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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辰一十一     明尊txt下载     明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八章九幽化身,戏精本精

    黑暗之中,持伞的身影阴森而诡秘,她穿着一身已经被土染成红褐色的衣裙,衣裙有些破败,手持的红伞也已经泛黄,还有不少破洞。

    斑驳的泥痕带着铁色,伞下的身影,犹如笼罩在一层灰暗的色泽之下。

    她莲步轻移,衣摆摇曳,红伞遮住了上半生大部分面孔,以一种徐徐的速度,从狭窄的隧道缓缓而来……那尊四肢尽断的尸魔挣扎在靠向隧道的石壁,紧紧的贴在石壁之上,它狰狞凶狂的面目,如今却露出极度恐惧之色,身体甚至在不断颤抖,犹如凶猿一般的面孔面对着石壁,甚至不敢回头去看……

    在残魔宗魔头的眼中,持着伞的红衣凶灵仿佛处于另一个世界,红伞之下,已经跟这方天地彻底隔绝。

    一伞之下,犹如阴阳隔绝,犹如生死之分。

    《七残八苦》才换来的深邃魔性和惊人魔念,都在战栗警惕,犹如那红伞之下是一片禁忌的世界一般。

    面白无须的中年人身躯僵硬,也学着那四肢尽断的尸魔,侧身紧紧贴着石壁。旁边另一位矮胖的老魔冷笑道:“在我们面前装神弄鬼!白日只能打着伞出来巡游的阴灵,能强到哪里去?最了不得,也无非是阴兵过境……黑山鬼王阴兵出巡我都见识过……”

    “师弟!”中年人冷冷道:“我劝你不要招惹!”

    “打着伞的阴灵,不一定是害怕大日真火,也有可能是……禁忌之物,不可现世!”

    “师兄!”矮胖的魔道修士脾气暴躁,伸手抓住身旁一位残魔宗弟子,将其扔了过去,正好摔在了持伞凶灵的面前。

    中年人伸手将他一并按在石壁上,厉声道:“那红伞之下,便是九幽!”

    “这凶灵不是此地的曾经埋葬的死人!她是自九幽中出巡的存在……”

    摔到司倾城面前的残魔宗弟子连滚带爬的跑到旁边的石壁上,紧紧的贴着石壁,狭小的隧道仅能容纳三人并肩而行,红伞虽然不大,但持伞的凶灵却站在隧道的中间,因此当那名弟子与凶灵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的一部分身体,还是进入了伞下的那个世界。

    在那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的那一部分肢体失去了知觉,亦或者……突然属于了另一人!

    那名弟子在这一刻,终于崩溃,忍不住发出低声的呜咽。

    原本残魔宗的魔头以为那凶残的尸魔无知无觉,只有凶残嗜血的本能,但这一刻,他不禁有些怀疑了!

    被折断四肢,犹然凶残至极的尸魔,就像一只大马猴一样紧紧贴着石壁,尽力缩小自己占据的空间,给那持伞的女子让开道路,那种战栗和恐惧,超越了生死的界限,乃是魔物铭刻在骨子里的天性服从。

    “连此地的凶灵都要退避三舍……这持伞人究竟是什么东西!”另一位残魔宗阴神也不禁开口道。

    持着红伞的凶灵,原本并无什么特别的气势,就像一只普普通通害怕天光的阴灵一样,但这这一幕幕的衬托下,却显得格外的诡异,实在让人毛骨悚然。

    “她可能是此地的法则,幽冥无日之地连同着九幽黑暗,她不是九幽法则的代行人,便是九幽的化身!”中年人给出了一个让残魔宗弟子两腿发软,就连三位阴神,也心里面不由为之一颤的答案。面白无须的中年人如此说,并非是没有证据,证据便是他方才在那名弟子身上种下的魔头,在红伞擦过的时候,那魔头虽然被伞下的世界吞噬,但却也时弹出了一些东西。

    红伞之下,却是九幽!

    持着伞的女子至始至终,都行走在九幽里,红伞只是九幽法则于此地的具现……这是被这方天地排斥的存在。因为洞天只有黑夜属于九幽,所以白日里,九幽的黑暗便会化为那把伞。

    他心中有一个可怕的猜想,此地的凶灵异变,引来了九幽法则,才有持伞的女人巡游此地。

    此为——九幽出巡,诸神退避!

    听到这里,所有的残魔宗弟子都乖乖的趴到墙上,无论这持伞的女子是什么存在,伞下便是九幽,九幽之中的存在无比禁忌,就算是以飞升九幽为目的的魔道,对那里也无比忌讳,九幽出巡,诸神都要退避,何况他们这些凡人。众人大气也不敢喘,只感觉这段时间太过漫长,持着伞的女子一步一步,走过尸魔,恐怖的魔物就像一只小猴子一样无助。

    就在此刻,众人听到一声叹息:“幽幽万载,烛龙是否还在九幽?”

    一位身披鹤氅的枯骨出现在持伞女子的前方,只是一声干涩的叹息,便有万古的气息流转,仿佛这一声追问跨越了无数时光而来,那枯骨出现的无声无息……众人没有一丝察觉。

    九幽规则所化的那名女子停住了脚步。

    她没有开口回答……而是在焦急的通过轮回之主联络钱晨:“出事了!出事了!师兄,有一尊凶灵拦住了我,问我烛龙是否还在九幽!”

    钱晨在对面沉声道:“学我说话!”

    “世间已经没有烛龙!”钱晨的声音,坚定而沉凝。

    残魔宗众人所在的隧道之中,那红伞之下的女子,幽幽开口道:“……只有烛九阴!”

    女子的声音低沉悦耳,徼不可闻,犹如跨越了一个世界传出,但是,这一句话听到残魔宗众人的耳中,却如一道天雷一般。

    钟山之神,太古烛龙,曾经沉沦九幽!

    而且……烛龙残魂似乎已经从九幽归来……中年男子心中震惊至极,他已经想到了自九幽黑暗中归来的那尊魔君,一众魔头猜测,那位魔君便是太古烛龙的残魂,但今天他们才知道那位魔君真正的名讳——烛九阴!

    “……诸神沉沦,方仙道受劫。我等罪无可恕!”枯骨一声叹息道:“烛龙灭我方仙道,我便为他设置最后一劫!”

    “四千八百年后,大劫再临,封神之时,你们自去计较!”持伞的女子平静道:“待到烛九阴出世,此前一应因果,便尽数了却!”

    枯骨微微颌首,退入了黑暗之中。

    这时候钱晨从后方的隧道,直面司倾城的所在而来。

    他如今却是一具残尸的模样,他的左手臂齐肩断折,断臂处的伤口狰狞恐怖,泛着铁青,伤口上还残留着黑色的血迹,每一滴血,都蕴含着无上的死气。

    他的右臂手持魔刀,刀刃犹如血色,这血色不像是魔刀本来的颜色,而像是其上沾染的血锈,每一丝都透着无上的杀伐气息,魔刀通体铁色,颜色乌沉沉的,却流转出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韵味,中年人只看了一眼,便恍惚看见手持魔刀在大河边上磨吸红锈,却将一河之水染成血色的幻觉。

    残尸站立在持伞女子的对面。

    一头灰色长发没有半点光泽,乱糟糟如同茅草一般披在身后,而残尸原本英俊的面孔,此刻看来没有一点生气,死灰色的眸子透着寂灭的气息,十分空洞,他的身体透发着无尽的死亡气息,他的眼神看向前方,焦点却掠过了持伞的女子,凝视着虚空没有焦距。

    就好像……他根本看不到持伞的女子一般。

    “背负着无尽杀孽,血染了魔土洞天!我在黑暗中苦苦寻觅,却看不见你!”

    残尸死灰色的眸子毫无焦点,仿若深渊,他的眼中倒映着隧道的影子。

    残魔宗的众人,四肢尽断的尸魔都清晰的印在眼中,唯有那持伞的女子不见踪影,就仿佛缓缓走过残魔宗众人的女子,只是一个幻觉一样。残尸的眼中无半点生气,无尽的死亡气息笼罩在他的周围。他悲凉开口,竟然还残留着神智,正在苦苦寻觅着什么。

    中年人只是看了他死灰色的眸子一眼,便全身汗毛炸起,惊惧不已。

    众人听清了他的自言自语,目光转向了他手中的那柄魔刀,若是上面的血色真的是鲜血残留的血锈,这柄魔刀究竟杀了多少人。

    “背负无尽杀孽,血染魔土洞天!”

    矮小的残魔宗阴神咽下了一口唾沫,低声道:“他说的不会是葬魔石台的这些凶灵和无尽尸骨吧!这里的人,是他杀光的?”

    中年人看着根本无法发现持伞人的残尸,低声凝重道:“这是被九幽背弃了的存在!九幽乃是世间万物死亡的归宿,但还有一些存在,纵然死去也不会被九幽接纳……”

    “天东有若木,钟山有赤龙衔烛……诸神沉沦,浩劫茫茫!我埋葬了一切,惟独无法埋葬自己!”

    “谁来替我解脱!”

    残尸发挥了戏精的本色,痴痴的念着台词,朝着前方而去。

    天知道拿着天罗伞的司倾城,是怎么忍住不笑的。

    她肩膀微微抖动了一下,耳旁便传来钱晨的声音:“师妹,严肃一点,排练呢!你的角色是九幽的化身,对我无动于衷,冷漠以对,一定要演出水平,演出风采,演出特点……左慈突然出现,透露了一些秘密,搞得我必须加戏!”

    “师兄,你这词太怪了!”司倾城嗔怪道。

    “又不用你开口!”钱晨喝道:“严肃,演戏呢!”

    残尸的眸子,洞穿了九幽黑暗,看见了四海八荒。

    残魔宗众人在这一道目光中,犹如冰水淋头而下,感觉自己通体都被看穿,这一道目光将喧哗魔界的无数隧道尽数摄入,每一只虫豸都清晰洞察,可偏偏却无法看见与他近在咫尺的持伞女子,九幽法则。那目光所及之处,却只能穿过那红伞和神秘女子的身影,无处寻觅的残尸,已然发了狂……

    他死灰色的眸子闪过一道慑人心魄的寒光,口中发出一声凄厉的啸音,死寂的目光泛起无尽的杀意。

    “谁来替我解脱!”

    钱晨平平抬起魔刀,向着前方斩去,刀光蕴含着无上杀伐,血色的刀气吞吐,所至之处,所有生灵尽被斩却……

    “不好!”

    面对这一刀,面对这可怕的残尸,残魔宗的阴神心中惶恐。这具残尸的来历太过恐怖,凶残强横如尸魔、蛇魔,面对九幽法则都要退避,这具残尸却在苦苦寻觅。

    他曾经斩过葬魔石台的无数神祇,埋葬了众生。这样可怕的存在,三位仅仅修成本命神魔的魔头,提不起一丝反抗之意,只想着逃。

    这一刀能逆转阴阳,斩裂虚空,从几乎不可能出现的方位出现,刀路变化之诡异莫测,完全超乎了一切刀法道理,晋入了魔道之中。

    一刀所向,解脱一切。

    刀光如血,魔性无穷!

    残魔宗的三位阴神老魔,肝胆俱裂,搏命而逃……

第一百八十九章刀光起,斩残魔;将决战,暗布局

    血色的刀光斩空而过,持伞的凶灵犹如幻影一般穿过刀光,魔刀的刀光凶狂,却沾不得那代表九幽的红伞半分!

    残魔宗的老魔头心中惊恐万分:“被九幽所背弃!不如幽冥的绝世大凶!”他们不知道这持刀的凶灵,究竟为何被九幽所背弃,至死都不得见九幽,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等被九幽所排斥,留在人间的死灵,足以称为绝世凶灵。

    残尸的身影出现在刀光之后。

    刀光翻起血色,仿佛有人在刀光之中低喃:“万般罪孽,皆归于我!身处无间,永堕阿鼻!解脱!大解脱!”

    自祥佑和尚手中习得大解脱魔刀之后,历经数次轮回之旅,钱晨终于能模仿到了七分精髓,身立黑暗,心向光明,处于无间地狱永受折磨,心中有无穷的悔恨,内疚,疯狂,绝望,悲伤,嗔怒,这一切化为将化为强大的魔性,另一半的善良,宽恕,守护,慈悲与爱,却有始终维系着本心,使得此刀不至于沉沦……

    这便是拥有无穷魔性,却又始终维系心中一点执念的一刀。

    大解脱魔刀……

    血光吞噬了一切,这是九幽道的天魔化血神刀,但亲眼目睹此刀者,却绝不会以为这是天魔化血神刀,因为魔刀之上的诡秘魔性,已经并非天魔,而是经历了无穷痛苦折磨之后,残存的一点执念。

    钱晨心性砥砺,未曾达到把握‘我执’的一步,因此他在此处取了巧……

    身外化身握刀斩出,刀光中那万劫不磨的我执魔念,却被喧哗魔界无数隧道中合奏的魔音替代。

    此刻在石壁面前奏响诸神挽歌的钱晨真身,沉浸在神天前奏之中,感受诸神共举辉煌大世的心神,才骤然突然一变,无尽辉煌的诸神之世,骤然堕入黑暗之中。

    漫天的神明骤然骤然扭曲偏狭,化为厉鬼魔神。

    他们残余在祭神台左近,此地陈尸百万,诸神化为血雨同坠时残留万古,最为坚定的执念,被魔刀牵引,寄托于魔刀之上。

    魔刀之中无数神祇执念浮现,刀光暴涨之际,那累累残尸,那尸山血海都浮现于刀光之中,残魔宗的三位阴神再无一丝反抗之心,只身化血光,想要遁走。

    刀光一个吞吐,便将一人斩的四分五裂,本命神魔就连一瞬间也没有撑住。

    在肉身崩裂之际,只来得及哀嚎一声,就被拖拽入血光之中,一尊修成本命神魔的魔道强者,就如此轻易被魔刀斩杀……并非是魔道太过无能,而是面对钱晨融汇大解脱魔刀,天魔化血神刀的一刀,只要心性之上出现一丝破绽,便是致命的。魔道之上寄托的无穷执念,寄托那化为无数天魔的诸神魔念。

    只要心怀一丝畏惧之意,便立刻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而残魔宗三位阴神被钱晨出场前的一通装神弄鬼,吓得早就心怀畏惧,面对极为克制魔道的一刀,这一点破绽便令他们再无还手之能。

    面白无须的中年人和矮胖的阴神一起祭起那柄人骨拂尘,三千白发一般苍白的青丝飞舞,想要系住那柄魔刀。

    但魔刀这一刻的变化,早已经晋入了一种两人完全不能理解,不可思议的境界,那道血色的刀光,带着神祇威严辉煌的金色,却又夹杂这九幽最为深邃的黑暗,这种神圣和污秽矛盾之感被血光完美的包容,成为一尊至圣至大,却也至邪至暗的生命……就仿佛那一日诸神大劫之际,烛龙残魂带着罗天仙器一同入魔,将罗天仙器寄托的仙秦神道一同拉入九幽。

    金陵洞天之中所有生命……无数神祇,方仙道弟子,三位方士和烛九阴一同坠入黑暗。

    九幽容纳了一切而诞生的那一尊深邃、黑暗的神魔!

    魔刀劈开了三千斑驳青丝,残魔宗的镇教法宝,那如玉一般的手骨被魔道劈断了三根手指,抓着的拂尘丝线爆散落下,刀光一抹之间,将两尊阴神魔头一柄斩却,他们的阴神也几乎难以挣扎的坠落进了刀光里。残魔宗的残余真传和内门弟子,并不知晓钱晨这一刀挥出之前的种种铺垫。

    他们只看到那尊无以言述的凶灵,只是两刀,便斩杀了众人心中可怕至极的三尊老魔。

    这一刻,钱晨瞬息便在众人心中,成为了无可匹敌,堪比魔君的那种存在。

    成了造成万古之前那场大劫的罪魁祸首,那尊无敌的存在,此刻就算最为凶狂出的残魔宗弟子,也只想着逃。

    残余的血色刀光吞吐间,便将残余的魔道弟子斩杀大半,这一刻斩杀了数十位至少也是通法境界修士的魔道,血光终于浓郁到可以牵引冥冥之中死亡力量的程度了。

    残尸微微抬头,终于自那一抹雪亮的刀光之中,看到了身后执伞女子的倒影,他作势愣了一下,追杀众人的刀光堪堪停下。

    独臂的残尸蓦然回首……身后却空空荡荡。

    红伞之下的女子,踏着莲步徐徐远去,残魔宗剩余那那几位弟子哪里还敢留下来。他们慌不择路的四散而逃,唯一的念头,便是尽快逃出这个可怕的地方。

    残尸继续追寻着红伞而去。

    一只小妖怪偷偷留在了原地,收敛残魔宗三位阴神的尸体和其他弟子的法宝囊,它抬着那人骨拂尘柄,低头撅着屁股,将一根根拂尘丝捡了起来,甚至来到那趴在石壁上,四肢尽断的尸魔面前,使劲刮下了二两尸油,见到无法磨灭尸魔,而钱晨又已经走远,才堪堪志得意满,大摇大摆的离去。

    司倾城收起了伞,银牙咬着红唇,又是兴奋,又有些不安的道:“师兄,我演的没有破绽吧!”

    钱晨忙着从耳道神那里收刮法宝囊,拿着那柄白骨拂尘,正在考虑怎么接回去,闻言头也不抬道:“师妹演的极好,若不是你,那些魔头怎么会被吓得无法还手?”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司师妹脸上还残留着一分兴奋的红晕,蒲扇眼睛道。

    钱晨微微一笑,魔刀斜斜指地,道:“如果魔道那边足够聪明,就应该知道形势已经脱离了他们的掌控,该办正事了!若是还在拖延,我一个一个的,可以把他们全部杀光!”

    “正事?”

    “也就是司马家志在必得,魔门大力扶持,也是他们为何一定要选在祭神台中,所欲行的那事!”钱晨平静道。

    此事的根基,便是司马家和魔道的合作,司马家毕竟是南晋皇族,和魔道合作亦是冒着天下之大不韪。两者有效合作之际,固然能掌握局势,但钱晨已经斩断了金陵洞天之内魔道和司马家那边的联系,对于他们来说,形势反而混乱了下来。

    两方的合作,若是再指望密切配合,必然会出大问题。

    唯一能做的,恰恰是不再追求对付谢安那一方的正道,而是推进双方都欲求的那一件事——襄助司马炎成就元神。

    只要此事一成,司马家那一方转眼便有一尊元神压阵,局势也就重回他们的掌控之中。有司马炎这尊元神真人,根本就用不到什么残魔宗,双方便连建立起更密切的联系。

    而钱晨所欲者,恰恰就是逼得他们不得不在这最混乱之际,为司马炎晋升元神。

    如今祭神台与罗天世界的联系,让钱晨可以从魔道根本不知道的方面影响祭神台,而谢安那一边,又是牵制魔道的上好棋子,如今祭神台所在的深渊被钱晨的真身唤醒了许多凶灵,可以说已经成功把水搅浑,接下来便是钱晨最熟悉的浑水摸鱼时间,他大可以开始一步一步布局,正式对付起司马炎。

    司马炎虽然冲击元神失败,但这么多年借助南晋国运,应该早已经恢复如初,鬼躯阴魂之中已经孕育一点纯阳。

    若没有这般成就,他又怎么会有信心再一次冲击元神?

    如此,半只脚已经踏入元神,只要度过生死玄关,便能一蹴而就,成就司马家第二尊元神老祖。

    魔道和司马家所认为的决战,乃是在司马炎成就元神之后,一举拿下谢安。

    钱晨自己,无论是真身李尔还是化身李太白,都不在他们的考虑之中。

    而钱晨认为的决战,却是在司马炎冲击元神的那一刹那。烛九阴在罗天世界那边是一大底牌;令司马家和魔道的合作出现混乱,也是削弱敌人的一步棋;甚至祭神台左近的种种天时地利;世家那一方三位天师埋下的暗手,都在钱晨的利用之中。

    司倾城心里有些担忧,面上却极力不显现出来。

    母族和魔道勾结,自己的父亲也在暗中算计,欲破坏他们谋划的阴谋,说起来她才是最难过的那一位。

    所以,陶天师居然肯让司倾城进入金陵洞天,钱晨都有些惊讶。

    “魔道和司马家准备了数百年,以司马家皇族的地位,加上魔道那些人搅风搅雨的本事,没有几张底牌才奇怪呢!但他们有什么准备,我却并不知晓,只能看谁算的更深一层了!倒是道门那边准备的三张底牌,我隐隐有些猜测!”

    “我应该是陶天师准备的一张牌,王知远手里的金钟没有那么简单,恐怕在关键时刻,也可以强行打开金陵洞天!”

    “谢安距离元神只有半步,和司马炎乃是同等级的大佬,哪有如今表现的这般普通?王龙象和谢灵运身上也必然有所安排……这应该是张天师一手准备的。孙恩估计会亲手对付司马师……还有刘裕……他也是道门对付司马家的一个棋子。道门三位天师的落子,即在于金陵洞天,也在洞天之外。”

    “但洞天之外,毕竟有道门天师,三位元神。司马家肯定不愿意把关键放在那里,所以决战应该还在洞天之中!魔道最大的底牌——烛九阴,已经投靠了我。若非如此,有一尊道君保护,哪怕是道君的残魂,受到了严重限制,保护一位元神成就,也是有七分把握的。”

    “可惜遇到了我,算你们倒霉!”

第一百九十章一将功成万骨枯,血流百万祭魔台

    此刻,葬魔石台前,各大魔宗残存的高手皆凝视着面前那高达百丈,以五色玉石堆砌的石台。

    石台通体已经斑驳残破,却依然蕴含着一种浩大的神性。九幽道主持大局的老魔头面前,还悬浮着一册金简,上面刻画着仙秦的隶书,散发着古老而玄妙的气息。

    金简之封,铭刻着三个古朴的箓文——封阐书!

    “傅老魔!那些突然出现的凶灵,是不是你在搞鬼?”

    赶尸派的老魔头厉声问道,他的身材异常高大,约有丈余,骨架亦是粗大瘦高,头发微微有些天然卷,皮肤色泽黝黑,仿佛炭染。如今正直直的站在石台之下,腿不打弯。

    只看其肌肤虽然漆黑如炭,却由内而外透着一股玉色,隐隐散发着长生不朽的气息。

    这是太阴炼形之术到了极高境界的征兆。

    太阴炼形之术,乃是玄门蜕变旧躯,在尸解仙法门之中,更进一步的玄妙道法。此法乃是修成阴神之后,以三魂营骨、七魄卫肉,一丝真灵始终不昧,任由肌肉灰烂、血沉脉散,枯骨成灰之后,以阴神寄托于外,或借法宝灵壳修行,或受神箓步入神道修行,或神魂散化于灵窍,或转世堪破胎中之迷。

    总而言之,便是借着身躯骨肉成灰后一阳为散的气机,萌发一点纯阳之气,历经数劫之后,再带着一点纯阳的阴神回归肉身。

    复收血育肉,生津成液,以阴神中的一点纯阳孕育肉身,灵肉合一的一瞬间踏入阳神境界。

    是成就几近尸解仙的玄奇道法。

    赶尸派的老魔头,显然便是将太阴炼形之术,修到了一个极高境界。

    虽然躯体依旧带着一丝死气,未能完全蜕变,但其泥丸宫内有太一守尸,三魂营骨,七魄卫肉,更有胎灵录气,存续生机蔓延不绝。

    这等接近佛门不朽金身,魔道不灭魔躯的境界,已经是太阴真魔之躯。若非其炼形的法门并非正道,始终有阴浊之气无法褪去,当不逊于谢安的境界了。

    但凡身躯有此特征的,几乎都是阳神之尊!

    故而此魔的质疑,九幽道的那尊老魔头亦不敢无视,只是沉声道:“段老鬼,你之前炼形化骸出了差错,若非魔君出手搭救,度你入那片奇异的九幽魔天之中修炼两甲子,我等更舍了数十尊神魔,在这葬魔石台之上,以封阐书汇聚此地的一点生机,为你的尸身重聚生气。”

    “你哪里有如今这般境界?因祸得福,炼成你赶尸派数千年来都未有人炼成的《太阴炼形书》?”

