相比的俊杰?”

    驾车的家将冷笑道:“曹世子也曾邀战北方年轻一代的修士,但他战得可是同列二十八字的北方俊杰,无一不是各家,各部这一代的佼佼者,才打出来的同辈第一,与你们南人总是剑挑无名之辈可不一样。”

    他面露冷笑,显然是在讥讽司马越也是王龙象击败的‘无名之辈’。

    但司马越只是笑了笑,并不以为意,如今两国几次冲突,南晋都吃了些亏,北人骄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应对自然称得上有风度。

    反倒是李冲,抬手制止了家将的偏激之语,笑道:“老夫年岁稍长,对这些意气之争。却已经没了兴趣,因此正准备打道回府!”

    司马越笑道:“哈哈……小王倒是很有兴趣,正待邀李中书同行,不知李中书可否给这个面子?”

    李冲微微抚须,司马越既然都这样说了,他也不能不给这个面子。而且如今南晋皇帝病重,司马家几个宗子都有些异动,司马越便是太子之位的有力竞争者之一。

    若是能在其中搅合两下,也算尽了他出使的责任。

    两人驱车同行,司马越早就在铜雀楼留好了一间雅阁,此时与李冲一起上来,却叫楼中不明所以的世家中人暗暗心惊,司马越什么时候和北魏有了勾结?

    虽然结好北魏使节,在此时颇为敏感,但众人也不得不暗叹,这虽然是一步险棋,却也是一步妙棋,关键时候司马越若是想要继位,得到北魏支持,也是举足轻重,就是不知道皇帝和司马家老祖那边,会怎么想?

    一时间,铜雀楼上的雅阁里议论纷纷。

    轮回者等人只能落在一处房顶上观看,元皓对身边的杜秀娘道:“这些人围得那么紧,先前玉宸道人拦江一战的时候,声势浩大,席卷了整条大江。我们站在数十里外都被波及……若是这次王龙象和玉宸道人也全力施展。”

    “只怕半座城都要被打碎!”

    杜秀娘笑道:“队长,你别忘了建康城是有大阵镇压的,我们想要飞遁出六丈高都被阵法压制,更何况是在城中动手?”

    “之所以把斗法的地点选在这里,便是因为秦淮河上阵法禁制稍稍松快一些,不至于引动镇城大阵的反应。”

    “选在这里,更说明两人并非死斗,多半是点到为止!分出一个胜负便可。”杜秀娘对自己的推论有些自信。

    那日独自去见钱晨的云霄宫真传秦川,也站在一栋高楼的屋脊上,他胆子大一些,直接站在铜雀楼的飞檐上,当然,并非王谢两家的头顶,铜雀楼有九重,他站在第七重。

    旁边有两只铜雀叽叽喳喳,拍打着翅膀在着争论,什么很是激烈吗,羽毛纷飞。

    秦川往旁边让了让,看着朱雀桥头,冷笑道:“那玉宸道人如此自大,我倒要看看他有几分真本事?”

    楼下楼中,都有人对这场斗法议论纷纷,有世家子弟小声嗤笑道:“这玉宸道人是什么来历?我听都没听说过,居然也能约战王龙象?那岂不是我也可以?”

    旁边的伙伴笑道:“就你这修为,也敢挑战王龙象?”

    “反正都是输,我上为什么不可以?”那人振振有词道。

    “得了吧!你可知那玉宸道人是上门打过王衍的脸的,人家连阴神之尊都敢羞辱,你这点道行……”

    这时候,朱雀桥南乌衣巷中,一个身影踏着青石板,缓缓而行。王龙象看到前方那涌动的人头,身形微微一顿。

    众人嚷嚷着:“来了!来了!王龙象来了!”

    王龙象看着这么多的人,脸上浮现一丝迷茫,他沿着王家私兵分开的一条道路,先登上了铜雀楼,那里虽然人也多,但至少不会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下。

    看着他有些清瘦,但却很符合魏晋士人审美的身姿。

    王敦欣慰点头,对王龙象叮嘱道:“龙象,我等在此等候,想来至多不过一个时辰,便能看你回转,届时你我叔侄共醉一场!”

    旁边的王家长辈,也是如此,微微点头,表情欣慰而轻松。

    唯有几人面色并不乐观,王戎有些凝重道:“龙象,小心……”他张了张口,想说那一日看过钱晨的脚印过后,他回去左思右想,总感觉看错了一些东西。

    但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没有王家的帮助,王龙象就一定会输给钱晨这种话。

    王凝之和谢道韫两人也是如此凝重,谢道韫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她迟疑片刻,终究没有说出口。

    她本想把钱晨阵法之道,在最后一阵似有突进,那种天道高远的感觉可能完全超越了她,这件事说出来。

    可是又想起王戎上门试探,以疲兵之计算计玉宸道人,这件事王家族老虽然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但也不会让她拿出来说。

    而且这话可能会被误解是小瞧了王戎的眼力。王戎乃是王家嫡系子弟,而她嫁的不过是一个平庸后辈,所以她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最后一抹夕阳余晖,消失在地平线下。