    赶尸派的老魔头微微沉吟,点头道:“魔君大恩,我自受之有愧!”

    “但上一次祭祀魔君,魔君并未现身,显然是你们九幽道在搞鬼……”

    傅老魔头心里委屈啊!

    却又有苦说不出,九幽道内弱肉强食,他们这一支早就没了祖师靠山,数百年前经司马家牵桥搭线,暗中联系到这洞天之中的魔君残魂,那是欣喜若狂,全心全意投靠都还来不及,还能有什么算计?

    这魔君若真是太古烛龙的残魂,这等神祇即便入了九幽魔道,本质也比门内那一票纯粹的魔道祖师来的好。

    却是万古难寻的大腿。

    若是救得魔君重生,他们这些老魔头一个个都有成就天魔的指望,届时就算被魔君度化,成了从神,也有长生的指望。但他是全心全意的投靠,可九幽道内还有诸位元神天魔在,其中有一两尊若是有了什么小心思,他也不敢问,他也不敢说啊!

    傅老魔凝重道:“原兄!你是此地之主,这些凶灵为何受激,你应当知晓一二吧!”

    黑暗中的石台上,盘腿坐着一只双头狒狒。

    它一颗头颅青面獠牙,极为凶暴,浑身依稀有些绿毛,双手赤红,肌肉虬结,肉身坐在在石台之上,受深渊汇聚的无数魔音侵袭,却始终难以磨灭它一丝毫毛,显然肉身已经强横至极,更胜于赶尸派的老魔头。

    但它的另一颗头颅却干枯瘦小,好似普通的猴子,如今正闭着眼睛。

    听闻傅老魔的疑惑,青面獠牙的头颅满脸狰狞,突然站了起来,它眼中翻涌着无尽煞气,逼迫石台之下的几位魔头都不禁小退了一步。

    那恐怖的气息,叫众人为之凛然。

    但瘦小如猴的头颅睁开眼睛后,这浩浩荡荡的恐怖煞气却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了,它那颗瘦小的头颅眼中,眼眸纯金,散发着凌然无情的神性。

    “它们都是我的同伴……”

    干枯的头颅低沉道:“万年之前,此地蒙遭大劫,它们都死去了。”

    “我们的神主,背叛了我们!那一日诸神同坠,我等尽数被九幽黑暗侵袭,弑杀了眼前的一切,毁灭了我们拥有的所有……最后诸神尸横累累,堆积成山。所有苟活下来的神灵,心中都充斥着黑暗,恐惧,绝望和残暴。”

    “那一刻,我等的神光不再,活下来的,都成了魔!

    傅老魔看着它木然的纯金眸子,心中一颤。

    所有邪神都入了魔,除了这只猴子!

    它将自己的魔性斩出,化为了右首的那颗狰狞头颅,保留了自己的神性,并在万载时光之中一点一点的将自身的魔性压制,这才能清醒的盘坐在葬魔石台之上。

    傅老魔还记得,当时魔道和司马家联手下探深渊,找到了葬魔石台之际。

    一众修士在石台上发现了这只老猴子,一个蠢货激怒它之后,迎来的是一次何等的杀劫……

    这猴子万古以来一直守护着葬魔石台,乃是周围九座石台出没的诸多邪神之中,最为强大的一尊。它将万载之前的所有怨气、愤怒、憎恨和绝望都化为了锁链,将自己锁在了这里,背负了一切。

    那一次,它青面獠牙的那颗首级,愤怒屠杀了魔道七成的高手之后,这颗神性头颅才施施然的睁开了眼睛,压制了另一半的凶性,与他们商谈合作。

    傅老魔始终难以忘记那震撼的一幕,比起狂暴如魔的凶猿之首,他更加畏惧这颗漠然如神的神性头颅。

    “这些凶灵,既是原兄的同伴所化,我等也不想令它们有所损伤。”

    “但凶灵出没,杀了我们很多人,不知原兄可有办法约束一二?”

    傅老魔沉声道。

    “损伤?”

    金眸的猿首看了众人一眼,平静道:“就凭你们,还不配损伤他们。不说神主在暗中庇佑他们的尸首……哈哈!或许是愧疚吧!”

    “就是他们生前,都是何等强横无匹的人物?”

    “你们若是早来万载,根本不入我等的眼中!”

    “他们之所以醒来,是有人在深渊上层鼓琴,琴声配合此地的魔音,唤醒了九幽黑暗,重现了万年前大劫降临的一刻。”

    “什么!”傅老魔震惊抬头道:“凶灵苏醒,竟然是有人在暗中操控?”

    “很巧妙的手法!”

    “他以琴音催发九幽黑暗,令九幽法则藏在琴声之中,笼罩此地,重现了九幽黑暗记录那万载前大劫降临的一刻,使得尘封多年的尸骨苏醒,堕入黑暗之中的残魂回归……你们若是不能阻止他,待到天光流逝,九幽黑暗降临的那一刻,万年之前的大劫便会重现,要我说……”

    “届时尔等一个都活不下来!”

    神性的头颅侧耳倾听着那无声的琴音,神情似有一丝怀念,低声道。

    傅老魔豁然起身,上前一步,拽着拳头追问道:“弹琴那人,现在何处?”

    神性头颅微微侧耳,平静道:“你听……顺着这琴声,不就能找到了吗?”

    傅老魔一挥衣袖,回头对九幽道的人厉声喝道:“听到了吗?还不快派人去找?”

    “是!”姬眕等人抱拳道。

    临走前,姬眕有意无意回头瞥了一眼,听到石台之上双头狒狒的那颗神性头颅最后道:“借助封阐金书,你们可以催动石台的力量,汇聚众生愿力,行封神之举!”

    “但石台已经残破,神主积累的愿力也早已消耗一空,重启封神仪轨消耗极大,而且石台已经魔化……若是妄图封神,也只能册封魔神……”

    “……借助九幽之力……”

    “……如此,至少要血祭数十万人!”

    “我说个数,一百万人……你司马家至少要……”

    “一将功成万骨枯!”

    “钦天监说朕欲成道,必将惹来惊天劫数,大晋血流成河……我不要他说,我要我说!我命由我不由天!血流成河,流的未必是自己人的血……”

    姬眕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巍峨高大的石台,转身道:“去请门中修炼那魔音法门的师弟来,并请赶尸派、无目教、心佛寺、无常宗的诸位真传出手,与我等一并循着琴声而去,围杀那人!”

    说罢,姬眕走向附近的一处秘窟,他回头吩咐道:“我去取诸位前辈合力祭炼的收敛魔音的葬魂铃,方便查探魔音的起源。你们在这里等着!”

    “是,师兄!”

    姬眕身化魔光遁入此地深处,反手发出一串禁制,开启了一扇石门。

    他化为一道虚影遁入门内,小心封闭了禁制,然后招来一只无相神魔,将自己这段时间的记忆,封入了神魔之中。

    面上一片正常,但姬眕心中却十分不安:“原来司马氏助司马炎冲击元神,是借助这葬魔石台,以血祭之法进行封神仪轨!甚至除了这魔门八宗之外,还有人藏在暗中!”

    “能以琴声牵动九幽黑暗,此人必是魔头……但宗内几位老魔都未曾出手,说明他修为不高!”

    “此人居心莫测,必须要那边警惕!”

第一百九十一章穷图匕现,广陵绝响,百步飞剑

    无相神魔游出石门,朝着隧道深处遁去。

    就在这时候,石门之外突然落下一张人皮,往无相神魔身上一滚,便将它兜住。人皮之上刺着许多铁青的秘魔符箓,此刻这些魔箓都一齐发作,放出道道的毫光来,将无相神魔制在人皮之中,化为一个浑身**的人形。

    “是哪位师弟与我开玩笑,捉了我探路的神魔?”

    姬眕面色不变,开启石门看到门外站着一位身着华服,二十五六岁的公子,他脸上敷着铅白脂粉,看着姬眕的眼神恶毒。

    “原来是石师弟!无相神魔最为隐秘,不知齐师弟什么时候学得此魔的制法?看来是于道业之上有所精进……但我放出神魔,乃是给傅祖师办事,师弟如此横加阻碍,莫非是想舍了这身《月魔画皮经》的道行,与祖师的大阿修罗经卷添一份材料吗?”

    姬眕不慌不忙道。

    “哼!”那公子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容:“为祖师办事,我看你自己行事就很诡秘!”

    “这只无相神魔,莫不是要联系什么人?”

    他眼中带着炽烈恶意,笑道:“傅祖师就在旁边,不知我把这无相神魔给祖师看过一眼,又有什么说道?”

    姬眕暗自心焦,以无相神魔传念固然隐蔽,但遇到傅黑这样的老魔头,只怕里面的东西瞒不过他。

    “齐师弟真是自作聪明,真以为魔经有所精进,便能与我放对?”姬眕面上十分平静,似乎根本不在乎人皮之中的神魔。

    却听那公子冷笑道:“姬眕,你我早不对付,于门内数次相互陷害……你可知为何?”

    “除了你晋升真传之时,挡了我的位置,便是因为你平日的做派,实在是令人怀疑。同届的真传,大多都是废物,唯有你算是我的一个对手!”

    “你言说自己不喜血祭之法,修得是以魔制魔之道。”

    “以魔制魔虽然也是魔门大道,但我等弟子又有哪个不求那速成之法?”

    那白面公子阴沉道:“纵然不贪图那些法门便利,但门中考核森严,落后一步便是同门倾轧,百倍的欺压,我等如蛊虫一般相互厮杀,便已经是精疲力竭,那还有余力维系心中一点善念?偏偏出了你这么一个人,好本事,在门中这么多年,众人之中犹然能不脏了手!”

    “魔道捷径固然快捷,但后患无穷……”

    姬眕平静道:“所修者,大多数不是还成了其他人的资粮?纵然是魔道,贪图快捷,急功近利借助种种残酷法门修行者,也都是诸位长辈的储备材料。”

    “傅祖师一卷《大阿修罗经卷》,便以数百张月魔一脉弟子拔下的人皮为材,其上镌刻《大阿修罗秘魔法箓》,有无穷魔威;贪祖师所修饕餮魔身,更是一餐便吃尽了军肉魔道的种子……只因这些人修为来的快!”

    “魔道筑基之法,被称为种魔。我九幽道十二万种筑基之法,不乏有万鬼噬魂、血池磨练等等,挺过一日便能改换根骨,易了心性,种魔功成的法门。同为魔门的真传道种子,入门更是要杀父杀母,杀尽一切亲朋好友,过了一关斩尘缘,便可一瞬筑基……”

    “但这等人物,修为来的便捷,门内便也不珍惜,反正诸部掳掠供奉的人口,一次试炼便有数万人,纵然试炼残酷一些,成材者不过百一,也有数百人筑基功成。如此再相互厮杀,依靠给诸位真传师兄炼法,苦苦积累,修成通法境界者,也有数十人。”

    “一座山头,每年便有数十个通法种子,诸位祖师打个盹,便有数百只上好材料成长起来。用的当然也不可惜……”

    “反倒是修炼以魔制魔之道,不行那些旁门之法,虽然前期有百倍艰难,但只消成长起来,诸位祖师看在这等种子千中无一的份上,使用起来也会爱惜一些!”

    “哈哈!”白面公子鼓起掌来,啪啪的掌声回荡在石窟之内,听他讥讽道:“姬眕你果然不愧是真魔道种子,筑基之前缩头藏尾,苟活残喘的功夫我也要说声了不起!与你一同入门者,无一不觉得筑基要紧,宁可去闯那些九死一生的试炼,去受那些变态真传的炼法折磨,也要早一点改易体质,开始修行魔道。”

    “因为早一日修行,便早一日对其他未筑基者,拥有生杀大权。”

    “唯有你……聪明无比,硬生生的躲藏,苟活了十年,才降服宗门种入你体内的真魔种子,一朝筑基功成,不受任何束缚。”白面公子仰头大笑,一脸狰狞。

    “然后又低调入门,把自己筑基的成就隐瞒了二十年。这才修成冥河法力,得了九溟祖师青眼,收你为内门弟子,成为真魔种子!”

    “了不起啊!你真了不起,不愧是真魔种子,受诸位祖师猜忌之时,犹然也受器重!你心性坚毅,你志存高远,你不用看得起我们这些急功近利的伪魔种,假真传!九溟祖师不是赞你……九幽道百年,唯一真种子!我们都是假种……”

    “你知不知道,我是怎么入门的!”

    白面公子说的咬牙切齿,狞笑道:“我石抹一族,供奉圣宗者有三百七十二人,各个都是我的骨肉兄弟,部族玩伴!血池试炼之中,我吞吃了待我最好的亲姐姐的精血,才筑基功成,以她的资质补全了我的幼年病弱的先天不全。”

    “而后……我一步一步,坑杀了其他的兄弟姐妹,以部中添油巫术,加上所修的《月魔画皮经》,披上八十一张石抹家的人皮,将同一批的同族屠戮殆尽,才修成‘千面万象,画皮无心’,成为九幽真传!”

    “凭什么……凭什么同是魔道种子,你就不用受这种考验和折磨?”

    “我入门前,也想着兄弟友爱,也曾有同族之情。血池里,我最为瘦弱,谁也厮杀不过,甚至不敢去杀我那些身强力壮,血气充沛的同族,只能去骗最信任我的人……我知道寻常情况下我骗不过其他人,所以用血池中尖锐的石块,磨穿了自己的身体,制造了一个看起来可怕的伤口,扔掉了所有的武器。然后去求我阿姐,跪着求她,哀求她说我不想死,骗她为我包扎……”

    “然后我用磨尖的牙齿,一口咬住了她的咽喉……像一只狼一样,向我最讨厌的狼虫一样……撕扯……“

    白面的公子咧开嘴,露出满口被磨得尖锐的牙齿,露出像狼一样的眼神,冷笑道:“聪明智慧算什么?你有没有骗过最信任你的人?”

    姬眕沉默的看着他,他的故事,早已被所有人知晓,他用尽自己的冷酷和狡诈,屠戮自己一位位血亲同族的故事,早已经人尽皆知,他和几个兄弟的相互暗算,也曾经是门中的一场好戏。

    所以在九幽道中皆称呼他为‘狼公子’!

    “凭什么?”狼公子露出发出绿光的眼神:“凭什么,你可以不用做这种选择?”

    姬眕沉默半响,才开口道:“你应该知道,我无父无母,本来就是一个孤儿?”

    “我知道,我还知道你是昔年东海郡鲛人之乱中的余孽,是人和鲛人的孤儿,还知道你父母相杀,在你面前演过一幕人伦惨剧……哈哈!你可知我多羡慕你?”狼公子冷笑道:“也是因此,我才怀疑上了你。傅祖师他们应该都被你骗了过去,以为你表面上装成有一丝善念的好人,实则已经暗中修炼那门将亲近之人的气运,炼化为资粮的《冥河化龙经》!在晋升真传之时,将那些信任你的弟子,统统炼化……”

    “但只有我知道,你是装出来的!”

    他仰头大笑,嘴一直裂到了耳边,露出面颊上整整齐齐的两排利齿:“你根本没有杀她们,只是将她们藏了起来!”

    姬眕第一次露出的怒容,他抬起头来,幽幽道:“师妹她们乃是因为试炼出了差错,不幸身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哈哈哈哈……”狼公子神经质的笑着:“你应该想不到吧!跟着你的那几个贱种中,有一个身上便有我石抹家的血脉。”

    “当然,她自己也应该不知道,草原上那些部族相互之间抢来抢去的,不知道自己父亲的孩子多了去了!但我炼化了八十一张石抹家的人皮,对这种气息却再熟悉不过了!原本我只是想借她暗算与你,但没想到,你却先下手一步。”

    “我本以为我看错了你,乃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伪君子,却不想……偶然间,让我察觉了她的气息。你宣称已经死了的人,竟然还活着。”

    “虽然不知道你施展了什么手段,将她们藏到了哪里!但我已经看穿了你的性情……”

    狼公子抬头道:“你竟是魔门之中少有的那种软弱之辈,妇人之仁!如此,怎配活着?所以祖师可能被你瞒过去,觉得你不会在乎昔日司马炎掀起鲛人之祸的仇怨……但我相信你在乎!你想杀了司马炎!你一定会报复!”

    他眼神疯狂,得意道。

    姬眕微微一想,便断然道:“若只是猜想,你应该不会如此贸然出现在我面前……你在我身上做了手脚?”

    狼公子手指翻转,一只碧色的小虫便从姬眕身上,飞到了他的指尖,姬眕眼神微微一缩,凝重道:“难怪你能瞒得过我的灵觉,原来是千知蛊……祖师让你去放出的那只金蚕蛊王,意外伴生了一只千知蛊!”

    狼公主微微一笑,那一日在开启石门封印之后,他看到那金蚕蛊王没有想象中那般圆满,心中便有一丝提防,后来意外找到了这只凭借隐匿之能,藏在石窟中数百年未曾被蛊王发现的异蛊,心中便有了算计,为此他杀了所有跟着他的九幽弟子,喂了蛊王,纵然这些人应该并不知晓异蛊之事,但只要有一丝可能,被窥破原因,他便不会放过。

    而后,便是将这只隐匿之能极强的蛊王,放到姬眕身上。

    “你行事非常谨慎,虽然有几次我都发现你神情不对,但还是抓不住你的马脚,直到今日,你放出这只无相神魔,我便知道……我的机会来了!”狼公子冷冷道:“你应该知道,这只无相神魔落入祖师手里,你将是什么下场。就算你修为高我一线,但祖师就在旁边,你绝无可能在不惊动祖师的情况下,将我拿下!”

    “姬眕,服下这千知蛊,受我禁劾!为我驱策!”

    狼公子冷酷道:“不然落入祖师手中,你连一死的机会都没有!”

    姬眕心中已经平静了下来,魔道之中,有太多折磨、禁劾的手段,为人所制,身不如死都是小事。就姬眕所知,狼公子至少有一百种盗取自己的修为道行,将魂魄精血完全榨干,化为他自身修行的手段。这等法门,算是魔道中的基础!

    “石抹三郎!”姬眕微微抬头道:“你不该靠近我百步!”

    狼公子心中,一点灵性疯狂的闪动,他心念一动,身体便化为一道血影,仔细看乃是裹在血光之中的一张人皮,瞬息之间,便要飞纵到百丈之外。

    姬眕一点剑光刺出,一剑如烟花怒放,已经到了某种剑术的极致。

    这一剑已经得了某种大神通的影子,百步之内,几乎无敌,剑光的韵律之中带着一点莫名的痕迹。

    这一缕韵律,与充斥整座深渊魔窟的琴音相合,共振。远在深渊上层的喧哗魔界之中,独对石壁抚琴的钱晨,这一刻琴弦突然崩断,琴腹之中‘我执刀’高亢长鸣,犹如遇到了对手。钱晨指腹,被割破了一道伤口,他按住大圣雷音琴,俯视着食指的伤痕,只见被琴弦崩断划破的伤口处,有一股剑意凌然。

    钱晨悚然抬头,注视着这韵律的来处,低声道:“聂政之刺韩傀也,白虹贯日!”

    “广陵止息!”狼公子瞪大眼睛:“你是嵇……”

    他念头才转动了一半,便感觉意识已经慢慢溃散。

    带着一丝释然,神魂瞬间泯灭于剑光之中。

    这一点剑光以无法想象的速度,跨越了百步之距,将他的眉心贯穿,一切气息都被这剑光斩绝,仿佛此地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就算是数百丈外的一众老魔头,也没有察觉到半点的不妥。

    此剑近乎道也,几近剑道某种至高的奥秘。

    这便是昔年剑修聂政,刺韩国国相韩傀的绝世剑术——白虹贯日!

    此剑未曾完整传下,却有一丝剑意留于古曲《聂政刺韩傀曲》中,嵇康因缘际会得龙女将此古曲相授。

    后于绝响之际,又将此一点残存的剑意,演化为大神通《广陵止息》!

    天下无人能以相近的修为,逃出此剑百步之内!

    昔年的司马炎,若也曾在嵇康弹琴之时距离其不到百步,他根本不会有阳神尸解的机会!

    姬眕看着飘落到他脚边的那张人皮,其上已经千疮百孔,仿佛经历了无穷岁月。

    他微微叹息,低声道:“石抹师弟,你厌恶我的原因,应该是我太过于像你。真正无情的人,是看不穿我的伪装,就像那几尊老魔头一样。我虽然不知那一日血池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觉得,不会如你所说的一般……”

    “就如你看穿了我的伪装一样,我也曾看见,你心中的无穷恨意!”

    “若非如此,怎么会有这般刻骨铭心的魔性?”

    “广陵止息!广陵止息!总有一天,我会以此剑,斩出祖父昔年未曾完成的一剑……”

第一百九十二章琴发剑音,白虹贯日,反手一刀

    魔渊深邃,隧道幽暗,一众九幽道弟子在姬眕的率领下,在复杂的隧道之中穿梭,朝着琴音传来的某处前进。

    姬眕身着黑袍,穿梭于隧道之内,身影快如鬼魅,他时而施展遁法,一闪而逝,瞬息掠过数百丈,时而停下来侧耳倾听,锁定那人的方位,九幽道的弟子以秘法感应他的气息,遥遥在四周散开来,依靠着身上的香丸和抵御魔音的法器,围绕姬眕形成了一个严密的包围网。

    铮铮的琴音激越,透过那无数洞窟,回荡在隧道中。

    琴声似乎从四面八方传来,唯有姬眕能以自身高超的琴道造诣,锁定来处!

    “快到了!”姬眕微微放满了脚步,不由想起这莫名诡异的局势和身份不明的弹琴者,以琴音唤醒此地沉寂万年的凶灵,这一曲魔音,听在姬眕的耳中,才窥见弹琴者心中那深邃如同九幽的黑暗,非是心中藏着九幽者,弹不出这般魔性的琴声。

    似徘徊在神魔之间,将时光凝滞在万年前诸神同坠的一刻。

    这等琴声,只有年幼时听祖奶奶在龙宫弹奏《广陵散》,怀念爷爷的时候,才有差不多的神韵。

    而自己立志剑道,虽然也精通乐理,却也弹不出这般的琴音。

    突然,琴声微微低沉,面前的隧道也豁然开朗。

    一处满是洞窟的石厅出现在一众魔道弟子眼前,厅中有人一席白衣,披头散发,端坐在石台上。

    他背对着众人,膝头还放着一面漆面斑驳伏羲式古琴,此时已经按住琴弦,息了琴音。

    刚看到这人,姬眕心中警戒之声大作,身边的局促的石壁突然退去,坠入一片茫茫黑暗之中。

    隧道、石窟皆消失不见,就连身旁的一众魔道弟子,也在灵觉之中变得渺小,他只觉身旁的一切骤然沉入一片无比深邃的黑暗中,天地之间,只余下自己和面前这位存在感充斥整片黑暗的白衣男子!

    幕后之人,终于现身。

    正邪之外的第三方势力?还是魔道又一尊漠视一切、唯我独尊的魔头?

    白衣男子左手依旧按在琴弦上,右手却微微抬指,稍稍急切的拨动商弦,发出一连串细碎,残破的琴音。一片嘶哑、噪杂、错乱、断续的琴音,犹如一滴滴雨水,汇聚成一片雨幕,像是散落的珠帘坠落在地,每一个音都断续不定,每一个音……都带着让姬眕心惊动魄的熟悉之感。

    一面细碎的琴音之中,窒息之感压迫而来。

    姬眕的心跳不由自主加快,手中飞剑已然从袖中抽出,一柄宽二指的狭窄长剑,横在胸前……一道剑气已然刺破了黑暗,伴随着一道琴音骤然向姬眕刺来,被他横在胸前的飞剑格挡,锋锐的剑气赫然透过严密的剑光,直入他心脉处。

    姬眕心中一疼,感觉心脉隐隐作痛,身边的一位九幽道内门弟子却赫然被飞剑斩首,头颅轱辘滚落在地。

    随着琴音,一片细密的剑气在方圆百步交织,剑光席卷石窟,透着一股无形的杀气,仿若一根根无形的琴弦随着那一串细碎的商音崩断,飞舞的琴弦割裂了白衣男子身边的黑暗,连同那些陷入黑暗的魔道弟子,一同四分五裂,鲜血随着无形的剑气飞溅喷洒,在石壁之上绘出一道道剑气的轨迹。

    血痕,伴随着琴音挥洒,姬眕隐约将似乎看见那无数道血线,连着白衣男子手中的琴弦。

    “白虹贯日……不对,只是剑意相似而已!”