    一轮圆月散落清辉,月色中,有人乘着小舟自上游而来。那人打着纸伞,木浆击碎了河中的倒映的圆月,掀起粼粼的银光。

    钱晨一点船头,借着水波荡漾的一浮沉,飞身来到了朱雀桥头,立足在桥头的阑干上,王龙象也一纵剑光而下,站在了钱晨的对面。

    两人双目对视,具是一惊。

    都发现对方是前日玄武湖上,两穿交错,擦肩而过的那人。

    王龙象虽然心里闪过几个念头,但嘴上却并不多话,他炼的是纯粹的道门剑光,一道清辉犹如一泓水光,只以剑光来看,乃是钱晨所见前三,本质极佳。

    王龙象的剑术,更是完全配得上这般的剑光。

    剑光化为长虹,只是一斩,便让秦淮两岸的修士有一种剑光裂面而来的感觉,一点剑芒遁破虚空,剑光纵横之间,不过一闪念就刺到了钱晨身前。

    铮!

    钱晨长剑出鞘,剑光由天罗伞翻起,劈在了面前虚空飞纵的剑光上。

    只是一个瞬间,王龙象飞剑曲折十二次,每一次的变化都堪称精妙至极。

    这剑光转折之间,纵然飞遁变化再如何快的飞鸟,哪怕是号称流光飞燕,在王谢堂前转折变化,让结丹修士的灵觉都难以捕获其行踪的玄鸟,都避不过。

    王龙象九岁就能在堂前斩落燕羽而不伤飞燕了!

    可钱晨的一把剑,偏偏在拿在手上……

    因此,王龙象剑光转折十二次,虚空之中,有情剑也剑光的交击,那点点电光便亮起了十二次。

    王龙象有些诧异,楼上的司马越更是目光阴沉,司马家八位宗子,有以上好护身法器,抵御王龙象剑术的,但八人之中,只要被破去法器,没有人能在这一招中,撑过六个变化。

    他甚至不知道这一道剑光的转折,有十二次之多。

    纵然他隐藏了实力,但让他全力施为,能不能像钱晨这般轻描淡写之间,破去这剑术的高超变化,他心中丝毫没底。

第八十一章斩情忘我,剑伏龙象

    天罗伞遮住了钱晨的面孔,只能看见剑光翻转,斩破飞剑,但飞剑的剑光旋折便回,再刺出时,竟在不可能之际,又催动剑光快了三分。

    这一次王龙象舍弃了剑光的一切变化……

    钱晨身随剑动,踏着青石,长剑刺出迎上了这一道剑光。

    电光火石之间,那一道剑光遮掩了所有。

    钱晨的身后,纵然有建康大阵镇压,那快要掩去月光的云朵也豁然被剑气斩裂,而这时候,才有滚滚雷音扫荡而过,叫秦淮河骤然翻腾起大浪,两岸的围观者站不住脚。

    “剑气雷音!”有人大声疾呼道。

    秦川目光沉凝,带着一丝凝重——这才是让他重视的那个王龙象,什么司马家八龙,什么玉宸道人,都不配让他施展出这般剑术。

    秦川早就领会过,天下最高超的几种剑术中,王龙象至少参悟了四种。

    而剑气雷音,不过其一。

    他本想出言提醒一下那个玉宸道人,岂料此人如此自大……

    雷音滚滚之间,一道剑鸣突然骤响,竟然压住了剑气雷音,只见剑光过去后,钱晨依旧持剑站在桥上,拿着伞的手,连一丝颤抖都没有。

    “不错!”钱晨忍不住赞道:“你是我见过第二个,把剑气雷音,融入自己剑法的人!”

    燕殊凭着一股胸中的一股剑气啸聚,剑斩长空,剑气如雷汹涌而去。乃是剑势积蓄到了极点,倾泻而下,宛若长河的剑气雷音。

    而在王龙象手中,剑光如电,无声无息,却又快到了极致,雷音只是剑光过后的点缀。

    乃是将剑气雷音融入了任何一剑之中,只要催动剑速达到一个足够的速度,便可刺出这一剑。

    但钱晨自己也炼成了这一门上乘剑术,因此在剑光临身之前,他便震动有情剑,长剑轻吟,剑光震动间发出一声无音神雷。

    有情剑无声无息,震动天地元气,化为一团无色无形的剑光,扩散到了自己身前。

    待到这王龙象这一剑刺到身前之时,震动的无音剑光暗合那剑气雷音的频率,与王龙象的飞剑共振。

    有情剑在那一刻紧贴着飞剑,剑身摩擦间,将飞剑剑光偏转,擦着天罗伞的灵光,滑过了钱晨身边。

    到了这一刻,钱晨见识过王龙象的剑术了,才开始了反守为攻的变化。

    天罗伞灵光垂落,钱晨轻震剑尖,有情剑微微颤动,发出一声声悠长,低沉的剑鸣。赫然是以剑为琴,将剑气化入琴声,剑光化为无形无色,每一声剑鸣都是一记无音神雷。

    那一团雷光并非泯灭一切,而是蕴藏着无上的锋锐。

    桥下的小船上,横放在船头的大圣雷音琴赫然自鸣,无数琴声缭乱,毫无章法,但琴声之中蕴藏的无音神雷威力却没有丝毫减弱,铺天盖地的朝着王龙象席卷而去。

    但王龙象知道,那滚滚琴声之中,夹杂的几声剑鸣,才是真真的杀手。

    他挥剑劈开音浪,这时一道无形的剑气贴着他面颊斩过,身上一层土黄色的玄光赫然被斩破,中央戊土神光一阵蠕动才消弭了那道无音剑气。

    钱晨踏着音浪而来,长剑横斩,叮的一声,与飞剑在虚空相撞。

    但钱晨却借着这撞击,震动有情剑,这一刻剑光中内蕴的力量赫然都被转化为无音剑气。叮叮当当的剑鸣之声不断响起,每一声都是将王龙象和钱晨两人的剑气,化为剑音,激射向王龙象。

    剑音犹如暴雨一般,刺向他。

    王龙象这一刻除了以中央戊土神光护身,就只能一指飞剑,剑光赫然分化二十六道,十二道剑光首尾相连,连环十二剑刺向钱晨。

    另外十四道交织成网,散布在自己身前。

    这是另一门上乘剑术——剑光分化。

    剑光分化,虚实无定,能施展这一剑术的修士不少。但如王龙象一般,分化二十六道剑光,犹然不损其威力的,就寥寥无几,或着说——绝无仅有。

    只看秦川面色之难看,便可知其精深。

    无形无质的剑音在剑网之中显露了行迹,剑光激烈碰撞,每一击都让铜雀楼上,秦淮两岸略通剑术的修士胆战心惊。

    王龙象左手虚握,一声清喝,手中便凝聚了一团雷光,这团雷光阳刚无铸,当即就让铜雀楼上略有些担忧,发觉形势好像不如自己想象那般乐观的王家长辈松了一口气。

    “阳五雷!”

    “还好王安丰先去试探了一次,此人能以剑光转化那一门雷法,确实出乎意料!”

    “但终究还是在我王家算计之中啊!”

    王龙象击出这阳五雷,当即便将面前的一切彻底粉碎,雷光过处,无音神雷也要消弭。

    这门雷法来自龙虎山真传,非但修行起来极为繁复,威力更是雷法之中数一数二的强横,以气势惊人,一击之下粉碎虚空,破碎一切。

    克制一切有形无形之物,乃是以攻带守,有破法之能的一门神通。

    钱晨将有情剑垂落在身侧,微微一笑道:“不玩这些花里胡哨的了!”

    他右手一引,放在船头的大圣雷音琴腹中我执刀长鸣,刀光乍起,扯出一道匹练来到了钱晨的手中。脑后的内景真雷丹气滚滚,化为大手,撑起天罗伞扩张的无穷青天。

    钱晨一手持刀,一手持剑。

    头顶青天压下,乾天一气清罡与先天一气擒拿手赫然相合,悠悠苍天化为巨手,倾天压下。真正重现了钱晨最初得到这门神通之时,陨石之上的巨大掌印蕴藏的那一丝道蕴。

    这时候,头顶已经看不见那只巨手了。

    整片天空倾倒而下,真正的犹如天地覆于一掌,朝着王龙象拍来。

    王戎豁然站起,这一切的变数,已经超乎他的算计。

    王龙象看着倾倒而下的青天,剑光已经纵起,雷音破碎苍穹,斩裂云端。那一道剑光斩在青天之上,竟然将那防御第一,堪称补天浴日的罡气,斩开了一道裂隙。

    剑光直冲九霄,射入斗牛之间,建康大阵竟不能镇压。

    他所施展的,即是剑气雷音,剑光分化之后的第三门上乘剑术,就连燕师兄都未曾练成的——出入青冥!

    这一刻,钱晨心中并无一丝惊讶,刀光已经凝结,横刀斩出,冰魄神光凛冽,那仿佛带着彻骨寒意,冻结一切的刀光,让许多人不禁惊呼出声。

    “广寒仙子?”

    “太阴冰魄神刀?”

    王龙象的眼色到了这一刻,才真正发生了一些变化,他剑光挥洒,将平生剑术发挥的淋漓尽致,剑气纵横之间,二十四道剑光分化,一道道雷音啸聚,偶有斩破青冥者,叫剑光与月光交相辉映。