    姬眕心中念头急闪,与自己剑道极为相似的手段,自那神秘男子手中挥洒,只一出手就屠戮了他带来的数位九幽道弟子,令其心中警醒,祭起数尊无相神魔,便要将这片石窟震破。

    “为了等你来,我已经在此守候多时了!”

    钱晨左手按住琴弦,右手微微抬起,咳嗽了几声,眉头微蹙道:“强行模仿你的剑术,却令剑气反噬,伤了我的肺腑。不得真传果然还是还原不出昔年剑仙聂政的那一剑!”

    姬眕瞳孔微微收缩,闻言升起一种战栗之感。

    眼前这人看上去虽然修为不过与他相当,但给他的感觉,却极为可怕!

    听到这句话后,更是如此。

    昔年剑仙聂政刺韩傀,被称为中古四大绝杀之一,此剑也被史家唤为‘白虹贯日’,据说以一寸剑芒,可夺日月之光。

    聂政元神之身,一剑连杀数十位元神,终斩韩傀!

    但其刺韩傀身死后,一身剑术却并未传下。

    汉蔡邕《琴操》有载,聂政死后,其剑道隐匿,更因为他皮面自刑,不累骨肉,世人皆以为无名刺客,就连尸身都被韩国镇压在宫阙高台之下。聂政之姐聂嫈在太山遇仙人,漆身为厉,吞炭变其音,苦修琴道,甲子而琴成……而后鼓琴阙下,观者成行,马牛止听,以闻韩王。王召而见之,使之弹琴。

    其姊鼓琴于台下,感聂政剑气,而入琴音,以琴音而书其迹,得《聂政刺韩傀曲》。

    此曲一出,韩王宫内鬼神失色,韩王八百卫士身死近半,天空飞鸟绝迹,宫阙中六十年犹然寸草不生。

    聂嫈亦气绝而死,报琴自埋于台下,韩王色变,而天下皆知聂政的剑术事迹,晋、楚、齐、卫诸国尽传之……

    因此,那白虹贯日的一剑,由聂政所创,聂嫈以琴道感受聂政尸身中的剑气,藏其剑道与琴音之中,又有韩国通琴道者暗中记录,如此波折,流传到长乐亭主手中时,已经只有昔年惊天地,泣鬼神,白虹贯日一剑的一点影子罢了。

    而昔年嵇康临死之前,以此曲通达白虹剑意,终于演化为大神通《广陵止息》。

    长乐亭主以此曲教嵇眕,嵇眕不修琴道,潜伏九幽道时,化琴为剑,参悟《广陵止息》之中的剑意,方得之前的百步一剑。

    而钱晨通过琴音共振,隐约感受到那一剑气魄,才在这里等待嵇眕到来,将那一剑重新化为琴音,还给嵇眕,请他品鉴……其中的波折难以尽述,纵然是一篇雄闻,传得百人,精要也应该散去了大半,更别说由剑术通琴道,由琴道达剑术,如此转过三回,钱晨只凭着一点剑气,犹然能得那一剑的一点影子……

    如何不令姬眕震惊!

    姬眕沉默了片刻,五尺长剑垂落身侧,斜指地面,低声道:“你是我平生所见,剑术资质最高者!”

    钱晨微微点头道:“我得剑术,大半得传至师兄。而你一身剑道,已经不在我师兄之下!”

    剑道资质?那已经是我比较差的了……在下学道,学剑的资质平平都,唯有在魔道之上的潜质,连我自己都害怕。

    面对一个修剑道的九幽魔道真传弟子,一本正经的称赞自己剑术资质为他平生仅见,有魔祖之姿的道门弟子钱晨心里波澜不惊,甚至还想笑。

    “敢问大名!”姬眕抱剑道。

    “钱晨!”

    “嵇眕!”

    钱晨?

    魔门之内,却未曾听过这个名讳,但看他的反应似乎并非是随口编出的假名。

    姬眕心中转过几个年头,貌似不经意的一瞥身后一众魔道弟子的反应,似乎没有人从他和那白衣男子的几句话中看出什么端倪,但魔道之徒狡诈多疑,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就因此而有所怀疑,有狼公子珠玉在前,姬眕实在不敢再小看自己任何一位师弟了。

    他不再谈及白虹剑术的话题,而是沉声道:“阁下操弄魔音,唤醒此地的凶灵,不知是何用意?既是我圣门弟子,为何不去与本门长辈相见?”

    “弹琴是感怀此地昔年大劫的惨烈,也是给诸位送终!”

    钱晨也只是有心一见那个能修成白虹剑术的人,但他并不知道此人的来历,就以为是寻常魔道真传弟子,虽然剑术可堪一看,但钱晨并没有什么和魔道中人深谈的兴趣。

    故而也就直截了当,至于剑术,大可在生死之间领略!

    “那些老怪物老而不死,在下可不敢贸然相送,重要挑一个良辰吉日才是!”

    钱晨一挑琴弦,九幽魔雷轰然打出,一股黑暗之潮笼罩了众人,滚滚魔音回响,似乎有无数人在九幽之中哀嚎,其他九幽道弟子都感觉到自己五感在扭曲,一点黑暗在眼前急剧的扩大,遮蔽了一切,神魂灵觉突然变得分外的迟缓,天地仿若在他们眼中颠倒,一点雷音彻响黑暗,轰在他们的神魂之上。

    随着这一声拨弦,姬眕刺出的剑光在琴声之中凝滞,而当先扑上去的数位九幽道内门弟子,身体裹在血光之中,在扑向钱晨的半空中停滞,紧接着,随着一声琴音过去,他们的身体由内而外,膨胀了数十倍,随即神魂肉身具被体内膨胀的黑暗吞噬,连一声哀嚎都喊不出来……

    姬眕剑光一转,已经撕裂了那凝滞的琴音。

    一点光芒如烟花怒放,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刺出,剑光浮于剑尖只有一处,却可夺日月之光,百步飞剑,白虹贯日,于焉再现……

    钱晨引左手挥割七弦,滚滚的九幽魔音如潮涌出,黑暗沉陷了两人之间的虚空。

    百步飞剑!

    即便是钱晨在百步之内,也能感觉到那惊人的剑气,不得不倾力出手,他右手早就在琴腹之下按着了,如今左手挥动琴音如潮之际,右手一翻之间,从琴腹之中生生扯出一道刀光……

    刀光如匹练,带着一股摄人心魄的锋锐,斩破九幽魔音的潮汐,摄入姬眕眼中。

    “无耻!”

    姬眕不知如何形容这一刻自己的心情,琴剑交手之际,对方突然从琴腹之中拔出一把长刀,劈砍过来。

    刚一见面,钱晨便以琴音演化剑术来试探他,还言说欣赏他的剑道,结果正式交手之际,突然一把从琴中拔出了一柄长刀,劈头盖脸的砍过来……这是何等的无耻之徒?这要不是魔道最阴险毒辣的魔头,他姬眕可以把手中的飞剑吃下去!

    姬眕身为九幽魔道真传,一时不查之下,硬生生的吃了一个暗亏。

第一百九十三章正道栋梁魔刀狂,魔门新秀正气强

    姬眕的剑光一涨,刚斩破了琴声引动的滚滚魔音,便看见一道刀光劈头斩来,刀光如血,纵起一道长虹,大片红光闪现,席卷而来,竟似要将其淹没一般。

    心中暗骂了一声:无耻!

    姬眕心下一沉,剑光之势只是一滞,复又再快三分,反手打出一块青色的残石,青灵石髓垂落道道青芒,护住了自己,右手长剑轻弹,剑光犹如一条蜿蜒的游蛇,以暗合隧道内魔音韵律的轨迹,迎上了血色的刀光。

    剑芒刀光只是一接触,姬眕心中便道不妙。

    那滔天血光之中,带着容纳一切,生机勃勃的邪异,有一股摄人心魄的锋锐,但以他的百步飞剑,在这等距离之上,剑芒的速度也要快过血色刀光三分。

    修士斗剑,莫说快过三分,只要快上一瞬,形势就大有不同,早一瞬剑光斩落,便是生死之差。白虹贯日的剑术之所以可怕,便是因为这剑光的速度,在百步之内,已经算是天下无双!

    仗着这三分速度,这道剑光本可以轻易绕过刀光,在刀光落下之前,便斩杀来敌。

    但就在姬眕剑芒一触刀光之际,他心中却骤然升起一丝奇异的感觉,仿佛那滔天的血光骤然活了过来,茫茫血光之中,一线锋芒骤转,顿时有了灵魂,一种深邃可怕,洞彻人心的魔性与刀光中苏醒。

    在剑芒与刀光一触之际,驾驱刀光,生出种种不可思议的变化。

    明明刀光已经慢了三分,但在那魔刀变化,却处处领先他一步,仿若能预知他剑光的运用变化一般。

    这令他的剑芒完全被刀光缠住,坠入无数血光的纠缠中。

    “是了!”姬眕心中电闪:“我的飞剑随心而动,念动既至,响应之速已经是天下绝顶,除非有人以阴神阳神寄托飞剑,不然绝不可能超过。”

    “但念动即至,依然有一念之间!他的刀光正是在这一念之间,争出了变化的时间。我心中一念,到剑光一动,差的就是这一念。”

    “可是若非元神寄托飞剑,如何才能忽略修士心念一转到飞剑灵应回响的须弥之差!”

    “除非他的刀光变化,并非出自他自己所想,而是刀光自行的应对,才不会有这一念之差,才能处处料敌先机,克制我的剑芒之速。这是——天魔化血神刀!”

    以人制魔,以魔御刀!

    姬眕悚然而惊。

    天魔化血神刀乃是九幽道最为著名的魔道刀法!但纵然在九幽道之中,将此刀修炼至以魔御刀这等境界,修成刀上天魔的,却也是寥寥无几。

    就他所知,本代真传之中只有一人,宗门内的地位还在他之上!

    天魔,化血,神,刀……

    一般人炼成刀气,便已经是杀伐惊人的神通,若再得了刀意中的一点精神,便可于魔道闯下威名,堪称一代魔门新秀。

    而以刀光演绎血魔大道容纳一切的真谛,便是‘化血’,等若将一尊活生生的血魔真身,修炼成刀。

    一道血光飞出,犹如汇集了一切生命,复杂而又污秽,死寂而又生机勃勃,剧毒无比,锋锐莫测。一道刀气,等若血海道的血魔之躯,若是魔刀修炼到如此境界,便融汇了‘血海’‘九幽’两道魔门至高传承,以结丹斗阴神也是不落下风。

    但真正可怕的,还是修成了‘天魔’的魔刀境界。

    以人制魔,以魔御刀。

    天魔便是融汇了一切修炼此刀的魔头,刀意邪念的魔头,用钱晨前世的话来说,便是刀道的顶尖ai,由修炼魔刀的无数魔修刀道喂养出来的无形魔头。

    一诞生便融汇了所有魔修在魔刀之上的造诣。

    堪称魔头界的阿尔法狗!

    魔刀孕育天魔后,于其他人斗法之时,别人的飞剑神兵的禁制,乃是需要人为做出反应,进行种种操作的系统。而天魔化血神刀却自带顶尖人工智能!许多时候,只需要刀主进行宏观预判,刀上的天魔自行御刀变化,如此,纵然是白虹贯日之剑术,也在变化之上慢了一线,抵消了剑光速度的优势。

    而且,姬眕对此刀知之甚深,知道以魔御刀之境,真正可怕的,乃是前一句……

    以人制魔!

    天魔化血神刀,理论上来说,只要修成天魔,就算是对刀道一窍不通的蠢货,也能一蹴成为刀中之魔!前一刻还只会劈柴,后一刻便能一刀斩杀天下九成九的剑修刀客。但若是如此,刀主便是魔刀变化的一个破绽,还称不上完美无缺。

    而魔道诡异之处,便在于此——以魔御刀之际,只要无法把握刀法变化,刀中寄托的天魔杀性惊人,一旦刀法变化超乎刀主的掌握,杀了敌人的同时,刀法往往会继续变化,连同刀主也一并斩杀祭刀。

    这便是天魔反噬!

    刀中之魔对于刀主来说,比敌人还要凶险。

    因此,修成天魔化血神刀的魔修,往往并非不能修成以魔御刀,而是不敢修成刀中的天魔。

    这门刀法自带祭刀之法,只要修成刀气,便可通过祭祀九幽魔祖,在刀身上以精血绘制种种魔道秘魔符箓,请来一点九幽天魔,依附于魔刀之上,祭炼出天魔……但如此乃是以刀御人,初时还能通过种种法术、魔咒限制天魔,但总有一天会控制不住魔刀,殉身刀下。

    所以,真正修成天魔化血神刀者,乃是与刀中天魔不断斗争,以人制魔,在刀法之上的造诣,往往不逊于刀中的魔头。

    一个是剑法绝顶,催动迅疾无匹的剑光,而另一边却是刀法绝世的魔头,驾驱刀中之魔。任由你剑法如何超绝,也顶不住人家那边是两个一起上……

    也因为如此,姬眕所修的百步飞剑,不过是得了大神通白虹贯日的影子,而天魔化血神刀,本身就是魔道之中的大神通!

    姬眕剑法被破,只来得及祭起青灵石髓,在道道青芒的遮蔽之下,涛涛血河不见,姬眕也无法察觉天魔化血神刀的后续变化,他刚刚放出几对魔头,便听见一声尖啸骤然传来,空气被刀光撕裂之声灌耳,刀气便已经斩入无间,落在姬眕身上。

    那青灵石髓本是龙宫秘藏,天生一块得了太乙青华的石髓,被龙女带入中土,作为信物赠予嵇康,再由嵇康辛苦祭炼成法宝,乃是本质极佳的护身法宝。

    垂落的太乙青华之气亦是天界元气,万法难伤。在他潜入魔道之际,不知救了姬眕几次,纵然是天魔化血神刀,又岂能轻易破开?

    姬眕绝不敢小看钱晨,但面对生死危机,仍然不由得多信任了自己这件法宝一分。

    但他刚升起这个念头,便看见刀光之下,道道青芒骤然崩断,刀光只是凝滞了一瞬,便将要破开青芒缠绕,落在他身上。

    天魔化血神刀的恐怖,魔道之中谁人不知,只要那血光侵入一分,姬眕不以为自己能幸免。

    这一刻,他分外决然……

    剑光一裹,整个人都融入了剑光之中,只是虚虚一斩,便破开虚空,在钱晨念头一动之际,以无法想象的速度飞快远遁,瞬息之间掠过百丈,甚至还有时间剑光一抹,将两位见到情形不好,已经开始逃命的九幽弟子斩杀……

    百步飞剑,剑光迅速天下无匹,用来逃命,也是妙用无穷。

    钱晨看到姬眕用百步无敌的剑光,如白虹贯日一样逃之夭夭,却也有些意外……他刀光没了对手,便顺势一涨,将剩余的魔头尽数斩杀。本待领略中古最强的刺客剑法,放手与姬眕一较高下的钱晨,有些哭笑不得,摇头道:“聂政如白虹贯日,百步之内有我无敌的剑法,被你用来狼狈逃命,也真是……识时务啊!”

    “不过我怎么看得,他好像比我还急着灭口一样!”

    想起姬眕临走之前,那记干净利落的绝杀,钱晨也有些不解。

    “九幽道路子那么野的吗?临走之前连自己人都不放过,他要不杀了那两人,说不定还能再逃出去两个……”

    “而且,他一魔道真传,怎么除了几只撑门面的魔头,好像没用过什么邪异魔功,残忍法器?剑术虽然杀性十足,但也透着一丝正气,护身法宝的祭炼手法更是正的不能再正了!反倒是我……堂堂道门真传,用的刀法,施展的神通,无不得魔道精髓?”

    钱晨稍稍反思,笃定道:“果然是魔道不行!”

    “昔年小席修炼的魔刀就不行,如今遇到的剑修,更是比我还像正道!本职工作落下了……”

    “九幽道,没落了呀!”

    他背着手,低声感慨道,紧接着信手一拂,袖里乾坤卷起大圣雷音琴,整个人飘然远去。

    现在来的这些魔崽子们,还不太行。

    但要惊动了那几个老魔头,被他们撞到也是一件麻烦事,如今布局还未完成,钱晨一个人可斗不过那几尊老魔,还得等世家、道院那边顶上去才是!

    “我九幽道,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尊怪物!”

    姬眕剑光一刻不停,穿过了不知多少隧道,感觉身后隐隐的气息消失,才浑身一轻,在距离几尊老魔头盘踞不过数十里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身后,吐出一口气,暗道:“他的天魔化血神刀魔性深重,绝对是得了真传的,造诣还隐隐在叶刀魔之上。魔道阴谋进行在即,突然杀出这么一个隐患,虽然两方似乎不是一路人,但对我正道,依旧不知是福是祸啊!”

    “此去只有我一人生还,傅老魔那边也不好应付!”

    他压下心中的担忧,继续纵起剑光,落向葬魔石台处:“先看看能不能从傅老魔那里试探出那人的身份,再去回报谢公吧!”

第一百九十四章魔刀诡秘,老魔心惊,隔空交手

    姬眕自袖中抽出飞剑,剑上残余的刀气逼到了剑尖,只见一点血痕在剑刃之上游动。

    这道血痕通体暗红,纵然被剑气所困,却依然犹如活物一般的扭曲挣扎。

    这便是天魔化血神刀最为诡异的一个地方,魔刀所造成的任何伤口,都会被魔性侵染,刀气犹如魔头一般汲取生机和元气壮大,其本质渐渐蜕变,待到刀气夺去了他的一切,便会破体而出,化为更凶利的魔刀回归天魔化血神刀,壮大刀上的天魔。

    故而此刀每诛杀一名大敌,威力便会更盛一分。

    姬眕也不敢轻易让这般刀气入体,才果断撤剑而逃,不然只要刀气侵入他体内一分,魔刀的魔性便会如血河流水一般滔滔不绝,顺着冥冥中的联系,壮大他体内的刀气,最后将他整个人都炼化为一滩污血,融入魔刀的本质。也就是此时距离钱晨已经有些距离,为了取信傅老魔,他才冒险收集飞剑之上出的残余刀气。

    姬眕心志坚毅,反手一剑划在了自己的肩头,剑刃之上的血痕犹如游蛇一般钻入了他的伤口。

    化血刀气才接触伤口,姬眕便感觉到一股惊人的凶厉,疯狂掠夺吞噬自己的气血,在他的刻意放纵之下,疯狂壮大起来,一柄模模糊糊的魔刀被化血刀气孕育而出,化为无形魔头,开始侵蚀他的道基。

    姬眕以白虹剑意紧锁道基,肩膀上的刀痕,犹如蠕动的岩浆,狰狞凶厉,瞬息之间他的气息就下降了八成,显得微弱起来。

    但这一切都是表面现象,若是之前中了钱晨一刀,有伤口残留,被魔性侵袭如此自然是丧失了八成的战力,再遇到钱晨毫无还手之力,但姬眕所用的乃是被白虹剑气消磨过的化血刀气,自伤一刀,因此虽然伤口看上去严重,但实则道基紧守,战力丝毫不损。

    钱晨突然感应到远方的一丝魔性与自己建立了联系,那一丝魔性位于祭神台旁边,钱晨随时可以借助祭神台壮大刀气,顺着这一丝联系,翻江倒海一般。

    他在石窟之中停下脚步,皱眉道:“奇怪,之前我好像没有砍中他才对?莫非是在试刀?”

    姬眕燃烧精血,化为一道血光冲入了祭魔石台的所在……

    一众老魔头都在石台之上端坐,傅老魔即使坐着,也是几位老魔头中最显眼的一位。

    他浑身缠绕乌金魔光,根根魔光如丝线一般细小,但就是这般细小的丝线,每一根都能开山裂石,轻易的切割法器,往往这一捧魔光一放,便能将数十位结丹修士分尸数断。其披散着花白的头发,双眼血光内蕴,阖目沉思,盘腿而坐姿态霸道随意,大权在握。

    仿佛万万人的性命掌握在其手中,只是随意一眼,便可让人寝食难安,恐惧万分。

    “见过傅祖师!”姬眕脸色惨白,面上战战兢兢叩拜过几位老魔道。

    傅老魔睁开眼睛,双眼血芒大盛,直截了当的问道:“那人究竟有什么本事,能叫你惨败而归,孤身遁逃?是他太凶残,还是你太废物了?”

    他的语气之中,颇为不耐,看着姬眕的眼神也透着一股凌厉的杀机。

    姬眕心中警醒,纵然他是九幽天魔祖师亲许的真魔种子,但若是表现太过废物,被傅老魔炼成神魔宗门内也无人可以为他说话,旁边另一位九幽真传低声道:“先是石抹三郎不见了踪影,又有姬师弟战败在后,两者之间,或有什么联系也说不定!”

    姬眕心中冷冽,他已经料到此次败退,必然会有同门真传落井下石,但此人切入的角度之毒辣,犹然让他背上浮现一层冷汗。

    “石抹三郎已经死了!”傅老魔冷声道:“他死了,证明他是一个废物,我九幽道强者为尊,杀一个废物,自然没有什么问题,但若杀了他的人,也是一个废物……“

    老魔眼中寒光凌厉,姬眕连忙扒开肩头的衣裳,展露那道狰狞的伤口道:“禀祖师,并非我无能,而是那唤起此地凶灵的那人,修的乃是我九幽道秘传的大神通——天魔化血神刀,而且对我的神通法术熟悉无比,在下一时不查,才中了他的魔刀,诸位师弟魔功皆被其克制,也无法牵扯,反而沦为他壮大魔刀的养料!”

    傅老魔见到他肩上的刀痕,不禁脸色大变,立身而起,上前仔细查看,他脸色数变,最终彻底阴沉了下来,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果然是天魔化血神刀!”

    赶尸派的老魔头,也在旁边探看,沉吟道:“这道伤口之中暗蕴魔性,显然那魔刀之中已经修炼出了天魔!如此人物,在九幽道老一辈中都少见,你没有防备之下,能全身而退,已经不简单了!”

    段老魔微微稽首,看向姬眕的眼神,很是有几分赞许。

    两者都是修炼魔门正宗而成道,不屑于炼化生魂,供奉血食,就洁身自好这点,他也对姬眕颇有几分好感。

    “这刀气诡秘之中透着一股堂皇正大,并无过于阴毒,虽然稍显微弱,蕴养的魔头也不够强横,显然不是叶即修的刀法……”

    傅老魔抓住了姬眕的手腕,运起法力一催,姬眕即刻血气沸腾,冲破了他的法力封锁,那扭曲的刀痕趁机大肆吞噬姬眕的血气,迅速的壮大起来,一道刀痕犹如活物一样扭曲,蔓延,姬眕脸上全是痛苦之色。

    这时候,见他气血大亏,而刀气也已经壮大数倍,老魔才放了他。

    老魔袖手冷声道:“哼!刀气倒是霸道,可惜魔性不够强,此人在魔刀之上的造诣,只在叶即修之下。天魔化血神刀,除了‘神’、‘刀’,其他不足为虑。”

    “你竟然输在这样一柄魔刀之手,也是废物一个!”