    只是一瞬间,王龙象便纵起剑光,斩出了千变万化,剑虹惊掣的一剑。

    二十余道剑光在催动到极致的速度下,依旧根据钱晨的刀光不断微小的调整变化,而每一次变化,那剑光的速度又会在不可能剑拔高一分。

    而钱晨只是由着那一刀,将刀光下的一切悉数凝滞,冻彻,冰封。

    冰魄寒光,化为神雷。

    刀光由飘渺空蒙,晶莹彻骨,转为爆裂无匹,犹如惊雷的一刀,变化只在瞬息之间。

    剑光破碎,重重的剑气,那分化而出二十三道剑光悉数粉碎。这一刀的变化,极端的无情,后半刀的神雷,将前半刀的冰魄寒光一并粉碎,也将其容纳对持的一切同样拉入了毁灭。

    不给王龙象任何喘息之机。

    有情剑顺势斩出,剑光接着刀光,将一切斩断,剑名有情,然而这一刻的剑法变化,却堪称无情。

    冰魄寒光冻彻一切的时候,让王龙象的念头也凝滞了,而后面冰魄化为神雷粉碎的时候,带着他的诸多念头一并粉碎,所以那一刻,他的脑海之中一片空白。

    紧接着而来而剑光,偏偏让人一念不起。

    那剑光诡异如魔,只要是有情之物,所见便有所想,看到牛马,会生出对应牛马的念头,看到刀剑,会生出对刀剑的认识,这些念头还会引发联想,所以有情众生方能思考。

    但钱晨这一剑刺出的时候,见到剑光的众人,心中升起关于剑的念头在那一瞬间都被斩杀了。

    那一刻,对此剑毫无认知,自然也不会生出任何想象。

    这一剑连想都不能想,莫说是王龙象,这一刻,就连旁边见到那剑光的人,都要恍然一瞬,才能意识到那是一道剑光。而这一瞬,已经足够剑光将其斩杀数百次了。

    想无可想,故名斩情!

    太白剑宗六御剑诀之一——斩情御剑诀。

    钱晨参悟的火候尚浅,若是一个正常的修士,心中念头坚定而驳杂,无数想法纷纷,就算钱晨出剑时能斩杀一个关于此剑的念头,但那些复杂的念头分裂很快,终究还是不能避免‘情染’。

    但钱晨以冰魄神刀为引,参悟冰魄寒光凝滞念头,冻彻人心的变化,以神雷一变,粉碎冰魄,将人心中念头,纷纷粉碎,一片空白。

    然后一剑斩情。

    这一剑不起任何念头,自然也无任何反应。这便是超越一切剑法变化的变化。世间一切,起于心动,只要斩去有情心不动,便可无痕无迹了因果。

    当王戎反应过来,钱晨那道剑光的存在之时。

    他几乎惊呼出声,但钱晨的剑光还是停在了王龙象眉心前三寸,中央戊土神光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灵光,他身上的一朵三瓣兰花,无声无息的落下了一片花瓣。

    “还好有替身法宝!”王戎几乎瘫坐在榻上。

    看着悬在自己眉心前三寸的有情剑,王龙象眼神有些黯然,微微叹息道:“若是纯以剑术,我已经输了!”

    钱晨平静一笑:“法宝何尝不是修士实力的一部分,要这样说,器修一脉,还要不要和人斗法了?挡得住我这一剑,那就再来过!”

    他撤剑而退,刺出斩情一剑后,钱晨对这门剑术领悟更深。

    斩情忘我,的确很邪门。这剑术练至圆满,一剑刺出能让人将自我都忘了,一切念头都被斩却,毫无还手之力。

    先斩念头再斩你。

    确实是钱晨所见,最诡异邪门的一门剑法。

    但钱晨并非靠着这一门剑术,纵横轮回之地。突然拿出来,只是见猎心喜,想要试验一番自己研究的刀剑合击之技——斩情无我。

    王龙象祭起一枚土黄色的晶石,身前环绕的中央戊土神光突然射出,照在钱晨头顶的青天上。戊土神光与乾天一气清罡清浊相合,立刻纠缠在了一起。

    钱晨头顶的天罗伞应声而落,第一次显露出真容来……

    铜雀楼上李冲震惊起身。

第八十二章剑出无我,元神真仙

    在天罗伞落下的那一刹那,首先被惊动的,却是重楼之上的那两只铜雀。

    就在秦川被钱晨一刀一剑,斩情忘我震撼之际,两只铜雀看到钱晨的面孔,吓得拼命拍打着翅膀,铜羽飞舞。

    啾啾啾……

    短暂而急促的叫声惊醒了秦川,让他忍不住握紧手中的飞剑。

    手段无穷……

    铜雀楼上的世家,秦淮两岸的围观者无不是到了现在才反应过来,在和王龙象一战之中,那位名不见经传的玉宸道人真正展现了什么叫神通广大。

    王戎抬头的时候,看见那些王家族老们一个个面色茫然,楼中的世家,至少有足够的眼力,看出那一刀一剑的可怕,在他们被剑光斩却的念头恢复后,所有人心中都充斥着一股强烈的震撼。

    还带着一点幻梦一般的茫然。

    “这一剑……”王戎无法言喻,这般直斩人心的剑法,已经超乎了剑术的范畴,达到了一个他根本无法评价的境地。

    几个轮回者嘴巴半张,目光呆滞,罗通浑身微微颤抖道:“队长!这个玉宸道人……这个玉宸道人该不会是元神真仙改头换面,戏弄众人来了吧!”

    元皓却只是低声喃喃道:“斩情御剑诀……原来世间真的有这般的剑术!”

    司马越面色凝重,他看到钱晨头顶的天罗伞落下,显露出那少年的道人的真容。他发髻挽在头上,剑眉星目,一双清澈的眼睛仿若能洞穿人心。

    钱晨一手持剑,一手将长刀掼出,刀光犹如惊鸿,插入那把古琴之中……

    司马越微微回头,看到了李冲的身影豁然站起,带着强烈的震撼开口,一字一句道:“冉儿!这是冉儿?”

    站在李冲身旁的家将,更是惊骇得腰间的长刀都差点坠落下去,他以一种强烈的不敢置信的语气惊骇道:“小公子,怎会如此……”

    司马越解开窗口的禁制,突然暴喝一声:“李尔!”

    声音惊动了犹然还在震撼于那一刀一剑的众人,钱晨微微抬头,看向铜雀楼上,他的眼神清澈,不带一丝杂质,更无一丝的疑惑惊骇,而是犹如清晨的玄武湖一般深邃平静,让司马越甚至无端有一丝惊慌,甚至怀疑是他是不是猜错了。

    但他很快就坚定了起来,根据这段时间的调查还有李冲的反应,无一不在说明——玉宸道人便是李尔,便是当日从屠灭楼观道凶徒手中,活下来下来的那个孩子。

    至于钱晨在短短三年之间,从一个还未筑基的少年,到达能与王龙象对持抗衡,甚至更胜一筹的境界。

    更说明了那个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原来前身叫做李尔吗?”钱晨这时候,还有心思腹诽道:“这名字一听就和太上有缘啊!莫不是太上合道前,真的算定了‘天命’?”

    这一刻,钱晨甚至能大致体会到妙空在发现他就是楼观道中兴祖师,那一刻的惶恐与无措。

    但他早有预料,甚至能笑着对铜雀楼上的李冲微微点头。

    在司马越暴喝出声,钱晨微笑回首点头的那一刻。

    元浩等人的耳边已经出现了轮回之主的提示:“支线任务三完成度(1/2),发现任务目标李尔(玉宸道人)。任务变更为——寻回轮回者留下的诸多遗物。”

    元皓整个人都僵硬了,他犹如木偶一般打开了只有他能看见的虚空投影,一字一句的将任务提示看了三遍,杜秀娘在他身旁喃喃道:“我真傻,我真傻……只知道支线任务会和主线有联系,只知道李尔可能出现在我们身边……可,玉宸道人为什么会是李尔?”

    “他不是才刚及冠三年吗?”

    “是大能转世,还是……”

    罗通在听到任务提示的时候,脚下一滑,差点从屋顶上一头栽倒下来。

    月光洒落在钱晨身上,沐浴清辉,任由秦淮两岸人声如何鼎沸,铜雀楼中世家如何震动,乃至自己身体的那位血亲如何心情激动,钱晨却十分平静。

    他只是注意到轮回者震撼的神色,心中了然:“终于暴露了!”

    “这下总能试探出,究竟轮回空间的那人究竟勾结了谁?要对付我!”

    王龙象专注的凝视着剑尖,耳边的一切仿佛都与他无关。

    钱晨却微微叹息,持剑道:“这一场斗法,总该有始有终。可我快没时间了!王龙象,接下来的一剑,便是我真正的本事,你若能接得住,便足以让我认可……”

    一道剑光自钱晨身上绽放,那剑芒炽白,犹如大日流光,势不可挡,散发着凛然的气息。

    只是剑光,便能与日月争辉,带着无匹之势。

    温养在玄关一窍之中的本命飞剑,豁然出窍……

    那道剑光第三次斩落,本命飞剑自斩却魔身,屠戮诸血魔天魔之后,洗去凶性,藏在钱晨元丹之下,不断经受丹气洗练,越发精纯。

    今日出窍,积蓄已久的剑气,顺着剑势喷薄而出,俨然融汇了钱晨所得的种种剑术。

    在斩情忘我的一剑之后,钱晨的剑法终于小成,走出了自己的道路。剑光划过夜幕之际,已然突破了剑气雷音的某种界限,明明只是一道剑光,却有虚实之间,阴阳交汇之势。

    循着天地间的某种至理,突破了钱晨参悟剑之时,不解的种种桎梏,晋入一种全新的境界。

    坐忘无我!

    庄周梦蝶,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

    钱晨的元神似乎可以在本命飞剑与肉身之中转移,或者说本命飞剑就犹如他的第二个身体,他的法力,神通,阴神皆可汇聚在那一剑之内。

    那两瓣兰花瞬间落下,王龙象在这一剑之下,完全溃败,一切法器,王家准备的种种符箓法器,尽数破去,飞剑一触即回,毫无烟火之气。

    昭示着钱晨能放能收,剑术俨然已经完全纯熟。

    “龙象!”王戎在楼中站起,面色焦急。

    谢玄看着那一剑余光,沉默许久,才开口道:“后生可畏啊!”

    王龙象一时沉默,怔怔的看着眼前三尺的虚空,不知再想些什么,他眼中有一丝惊艳,一丝怅然,还有一丝轻松与解脱,他目光游移,与钱晨最后对视了一眼。

    就在轮回者耳旁传来主神提示的时候,一道强横无匹的气息从大晋皇宫内冲天而起,遁光迅疾无匹,只在一剑之间,便来到了秦淮河上空。

    钱晨一剑落下,便有一股几无可匹敌的法力,封锁了朱雀桥左近百里之地。

    谢玄骤然抬头,凝重道:“司马老祖!”