    姬眕表面上满头大汗,实则暗里还要心惊,他可是知道,这道刀痕乃是出自自己收集的残余刀气,并没有正面中刀,如此,刀气之中的魔性消弭了九成,竟然还有这般威力,那人的魔刀修为非但不再叶刀魔之下,更犹有胜之。

    此人和自己交手,只怕还没拿出全部的实力,应该是想见识一下自己的白虹剑术。

    好在自己行事果断,借助百步飞剑迅疾无比的剑速,立刻遁逃。

    原本他以为自己底牌尽出,胜率应该有四层,如今看来顶多只有一层,先前那一刀,恐怕大半是魔刀自行的变化,那人并没有认真!

    钱晨也是见猎心喜,为了从他手中学得白虹剑术,这才放纵了魔刀自己变化。

    若是以钱晨自己的魔性使来,姬眕未必有断尾逃生的机会,钱晨早就从先前那一点剑气之中看出了姬眕的实际剑术修为,所以才以为这等刀法不会给他太多压力,甚至能刺激他将白虹剑法倾力施展,让他见识过昔年剑仙聂政遗留的惊世剑术之后,再斩杀了这位魔道高手,岂料姬眕乃是卧底的身份,根本不敢施展全力。

    傅老魔品鉴过刀痕之后,以真气凝聚了一只大手,朝着姬眕的伤口抓去。

    乌金的魔光交织在大手之上,要将那道刀气所化的魔头一体擒拿下来,他还有秘法可以借助魔刀遗留的魔性,追踪此人,傅老魔本以为自己出手,当是手到擒来,奈何他这边一动,钱晨那里便自然感应到变化。

    钱晨立身于狂风呼啸之中,远望着前方隧道尽头的无底深渊,隧道内穿梭的煞气吹拂到他身上之时,都自行绕开了他。

    狂风之中的煞气飞舞,犹如一条条彩带飞蛇,看似不起眼,实则阴毒至极,寻常人等只消沾染一丝,便化的连骨头都不剩了。但钱晨站立其中,只如清风拂面,任由煞气如何阴毒,也消不了他胸中五气。

    “有趣!”他低声自语了一句,反手拔出琴中的我执刀,迎风一刀,劈开了那深渊之中无数隧道吹出纠缠在一起的煞风。

    刀光犹如天魔呼啸,将所有煞气一并斩尽,那无数煞气扭曲缠绕在一起化为一只巨大的魔首,仰天咆哮,扭曲旋转着,消失不见……此时,姬眕肩头的刀口突然颤抖,那刀刀痕瞬间掠夺了姬眕六成的气血,脱体而出,化为一只狰狞的魔首,又扭曲成一柄血红的魔刀。

    刀痕斩开葬魔石台上的黑暗,在黑幕里拖拽出一道炽烈的血痕。

    傅老魔凝聚的真气大手,仓促之下被刀痕一刀斩破,刀气拖拽出长长的赤尾,犹如匹练一般环身而过,斩过石台之上的所有人。

    傅老魔一声怒吼:“好胆!”。

    段老鬼嘿嘿一笑,任由他出丑,只是出手护住了姬眕。

    刀光掠过,傅老魔身周无数乌金魔光化为流星锁链一般,数百道拇指粗的魔光交缠,才将刀光彻底磨灭。但他脸色阴沉,显然恼怒至极,一众老魔头也有的面色沉重,狐疑的看着这一幕,怀疑九幽道内部可能出现了裂痕,有些则是一副看好戏的摸样,似笑非笑的看着傅老魔。

    先前出身的那位九幽真传,此时还保持着微笑。

    但傅老魔怒哼一声,甩袖转身,大袖扫到了他身上,那位九幽真传整个人瞬间化为飞灰,浑身精血已经被魔刀吞噬一空。

    姬眕暗暗松了一口气,同时却又警惕起来,先前隐隐讥讽姬眕参拜而归的人,如今连魔刀一道刀痕都受不住,傅老魔还能追究他什么?

    但正邪交战之际,出现这种变数,也不禁让他为谢安那边,捏一把汗。

    姬眕还注意到,魔刀生变之时,石台之上的双头狒狒神色有异,可却并没有出声,一直冷眼旁观。

    这双头狒狒,二心猿魔,神秘莫测。

    魔道这边都对它有些忌惮,姬眕也只能把这件事暗暗记在心里,或许此猿那里可能还有些意外的线索。

    傅老魔背对众人,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老魔头一身历劫无数,这等事情对他不过是皮面上的过不去而已,他沉声道:“此人的魔刀,纵然在九幽道之中,可能敌过的也不超过一手之数。叶即修小辈而已,远远不及此人!先前是我说差了!”

    姬眕心中一沉,九幽道之中有这等魔刀造诣的,居然还有一手之数,魔祖道统果然底蕴非常。

    “以魔御刀,能修成如此刀魔的,不是舍身供奉魔刀,毕生只能发出一刀的刀奴,便是我道强者。但他的刀法魔性诡异,扭曲之中透着一股堂皇大气,这等刀意,我闻所未闻。所以,此人的来历还是成谜!”

    傅老魔沉声道。

    段老鬼有些迟疑:“会不会是,其他时代的……”

    傅老魔沉默许久,才道:“宗门内几位祖师留下的道书,确实隐隐暗示过,有强者可以借助某种机缘跨越宙光,从过去未来而来。”

    “但天魔化血神刀需要借助九幽魔性施展,若是跨越了时空,刀中的魔性也应该有些不同。但此刀中的魔性并没有宙光气息,完全是这个时代的九幽!”

第一百九十五章无间风煞,正邪汇聚,石台在望

    “若非带了东宫禁殿过来,恐怕孤也要像那几位弟弟一样,不明不白的死在此地了!”

    司马越驾驱着金殿,来到了一处深渊空隧面前。

    前方的深渊深入地下,洞口宽阔百丈,再往下便是深不见底的一片混沌,昏暗不堪,隧道内到处都是密集穿梭的气流,夹杂着无数黑丝一般的煞气,每一丝都足以**蚀骨,司马越驾驱着东宫禁殿,停留在洞口,听到耳边来阵阵传来鬼哭狼嚎般的声响。

    “大宗正,不知是否联系到了那群狗奴,老祖令他们借魔道藏身,乃是代表我司马家掌控魔门的一道势力,他么难道真把自己当成了魔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没有半点消息传过来?”司马越脸色阴狠,若是说先前他还有一丝贵气和从容,如今骨子里的阴毒已经彻底表露无遗,整个人阴沉沉的,望之不似人君。

    他身旁的老者冷冷的看了司马越一眼,若非未得太子印玺,不得驱动这东宫禁殿,他何必忍者这个废物?

    老者淡淡道:“残魔宗的人已经联系不上了!”

    “什么?他们竟真的敢背叛大晋!”

    司马越又惊又怒,却听老者冷声道:“东海王!你若再进退无据,满嘴胡言,真当我大宗正废不了你这还没坐稳的太子之位吗?”

    司马越脸上闪过一丝戾气,但很快便低头掩饰了下来,他朝着老者俯首躬身道:“越,不敢!”

    老者负手看向东宫禁殿之外,凝重道:“残魔宗联系不上,除了他们全都背叛了之外,你有没有想过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都死了!”

    “我司马家在其他魔宗的暗线,也有传信。”

    “此地的凶灵,乃是一尊大魔鼓琴奏响魔音所唤醒,那尊邪魔用过天魔化血神刀,应该与九幽道大有关系,整件事情可能是九幽道的内部纠纷。武帝也传信过来,残魔宗遭遇了禁忌凶灵,可能遇到了九幽的规则化身,已经全数覆灭了。逃出来的只有几个小卒子!”

    “先祖已经苏醒?”司马越大喜道:“有先祖在,区区谢安等人,定然不足为虑!”

    “第一场血祭已经举行,有葬魔石台净化血祭的那些愿力掺杂的怨气、恨意,炎祖已经清醒了过来。”

    “但嵇康那叛逆所留下的旧伤难以根治,炎祖清醒的时间不多,又要马上举行血祭,冲击生死玄关。但九幽道如此表现,令人不安,我们不可轻信。炎祖令我等与魔道小心周旋,保护他炼化愿力,最关键的还是炎祖陷入死寂之时,元神若死,本来有魔道负责保护,我等监视魔道,在最关键的时候举行封神仪式,以封神之力让炎祖强行清醒过来,冲破生死玄关!”

    “但如今魔道不可信,我等准备的制衡手段,也未必有用。炎祖的安危,便落在我等的身上。”

    司马越激动道:“越必然不负所托,全力保护先祖安危,助先祖成道!”

    “我司马家早就料到魔道那边可能靠不住,因此除了和九幽道的合作之外,还暗中与其他几大魔道建立了联系,真传道的不死道人答应会为我司马家出手一次,心佛宗的无相老佛,也愿意在关键之时,为我等挡下一位阳神……可惜鬼哭宗遇到了暗中那人,被魔刀屠了全宗,不然也是我等的一大臂助。”

    “这些年大晋对那些魔门在荒远郡县的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不就是为了今日?”老者盘算道。

    司马越暗自心惊,这些事情自己这个太子一无所知,看来明面上是自己主持大祭,暗中还是这位族叔掌控一切。

    他知道大宗正此言有敲打之意,当即恭顺道:“一切如大宗正所言!”

    “嗯!”大宗正微微点头,道:“所以我等要绕开九幽道耳目,联络那几位老魔,以防不测,同时利用九幽道拖住谢安他们,哼!魔道内乱,倒是便宜了他们,不然就凭此地的埋伏,我也能让他谢安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九幽道安排的道路我们不能走!”司马越恍然道。

    老者点点头:“如今已经过了喧哗魔界,这处深渊最可怕的死寂魔音已经不用担心,所以我们直接从深渊降到葬魔石台,路径最短,也最容易绕开九幽道的耳目。”

    司马越应了一声,面带谨慎之色,道:“族叔,虽然过了魔音汇聚的绝死之地,但这里依然有各处隧道吹出的不息狂风,此风不同寻常,融汇了无数煞气,比阴风劫更厉害!只怕就是阴神境界的大修士,被此风一吹,也会被吹散阴神、消解肉身,骨肉消融,只余一张人皮空落落。”

    “你不是带着整套圣皇的避风仪仗,立起十四面避风旗幡,布下阵势,在加上有东宫禁殿相互,有我法力护持,足以度过此地了!”

    “唯一要小心的,便是不可在煞风之中迷失了方向,不然就算是我也撑不住!”

    司马越看了那泛着混沌色风息的深渊一眼,不禁面露苦色,相隔数十里,他都能感觉到煞气无比恐怖的气息,凛冽的风煞威力惊人,呼啸的魔音夺人魂魄,想要从深渊进入葬魔石台,哪有他说的那么简单?

    就算运气最好,只怕也要拔掉一层皮。

    运气不好就迷失在煞风之中,消融做了风中的一道血煞之气了。

    司马家的两人在深渊洞口等待了一会,到了时辰,笼罩深渊的狂风便暂时衰弱了三分,那无边无际的混沌之色都淡了一点,这才透出了深渊之下的东西。

    深渊如同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隐约可见黑暗中突兀的出现一个巨大的石台虚影。

    隐隐可见石台古朴残破,周围分布着许多建筑的废墟和尸骨,有无头巨人的骸骨屹立其中,残破的立柱,倒塌的宫殿,衬托着石台更显得无比苍凉。

    “葬魔石台!”老者眼睛一亮,催动法力祭起东宫铜殿。

    十四面旗幡被他张手打出,布下一道阵势,插在铜殿的金顶之上将这件法宝保护的严严实实的,随即便将铜殿化为数十丈的巨殿,飞身撞入深渊之中。

    数十条黑线一般的煞气侵入铜殿金光之中,让那金灿灿的铜殿肉眼可见的黯淡了下去,司马越耳边,呼啸的魔音灌脑而入,让他神智突然昏昏沉沉,难以辨清周围的方向,更是眼前发黑,看不见那隐隐约约的一座石台,只听‘啷’的一声,铜锏交击之声传入耳中,老者手持的铜锏上数十道神箓蓦然一震,才让他恢复了一线清明,操纵着东宫禁殿朝着石台坠去。

    “好可怕的魔音!”司马越暗自后怕。

    那魔音侵袭而来,他几乎毫无还手之力,若非大宗正的法宝乃是宗庙世代相传的祭器,上有三十二位正赦神祇的法力,专克邪魔污秽,他绝无可能如此轻易摆脱。

    在风煞的侵蚀之下,护持铜殿的十四面旗幡已经残破,每一道煞气飘来,旗幡之上便会多一个漏洞,转瞬间便已经千疮百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残破下去。

    老者催促道:“快,那避风旗幡只能撑过一炷香,一炷香内,若是闯不过此地,便要消磨铜殿的灵光,消耗你我的本命真元!”

    司马越催促东宫禁殿,破开那无间风煞,向着昏昏暗暗无天无地的黑暗中,唯一隐约可见的石台游去。

    铜殿的禁制灵光,被旗幡护着,抵御那风潮煞气的侵袭,偶尔漏下一丝,都如同硫酸一般,遇见什么就消融什么,不过一会,就连坚不可摧的铜殿金瓦之上,都被煞气消融出了一个个小坑,铜锈斑驳。

    就在铜殿行至中途,十四面旗幡破碎了七面,岌岌可危之际,司马越赫然看见前方的无边风煞之中,隐约可见一道妙曼的身影,她持着一把红伞,幽幽在无边的风潮之中逆行而上。

    这是一尊从万载前走来的凶灵,她衣裳泥痕斑驳,手中的红伞也有不少的破洞,但任由身边的风煞如何暴烈,竟然难以透过那千疮百孔的红伞一丝一毫,仿佛红伞之下便是另一个世界一般。

    老者面色凝重,一份先前一份情报的描述,在他神识之中轰然炸响。

    他语气艰涩,凝重道:“不要看!这是便是灭了鬼哭宗的九幽化身,法则出巡!”

    司马越心里都快炸开了,他面色狰狞,连忙低头不敢再看,心中不争气的狂跳起来,耳边咚咚咚的沉重心跳,伴随着无孔不入的魔影让他口舌麻木。

    “凶,绝世大凶!”

    司马越微微战栗,不敢起身。

    迎面走来的绝世凶灵也看到了铜殿,她的脚步微微停滞,让司马越和老者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这时候,凶灵赫然抬起了手,朝着身后一处幽暗不可见的方向一指,前方的石台之影赫然消失,老者面色惨变,急忙驾驱铜殿再不辨方向,朝着阴风深处撞去,彻底迷失在了风煞之中。

    背后,司倾城抬起了伞,檀口微张:“司马越和老宗正怎么回事?我给他们指明道路,破去了风煞偏移的幻术,让他们走的安全一点,为何……好像好心办了坏事一样?”

    钱晨持着魔刀,从无间风煞中走来。

    他魔刀斩破狂风煞气,来到这里,也已经气喘吁吁。托庇在浑天青罗伞下面,才彻底放松下来。这倒并非是浑天青罗伞的品质更胜于东宫禁殿,而是术有专攻,浑天青罗乃是世间防御第一的罡煞之气合炼的法宝,最不怕的便是煞气侵蚀,因此钱晨才借伞给司倾城,让她先去深渊下层打探一番,再回来接自己。

    岂料半路上遇到了司马家的人!

    自己念着香火情给他们指了一条正确的道理,破去了风煞自然偏移的幻境,但好像吓到了司马家的两人。

    钱晨当即笑道:“想必是他们急着赶路,没时间招呼师妹!”

    他左顾右盼,岔开话题道:“师妹果然心善,方才那祭神台的虚影乃是气息再风煞偏移而成,师妹去过下面,知道这层,好心给他们指路,还特意破了那层幻术,若非如此,他们不知要绕多少弯路呢!”

    “可,好像现在他们已经完全迷失方向了!”司倾城有些不安道:“不会出事吧!”

    “没事……你看那老宗正驾驱铜殿之果决,肯定是已经辨认出了道路,我看他是想要借助风力,先冲到离出口比较近的地方,再一举冲出风煞……如此有勇有谋,可谓人杰!”

    “来,别想这么多了!我们先去前面,说不定他们已经走出来了!”

    钱晨替司倾城撑起伞,带着她朝祭神台而去。

    此刻老者满头大汗,斑白的头发披散在脑后,驾驱这东宫禁殿,在无间风煞之中横冲直撞,十四面旗幡已经尽数破碎,此刻他消耗着本命法力,每一刻,都有一丝煞气撞击在铜殿之上,顺便消磨他一丝根基。

    他平静的面孔已经有些扭曲,狰狞道:“为何,为何九幽化身要出手陷害我等?这等绝世大凶,为什么会轻易出手。我们对她来说,不应该如同蝼蚁一般吗?”

    司马越也疯狂的稳住被风煞吹得到处乱撞东宫禁殿,试图找回前路。

    …………

    谢安接过无相神魔的传信,扫了一眼神魔的记忆,眉头顿时紧皱,他叮嘱了几句放回神魔,立身于黑暗中,低声喃喃道:“钱晨……钱晨?这个名字,似乎是昔年名动建康的李尔化名……钱晨!是李尔早知道有此人,还是……”

    “嵇眕已经传来此地正确的秘图,司马炎也马上就要闭死关。此次魔门的谋划,成功几率很大,必须加快脚步,快点到祭魔石台处!”

    “嵇眕建议我等过了喧哗魔界之后,直接从深渊出降下,避开九幽道耳目……这倒是一条捷径!”

    谢安招来一众世家真人,合力祭出山河相鼎,将所有世家子弟,乃至寒门散修,仙门弟子都统统装下。顿时十几位真人祭起法宝,聚在一起,合力打穿了充满无间风煞的深渊,闯入其中。他们一行,只是法宝便超过了十数,几乎每一位阴神身上,都有家传的法宝。

    合力起来,当真轻而易举就洞穿了风煞,在谢安的指引下,朝着隐约可辨的石台而去。

第一百九十六章九道风柱,诸神血雨,诸魔齐至

    呼……

    前方的无间风煞突然急促起来,目光所及之处,一片混沌茫茫。

    无数阴风汇聚到了那个狭隘的洞口处,煞气犹如龙蛇漫卷,根根犹如黑丝的煞气汇聚在这关隘,缠绕在一起,化为了九根风柱,时而交错,时而合并。

    九根风煞之柱的每一道,都犹如天劫一般,几有毁天灭地的威力。

    钱晨暗自算计,浑天青罗伞最克制煞气,但也最多只能同时承受四道风柱,若是一个不巧,九龙风煞同时来攻,就算是阳神之尊,也难以生还。

    休看祭神台近在眼前,这段风口又只有百余里,但这风口中的煞气浓重到已经可以遮蔽祭神台的牵引,若是进入风口,必然被风煞卷的不分东西南北,只是分辨方向,便是一件难事。

    钱晨转头对司倾城道:“穿过这最后的风口,便是祭神台,你跟紧我,不要离开天罗伞外!此地风煞已经超乎阴神风灾,只要有超过四根风柱,天罗伞便护不住你我,师妹切记小心!”

    司倾城祭起元阳玉印,对钱晨点点头。

    浑天青罗伞的伞柄之上,七颗玄天星石游光浮动!

    钱晨自伞中抽出‘有情剑’,剑刃之上北斗悬浮,剑尖直指前方的祭神台。祭神台上,二心魔猿面前石台上的灰尘被一股阴风卷起,吹落的灰尘和碎石隐隐勾勒出以北斗为核心的一副星图,魔猿抬了抬眼皮,看了自己面前的北斗七星一眼,沉默不语,并没有任何举动。

    钱晨举起浑天青罗伞。

    宝伞返本归真,化为一幕灵光自钱晨头顶升起,撑开一片青天,中央戊土神光托在两人的脚底,天地开辟,乾坤自成,天罗伞自无边风煞之中开辟一处稳固的狭小天地,带着两人闯入了阴风和煞气高度浓缩,呈红黑之色的九根风柱之中。

    天罗伞灵光逼开了沉重无比的风煞,钱晨聚心会神,掐算着九根风柱的变化,宝伞的灵光犹如大潮之中的一叶扁舟,穿梭在九根风柱之间,破开道道煞气,朝着有情剑指引的所在艰难游去。

    耳道神举着磁光瓶,两仪元磁神光吞吐,将被天罗伞打散的煞气丝丝缕缕的收入瓶中。

    此地阴煞汇聚,这些煞气在阴风之中磨练万年,早已精粹了本质,位列七十二地煞之中,号称无间风煞,已经能入钱晨的法眼了。小妖怪便被抓了苦力,在司倾城二十四位神将法力加持下,将这些煞气收集起来。

    两人渐渐深入了风口最狭隘处,九根风柱缠绕在一起,风柱的轨迹在这里变化无常,原本还算宽裕的缝隙,在这里往往只有一线时机,钱晨面色渐渐凝重,他将大半心神都用于推算之中,才能在这九死一生的风柱之间,算出那一闪即逝的时机。

    但最终在九根风柱疯狂甩动之间,还是有一瞬封死了所有的生路。避无可避。

    钱晨早有准备,他操纵着天罗伞,迎面撞上了一根风煞之柱,那黑红之色的煞气风柱粗达百丈,就像无数黑色的煞气纠缠而成的龙卷风,密密麻麻的煞气带给乾天一气清罡强大的压力,就在这时,钱晨注意到那黑色的煞气之中,不时有一道血光闪过。

    一点血光朝着钱晨他们飞了过来,其势迅疾无比。

    司倾城感觉那一点血光之中,蕴含着是比风煞浓重百倍,仿佛汇聚了无数血煞,才凝聚成这一点如有实质的血芒。

    她微微有些紧张,看到身旁的钱晨也面色凝重……

    耳道神咿咿呀呀,非常惊恐的对钱晨说些什么,双手比划着一片尸山血海,它灵性天成比划的异常生动,钱晨低声道:“那是什么,我比你清楚!”

    血光此时已经一头撞向了天罗伞撑起的青天,那一点血光似乎是无尽血煞凝聚,钱晨此时手中的有情剑闪电般的刺出,在血光撞到天罗伞之前,截住了这点血芒。他收回长剑,只见剑尖之上一点血迹殷红,沿着剑刃滑落下来,散发着丝丝恐怖的气息,只看它一眼,便仿佛看见面前有无数血浪涛涛而来,直将自己淹没。

    这点血迹打在有情剑上,竟然将这柄神兵,沾染了一点血锈。

    钱晨将剑尖滑落的血迹,滴入磁光瓶中,才对耳道神道:“以此血作画,如何?”

    耳道神疯狂摇头,然后张牙舞爪极尽凶恶的比划了一通,它做出一幅幅诸神临死前的模样,用符笔在虚空中画出祭神台旁边尸山血海的那一幕,那诸神战死流尽的血,渗入五色土丘之中,被阴风卷起,深渊下,一蓬蓬血雨夹杂在阴风之中……

    钱晨目视着有情剑上的一点血迹,低声对司倾城道:“此乃诸神之血!”

    司倾城微微打了一个寒战,听钱晨继续道:“昔年大劫降临,此地血流成河,诸神尽数横尸,神血犹如小河流入深渊之中。阴风忽起,吹落血雨,这无尽鲜血飘飞在阴风之中万载,不知多少斗,才能凝聚这这一滴!此血凝聚万灵诸神之怨气,一滴便有万钧之重,若是化开,只怕能染红一湖之水!”

    钱晨微微抬头,看向前方,两根风柱终于交缠在一起,撕裂了那红黑的风煞,阴风乱卷之下,风柱之中的血光喷薄而出,无数点点血芒夹杂在阴风之中,交织成一片笼罩风口的血雨,铺天盖地朝着两人洒落。

    血雨倾盆,每一滴都意味着一片血海,这点点鲜红万载都未能干涸,在阴风之中染得一切血红,看得司倾城头皮发麻!

    此时,她才知道为何黑色的阴煞之气汇聚成的风柱,会呈现红黑之色,昔年金陵洞天的一场大劫,究竟死了多少人?

    钱晨有情剑狂舞,朝着面前的血雨一瞬间不知道劈出了多少剑影,将点点血滴斩落,但依然有漏过剑网的血滴,打在天罗伞上,青天颤动,哒哒哒哒雨滴打在油纸伞上的声音,让司倾城十分紧张,天罗伞垂落的灵光承受了极大的压力,这仿若天地的灵光,竟然也剧烈的颤抖起来。

    第一次,乾天一气清罡残破,一滴血雨撞破了天罗伞,落入这片小天地内。

    耳道神练满催动两仪元磁神光,将其收入磁光瓶中。

    两人一小妖怪栖身的这片小天地,顿时出现了古怪的一幕,钱晨迎风劈出手中的长剑,刺破阴风,斩落血雨,于风雨之中开辟了一条道路,剩下一半未能拦截下来的血雨,打在了两人头顶的油纸伞上,透过天罗伞破洞漏下来的血雨,被耳道神捧着一个瓶子,四处去接。

    一副破伞漏水图,宛如贫贱夫妻艰难事。

    接了小半瓶的血水,两人才终于度过这最艰难的一段路,阴风越来越淡,他们身周的天地终于变得清明。

    耳道神抱着磁光瓶,一副累瘫了的样子,司倾城抬头看去,只见前方的混沌之色已经散去,露出一条长长的通道,直通祭魔石台,她不禁抽了抽鼻翼,欣喜道:“终于出来了!”

    钱晨环顾四周,石窟到了这里豁然开朗,前方空荡荡的十分寂静,远方,巨大的石台和周围建筑的残骸断壁,古朴而苍茫,仿佛来到尘封万古的遗迹面前。

    周围一片死寂,似乎从未有人能通过九道风煞之柱,来到这里。

    司倾城面露喜色,刚想踏出最后这点阴风,钱晨却伸手拦住了她……

    他看了看周围的石壁上,那些被阴风打磨出来的痕迹,一声嗤笑,手中的有情剑于瞬息之间刺出,剑刃之上的沾染的血迹,也跟着顺势甩了出去。

    一点血光伴随着剑气刺向身前,血滴穿过无数阴风,破入那空无一人的隧道之内,血光一晃,就有无数剑影透血而出,刺向四面八法的石壁。

    这时候,数十处石壁暴起,冒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影子,全部都是死人。

    这些死人的修为最低也有结丹境界,一个个浑身白毛,牙齿刺穿下吻,指甲犹如一把把小锉刀一般,这些死人的速度快若闪电,行动敏捷的朝着钱晨扑了过去。

    “是僵尸!”司倾城警惕道:“这么多毛僵,应该不是此地自然孕育,而是有人埋伏在这里的炼尸!”

    钱晨轻声笑道:“若是他们之前都埋在这里,那早就应该被阴风吹透了!尸体中有一滴水分算我输好吧!”

    环视周围,那些鲜活的毛僵身上白毛浮动,露出下面略显僵硬的灰白色死尸,显然也不是陈年的干尸……血光之中刺出的剑影重重叠叠,被数十具毛僵联手用那僵硬若神金灵铁的利爪抓碎,破碎的剑影重新化为一道血光,钻入了几具避不开的毛僵体内,只是瞬间,那几具僵尸身上都出现了完全贯穿它们身体的巨大伤口。

    血光如剑一般贯穿了几具毛僵,朝着周围其他僵尸纵去。

    钱晨将自己的一剑,化入那滴诸神之血中,只要被那滴污血沾染,僵尸体内干涸的鲜血,都会化为他手中的剑,将躯壳分尸,只是轻而易举,若非这次用的是正道的身份,不好使用化血魔道的手段,钱晨想要操纵这些毛僵反噬那些暗中操纵僵尸的人,也不在话下。但如今在正经魔门面前卖弄魔道手段,有掉马之虞,钱晨不得不收敛了几分。

    远处一声冷哼传来,傅老魔扫视了一样被血色剑影纠缠的数十具毛僵,冷笑道:“段老鬼,你赶尸派现在越来越没用了。数十具毛僵,连正道这边一个小卒子都收拾不下,这些死人,还有什么用?不如投奔我九幽道吧!”

    “等了谢安此贼那么久,结果就来了两个乳臭未乾的小家伙!”无目教的瞎眼老者,抬起手用掌心的两颗血眼盯着钱晨和司倾城,冷笑道:“快点杀了他们两个,惊走了谢安可就不妙了!”

    “太上天尊!”一位面如死灰的道人从黑暗中走出,紧紧盯着钱晨,低声道:“好一个大道种子,此子道心天成,当入我真传道!”

    钱晨面皮一跳,嘴角勾勒出一丝冷笑,扫视着那些从黑暗中纷纷现身的老魔头:“太上弃徒创立的伪道统——真传道,佛门白骨菩萨传下的外道心佛宗,上古玄门尸解仙一脉留下的传承赶尸派,幽冥余孽无常宗,残魔宗的分支道统无目教,魔门两大真传道统之一的九幽道……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这是此行的魔门实力尽出,来堵我一个小小的结丹真人!”

    “司马家这群废物,对魔门这么大的布置都一无所知。选择利用这群废物来试探魔道,果然是我失策了!”

    钱晨脸皮抽动,就算是真身前来,面对这么多老魔头都套不着好,何况他如今只是一具身外化身?

    “废话少说,拿下他们!”段老鬼腿不打弯的跳了出来,扫视了周围尸横遍野的僵尸群一眼,也有几分恼怒,直接呵斥道。

    不死道人幽幽道:“不可杀了他们中任何一人……”他盯着钱晨,眼神中的爱怜之色让钱晨毛骨悚然,只听他道:“我要让此人亲手斩杀那名女子,圆满道心,你们谁要是坏了我的事,便做我这新弟子的俗缘罢!”

    无目教的瞎眼老者冷笑一声,掌心的血眼蠕动,射出一道血光,血光所过之处深渊之中残余的阴风煞气统统消失,那剩余的几具毛僵,还有无数血影汇聚的剑气,也都被血眼之中发出的魔光崩碎。

    钱晨用天罗伞护住司倾城,手中有情剑刺出,在半空便将两道血光绞碎。

    “好剑法!”段老鬼赞道:“此人在正道之中,绝非寻常之辈!”

    “此人可不简单!”无相禅师双手合十,笑道:“若老衲猜得不错,他就是最近名动一时,曾在铜雀楼中一怒拔剑,凌压南晋一代世家的青莲剑仙——李太白!”

    “哈哈……没想到还是条大鱼!”瞎眼老者笑道:“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管他是青莲剑仙还是红莲剑仙,都难逃一死。”

    只听嗤嗤之声不绝,他身上的衣物爆裂开来,自肋下、胸前、肩上、背后张开了十几只血眼,一颗颗血眼蠕动,眼球转动看向钱晨的血眼目光所及之处,虚空中燃烧起了绿色的火焰。火光如跗骨之蛆,无物不燃,把虚空中的元气都点燃了,汇聚成的火海,将钱晨淹没。

    但只见火光之中,一道剑光闪过,阴毒的魔火就被剑光尽数收入其中,反而化为一道燃烧着碧火的剑芒,朝着瞎眼的老者斩去。

    钱晨身上也有绿火燃起,只被火行神光一刷,就尽数消失了。

    他以剑光遮掩之下,众人只看出他剑光另有玄机,都没有发现他用的是五色神光。

    剑芒犹如飞针一般刺中老者身上血眼的目光,瞎眼老者胸前的两只血眼顿时流出了血泪,再看血眼的瞳孔,已经灰暗,显然是被剑芒贯穿,被刺瞎了!

    魔火从血眼燃烧起来,落在了瞎眼老者的身上,顿时开始灼烧他的皮肉,只是一瞬,便烧的见了骨头。

    老者惨叫一声,伸手一捏,身上的一颗血眼骤然破碎,爆成了血浆,才在一瞬间抹去了他身上的魔火。老者颤声道:“这小子剑术厉害,你们也不要看着,一起上!”

    几位老魔头对视一眼,傅老魔身边缠绕的乌金魔光化为一轮轮暗金色的大日,悬浮当空,其中隐隐有黑羽金乌显化,听得一声声乌蹄,魔光交织成海,朝着钱晨淹没而去,才听他开口道:“拖延太久,只怕会惊动谢安!先拿下这小子,免得坏了我们的算计!”

第一百九十七章艰难一战,阴煞化剑,阴险狠毒

    傅老魔挥袖洒出大片的乌金魔光,十头黑羽金乌化为一轮轮的黑色大日,朝着钱晨砸了过去,十轮黑色的大日环绕着钱晨,金乌身上的黑焰魔火汹涌澎湃,巨大的火浪笼罩钱晨两人,隐隐化为一尊烘炉,要将钱晨彻底埋葬。

    “结发未识事,所交尽豪雄。”

    钱晨反手将祝融血刃插在脚下,刀中的魔魂犹如长鲸吸水,将那金乌身上燃烧的黑色魔火尽数吞入刀中,傅老魔感觉到那柄铁刀之中似乎有一种让他心悸的气息,但还未来得及反应,便看到钱晨纵起有情剑,剑光化为一道夺目的流星,于瞬息之间便在十头金乌之中环绕一圈,乌金魔光斩裂。

    一头头金乌被剑光劈成一团火光。

    剑光纵横之间,豪气尽显。

    “来得好!“

    段老鬼见猎心喜,伸出大手一把朝着钱晨抓去。

    骨节分明的手掌带着太阴寒气,抓向钱晨的胸膛,司倾城连忙垂落天罗伞的灵光,乾天一气清罡和中央戊土神光融汇,化为天地胎膜,挡在钱晨身前。

    此时钱晨已经斩却七只金乌,剑光刚要将剩下的三只一并斩落,无目教的老者便已经举起双臂,肋下腋下,显露出一排血眼,一同发出血焰毫光,将剑光牢牢缠住。

    此时,一声如裂帛一般的声响,天罗伞被血雨破开的漏洞骤然扩大,随着一声撕扯,几处破洞顿时连成一片,天罗伞上显现出五根指爪一般的印痕,旋即撕裂破开,无数纸片纷飞。

    一只笼罩在太阴寒气之中的大手,参差不齐的蓝色碎冰嵌在每个指头上,坚硬不逊于神兵,这般狰狞的冰抓撕破了天罗伞灵光,朝着钱晨当胸抓来。

    钱晨心中十分冷静,他将剑光催动到了极致,甚至融汇了一丝从姬眕身上学到的白虹剑意。

    长剑的剑光于不可能中再催动三分,剑光一瞬之间,犹如一道白虹,这一刻有情剑以神兵之姿,刺出了飞剑的灵动,剑光宛若幻化为二,一者璀璨夺目,一者暗淡无光,犹如光影相生一般,呈剪虹之势。

    无目教的老魔浑身的血眼之中,喷薄出无尽血光,护住自己,但那两道剑光就一圈一绕,似乎柔弱无力,但却没有丝毫阻碍的就把这魔头肉身绞成血浆。老魔一声凄厉的哀嚎,自血水之中遁出一道暗淡的魔光,逃出了数十里,才重新显露身形。

    他浑身上下的血眼都一个一个的爆掉,数十只血目爆碎了大半,才化解掉这一剑的剑气。

    “这是什么剑法?”老魔惊恐道:“这是什么剑法?”

    一眼一命,钱晨这一剑至少杀掉了他数十条命!

    “却秦不受赏,击晋宁为功。”

    钱晨瞧也不瞧他一眼,只是回剑高歌,剑光化为白虹,其中变化已经完全超乎常理,明明只是一柄神兵,但在纵剑杀人,回剑吟诗之后,段老鬼撕碎天罗伞的一抓,犹然未能抓到钱晨的胸口。

    这时候钱晨心中才有一丝淡淡的感悟——“难怪!”

    “难怪聂政群战无敌,难怪他能以元神之姿刺韩傀,连杀数十尊元神真仙无惧围攻,难怪白虹贯日,乃是中古第一刺杀剑法!“

    “原来此剑真正的秘密,便是操纵宙光!”

    钱晨发现自己绞杀无目教老魔的一剑,根本没有占用和段老鬼对决的时间,白虹剑术,乃是在同一时间,同时对付所有人的剑法,其奥妙便在于身随剑走,依靠白虹剑意凝滞宙光,只有一对一者,宙光流速才是相对正常的,其他人都在以慢一拍的速度行动。

    方才钱晨在对付无目教的老魔头之际,发现其他老魔的动作都放慢了!

    因此才能在瞬间重创一人之后,回身再迎敌。

    若非那老魔保命之能实在强横,居然能替死数十次,硬生生的磨灭了钱晨留在他身上的剑意,只此一剑,便能斩断魔门一指。

    “白虹贯日的完整形态,应该是一剑挥出,可以短暂的回到过去,不错过任何战斗的时机。”

    “因此聂政才能瞬杀那么多元神!因为他在一瞬间,可以刺出无数剑,根本不给他们联手的机会。我只得了白虹贯日的一丝影子,在剑光刺出之时,只能稍稍凝滞宙光,造成我的剑法迅疾无比的假象……当然,也可能是白虹剑光确实迅疾无匹,造成了好像宙光凝滞的假象!”

    钱晨剑光又是一个吞吐,向那只覆满玄冰寒霜的大手斩去。

    这时候,段老鬼的开山巨爪与剑光相击,以有情剑之锐,居然只在那一只巨爪之上,斩破了一层玄冰。

    随着寒气的覆盖,这些玄冰旋落旋生,咔嚓咔嚓的覆盖了段老鬼的整只手,让他一把抓住了有情剑。

    “天尸之体,太阴炼形!”

    钱晨凝重道,他对此人的手段,也有几分熟悉,太阴炼形到了这一步,几乎可以与谢安一脚高下了!

    残余的三只金乌,趁此机会,收敛魔火,从高空探落一双燃烧着金黑色火焰交杂的乌爪,伴着一声凄厉乌啼,朝着钱晨头盖骨抓来。

    那两爪之间的细小乌爪,却半是虚幻,在若有若无之间,捞向钱晨的神魂。

    钱晨身体骤然化为五色之光,流离散去,避过了这三爪。

    他弃了手中的有情剑,身体在段老鬼身后重新凝聚。

    此时,钱晨的袖中滑落一柄如意,他微一用力,便轻轻巧巧、稳稳当当的将那柄玄黄如意拿在了手中,拎着如意,骨朵沉重,其上的玄黄之光交织犹如天地一般浑然,如意玉质温润,宛如元始天尊像中的那一柄。

    此时玄黄之光一合,这柄小巧的如意便当头砸在了段老鬼的后脑……

    “我天尸之体,又岂会……”

    段老鬼听得脑后风声,原本浑不在意。

    岂料一阵剧痛传来,钢筋铁骨,受天劫劈打都毫发无损的脑袋居然嗡的一声,被捶的顿时昏沉。

    段老鬼立足不稳,身躯顿时摇晃了两下,后面传来钱晨清越的声音道:“我这可是元始道祖亲传的玉清锤法!”

    咣!

    傅老魔紧接着祭起十根魔光交织的锁链,他拎起两根链子,其上的魔火交织,黑沉沉的锁链沉重无比。

    从傅老魔手中甩出,交击之声,便震的钱晨立足不稳。

    三只金乌在后封锁了钱晨的退路,让他无法像上次一样阴神化光而遁,钱晨张手抽回了有情剑,剑光再次化为白虹,凝滞了其他几位老魔把握到了极致的配合时机,为钱晨争取到了独面傅老魔的机会。

    “托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

    玄黄如意向身前的两根锁链打去,法宝交击,抗住了第一波的锁链,但紧随其后的第三根,第四根,依次击打在如意发出的玄黄之光上,乌金魔光纵横,硬生生的分开了玄黄之光。

    钱晨身躯剧震,一口鲜血喷出。

    但此时他右手的有情剑,却在十根锁链交织的罗网中,生生寻出了一线生机,刺入了傅老魔胸口。

    傅老魔急忙挥舞锁链,缠住了有情剑,阻止了未尽的剑势。

    他心有后怕,这柄神兵的剑刃,赫然已经探入他胸口三寸,其中内蕴的剑气已经割裂他的内腑。

    “可惜了,若是我真身在此,这一剑当重创此魔!”钱晨手段用尽,也只趁着突袭之机,重创了一尊魔头,段老鬼和傅老魔虽然吃了个亏,但却并未伤到根本,在留下去,要吃亏的便是钱晨自己了,他早已经嘱咐过司倾城趁机退去,此时玄黄如意震开十根乌金锁链,抽回有情剑,身化白虹飞退。

    先前姬眕以白虹贯日遁逃,以中古绝杀之剑,做逃命只用,钱晨曾对此颇为不屑。

    如今他只想说一声——真香!

    傅老魔和已经清醒过来的段老鬼已经动了真火,看到钱晨卷起司倾城要逃回无间风煞之中,顿时冷哼一声,段老鬼面色阴沉道:“你这是自寻死路!”

    “是吗?”钱晨眼神平静,看向了两边的石壁。

    石壁上耳道神正含着食指,怯生生的看着一众魔头,石壁之上已经勾勒出一幅残阵的阵图,其上无数血火构成了无穷杀伐,阵图中万载前诸神陨落,横尸遍野的一幕幕已经被血墨勾勒了一个雏形,发觉不妙的耳道神以不逊于白虹剑光的速度飞快的投入了钱晨的怀中,它符笔一钩,隐藏在石壁之下的魔道绝阵轰然爆发。

    以诸神之血绘制的魔图浮现,引动了九根风柱之中积蓄万年的无穷血煞之气。

    那九根呈红黑之色的龙卷风柱骤然合一,无穷无尽的血雨喷薄而出。

    钱晨进入此地之时,第一时间便发现了两旁石壁之上隐藏的魔阵,他洒落血雨,拖延这么久,都是为了等耳道神修改阵法,将原本用于激发九道风柱,产生恐怖绞杀的阵势,化为将风柱之威,朝着风口之外喷薄的阵法。

    此时,九道血流从风柱之中冲出,融汇为一道血河。

    风柱破碎的阴风煞气,无间风煞亦化为密密麻麻的风刃涌出……

    钱晨左手牵引,玄黄如意和天罗伞一同撑住了无间罡煞的强大压力,只听他一字一句,高声道:“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天地六御剑诀!无间风煞化一剑!”

    有情剑所化的六道剑光,环绕四方,旋转了起来,在钱晨身前布下一道剑阵。剑阵之威陡然散开,六道剑光扩张数十里,将他身后那无穷阴煞之气,那凌厉无匹的无间风煞都纳入剑阵之中,瞬时间阴风煞气,汇聚成一条混沌之色的长河,在钱晨一剑牵引之下,朝着身后的一众魔头斩去。

    这一剑之威,几如天灾,跟随一众老魔而来的魔道弟子,一声不肯,便被无间风煞所化的剑气贯穿颅脑,魂飞魄散。

    一众老魔也是惨烈,浩浩荡荡的无间风煞化为无可计数,,凌厉肃杀融汇了风煞之气一切的阴毒,又增添了一丝犹如剑光的锋锐,那无穷剑气带着无穷无尽的肃杀,凛然之意,笼罩了一切,斩灭了一切。

    身受重伤的无目教老魔绝望的哀嚎一声,放出来的护身法器便在接连不断的地煞剑光之中,顿时被斩断,其肉身也被拦腰劈成两半,一枚血眼破碎,他的肉身自腰部重新愈合,但紧接着,无孔不入的风煞剑气又将新生的肉身彻底磨灭,如此连续数十次,老魔才绝望的爆成一团血光。

    “所以说复活甲有什么用?”

    钱晨与师妹盯着漏洞百出的天罗伞,将元阳功德印和其他几件法宝都放了,苦苦抵御这那无穷阴风,他一边吐血,一边苦中作乐的惨笑道:“还不是死于不明aoe伤害?”

    段老鬼历经三劫,经过太阴炼形重生的尸仙之躯,都被风煞剑气划破了道道伤口,他不断怒吼道:“傅老魔,你明明知道他是太白剑宗的隔代传人,怎么就没有防着这一手天地六御剑诀?”

    傅老鬼用魔火锁链将自己缠了起来,一边吐血,一边道:“我哪知道这种失传已久的东西,还会重现?此子,就没有表现过这一剑!”

    无相老僧祭起一篇人皮经卷,看着上面用金血刺写的经文,在风煞剑气之中不断被磨灭,心疼的没有五官的脸皮都在抽搐,他对争吵的两道:“无量众生求解脱!菩萨慈悲!这卷慈悲度世经乃是我寺飞升的前辈刺血所书,却被贫僧耗用在了此处,傅老魔,你若不给贫僧一个交代,休怪我翻脸无情!”

    真传道的不死道人顶着阴风,看着钱晨等人消失的方向不断冷笑,道:“良才美质,真是道心坚定的良才美质,这等人物,天生就是我真传道的弟子!”他头顶的一只蜡烛在阴风剑气之中不断加速燃烧,滚滚的命油滴落在他披散的白发上,一张僵硬的面孔越发苍老枯黄,他却浑不在意,依旧紧盯着钱晨的背影。

    其他几个魔头也是手段尽出,一脸心疼的用各种神魔,魔道法器顶在前面,口中骂骂喋喋。

    钱晨在带着司倾城,艰难的走过一半路,看到面前已经完全狂暴的九根风柱,只能苦笑一声,对身旁的师妹道:“报应啊!现在我们是真的要借助这缭乱的风力,尽快闯过这里,不知道要被风煞卷到哪里去了!”

    司倾城凝重道:“师兄引爆九道风柱,虽是迫不得已,但深渊之内也必然大乱,接下来里面阴风只怕要激烈数十倍,还会混淆风向,难寻出路。不知道后面的人会怎么样!”

    钱晨无奈道:“我们都自身难保了!只能让谢安他们自求多福了!唉!也是替他们挡了一劫,不然魔道引动埋伏,世家道院那边未必能撑得住,魔门相传无数劫,果然不可小看。”

    “魔道阴险狡诈,心性狠毒,自然不可小窥!”

    司倾城点头赞同,引动神道法身,将强横的神道法力加持在钱晨身上,共同撑起那团玄黄之光,将要踏入前方无尽缭乱的风潮。

    钱晨这时候却微微一顿,回身一招。

    留在原地的祝融血刃,引动那无尽血雨,在魔门众人最为虚弱的一刻,赫然背刺一刀,那一道茫茫血河骤然化为一柄神刀,翻身一斩,将几位本就在苦苦支撑的老魔头拖入血河,傅老魔被刀痕贯穿了胸膛,他喷出一口血,因为风煞和血河汹涌狂暴,也辨不清这一刀来自哪里。

    但这致命的天魔化血神刀,让他狰狞的面孔完全扭曲,咬牙切齿,怒声咆哮道:“你好狠毒!纵然我魔道不忌讳同门相残,但在攻抗正道之际,你却出手暗算!你还有没有一分魔道强者的尊严……”

    傅老魔双目已然血红,感应到这一刀寄托的天魔突然衰落下去,才松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钱晨已经卷入狂暴的风煞,根本没有精力操纵刀中的天魔。

    还以为那隐藏最深的魔道强者,见好就收,没有完全翻脸。

    心中即愤怒,又有几分钦佩的暗道:“这尊我道强者浑水摸鱼,见风使舵,阴险无耻,心狠手辣,论手段远在我之上!只是不知道他究竟在谋划什么?这样的强者,真的要和他作对吗?他没有趁机下下手,显然是想利用我等,若是真让他成就了大势,不如就暂时屈从了他吧!”

    狂暴的风煞之中,司倾城苦苦支撑着天罗伞,皱起眉头道:“刚刚实在太凶险了!魔道果然狠毒,居然表面上监视那些隧道,实则在最不可能有人出现的深渊风煞中埋伏,谢公身边,可能有人透露了行踪!幸亏师兄足智多谋,破坏了魔道的企图!”

    钱晨一脸正气的点头道:“那群老魔头一个个老奸巨猾,狠毒无比,幸亏我有几分急智才得以幸免,以后当不能小看他们了!”