    王戎也面色一变,铜雀楼中一众世家子弟纷纷起身,忌惮万分,甚至有些慌乱,王戎狂奔而下,要去找王龙象。

    元皓等人只感觉一股根本无法反抗的气息笼罩了自己,周围的天地元气已然凝滞,他们在这股气息之下竟然调动不了那天地元气,更无法施展法术。

    元皓脑海之中空白了片刻,才回过神来,以一种无比惊骇的语气颤抖道:“元神真仙!”

    钱晨终于了然,笑道:“果然是你们司马家!”

    司倾城站在钱晨身后的桥头,这一刻甚至难以置信,她回过神来,坚定地捏碎了父亲给她的玉符,哽咽道:“爹!快来救人啊!”

    “李尔……你伙同魔道,屠灭楼观,罪无可恕!”司马家老祖声音宏大,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强势道:“我当奉天诛灭你!”

    钱晨心念电闪,一条条线索在他脑海中被串联了起来。

    “晋室最大的靠山司马懿失踪数十年,孙恩出手试探,王家王导已经晋升元神,谢安距离元神只差一步,王谢两家后人数十年不敢入建康,但这十年来,却有王龙象,谢灵运两人接连入京!”

    “王献之辈逼迫娶了新安公主,但王龙象却敢剑挑司马八位宗子……”

    “司马皇室和世家之间,力量在逐渐失衡……”

    “轮回空间之中,无论是妙空的后手还是被忽略的通神老道,都有跨过时间长河,借助轮回之地,勾结司马氏的的可能!”

    “他们所为的,应该就是楼观道的传承灵宝!可司马家纵然得到了灵宝,多半也不敢再太上道眼皮底下据为己有……所以轮回之地的那人也不怕他们独吞,两者之间,想必有很深的利益交换!”

    “原本我以为那些轮回者是他们派来的人,但看他们的表现,似乎并不知道内情,应该是被作为棋子利用了?但能借助轮回之主控制这些轮回者,协助司马家找到我……说明此人在轮回之地的权限远超于我!”

    钱晨一瞬间想了很多,面对元神真仙,他也有一种无法力敌之感。

    元神这一步迈出去,已经不再是人。

    而是仙!

    天人之隔,比起所谓阴神,阳神,大上无数。这一次,就连司倾城都绝望了!李冲死死咬着牙,他身负大魏的出使重任,在这一刻分外两难,元神真仙出手,他心中泛起一股无能为力的绝望。

    王戎看着钱晨的目光有些叹息,一时天骄,终究也要陨落了吗?

    谢玄也有些不忍……

    秦淮两岸,芸芸众生在这元神之威下,都如蝼蚁一般。作为最大号的那只蝼蚁,钱晨放声长笑,本命飞剑剑光再转。

    一剑,斩向元神……

    剑光纵起,比剑败龙象的那一剑,更盛几分。只因剑光之中和多了一丝一往无前的绝然之势。

    这一剑,再次惊艳众人。

    王戎,谢玄乃至李冲都自诩无当着一剑,但他们看向钱晨的目光却只有惋惜,惋惜这等惊才绝艳的剑仙,人生在今夜犹如流星般璀璨而短暂。

    李冲老泪纵横道:“大兄,我对不住你啊!”

    “吾家麟儿,难道要因我一言之失,丧于今日吗?”

    剑光斩破长空,将元神老祖镇压方圆百里的气势,斩破少许,司马家元神老祖司马师一指按下,将整个建康都笼罩在那一指之下,若是任由其施展,只怕整座城池都能被打入地壳之中。

    城中生灵管他阴神,阳神,具为蝼蚁。

    但那道无法想象的剑光,沿着冥冥之中的一缕气机斩出,斩却了虚空中凝滞的元气一切变化,一剑之下,阳神亦有身陨之危。

    一剑一指碰撞,钱晨的本命飞剑灵光受创,哀鸣而返。

    司马师却也手指一痛,他收回右手,微微皱眉,看到指头上的油皮,竟然擦破了一丝。

    他心中有些凝重,也有些欣喜,暗道:“果然,区区一个后生小辈,能从筑基到如今,竟然不过三年。如此奇迹,太上道尘珠若不在他手中!如何能为之?”

    当下再无顾忌,陶天师若来了,虽然在建康城中他并无畏惧,但必要多事。

    司马家对此子势在必得,不容再生周折。

第八十三章掌握五雷,灵宝强横

    收起和中央戊土神光纠缠在一起的天罗伞,钱晨伸手招来大圣雷音琴,不再留手……元神之强,已经有些超乎钱晨的预料。

    李林甫借助灵宝之力,暂且化身天魔之时,已经有了一丝元神的特征。

    但司马师出手后,钱晨才知道。

    暂时达到元神境界和元神真仙,完全是两回事。

    “且让我印证一番,我距离元神还有多远!”