    他的真身正无声无息的越过几只巡游的神魔,踏上了祭神台,他左顾右盼,隐匿身形,正巧看到了某个熟悉的身影,姬眕此刻已经获知了一些消息,正心急如焚,想要联络谢安。

    钱晨跟在他后面,心中暗道:“这次差一点阴沟里翻船!我的身外化身自然不怕,但若害的师妹失陷在这里,陶天师……”

    想到这里,钱晨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决心要更加果断狠厉一些,司马家的废物不能信,要弄到魔道情报,还得自己亲自动手才行。他遥遥感应远方一众老魔身上残余的刀痕,在众人奋力抗击最后一波剑气余潮至极,以自身的魔性勾动魔刀,化为魔头,跨越了无数禁制,潜入一尊修成本命神魔的老魔体内。

第一百九十八章打造仪仗,神道出巡,道院算计

    此刻,钱晨全心应敌,保留了司倾城战力的作用便完全显现出来了。

    司倾城施展神道法身,手段尽出之下,敌住一尊老魔并不困难,但若两人都重伤,这一路上抵御无间风煞就太难了。

    司倾城脑后浮起的圆光之中,钻出了两尊流云天女。

    她们采集钱晨的太清法力,以先天清气妙手织补天罗伞上的漏洞,之前残破的青天在流云天女的修补下,已经缝合了大部分的破洞。

    另有一尊天炉神工,拿着磁光瓶收集那溃散的种种阴煞之气,填补残破的中央戊土神光。

    一只通体雪白的九尾狐,灵动的在前方跳跃着,凭借自身感应凶吉之能,寻找阴风煞气之中的道路。

    冰雪可爱,宛若玉人的仙灵童女在钱晨身侧,助他炼化那些蕴含先天清气的灵丹。

    又有蛟龙盘踞在天罗伞上,吐出龙珠在那一片青天之上盘旋,数十位黄巾神将,合力加持玄黄如意放出的仙光,而司倾城脑后浮起一层淡淡的庆云,数千神兵天将在庆云之中结阵,玄黄如意第一层,天罗伞第二层,神道庆云第三层,牢牢护住了两人。

    随着司倾城的神域渐渐展开,原本岌岌可危的形式渐渐稳定了下来,钱晨也调息完毕,恢复了大半法力。

    他睁开眼睛,看着自己阴神淡薄了三分的身外化身,不由苦笑道:“魔道的那乌金魔光实在厉害,我使用阴神聚散之时,生生被磨灭了两分本质,在加上其他魔道神通的阴损,此次元气至少伤了三分。早知如此,应该让真身把五行天遁丹留下来……若是能施展小成的五色神光,便不需如此行险了。”

    司倾城皱眉道:“这里都是阴煞之气,师兄恢复起来只怕也甚是不利!”

    钱晨微微点头:“道门弟子修炼先天清气,其他地方恢复都很是便利,唯有这地下深渊,浊气深重,于我等恢复法力疗伤修行都大为不利,所以魔道盘踞地底深涧,道门也甚少去追剿。但我炼成太极先天丹后,能够以先天阴阳之气混一清浊,返本归源,算是弥补了这一缺陷,但这道化身根基不深,只是寻常阴神法力,便没有此能。”

    “好在我丹药炼的多,倒也不缺清气补充!”

    钱晨恢复了一些,心中也暗暗反思道:“这下可不能在浪了,三成阴神元气,要等到归复本体才能让真身炼上一炉太虚养神丹助我恢复。好在我精通丹道,这等消磨元气法力的消耗,最容易恢复。若是换了其他人来,只怕要废了一甲子的苦工。”

    他腾出手来,便将耳道神打发去修补天罗。小妖怪拿着个画笔,撅着嘴将清气最浓郁的乾元青玉丹磨成粉末,以符笔沾着丹青,在两尊流云天女制补过的地方,大笔涂抹。很快,天罗伞上东一块,西一块青色淡薄的破洞,便恢复如初,只剩下赶尸宗那尊天尸一拳打破的最大破洞了。

    司倾城驱使诸多法灵神侍营造神域,护住两人,钱晨在旁边看了一会,便出声指导道:“师妹你究竟是道门出身的,对阴煞之气,地底浊气利用效率太低了。”

    “须知神道无所谓什么清浊,地祇一脉对阴煞地气利用更是举世无双。”

    他向司倾城借来那数十尊法灵神侍,如今太上八景炉不在身上,也就只有使用天炉神工自带的神炉,八只火鸦在炉中烧炼真火,钱晨看着手边的那些法灵,也暗自点头,司倾城与修行之上的经验不足,但眼力还是足够优秀的,罗天世界之中除了某些上古道法,就属这些法灵神侍最为珍惜,这等虚拟神祇,除了道院的三位天师可以依仗天师印、封神榜来绘制神箓,点化。

    就只有仙秦遗迹,罗天仙器才能炼化而出。

    每一尊法力神侍,都是上好的劳动力,钱晨辛辛苦苦豢养几只小妖怪,才有一只耳道神可以剥削,金银童子如今还只能干一些苦力,最大是炼丹之时,帮忙烧烧火。

    这小小年纪的耳道神,不知方便了钱晨多少事情,而司倾城有这么多上好的苦力,不会运用真是可惜了。

    钱晨一接手那些法灵神侍,便打发祂们大半去天罗伞外,拿着磁瓶收集此地取之不尽的阴风煞气,然后收集到的一缕缕煞气被送到天炉神工这里,由流云天女按照种类分门别类。

    紧接着一枚枚拇指大小的织女,驱赶着玉蛛,将钱晨选中的风煞之气纺织成一匹匹布料。

    这些通体呈淡淡的青色的布料,又送到了天炉神工那里,由钱晨监工炼制。

    很快一面面旗幡便炼制出炉了。

    “神道出巡当有仪仗,这些仪仗都是太古之时便创出的种种阵法。”

    “休要以为那些上古神祇出巡之时的那么大声势只是排场,实则这些仪仗各有妙用,等闲神祇、圣皇、帝王出巡,犹如一个个行走的阵法,随身带着战阵一般。这些避风幡可以布置八方定风法阵,若是有一副天庭二品正神的避风仪仗,此地的风煞能奈何谁?也就任人来去自如了!”

    钱晨送出八面旗幡,让黄巾神将打着,八面旗幡在两人身边立了起来,将那无孔不入的阴风削弱了七成。

    原本还有些艰难的形势,顿时就安全了起来。

    “还有避火、引雷、降魔、祥云等诸多旗幡,我选几种各炼制两面,降魔旗幡最好凑成七面,可以布下真武降魔北斗阵,其他龙、虎、玄武、朱雀等诸神兽大纛,都需要兽形的法灵神侍!如今能炼的,就只有一面九位狐纛……”钱晨随手捞过来那只雪白可爱的小狐,正准备将它炼化了,化为一面有九条狐尾的纛旗。

    便看到司倾城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略微思量了一下,便放弃道:“算了,九尾狐大纛虽然能守护气运,化难呈祥,但看你也不缺这点气运。”

    钱晨挑拣了几种材料,连同七枚以星辰元气炼制的灵丹一起,扔进了天宫神炉,催动八只火鸦加紧炼化。

    流水一般的煞气被法灵神侍采集而来,都投入神炉之中,这一次炼制了数个时辰,才将七面绘制北斗的旗幡炼制出炉,钱晨又抓来耳道神,让它用磁光瓶中的诸神之血,绘制旗幡上的神文画像。

    一尊左右龟蛇盘结,背后有北斗七星的帝君被耳道神绘制了出来,他脚下还有无数血色绘制的魔头跪拜在地。

    这七面旗幡又令七尊黄巾神将打着,顿时头顶的青天之上,有七点星光浮动,此地令人烦躁,动摇心神的魔音,顿时停止,被隔绝在外。

    钱晨又把昔年司倾城的那副玉真公主仪仗拿了出来,先将那乐器一部投入神炉,让司倾城以神道法则重新炼化,琵琶、筚篥、鼙鼓、方响等八副乐器,让那些女性神侍先拿着。

    几尊流云天女还要炼化煞气,暂时还不能打出来,不然抵御魔音更加便利。

    然后是兵器一部,钱晨这尊化身携带的材料不多,但神金灵铁还有一些积存,统统投入炉中,炼化出了铁鞭骨朵,有四尊神将持着,走在最前面,又有四御杖、四吾仗,立瓜、卧瓜、星、钺各四,如此二十四尊神将各个都有兵器在身,气息都强横了几分,阴风中加载的煞气,都能由神将自行打散。

    再后来便是锦帜宝幢、帐幕伞盖、旌旗宝瓶,一一出炉。

    钱晨将那些法灵神侍利用到了极致,就连天炉神工,此时要炼制各色法器,到了打出仪仗的时候,也要负责抬起五色华盖,这五色华盖更是由钱晨无行神光化出的五行之精炼成,打起华盖来,在一众仪仗的加持下,几乎有法宝之威,等闲法宝都无法打破,护身之能,仅仅比天罗伞差一点。

    仙灵童子和仙灵童女小小年纪,就要替司倾城打着两面阴阳龙扇,司倾城看着两个粉雕玉琢的童子童女,撑起比他们人还大的扇子,莫名的有点心虚。

    “师兄!这两面阴阳扇……”

    “梳理元气所用,有这两面阴阳扇转化清浊,梳理元气,好在此地方便你我修行!”钱晨不以为意,他是什么心肠?

    耳道神拇指大的小人都被支使的团团转,区区童工而已,怎么能动摇这黑了心的蛆。

    钱晨把一种法灵神祇驱使的团团转,没有一刻闲着的,流水一般的煞气送过来,被他炼制成各种法器和材料,明明是险恶之地,却搞得如同洞天福地一般。

    渐渐整副仪仗都将要成型了。

    前有四尊神将各持重兵器,不时打散煞气,打杀藏在阴风中来冒犯的蛊魔,后有八位神女吹奏龟兹部乐器,一部步虚词乐,消弭魔音,守护道心神性,再后面便是钺节杖,二十位法灵神将手持钺斧星锤,杀气腾腾。

    还有其他黄巾神将,升避风避火、引雷降魔各色旗幡,每面旗幡还有一部道兵守护。

    加上后队的锦帜宝幢、帐幕伞盖、旌旗宝瓶,仪仗阵中一面五色华盖罩着一部龙辇车架,被司倾城兑换而出后,逍遥了很久的几条蛟龙苦逼的拉着龙车。

    司倾城坐在龙车之上,背后还有两个金童玉女打着扇子,感觉所有的法灵神侍都化为了一体。

    她坐镇当中,犹如操控着一个巨大的阵法一般,可以随时催动阵法变化。

    司倾城犹如得到了一个新玩具,她找到了一处阴风猛烈的地方,伸手一指,便有两尊神将一步迈出去,手中铁鞭挥舞,整套仪仗滚滚神威加持之下,顿时犹如金龙一般的鞭影打了出去,将那片地方的阴风尽数打散。

    这时候已经用不着天罗伞玄黄如意了,钱晨挥手把几件法器收起。

    经过仙音天乐,各色旗幡净化过的阴风吹到两人的面前,已经变成了纯正的灵气,其中半点怨气也无,这些灵气在被两人身后的阴阳扇转过,不断喷出一股股精纯的灵气,被钱晨阴神转化,迅速弥补损耗掉的修为和元气。

    亲眼见到了钱晨打造整副仪仗的耳道神,看着这气势恢宏,队形严整,极尽排场的神道仪仗,整个精怪都看痴了。

    它眼睛了闪动着光芒,口水哗啦啦向下直流,小手不断摸着坐下的金车……

    钱晨看到小妖怪跑到他跟前,翘首以待,眼中浮现期待之色,咿呀呀的说着什么,随手将它弹开,道:“想要就自己画一幅。你的神品,还支不起这幅仪仗呢!”

    “就你那七品神箓,顶多也就以偏僻小县的城隍……有人抬轿子就不错了!能跟天师之女比吗?”

    钱晨指了指头顶:“人家头上有人,你不会真以为仪仗可以随便打吧?天帝的整套仪仗都是灵宝,不说做的不做的出来,就算做出来了。只怕也有天谴临头……等你升上去了再说吧!”

    钱晨将小妖怪随便糊弄过去,便对司师妹道:“我受伤不轻,接下来不会轻易出手。接下来,就靠师妹你了!”

    司倾城道:“师兄替我打造了这幅仪仗,对我神道法身极为有利,如今再出手,不说能如师兄那般能逼退那群老魔,但要护住师兄,还是可以。”

    她想了想,食指和拇指比了一道缝隙,补充道:“甚至抗衡两三尊阴神也无不可,对付魔道,还是有点点把握的。”

    “去找谢安他们……”钱晨道:“谢安和你父亲早有默契,我便是天师安排下来的最后手段。”

    “谢安等世家真人和仙门、道院的阴神,本来就是和魔道那边的实力兑子的。张天师的后手在王龙象身上,谢灵运应该有孙天师的后手,加上你爹的后手,也就是师兄我。我们三人才是对付魔道的杀招!但魔道占据地利,差一点把谢安那边都坑杀了。显然魔道那边也还有我们不清楚的手段。”

    “如今还是集中实力为好。免得被魔道占据地利,各个击破!”

    司倾城犹豫片刻,低声道:“司马家那边……”

    钱晨微微摇头:“司马家不会亡。世家之中王谢两家都难以压服所有世家,维持一个权威尽失,无力管束他们的皇室,对世家来说更为有利,道院也不想改朝换代,被佛门魔道有可乘之机。但司马家还想要如今这般,定然是不可能了,清算之下,以后只怕建康都不是司马家的地盘了。”

    “皇伯父励精图治,并不大过,但……”司倾城面露不忍之色,如今的皇帝做的并不算差,算得上是贤明之君,

    奈何司马家内还有元神老祖在,皇帝也只是傀儡罢了。

    “皇帝我也保不住……”钱晨摊手道:“你爹肯定也是想保皇帝的,但司马家冒天下之不韪,勾结魔道,甚至要行血祭之法,残暴虐民,唤作其他时候,连国祚都保不住。总有人要承担责任,只能说求仁得仁罢了!如今是所有世家联手,师兄我修为尚可,但在朝政之上毫无影响力。今日以后,就真的是王谢共天下了!”

    钱晨想到这里,不由苦笑道:“其实王与谢,背后都是道院。”

    “王羲之,王献之……这些名字后面有之的,都是元始道的秘密弟子,门内真传。王家背后的张天师,谢家背后是陶天师,只是因为你的身世,所以陶天师不好告知于你。三位天师如今联手对付司马家和魔道,可一旦众矢之的的司马家失势,三位天师内部的问题,恐怕也要显露出来。”

    “中土,终是难以安定的。”

    “道院,也并非一派和气,不然我的身份也不会隐瞒着谢安他们了。”

    司倾城眉宇间有一丝伤感,钱晨叹息道:“司马八龙,没有一位能登基,能活下来几位都难说。这金陵洞天之中,就要埋葬大半,而外面的建康,更是有三位天师联手。世家做大,新登基的皇帝越废物越好,只怕会选个弱智也说不定!”

    司倾城震惊抬头:“岂敢如此?”

    钱晨无奈:“他们有何不敢?此事了却,我便要出海去寻燕师兄他们了。你自己在中土……唉!有陶天师在,谅也没人敢欺负你。若是还有王衍这般的人。你便和我说一声,下一次,少清剑仙,楼观真传,加上宁师妹一同出手,管叫你在中土无人敢惹!”

    司倾城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掩嘴偷笑道:“师兄别忘了,我已经有阴神法力,就算王龙象再出手,也要打过才知道。”

    “只是不知我和王龙象打起来,你李太白会帮谁?”

    “钱晨肯定帮师妹!”

    “太白呢?”

    “太白谁也不帮!”两人笑闹道。

    …………

    傅老魔脸色阴沉的可怕,一众老魔人人带伤回到祭魔石台,姬眕看在眼中,急在心里。但这些老魔一个个口风严紧,谁也没说什么,而姬眕知道魔道多疑狡猾,也不敢过于试探,所以,甚至连这群魔头此行遭遇了谁都不知道。

    傅老魔只是冷笑:“李太白……竟是此人,叫我等吃了这么大一个亏!”

    “也是我们大意了!”段老鬼感慨道:“眼中只有谢安,李太白在建康闹出了这么大名声,也没几个人把他放在眼里。”

    “如今,倒是知道厉害了!不过他虽然跑得快,我们的魔法神通也不是玩闹,定然受了不轻的伤势,接下来能不能出手,都还难说。”

    “让司马家暗算此人!”傅老魔冷笑道:“司马家两面三刀惯了,我们吃了这么大的亏,怎么能便宜他们?”

    他身后的一位老魔头沉默不语,只是嘴角勾勒一个奇怪的微笑。

第一百九十九章迷失风煞,栽赃太白,神道立基

    此时无间风煞之中,世家一行人撑着万里云霄图,顶在头上,顾真人祭起纳气四海斗,正奋力容纳四面八方不断吹来的阴风。

    玉斗之中狂风呼啸,不断颤抖,斗中黑潮煞气翻腾,犹自震颤不已。

    顾真人勉力抓着玉斗的两侧,撑一口气,脸上憋得通红。

    万里云霄图上破了一个大洞,把萧真人心疼的老脸之上皱纹乱颤,连自己染红领口的鲜血也顾不得了,他一抹嘴角的血迹,咧嘴道:“怎么办?方才此地的风煞突然大乱,我等措手不及之下,非但伤了许多人,还迷失了道路。”

    “莫不是被魔道发觉了?”

    朱真人靠在山河相鼎上哼哼,他为了撑住此鼎,被反震力震得吐血,浑身骨头都断了七八根。

    鼎中的诸家子弟,虽然是诱饵,但也是几大世家派出来历练的。他们身为长辈自然能保就保,总不能任由他们遭劫。

    此时大多数世家子弟和仙门散修都入了鼎中,只有王龙象的寥寥几位,战力不凡,还能出来与诸位真人一同应对。

    周胤真人意味深长的看了旁边的司马越一眼。

    如今他与那司马家的大宗正,已经没有东宫禁殿的保护,正站在山河相鼎之下,处境尴尬。

    其依仗的法宝禁殿,已然被风煞重创,哪还有原先雷火炼金殿的灿烂辉煌?其上铜锈斑驳,殿门残破,放在司马越的掌中,就像地下随便挖出来的废铜块一样,没有三十年苦心祭炼不能恢复。

    没了铜殿的司马越,就像没了牙的恶犬,失了虎皮的狐狸,精气神都低迷了许多。

    就连身旁一向趾高气昂的大宗正,此时也有了几分寄人篱下的觉悟,老老实实处在诸位真人的看守之中。他的一双铜锏神光暗淡,上面书写的三十二枚神箓,已经磨灭了十四枚,余下的也颇为残破。

    他们两人被那红伞下的恶灵陷害,迷失在无间风煞之中,苦苦支撑许久,却等来了风煞暴动,东宫禁殿瞬间重创。

    若非大宗正拿他还有用,顺便一并护下了他,新晋的南晋太子险些还没昭告天下,便命绝此处了。

    好在两人还有些时运,正巧遇到了被风煞乱流卷进来的一众世家真人,因为两方还没翻脸的关系,成功托庇了进来。

    但世家收留两人,未必没有威胁他们找出生路的用意!

    “葬魔石台之中,果然凶险无比!越太子在石殿地宫寻得那些万载前遗留下来的只言片语时,除了指向这里的那一份秘图,不知还有什么东西遗留?”

    “我等一进来便被魔物袭击,又有风煞侵袭,魔音鬼蜮,倒是司马家准备充分!”

    周胤真人从袖中掏出一个金线绣的香囊,招来鼎中一位司马家残余弟子,道:“我问你,这香囊可是太子给你的?”

    那司马家弟子只是司马颖的随行骑士,司马颖被钱晨魔音唤醒的凶灵所杀后,司马越抛下他们驾驱东宫禁殿遁逃,活下来的人几乎都落到了世家手中,寻一个愿意合作的出来,还不简单。

    而且这些人被轻易放弃,心中都有怨气,当即笃定道:“都是越王子发给我们的!他还有避风旗幡,可以稍止煞风,又有办法削弱魔音!”

    周胤真人解开香囊,从其中倒出一枚奇臭无比的香丸,冷笑道:“这香丸似有驱魔避虫之能。”

    “看来越太子对此地凶险早有预料,不知还有什么我等不知道的秘密,可否于我等分说一二!”周胤真人步步紧逼。

    诸位世家真人皆冷眼旁观,司马越满头大汗,只能勉强打哈哈笑道:“周真人言重了。我等发掘那些遗物的时候,诸位不都在场?哪有我隐瞒什么的机会?”

    “那这香丸、旗幡,又作何解释?莫非是太子未卜先知,早就知道了这葬魔石台的凶险?”朱真人脸色忽明忽暗。

    顾真人也呵呵笑道:“太子可不要藏私哦!”

    司马越回头看了大宗正一眼,只见这强势无比的前辈如今闭目不言,分外老实,只能小心道:“我司马家千年以来数次探索,也听闻过一些蛛丝马迹。相传洞天之中,万年前乃是方仙道的道统。方仙道上承仙秦方士传承,有三位方家坐镇,更在此地掘得仙秦遗迹,鼎盛之际,也是一方强盛势力。”

    “但万载以前,此地曾经发生过一次魔劫,一夕之间方仙道的道统尽数覆灭,洞天之中的一应生灵悉数横死。”

    “要知道方仙道上承仙秦余泽,下启仙汉辉煌,纵然在汉末之际,依然保留了极强的实力,道统之中除了有三位方士皆是元神之尊,其余未能证得方士的元神真仙、神祇,也有十数位。”

    “阳神之尊数百,阴神更是无以计数,远超如今的道艰之时。”

    “这般道统一夕覆灭,其中诡异实难说清,从此地古怪的黑暗来看,当与九幽相关。”

    司马越说到这里,又想起那撑着红伞的九幽化身,肚子里恨得牙痒痒,若非她磨灭了道标,他们又怎么会迷失在无间风煞之中,被世家所擒?

    “这葬魔石台,与大劫又有什么关系?”谢安神色平和,好言问道。

    司马越不敢不答,低声道:“葬魔石台,乃是昔年方仙大劫之际的主要战场,石台本是方仙道赦封洞天神祇的封禅台。昔年的魔劫之时,无边黑暗袭来,所有神祇皆被九幽魔染,大肆屠戮生灵。而后此地神尸堆积如山,神血流淌成河,汇聚成海,化魔的神尸几乎淹没石台,故名——葬魔石台?”

    “我所知,仅限于此!”司马越心中一狠,突然道:“倒是李太白曾经说过祭神台一词,可能是方仙道对此地的称呼。他也曾警告此地大有凶险,说不得知道的比我更多。”

    大宗正也缓缓睁开眼睛,挑拨道:“王知远在钟山三茅观驻扎一甲子,苦苦研究金陵洞天隐藏的大秘,甚至能将我等送去洞天的更深处,他显然对李太白交代了什么。不若寻到李太白,再问他此地的隐秘!”

    朱真人冷笑:“李太白在那里,我不知道。但两位可就在面前,何必舍近求远?”

    王龙象也平静道:“太白所知,皆得至王知远,亦是得至道院。如今我等困于无间风煞,太白神迹冥冥,我们又从何处去寻他。而且若有什么隐秘关乎我等安危,道院又岂会隐瞒?如今道院真人便在此处,王知远有何所得,一问便知。”

    道院的真人一摆拂尘,微微点头道:“葬魔石台中的隐秘,王知远所知定然也不多,贫道可以担保。”

    周胤真人也笑道:“说来说去,还是先得离开此地,寻找去往葬魔石台的道路才是!”

    他看着司马越的笑容阴晴不定,有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让司马越一阵发寒,听他道:“说起来,李太白并不在此地,倒是越太子,一直吞吞吐吐,言不尽衷。莫不是太子无意离开此地,寻我们的开心呢?”