    钱晨拔出我执刀,一刀一剑,再次斩出。我执无我,有情斩情,刀光犹如冰魄,带着冻彻一切的寒意席卷而去,斩断七情的一剑紧跟其后。

    冰魄神雷,斩情御剑!

    钱晨一出手便是自己压箱底的神通,冰魄寒光化为神雷,刀光变化将一切粉碎如玉屑。

    看到那极度凝聚,寒意犹如来自冥古的冰魄神光,王戎瞳孔收缩,才发觉自己的一切算计竟是那么的可笑,原来钱晨至始至终,都没有把他引以为傲的眼力,放在眼里。

    这门足以改天换地,威力强横的惊人的神通,他也从未窥探到一丝端倪。

    刀光犹如狂澜漫卷,无数玉屑飞扬。

    但司马师之伸出了一根食指,这一次他换了一只手,朝着那刀光点了下去。

    这一指点去,并未掀起任何异象。看似云清风淡,就如同一人,伸出手指朝着地上的蝼蚁轻轻碾去。

    但只有直面司马师的钱晨,才站在了那只蝼蚁的视角。

    看到自己身前的那一指占据了所有气机,存在感铺天盖地,似乎整片天地都凝聚在那一指之下。

    天罡三**神通,大小如意!

    冰魄神雷在那一指之下玉碎,极寒的冰魄神光化为玉屑纷纷而下,为司马师的指尖染上了一层薄霜。

    简简单单的一点,却充斥钱晨的神识之中,叫他神魂都有些动摇,似欲脱体而出。

    司马师以绝强之姿,轻易抹去了钱晨的神通,甚至带着一丝漠然和不在意,好似除了先前那一剑,这冰魄神雷并不放在他眼中。

    其后的那一道剑光,斩情无我,也丝毫动摇不了司马老祖的元神。

    他流露出一个平静而漠然,甚至有些冷酷血腥的笑容,落在那些稍微知道此人来历的世家子弟眼中,却让他们不禁心寒,恐惧万分。司马师的外表犹如翩翩公子,元神真仙皮相由心,这完全说明不了什么。

    但王戎却知道,这姣好的皮相之下,是一头怎样狰狞的怪物。

    嵇康之死,是此人威逼!

    王献之双足被打断,休妻之痛,也是此人所迫。司马师本性残酷至极,比起司马懿来,更让人不寒而栗。

    他为了成就元神,亲手毒杀妻子之后,这种疯狂和变态更是达到了极致。

    一指来时,钱晨大袖拂动,将要成为法宝的流云飞袖将钱晨身形遮蔽。

    随着袖口一甩,便要遁出一指的锁定之外。

    “临!”司马师冷漠喝出赦令道。

    袖里乾坤显露于外,无边的大袖翻滚,遮蔽钱晨的身形,但随着元神真仙一声真言,那重重遮掩瞬间被破去,真言加持在那一指之上,临字落下,便让那一指犹如锁定了钱晨,任由天地变化,沧海桑田都阻止不了它落在钱晨的身上。

    刺啦!

    一声裂帛,袖里乾坤破了一个大洞。

    这时候,就在司马师的指尖落在钱晨眉心之前,袖袍遮掩下,一个流动着玄黄之光的骨朵,出现在钱晨手中。

    天尊骨朵,玄黄如意骇然砸出,与指尖相撞。

    钱晨只感觉手中剧颤,强大的反震之力让他气血翻腾。

    而司马师也不禁收回了手指,指尖有些颤动,面色难看道:“玄黄神玉?你身上的好东西倒是不少!”

    钱晨看到玄黄如意之上隐隐被分开的少许的玄黄之光,暗暗咂舌。玄黄神玉乃是世间最坚硬的灵材之一,乃是天地开辟之前,那股闭合之力、玄黄之气所化。

    这块玄黄神玉虽然只是出自小世界开辟,但被司马师一指劈开少许,岂不是说明,元神真仙一指之威,已经有开辟一个小世界的威能。

    虽然看这玄黄神玉神光的状态,司马师想要开辟一个最小的世界,都要点个百八十万指。

    但钱晨这等只能开辟福地的通法选手,距离人家至少差了两个层次。

    铜雀楼中,李冲翻手打出了那枚玉带钩,落向秦淮河中骤然勾起秦淮,犹如玉带席卷,遮掩钱晨就要将他送走,司倾城那边,也咬牙祭起丹田之中那枚纯紫神箓。

    司马师冷哼一声,劈手打碎了那枚玉带钩。

    李冲口吐鲜血,撞碎了身下的矮榻,跌出几个跟头,他身边的家将哀求道:“大人,别动手了!元神大能,绝不是你我可敌的。小公子……或许这就是命吧!”

    司倾城神力绽放一朵莲花,她脚踏白莲,就要护住钱晨退下,但司马师只是一步迈出,来到她身前,随手一点便禁锢了她。

    他挥袖一甩,便将司倾城打入了皇城之中的公主府,禁锢了起来。

    司马师有些恼怒,这两人身份都有些特殊,不然依着他的性子,早就随手打杀了!