    司马越看他眉宇间有一丝寒意,自己心中也暗暗叫苦。

    葬魔石台许多事情,当然无法开口,不然就坐实了自己等人勾结魔道的罪名。而这充满无间风煞的深渊,偏偏他所知也不多,此乃绝地,若非对魔道那边心有顾忌,又何必走这条路?

    他若是知道什么,何苦也被困在此地,徒劳等待世家来救?

    …………

    钱晨又捏碎了一颗先天清气炼制的灵丹,由司倾城运转神域的诸多法灵神侍,辅助钱晨炼化先天清气,弥补阴神的损伤。

    他看了一眼如今整齐有序的仪仗,点头道:“师妹如今熟悉了神道的仪仗,这排场只怕比天师还大三分,才算有了当朝公主的体面。”

    “我做公主的时候,可没有这般排场。修说公主了。司马越当了太子,也不只有一座马马虎虎的铜殿么?”司倾城对司马家的待遇颇为不屑。

    看着被那些法灵神侍,黄巾神将远远不断炼化出来的资源。

    犹然是她,眼中也有金花在闪烁,不禁赞叹道:“但神道真的是太赚钱了。若是我占据此地为道场,每日不知能炼化多少仙功,想来昔年方仙道占据一整个洞天,手下又有无数法灵神侍指使,难怪能积攒出偌大的家业。”

    “仙道祭炼法器,采气练法,炼化材料,都只能靠自己一人苦功,了不起收两三位弟子,才能师傅有事,弟子服其劳。但正经的徒儿还要为他准备法器攻法,各种修行之资。”

    “唯有魔道才广收弟子,严苛剥削,弟子非但是上好劳力,更是炮灰和材料,这已经是极为过分的了。但魔道残暴,还不如神道的经营手段。”

    “神祇天生寿元漫长,许多小神更用的是阴寿,可以说仙道培养的劳力,最多能使用数百年,而神道却可比之多十倍。再加上神道能度化阴魂为道兵,以香火点化神侍,麾下人手广大,做什么都有数十倍的便利。”

    “如此说来,神道最重财力,正经的山川之主,星辰之君,哪一个不广有灵脉疆土,封臣神侍无数。若说仙道是孤家寡人,最多有几个道侣提携,神道便主一方势力,所占据的资源和利用效率,都远超仙道。如今师妹仙神双修,总算有了一点神庭气象,若是能证神仙之道,日后也是一方神主,麾下从神无数,当数我等之中,势力最为广大者!”

    钱晨笑道:“师妹小心经营,多从天师那里扣点油水。我出海闯荡回来后,说不得还多有仰仗师妹之处。”

    司倾城向他怒目而视:“我爹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什么时候沾了别人的油水了?”

    钱晨讨饶道:“好师妹,我道你那些三山符箓,灵谷玉石,不是从天师印下面印出来,具是陶天师一个子一个子的苦心积攒,可惜摊上了一个败家女,天师多少年的家底,由得你那样抛洒?”

    司倾城说出这话,自己脸上也不禁泛起一丝红晕,感觉有些羞愧,但听到钱晨这样调侃,还是气的想把他踹下龙车。

    “你说我爹的坏话。我回去也要和他这么学一学你怎么说的!”

    听她这么说,钱晨迅速起身,正襟危坐,目不斜视道:“天师运筹帷幄,善于经营,师妹多肖父相,也是经营有术。这次司马家倒行逆施,手中的山川灵田不知要贬去多少,这是你家的产业,天师处置下来,自然要归于你。加上这些法灵神侍帮着经营,日后自然是不缺资源,可谓是能力以外,一切为虚。”

    司倾城看了他一眼,捏着衣角道:“师兄阴阳怪气,没说什么好话!”

    钱晨感叹道:“我这是在正经指点你呢!神道修行,耗费资源更多,没有几道灵脉,万倾灵田,连绵灵山,如何建立根基?不总能都靠陶天师去贪吧!”

    司倾城白了他一眼。

    “这次司马家若是失败,占据的那些灵山福地必然会遭到清算,师兄我这里当有一些功劳,再加上陶天师撑腰,你能拿下多少,就拿下多少。如此干系道途,不可谦让,到时候有人说的比我更难听,但你不可因为他们几句,便放过这份机缘。神道之途,比仙道更讲究财法地侣,须知,你放弃的东西,纵然重新分配,也不会落到真正需要的人手中。”

    “罗天世界,我已经为准备了权限,日后你在锁龙井处,便能兑换出法灵神侍来,再有那些灵山福地,便是你扎下根基的本钱。”

    “灵山福地中的种种资源,有法灵神侍作为苦力,才有了经营的本钱。你向陶天师求一道赦封,将神道法身化出去,这一招叫巧立名目,别人也不知道这新封的神祇与你有关。”

    钱晨正色道:“如此一来,趁着陶天师还没飞升,你便有了自己的一份产业,可以提供修行之姿,以神道助仙道,才能更好的发展下去。”

    司倾城陷入了沉默,她如何不知钱晨在隐隐点醒她,陶天师那边可能有变,需要自己立下根基。

    司倾城命数和大晋有所牵连,日后大劫来临之际,几乎难以划清这些牵扯,钱晨不得不提醒她日后应劫的准备。

    仙道可以清静无为,但神道想要不沾因果,却是妄想。

    元始道仙神双修,监察天下,乃是道门之中因果最重的,钱晨不担心燕师兄,不担心宁师妹,这两人的因果无非是个人劫数而已,最担心的却是司倾城,她才是真正必然会卷入中土大劫的人。

    关于这些,钱晨也不能说太多,不然对司倾城也没有好处。

    两人久久沉默,钱晨突然抬头看向远方,开口道:“师妹,前面找到人了!”

第两百章假托昆仑西王母,骗人骗鬼又骗仙

    无间风煞的一处角落之中,不时有雷霆紫电狂卷,滚滚波涛声汹涌,约莫五里方圆之内,一张图卷铺展,阴风卷着煞气在半空呼啸飞舞,冲击着图卷,还有一尊金鼎坐落在图卷中,时不时有雷霆剑光从鼎中飞出,朝着吹来的阴风煞气打去。

    图卷顶了半天,又从金鼎之中飞出一面铜盘,替换了图卷承受阴风。

    一众阴神真人气氛有些低迷,他们交替祭起法宝顶着阴风煞气,如今已换了两轮,最初都能支撑一日,如今几件法宝都磨灭了许多灵光,禁制将要溃散的样子,再出去顶替,已经必须一个时辰换一次了。

    若非诸位真人都是修行正法,法力还算深厚,早已能支撑下去了。但就算是正法修行,也经不住这般没日没夜的消磨。

    就在这时,阴风突然稍有停滞,诸位真人感应到前方似乎有一股浩瀚的气息传来,在这凄厉阴风之中缓缓而行。

    “有古怪!”

    顾真人从调息之中睁开眼睛,此地阴煞混杂,没有灵气,让他们恢复法力都极为艰难,这点调息时间有胜于无而已,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不如浅浅入定,保持警惕!

    只见在前方一片昏暗,阴风茫茫,一点五彩之光,伴随着金色在远方的昏暗之中分外显眼。

    无处不在的魔影干扰了众人的神识,只能用肉眼勉力分辨,直到那点金芒离的近了,众人才看的清楚。

    顾真人脸上露出一丝无比的震惊之色,他把清净咒翻来倒去的念了数次,才相信眼前这一幕不是被魔音催生的幻觉,忍不住低声喃喃道:“此地,这么会出现这种东西?”

    谢安也是心头大震:“这是神道仪仗?”

    滚滚阴风之中,一队仪仗正顶着煞气,缓缓而来。

    当先的四尊神将气息深沉,身高丈余,手持铁鞭宝剑、骨朵金瓜在阴风之中大步行走。所有煞气席卷而来,却无法污秽其护身神光,偶有一丝阴毒的血煞之气,也被神将随手一鞭,即刻击散了。

    身后一队天女,各持乐器,飘渺出尘的步虚道乐传入众人的耳中,顿时消弭了魔音,这几日心中积累的魔火,都渐渐平息了。

    不少气息躁动的真人都感觉心中一轻,顿时有些后怕,本以为阴风煞气是此地最可怕的东西,但如今想来,那无处不在的魔音才是真正的凶险,若非仙音入耳,镇压了心魔,不少人只怕这几日便会出问题,引发魔劫。

    朱真人目光迷离,看着这一幕,待到整套仪仗都收入眼中,才打了一个寒战。

    低声道:“那司马家的小子,不是说此地万载之前,就已经在魔劫里破灭,一应神祇具死!那我们看到的是真的神祇仪仗,还是凶灵复苏?”

    众人不敢言语,前面的依仗已经接近几人,再后面便是钺节长杖,数十位裹在金光之中,气息强横,威风凛凛的神将手持钺斧星锤,各自肃穆无言,行走在阴风之中。

    紧跟着一片旗幡,每面旗幡下还有一部道兵拥簇,端是军容整肃,让众人身不由己的口舌发干,举足无措。

    而在旗幡的最中间,一面九曲柄的五色华盖大气堂皇,其上的灵光璀璨,极尽威严,华盖笼罩了一架龙辇,以六条蛟龙拉车,逶迤而行,金车所过之处,阴风迎面分开,五色华盖垂落彩光,将一应煞气排斥开来。一道金色余波如同涟漪扩去,凡是金色光华说到之处,阴风煞气都被震散。

    加上后队的锦帜宝幢、帐幕伞盖、旌旗宝瓶,整副仪仗出现在无间风煞之中,堂皇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古怪。

    “这是……”大宗正也不由的站起身来,他拿出一本图卷,翻了几页,失声道:“这般形制的仪仗,极为古老,旗幡之中有玄鸟黑龙……这是仙秦的礼制!”

    司马越也傻了眼:“莫非真的是仙秦复苏的凶灵,在阴煞之中出行?”

    “阴兵过境,见者皆死!”周真人收起铜盘,心中也有些紧张。

    只有谢安抓着胡子,心中有些犹疑:“这仪仗,怎么感觉有些外强中干的意思?”

    此时仪仗已经渐渐行到众人的面前,司马越突然看清了金色的龙车之上,一个熟悉的面孔,正笑盈盈的站在车辕上,手里还抱着一只九尾白狐。司马越头皮一炸,失声道:“李太白!”

    钱晨站在车上微微点头,把司倾城的真身拉到自己身后,任由车中的神道法身气息悠远深邃。

    他朝众人抱拳道:“诸位真人,这是昆仑西王母之女,太真仙人的仪仗,万万不可冒犯!倾城公主因为得了天女的眼缘,被其收为义妹,我等便得以托庇于太真仙人,得其庇佑,暂免风灾。”

    司倾城躲在钱晨身后,心中莫名慌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看着笑得谢安慈祥的谢安,很是不安:“师兄为什么让我冒充仙人,我的神道法身才不过四品阴神,就敢冒充一品神祇?只要这里有任何一人出手,便会立刻被拆穿……虽然谢公不一定会和我们计较,但是……好丢人的!”

    她坐在龙车之中的神道法身微微动了动,头上的冠冕珠帘颤动。

    谢安笑呵呵道:“原来是太白,既然是前古正神当面,自然要引我们去拜见才是!”

    钱晨非常淡定,自若道:“那我便为几位引荐……”他来到龙车之前,低头凑向帘子,对司倾城的神道法身道:“师妹,别怕,谢安石是自己人,待会他上来,你只要将昆仑镜端好便是!”

    谢安几步上前,大礼参拜。

    他看得那神道法相的周身圆光如轮,悬在脑后大放光明,那光明之中,正而不邪,神光璀璨,确是正神无疑,但这神祇的品级好像低了些,不应该超过阳神才是。但李太白说的郑重,谢安确是至诚君子,为此也只想看看究竟,若真是正神摆谱,有些应由,他帮着掩饰过去就是。

    莫说谢安,就是朱真人和周真人,待到初见时的震撼过去,魔音造成的心神动摇散去,也发现了某些端倪。

    总觉得这尊神祇不如想象中的强大。

    朱真人看着钱晨,淡淡道:“不知西王母是哪尊神祇,值得太白这般郑重。”

    钱晨笑道:“此天神也,司天之厉及五残,居昆仑之西!”

    朱真人凑到钱晨面前,低声道:“此神我闻所未闻,昆仑乃上古的一方大世界,后被始皇拉入地仙界为九州之一,又是传说中的天界神山,中土亦有灵山名为昆仑,此皆不凡,不知太白所奉者,是何处之神?莫要被什么毛神山神所欺骗,轻了我等的颜面!”

    钱晨看了他一眼,平静道:“朱真人困于此处,被阴风消磨,几近绝境,如今犹然伤势不轻。有神搭救,还要穷根究地,轻言冒犯,真人心不诚啊!”

    “你……”朱真人眉宇间怒气闪过,但念及自己等人山穷水尽,实在与人翻脸不起,不如由着谢安去试探,若是什么小神毛神,便擒她下来,让她给自己等人带路,若是修为不低,就暂且低人一头,度过此难再说……

    岂料谢安登上金车,才和金车中的神祇照面,便脸色一变。

    司倾城看到谢安眼神落在自己抱着的昆仑镜上,目光之中闪过一丝骇然,心中不禁感觉奇怪——这不是一件仿品吗?还是谢安亲手拿下,为何此时便认不出来了?

    她不知自己手中的昆仑镜,如今正隐隐散发出一缕仙光,那股万劫不磨,深沉浩大的气息,莫说谢安隔着帘子看了一眼,就算他拿在手上,也不敢相认这是自己擒下的仿制神器,就算真正的昆仑镜拿出来,神物自晦下,还未必有此刻司倾城怀里的真实。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罗天仙器的气息,谢安在这一缕气息面前,犹如蝼蚁一般。

    这次谢安轻视之心全然消失,就算这里面做的是一凡俗老妪,她只要拿着昆仑镜,也堪比真神!

    昆仑镜中传出一道古老浩大的意志,烛九阴隔着罗天世界,捏着嗓子,发出中年美妇一般的声音,对谢安道:“你不要怕!我如今神魂残破,已经身陨多年,只能借着神器与你说说话!”

    这话半点也不假,但任由谁听来,都以为镜中的神祇便是钱晨所说的西王母,而那神器,当然便是故老相传的昆仑镜!

    谁能想到,昆仑镜不是昆仑镜,乃是罗天仙器;西王母也不是西王母,而是不正经的烛九阴呢?

    谢安那里可能不紧张,修说这尊神祇还有残魂寄托于神器,就算只剩下一丝残念,发威起来都能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当即恭敬无比的大礼叩拜道:“谢安参见尊神!”

    看见谢安这等郑重其事,一众真人皆无比震惊,所有人尽都心头凛然,方才的小视,轻看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能叫谢安这般大礼参拜,这尊神祇应是何等地位,有眼尖的世家真人窥见了司倾城神道法身怀中的昆仑镜,眼神登时发呆,失声道:“昆仑镜!”

    周真人登时恍然,露出动容之色:“原来如此!昆仑西王母,果然与昆仑有关,竟是执掌昆仑镜的那尊古神,太真仙子应该只是侍奉昆仑镜之神,谢公真正参拜的,乃是其怀中的昆仑镜。这仪仗,乃是供奉着神器的化身出巡!”

    “昆仑镜中的神祇,莫不是最古老的那些古神的残魂?”许多人心里发颤。

    借助昆仑镜传递意志的烛九阴,用意境悠远,清亮犹如天音的女声道:“陶天师与我有言在先,要我在这洞天之中照应你们一番,魔道那边有烛龙残魂与我作对,一时腾不出手来,许多时候还是要靠你们自己。烛龙这厮与我相争多年,谁也奈何不了谁,那些魔头若是借助烛龙之力,我也不会坐视不管。”

    “原来是陶天师的布置,不知尊神和天师有何约定?可有用得到谢某的地方?”谢安凝重道。

    “呵呵……”那边传出银铃般的微笑道:“我也不瞒你,魔道那边早已经勾结了九幽里的烛龙残魂,眼看那群魔头要帮着烛龙重立神位,化为魔神重生,我自然也不能闲着……陶天师与我的约定,便是让他女儿投入我门下,借助我的庇佑修行,而条件便是在合适的时机,助我恢复神道,以太真仙女之名重立信仰!”

    “如此,谢安石自当相助!”谢安这才恍然。

    陶弘景不愧是道门天师,其这番谋划才称得上是可怖可畏,自己等人在金陵洞天与魔道纠缠,岂不知陶弘景早已经埋下了这处暗手,魔道、自己这方,都只是棋子而已。

    烛龙残魂和这位古神西王母,才是背后的棋手,这番乃是两位棋手结盟,布局天下,任由魔道这边如何猖狂,其实都无关大局。

    谢安心中微微战栗——陶天师此番算计,竟恐怖如斯!

    司倾城看着谢安的脸色由凝重变成郑重,郑重中透着一股骇然,紧接着骇然转为钦佩,心中顿时便了然,觉得十分好玩,她带着一丝淡淡的同情,肚子里暗道:“又一个被师兄骗坑里的!谢公真可怜……师兄也真是的,这么好玩的事情,居然不和我说清楚!”

    谢安向镜中的古神告退,走下金车点头道:“尊神已经答应,送我们离开此地!”

    谢灵运不禁皱眉,上前一步对谢安传音道:“祖父,我仔细观察,这仪仗蹊跷甚多,那些神将表面气息强横,但似乎是气势勾连之下,气机融为一体而成,那些神道法器,也似乎火候不足,有新炼成的痕迹。还有李太白所言也不清不楚……”

    “灵运!”谢安打断他道:“不可自作聪明!”

    说罢便招来金鼎,与一众真人恭敬的跟在依仗后面,谢灵运只是摸不着头脑,忍不住去问钱晨道:“不知太白是如何遇见太真仙人的?”

    钱晨立身金车之上,淡淡道:“方才我与倾城公主循着道路,刚要离开深渊之际,却在出口处遭遇了魔道一众老魔埋伏,出口处有九龙风柱,威力含而不发,极为可怕。他们在洞口设有魔阵,只待我的出来便引动阵法,让无间风煞爆发,将我们全数伏杀……”

    一众真人皆是一惊,顾真人皱眉道:“果真如此?那我等的行踪,岂不都落在了魔道眼中?”

    “若非太白走在前面,我等猝不及防之下,陷入埋伏,还真是极为凶险!”王龙象也神情凝重,沉声道。

    “魔头以阵法引爆了出口的无间风煞,我与倾城公主猝不及防,被阴风卷走,九死一生之际,幸得太真神女搭救,方才免于一难。”

    钱晨气息有些不顺,脸色微微泛白,显然之前所受的伤势如今还未好。

    司马越眼中寒光一闪,他心中翻转过多条毒计,却先上去对司倾城笑脸相迎,道:“十六妹果然洪福齐天,自有气运,竟然能得尊神的青眼!为兄也有赖于十六妹,才得以脱难!”

第二百零一章

    神道仪仗直往祭神台而去。

    谢安端坐在龙车的车辕上,方才其感应昆仑镜时,钱晨便让烛九阴将一枚犹如银片所铸,流光璀璨的银色塔形符箓,打入他身上的一物之中。

    此时,谢安怀中的太古尊王塔仿制品,隐约浮现一丝玄妙至极的气息。

    谢安心神沉入塔中,突然进入一处万山拱卫的瑶池天阙之中。

    瑶池之畔,有无数仙光从玉池之中喷涌而出,化作池畔的一朵朵莲花,莲花环绕中,结出十二品的莲台。莲台无量光明,犹如玉色,隐隐可以看到其上有一尊女神跌坐,左手托着葫芦,右手扶着一面青铜古镜,两件宝物皆气息深邃,宛若一大千宇宙。

    女神头顶凤冠,璎珞垂珠,结出万千异彩,气象万千。

    有三只青鸟拜在女神脚下,周围群仙围绕,密密麻麻,每一尊都有不朽长生的气息,仙光环绕肉身。

    但谢安走近了,才顿时感觉到毛骨悚然,那一尊尊的真仙,尽数都是尸体,他们坐化在莲花之上,却依旧朝拜着最中心莲台的女神。

    谢安骇然抬头,却见女神身前除了自己,还有一位抱着腾空剑的年轻人,正是钱晨身外化身假扮的李太白。

    谢安拱手为礼,道:“下界修士谢安石,拜见西王母尊神!”

    ‘西王母’点头微笑,开口道:“无非是一上古残魂罢了,当不得尊神之名。这些仙家本都是我昆仑诸多仙神。我等昆仑诸神,因不明太古之后神道辟易,仙道昌盛的大势,强自违逆天意,因而遭劫而死,令人叹惋。”

    “我因念着旧情,便依旧在昆仑镜中留着他们的形影,期望他们转劫归来。”

    “如今我亦不过是一道残魂而已,如此说这些大话,也真是令人笑话!”

    西王母神情微微黯然,这一点真情流露,确令谢安深感不伪,他甚至在那些仙神之中,发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似乎是之前曾经出现在此地过的绝世凶灵,那尊羽人残尸变与左近一位羽化女仙极为相像。

    “娘娘的昆仑镜流落此地,这些仙神之中又似乎有遗骨在此,莫非……”

    ‘西王母’闻言点头道:“昔年仙秦所立神道,便是有我相助。”

    “本待借助始皇仙秦之能,重立我昆仑神道,奈何仙秦遭劫,我西昆仑残余的仙神也几乎尽数身死。退到这洞天之中,尚且难以自保,祭神台本是祭祀我的地方,万年之前此地陨落的烛龙残魂与我争夺重生的一线之机,将昆仑道统最后一点也尽数毁去!”

    西王母峨眉轻挑,眼中流露出极强的杀意,冷声道:“故而我与烛龙不共改天,定要覆灭其手下的魔道!陶弘景来找我,正合我意,你既然和他是一伙的,便可得我相助。”

    谢安恍然大悟,转头看向钱晨道:“难怪太白对此地知之甚详,知晓祭神台的隐秘。仙秦的罗天仙器,莫非就是昆仑镜?”

    钱晨微微点头,并不直接回答,只是笑道:“陶天师让我和谢公问好!”

    谢安点头赞许道:“太白果然是我道门中人!”

    钱晨没有再提此事,转而道:“谢公应该已经知道,此地无间风煞暴乱之因。魔道能在谢公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说明我等之中必然有其眼线。若是不除去这眼线,我等行踪尽数落在魔道眼中,再加上此地被魔道经营许久,埋伏不胜其数。任意一处陷阱,都有可能让我们损失惨重。”

    “太白的意思是!”谢安反问道。

    钱晨手中横空剑一摆,施展了一招百步飞剑,白虹剑意锁定谢安,让他眼中的震惊再也掩饰不住。

    钱晨道:“此人,是否是谢公埋伏的暗手?”

    谢安长久沉默,方才百步飞剑一出,他便知道嵇眕的身份再也掩饰不住了。

    但是否交出这个卧底,又或者陶天师知道了嵇眕的身份,是否会给嵇眕带来危险,让他不得不深思熟虑一番。

    梳理了许多东西,谢安眼中精光一闪,道:“鬼哭宗和司马家在魔道的势力,可是太白你所剪除?”

    钱晨坦荡的点头承认。

    谢安语气幽深:“看来,我还是小看了太白!”

    他语气幽幽,回忆起了往昔,道:“嵇眕本是长乐亭主之女,亦是老朽故友嵇康之后,其父嵇绍拜在张天师门下,却向来不喜他这个醉后与龙宫侍女鲛人产下之子。因此他自小养在龙宫之中,由其祖母长乐亭主抚养长大。”

    “老夫阳神之后,曾经受龙王邀请,赴宴龙宫,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此子!”

    “那时,他不过**岁,受龙宫诸多龙子的欺辱,心性已经偏激,我视他如徒如子,本待将他带入中土,拜在一个正经仙门的门下。”

    “奈何眕儿对其父心怀怨愤,不愿如此。他从广陵散曲中悟出一剑,要光明正大,亲手在信念之上击败其父。长乐亭主与我只能将他安排潜入九幽魔道,以报祖父之仇,继承嵇康的道统,让他不必做一个婢生之子。”

    “眕儿身世凄苦,为了我等的图谋,用间魔道数十年,如今可以说是命悬一线。望太白力所能及之时,能搭救他一二,老朽,再次拜过了!”