    钱晨并没有阻止司倾城被送走,他连续被破去几件法器之后,已经大致揣测出来,自己手中未到法宝层次的法器,对于元神真仙并无任何威胁。

    而修成的法术神通也是如此,神通尚可一看,法术几乎无用,只是元神真仙随手驱散了的东西。

    以他的法力,想要威胁元神真人,要么手持法宝,诸如本命飞剑出手时,便伤了司马师……要么就得有大神通!

    “先天一气大擒拿倒是一门大神通,只可惜这门神通讲究积累,我并未修成。徐道覆修成的五行大遁,若是大成,也是一门大神通……可惜我所修的并非是五行天遁丹。”

    钱晨心中暗叹:“我能威胁元神的手段,还是太少了。”

    “我常用的无音神雷、冰魄神光、刀法剑法在元神看来,也不过如此而已。”

    “丹成一品,神通自成。在此基础上稍稍精修,基本都能炼成一门大神通,徐道覆的五行天遁是如此,王龙象也应该有一门大神通,只可惜还未使出,便被我一剑降服。”

    “我修成内景真雷丹,虽然前无古人,但凭着自己摸索,却也修成了大神通的雏形!”

    钱晨丹气从脑后喷涌而出,天地之中雷机汇聚,瞬息之间便引动五雷——乾元神雷、五行神雷、混元神雷、两仪神雷四种神雷,加上最后迸发而出的大威神雷,五种雷光混成为一。

    五行、两仪作为根基,而混元为一。

    乾元上接天机,大威为锋刃。五种雷光在钱晨手中流转。这一刻,钱晨犹如神人,手握雷光汇聚天地间无穷杀机,九霄一声雷动。

    司马师这一刻,竟然感觉到一丝淡淡的威胁。

    谢玄怔怔的看着这一幕,用难以置信的语气,脱口而出道:“掌握五雷?”

    天罡三**神通——掌握五雷。

    掌握五雷,而成天府!

    精修五种雷法,便能五雷合一,修成神雷。而精修五种神雷,便能以这五种雷法为根基,修成天府神雷!、

    淡紫色的雷光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从钱晨掌中迸发,紫霄天府神雷的雏形,孕育而出!

    “兵!”司马师一声怒喝,天地元气化为兵锋,轰杀向钱晨,钱晨挥掌紫霄神雷劈出,雷光漫天转折,将那无穷天地元气所化的兵刃尽数粉碎。

    雷芒犹如锋刃,刺向司马师。

    这一刻,司马师在正色以对,不再将钱晨当做随手可以捏死的蝼蚁,掌握五雷,修成紫霄神雷大神通的钱晨,已经足以威胁到元神之尊。

    但可惜……也只是威胁而已!

    司马师的袖中滑下来一枚铁环,平平无奇,迎着紫霄神雷一打,却将那漫天雷芒破去。

    王戎叹息着转过头,这便是为什么他们从未觉得钱晨有逃生之机的原因——司马师除了是元神之尊,手中还掌握着司马家的镇族灵宝。

    手握灵宝的元神,对上没有灵宝的元神,以一敌三都并非难事。

    钱晨无言,心中暗叹道:“无耻啊!对付我一个通法修士,都拿出这等大杀器!地仙界底蕴深厚,果然并非投影世界可比。但这次可没有八转外丹上清珠了。”

    “我手中最强不过法宝,对面不但是元神,甚至还带着一件灵宝……那还打个屁啊!等我本体能用了,或者找来几件灵宝再和你打过吧!”

    钱晨面对那枚小小的铁环,口中有些发苦,从来都是他依仗法宝去一欺负别人,今日终于也被人仗着灵宝欺负了一回,也是天道好轮回。

    他毫不犹豫的身子向后一退,踏在了朱雀桥上。

    这那一刹那,朱雀桥下秦淮一震,整座石桥翻身而起,化为朱雀翔天,夜空之中,朱雀七宿大方光明。

    为什么决战之日要定在八月十四,明月升起之时?

    为什么邀战要在朱雀桥上?

    因为我夜观天象,算过天时,今夜万里无云,星光正好。而朱雀桥正是建康镇城大阵,四象周天之中朱雀格的核心阵眼!

    钱晨目光坚定,身躯之上有无穷雷光缠绕,内景真雷丹法力倾尽,道道雷芒放射。

    天空之中朱雀七宿,星光落下,在钱晨手中化为一面令旗。

    他屹立月空之下,看着司马师,那一枚小小铁环,势无可挡,环中深邃犹如黑洞,吞尽了一切元气,朝着他圈来。于是一挥手中阵旗,秦淮震动,无数河水冲天而起,一只金色的朱雀回头顾盼,从南方群山而来。

    钱晨将发髻打散,长发乱舞,低声喝道:“列阵在南,朱雀听令!”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9511/ 第一时间欣赏明尊最新章节! 作者:辰一十一所写的《明尊》为转载作品,明尊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明尊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明尊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明尊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明尊介绍:
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以统天。无上明尊,时乘六龙,所其无逸。———————————————————这是一个土著主角的穿越者老爷爷苏醒,金手指成精了的故事。明尊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尊,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尊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