    谢安对着小他许多的钱晨,大礼相拜。

    钱晨连忙上前扶起他,道:“既是正道义士,当不令他有所差错。”

    谢安掏出一枚龙形玉佩,递给钱晨道:“以此玉配为信物,再说上一句:广陵绝响,聂政之勇!他便会知道太白来意……”

    谢安说到这里,不禁上前抓住钱晨的手臂道:“太白,我负他甚多,切不可视其为弃子!”

    一代阳神之尊,如此认真,可谓是情深意厚了。

    相比之下,正牌的亲孙谢灵运,反而像是领养的。钱晨知道谢安这般交代,若是自己为了完成任务,将嵇眕坑死,谢安为了大局还能忍耐,但事后一定会翻脸。

    “若是嵇眕不能动,那么要冒风险的就是我们了!”

    钱晨严肃道:“必须找出我们之中魔道的眼线,而魔道的手段极多,用寻常的办法去查,恐怕是查不到的。”

    谢安也轻轻颔首道:“嗯!魔道的手段,只怕下在那人身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就老夫知晓的,能让我们难以察觉的办法,便有七八种之多。我们这群人中鱼龙混杂,又有司马家那些反复无常的小人,想要找出眼线,极是困难。”

    “所以,只有一个办法!”钱晨平静道:“打散所有人!从魔道的反应推断,眼线在谁身上!”

    谢安瞪大眼睛,胡须被自己吹得一飘一飘的,瞪眼道:“这样一来,岂不是会被魔道一方各个击破?”

    “如果傅老魔、段老鬼他们不能出手呢?”钱晨毫不犹豫道。

    “魔道之中傅老魔、段老怪,还有真传道的不死道人、心佛寺的无相邪佛,这四人乃是阳神之尊,非我不可应对。若是这四人被牵制……”

    谢安声音一顿,心中诸多算计电闪而过,果定道:“那纵然我等分散,也不惧之,太白应该自有手段,重新找回他们吧!”

    “他们身上都有仿制的神器,只要神器碎片还在他们身上,西王母娘娘便能看到他们!”

    谢安断然道:“那就引蛇出洞!”

    …………

    祭神石台下,钱晨扯了扯这具身体的灰色僧袍,感觉有些无奈。

    他的天魔化血神刀寄托的魔性,已经完全消化了这具身体的记忆,没想到这心佛宗的妖僧百无禁忌,这尊魔头为了修炼欢喜禅法,炼化了十六尊明妃化身,全都是面目姣好的女修尸体。

    如此夜夜参悟佛法,慌淫无比,这老僧还有十几个眉清目秀的小和尚徒弟,男女不忌,生死之交,口味奇重无比。

    钱晨想要伪装此人很是艰难,已经冒险施展过几次幻术,随时有可能被那些敏锐至极的魔头窥破身份。

    想到这里,钱晨都不禁眉头暴跳,被一股内火烧的道心动摇。

    “魔道真是太恶心了!明妃和徒弟也就罢了。今天他那个师弟也来拜访,一大把胡子了,居然还黏黏糊糊,亲亲切切,座下的魔头还要服用什么甘露丸。我哪有甘露丸给他们……恶心!”

    钱晨一股恼火暗藏,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些人杀的干干净净。

    好在谢安那边已经敲定,不然钱晨宁可舍去这个内线不要了!

    钱晨顶着这妖僧的躯壳,来到九幽道真传弟子所在的石窟,他目光灼灼,朝着众人扫去,一个个九幽真传、内门弟子避之不及,当然也有古怪的,欲借助他这个身份修炼魔法的自己凑了上来。

    钱晨搂住两个自己凑上来的魔女,对不远处,一脸漠然,正在洗练飞剑的姬眕微微点头,笑道:“慈悲菩萨,随行欢喜!听闻姬施主修得是真魔种子,当真是极有慧根,与我佛有缘。不知可愿来我座下听讲,听我传授心佛大道?”

    身旁的两位魔女,柔若无骨的身躯般顺势就贴了上来,两对白兔呼之欲出,挤压着自己的两只手臂,一片滑腻和绵软,触感惊心动魄。

    那一脸魅意的女子凑到钱晨耳边道:“佛爷,我们也想听心佛大道,参欢喜禅法呢!”

    钱晨神色一变,挥退两人,冷冷道:“尔等阴身女相,有三障十恶,如何能得我**?做一个明妃,助我参悟佛法就是你们最大的福分了。还想妄图成佛?”

    两尊魔女身躯骤然僵硬,看到这老和尚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容俊美的姬眕,心中顿时了然,暗骂道:“该死的兔儿爷!”

    姬眕已经握紧手中的飞剑,羞愤至极,不断提醒自己要忍耐,此妖僧的作风他也有所耳闻,但他在心佛宗内闹一闹也就罢了。究竟犯了那个狗胆,敢招惹上来,真当九幽道的真传是可以随意欺辱的吗?

    但此魔乃是阴神尊者,修成了本命魔躯,如今魔门已经怀疑他们这些下层弟子的可靠性,他也只能强自忍耐,任由这妖僧骚扰,只做耳听不闻。

    钱晨面露微笑,右手虚引剑指划过,暗藏了一道拔剑的起手式。落入姬眕眼中,叫他背后汗毛倒竖,心中一片冰凉。

    “这是我百步飞剑的手法……”姬眕心中一片冰寒。

    钱晨顶着妖僧的躯壳,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让一众九幽弟子恶寒不已,他右手朝着自己喉咙做了割喉的手势。

    姬眕却已经按住了飞剑,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他知道了我杀狼公子的手段!”

    姬眕心中翻涌着无穷杂念,却被一道剑意斩却一切,只余下一道杀意,冷漠冰寒。

    钱晨道:“姬施主可愿私下里听我讲经?”

    姬眕平静道:“好!大师请与我来!”

    一众九幽道弟子张目结舌,就连与姬眕同列真传的三人都突然睁开了眼睛,一位本在练气,此时身躯摇晃,差点走了内火,摔倒在地。另一人磨刀之际,也差点把自己的手指切了下来,最后一人与姬眕亲善,结结巴巴道:“姬师弟?你?”

    姬眕笑道:“既有机缘参悟心佛宗**,也是一件幸事!”

    与此同时,他右手已经在飞剑之上揣摩,一点一点的积蓄剑意,洞察着钱晨身上的每一寸破绽。

    如今之际,只有冒险在瞬息之间一剑杀了这个妖僧,再毁尸灭迹,才能有一线生机,虽然妖僧可能留下了有关自己的线索,虽然杀了此人,也要应对心佛宗的责难,虽然想要一剑斩杀这等资深阴神强者,自己并无三分以上的把握。

    但如此,他已经无路可退了!

    姬眕算计着钱晨与自己的距离,观察着他身上的各色法器,洞察他行走之间的气息破绽。

    但越看,心越往下沉,钱晨的气机浑然一体,在白虹剑意的锁定下,都没有一丝破绽,这老魔,竟然如此可怕?

    姬眕带着钱晨,一步一步的走向一处隐秘的石窟,留下一地大跌眼镜的九幽道弟子,还有九幽真传,冷笑着恶毒出声道:“没想到,姬师弟也要卖屁股了!莫非是这几次办事不利,不得不结交心佛宗的大师作为外援?”

    进入洞窟的一刹那,姬眕按住了剑柄。

    钱晨却在瞬息之间,打出右手浮现的龙形玉佩的幻影,他手持玉佩虚影,低声道:“广陵绝响,聂政之勇!”

    姬眕眼中震惊之色闪过,杀意顿时消弭的无影无踪,他满脸的不可置信,骇然道:“你……你竟然也是?”

    钱晨微微点头,脸上无悲无喜,一副看透一切的样子,沉声道:“没错,我也是!”

    “太脏了!”姬眕语气复杂,颤声道:“正道太脏了!你怎么可能也是正道的暗间?”

    “正因为如此,才没有人能想到老衲是暗间。如你这般没有明显恶迹的,应该始终被魔道所怀疑警惕。就算真魔种子也掩饰不了你的可疑,一旦发生什么,他们第一个怀疑的,便是你!”钱晨信誓旦旦,摆出一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壮烈表情。

    “但你这般作为,如此称得上正道!”姬眕信念都快崩溃了。

    “老衲与你们只是合作,我做什么还轮不到正道来管,你记住,我只问你两件事。”

    钱晨语气幽深道:“魔门在谢安石他们那边埋下了一个暗中的眼线,你可知道,他们用的是什么手段?还有,魔道之中各个老魔头的情报信息,你也都要给我!我等必须联手,暗中杀死一尊地位不寻常的魔头,至少是八宗之一的宗主!”

    “眼线之事,我还有些线索,但想要在他们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那几位老魔头之一……这不可能!”姬眕震惊道:“就算我等联手突袭之下,也只能重创其中一人。而且我们两个绝对逃不掉!用间之道,在于暗。就算是要暗杀,又岂能如此强来?”

    “不用你出手。”钱晨淡淡道:“只需要我一人!”

    钱晨露出一个诡秘的笑意,道:“而且,这尊身躯只是我刚刚夺取的,方才所说的一切,其实都是骗你的,你应该知道我是谁才是!”

    “是你!”姬眕再次骇然。

第二百零二章金蚕无相露端倪,冰魄斩情克无常

    “先前我杀狼公子之时,便是因为他侥幸获得了一只‘千知蛊’,用在了我身上,因此怀疑到了我的身份!”

    姬眕手中浮现一只泛起碧绿幽光的虫影。

    “我后来夺得了这只蛊虫,却发觉不对。这种奇蛊最善于藏匿,须得在一只极为凶厉的蛊王杀尽群虫之时,极力躲藏,躲过每一次的蛊王追杀,才能一点一点蜕变为这种极其善于隐匿的蛊虫,让蛊窟孕育这般的奇蛊。”

    “但金蚕蛊王的孕育,需要经历一次彻底的蜕变,而且因为蜕变之时,金蚕蛊王几乎毫无还手之力,所以非得人为禁封的蛊坑,绝难以孕育金蚕蛊。”

    “因为蛊王蜕变,非得吞尽群蛊,否则一只最低等的劣蛊,也能在蜕变之时吞噬蛊王。”

    钱晨点了点头:“所以金蚕蛊伴生这等善于隐匿的蛊王,确实很奇怪。千知蛊完全可以趁着蛊王蜕变,吞噬其精血,如此一来蜕变的方向也不会完全朝着隐匿气息而去……也就无法成为奇蛊。”

    “所以我怀疑深渊之中,还存在一只更可怕的虫王,影响了它的蜕变。”

    “这只蛊虫躲的不是金蚕蛊王,而是另一只隐匿之能远在它之上的蛊王。甚至让它在金蚕蛊蜕变之时,都不敢出现!”

    “是无相金蚕蛊,还是千影游丝蛊,亦或是无形天魔蛊?”钱晨冷静分析出了三个目标。

    姬眕对魔道炼蛊之术,显然更为熟悉:“这三百蛊巢,乃是魔道天虫老祖的布置,此人的炼蛊之术已经到了神鬼莫测的境界。无形天魔蛊半虫半魔,通常将千万蛊卵种在人心之中,以人心阴毒为蛊虫资粮,使得一城一国,相互猜疑,自相残杀,孕育无穷憎恨、恐惧、怀疑为魔性,最后举城覆灭而成就一蛊。”

    “此蛊种在人心之中,几可扭曲修士识神,昔年汉末乱世之际,九毒魔教以西域小国炼制此蛊,西夜城二十万人相食,以至大成无形天魔蛊出世。董卓之乱时,卓以此蛊种在兵家绝世武修吕布心中,而扭曲其心性以杀丁原……造成汉末魔劫。吕布可是战国之后,少有修成战仙之体,肉身成圣的兵家修士,若非受情劫刺激,而摆脱无形天魔蛊控制,中土正道甚至未必能围杀大天魔董卓。”

    钱晨扮演的妖僧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冷笑道:“此劫之后,道门便以封神榜重新请下瘟部使者,令其监测中土绝虫榜上六十八种魔虫的气息。无形天魔蛊排列第四十三位,再无可能在中土出世!”

    “而且若是天虫老魔能炼成此蛊,扭曲谢安的识神,令其暗中杀光世家真人便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姬眕也表示赞同,继而道:“千影游丝蛊,真身宛若千道游丝幻影,无孔不入,同时可以绝杀千人,乃是专攻暗杀的奇门蛊虫,用于刺探情报,实在是大材小用……”

    “那么就是无相金蚕蛊了!”钱晨摊开手道:“把‘千知蛊’借我一用!”

    “干嘛?凭借千知蛊,可找不出无相金蚕。”

    虽然嘴上如此说,姬眕还是将手中碧绿的虫影交给了钱晨。

    钱晨捻起那米粒大小的奇蛊,在神识扫视之中果然极其难以察觉,潜伏之际,就如同不存在一般,非得神念扫过数次,才能察觉一丝隐晦的波动。而这只是一只劣化的奇蛊便能如此,无相金蚕又是如何难以察觉,此蛊,只怕种在谢安身上,都有成功的可能。

    “我自有用处……还有,要杀的人呢?”钱晨收起蛊虫,抬头看了姬眕一眼。

    姬眕看到那充满邪气的大光头,还是不禁一阵恶寒,忍着不适道:“是无常宗幽忘老魔。”

    “无常宗修行的功法极为诡异,许多魔门宁可招惹那些杀伐强横的魔头,也不欲和无常宗动手,为何选他?”钱晨微微皱眉道。

    “幽忘老魔修炼的是《无忧奈何经》,此经与《忘川幽泉引》并称为无常宗最为诡异的两大邪经,修行此经者,要去偷取众生的记忆得以修行,越是刻骨铭心的爱恨情仇,所修出来的忘情水便越发浓烈……”

    钱晨眉头顿时舒展,这般用于神魂之上的能力,最受自己克制。他倒想看看,自己的神魂根本都在道尘珠中,记忆里更有太上道祖的身影,谁家的神通,敢去偷有有关太上道祖的记忆?

    偷……尽管偷,偷出一个太上到脑子里,他全宗上下死不干净,就算我输。

    只怕魂飞魄散了,都要遗祸后人。

    太上的身影是谁都能看的吗?他身合天道之后,看他一眼等若直视天道,钱晨自己都不敢多加回忆。

    但这件事涉及钱晨的根本跟脚,绝无可能主动透露,姬眕更不可能知道这些,那他为何选择此人?

    钱晨微微沉吟,开口试探道:“昔年有一位一位道门天师,便是被无常宗的魔头窃取了挚爱的记忆,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其深入黄泉,打破无常宗门,只求取回自己的记忆……那一劫后,无常宗元气大伤,到了现在都没有恢复过来。可见此法害人伤己,一旦惹怒了高人,只怕生死大仇都不足以形容。”

    “是啊!”姬眕一脸怅然道:“不过据说是那一代的广寒仙子,欲借此了断情劫,主动舍去的这一段记忆。无常宗不过是误伤罢了!吴刚天师,何以至此?广寒情劫,果然……”

    说着他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转头看到钱晨的眼神透着一股杀气,姬眕不明所以,只得转移话题道:“幽忘老魔因为功法的原因,所有见过他的人,都无法记住他。此地众多魔头,能记住他的寥寥无几,所以我们对他动手不必顾忌太多。能记住他的老魔头绝不超过一手之数。”

    “那可不是,我跟他动过手来着,都想不起来这人。”

    钱晨真身不在,估计化身跟幽忘老魔动手的时候,被偷了几个念头,对此人也是印象全无。

    但他为了掩饰道尘珠的存在,必须质疑道:“若是我等杀他的时候,忘记了来意,甚至你都忘记了我的身份,那该怎么办?”

    “我来此地用间,难道就不害怕遇到幽忘老魔,被他窃取了真正的记忆?”姬眕道:“白虹剑气,意在剑先。只要一剑在手,无论被窃取多少杀意,都能凭着剑法的本能而动,只要在出剑之时忘却一切,眼中只有目标,自然不怕他搞什么鬼。我记得,你也得了此剑的几分精髓。”

    “忘战而剑极是凶险,全心投入斗剑之中,只怕会忘了后路,失去了一剑不成,立即远遁之念。”

    钱晨已经隐隐赞同了他的看法,但还是转圜了两句道。

    姬眕施施然道:“刺杀那几位老魔,有何人不是凶险万分。我等和幽忘交手,至少要三个呼吸才会有人发现。九个呼吸之后,才有魔头来援。而其他人只怕更加短暂。”

    “九个呼吸,很难杀得了此人。”

    钱晨习惯性的谦虚,其实此魔最大的能力被自己克制,钱晨只需七个呼吸便能将之斩杀,但如此,谁都会知道他身上有秘密,他假装犹豫片刻,把一枚印玺交到姬眕手中,道:“将此印放在祭神台上,至少能为我们争取三刻时间!”

    “元阳帝印……”姬眕看到了印玺上的刻文,不禁面色古怪。若是真有元阳帝印在手,那还啰嗦什么,一印砸下去,整个洞天只怕都要崩溃。

    “仿制的!”钱晨不得不提醒道:“此乃罗天法器,会引动祭神台的异变。”

    姬眕将信将疑,将之收下。

    两人议定后面的行动,钱晨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容十分浪荡,叫姬眕背后汗毛竖起,捏住手中飞剑道:“你干嘛?”

    钱晨笑道:“你不觉得这样出去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姬眕眼睛圆瞪,不禁失色道:“糟了!我的清白……”钱晨整理了一番身上的僧袍,带着一脸满足之色,大摇大摆的就走了出去,姬眕在背后看的两眼冒火,偏偏没有任何理由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贱人败坏自己的清明。

    就算卧底魔门,他也未曾如此狼狈屈服过,姬眕之名,未曾有恶迹彰显,不然也不会被老魔们怀疑。但今日过后……一世英名具丧!

    魔道中的勾心斗角未曾击垮他,但正道这边的卧底同伴,却差点让他丧失了为间的决心。

    “这就是天道给与我的考验吗?”

    姬眕扯着衣领,犹如被人糟蹋的小媳妇一样悲愤仰头,叩问苍天。他忍辱负重,缓缓走出石窟,便看到外面的九幽道弟子皆面色古怪的看着自己,目光之中,有鄙夷,有敬佩,有同情,有了然,有怜惜……

    姬眕皮面如火烧了一般,他只能死着个脸,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石窟,敏锐的灵觉感应到很多人盯着自己的屁股,让姬眕差点炸开。

    我裂开了啊!

    姬眕内心咆哮,恨不得去跟钱晨拼命。

    …………

    祭神台左近,一处黑雾笼罩的石窟之中,两名看守再次的弟子心中犹疑:“我们在这里干什么来着?”但很快他们有脑袋放空,忘记了这个疑惑,如死木一般站着,只感觉脑海里的东西越来越空,渐渐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这时候,一位背着古琴的男子走过他们身前,两人也不奇怪,只是眼神放空。

    姬眕闭着双眼,心神紧守着手中的飞剑,他自百丈之外便认定了这一个方向,闭上双眼,不看周围,径自走了下去,心中所有念头都系于一剑之上,根本不受那盗取记忆念头的黑雾影响。

    “我如果叫他一声,会发生什么?”走在最前面的钱晨不禁有些好奇。

    “嵇眕!广陵绝响,聂政之勇!”姬眕猛然睁开眼睛道:“你干嘛?”

    随即他眼神一散,又忘记了什么,身上的一线剑光闪回,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又闭上了,心神继续紧守一念,忘却了之前的所有。

    “嘿嘿,有意思!”

    钱晨微微一笑,感觉到一丝无形的天水流过,他以道尘珠趁机截取了一点昏黄的水迹:“忘情水?亦或是孟婆汤?这无常宗,有一丝太上这个考斯普雷狂魔的痕迹。难道真有过地府,留下了无常宗的道统?”

    “姬眕此人以白虹剑意,将自己的意识锁定在将要出剑的一瞬间,无论抹去他多少记忆,都能恢复存档,随时可以出剑,这般剑术应用倒是很有趣!”

    钱晨拍了拍他的肩膀,感叹道:“眕儿,我潜入此地之时,偶尔也听了几耳朵。如今你可是九幽道,不,是整个魔门八宗名声彻响的人物,许多传言,那是不堪入耳啊!不堪入耳啊!”

    姬眕睁开眼睛,满是怒火死死瞪着他。

    随即剑光闪回,他又忘记了一切……

    钱晨才随手从他怀里勾出了一个乾坤袋,姬眕继续满是怒火的睁开眼睛,剑光又继续闪回……

    “我乃是楼观道的新掌教!”

    剑光闪回……

    “在下李尔,曾名动建康!”

    剑光闪回……

    “李太白也是我马甲!”

    剑光闪回……

    如此三番几次之后,钱晨就差把他手中的飞剑都拿在手里把玩一番了,“我是你爸爸!”最后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姬眕差一点就把自己积蓄已久的那一剑刺了出去。

    钱晨连忙摊手道:“好了好了!不玩了!”

    他截取的忘情水已经够多,足够他分析一番了。

    幽忘老魔睁开眼睛,其所在的石窟之中密密麻麻的散步着无数行尸走肉,那些满脸麻木的人群,环绕着他所在的石台,犹如驴一般麻木的绕着圈子,他们之中有老有少,口中都痴痴的念诵着什么。

    “夫君!”有青衣妇人,眼中一点光芒不灭。

    “我儿……我儿!”有白发苍苍的老妇四处摸索。

    “子曰……子曰……”有儒生穷经皓首,残留的一点浩然之气在胸中泛起白茫茫的雾。

    “母亲……娘!”有孝子蹒跚向前。

    “哈哈……南晋给我提供的消息,果然不假,人间忠臣孝子,痴情男女,慈母游子,一点灵情果然能感天动地,这些人各个都是神祇所重的资粮,若非有他们司马家相助,我还弄不到这些魔种。”幽忘老魔背后的黑雾一聚,无数老老少少,男男女女身影从中浮现,一个身影都是所有人有关他们的记忆。

    皆灵动非常,宛若生人。

    甚至还有将军怒叱,儒生义正言辞的大骂老魔,还有孝子苦苦哀求,慈母不住叩首,更有痴情男女明明就在身边,两人却无法相见,触手难及,人间军气,浩然正气,孝心母爱,甚至道道情丝,都被炼化为一道道晶莹的水珠,汇聚成幽深狰狞的魔躯。魔躯可以化作那些身影的任何一道,完全替代此人。

    “一个人的生命,除了他本身,还有其他人对他的记忆……只要将这些记忆汇聚在一起,便能凝聚为一道完整的印记。”

    “如此偷天之术,待我融汇三千印记,便可历经三千劫修成忘情天魔,任意扭曲众生在世间留下的印记。宙光亦能修改,有情众生亦可创造,昔年我道的天魔祖师在海上一梦,成就一万人海国,将其存在铭刻于海外亿万人念头上,号称知梦老祖,化身亿万,可惜老祖亦正亦邪,修成天魔后居然背弃了魔道,沉沦于众生之中,疑似道染。所以要想修成忘情天魔,还得在这些人的记忆中,留下对我刻骨铭心的恨意,才能借此锚定自我,不再迷失。”

    “大成之后,只要不招惹广寒宫那群娘们,谁也奈何不了我!”忘幽老魔得意大笑道。

    无常宗《无忧奈何经》邪异至极,唯一所怕的,便是广寒宗《太阴斩情刀经》。

    就此

    昔年某一任广寒仙子借助无常宗斩断情劫,《斩情》大成,差点害的无常宗覆灭,因此,历任修行《无忧奈何经》的无常宗弟子,被耳提面命,不得招惹广寒宫。

    但让忘幽老魔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任广寒仙子,正在提刀赶来的路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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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以统天。无上明尊,时乘六龙,所其无逸。———————————————————这是一个土著主角的穿越者老爷爷苏醒,金手指成精了的故事。明尊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尊,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尊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