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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辰一十一     明尊txt下载     明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零三章一刀斩情求解脱,广寒仙子入凡尘

    “嗯?”幽忘老魔突然抬头,望向石窟来处的那条通道,从那里传来了几许清晰的脚步声。

    一道影子被微弱的光线拉长,投射在了洞口。

    一位白衣胜雪的男子,背后背着如他一般宽大的古琴,一柄雁翎长刀握在手中,斜斜指着地面,他的双目紧闭,却有一股凛然的神意锁定了幽忘,似乎永远不会迷失方向。

    他飘然而来,行于那群环绕幽忘旋转的行尸走肉之间,他手中的长刀犹如寒铁冰彻而成,刀身几乎透明,牢牢吸引了幽忘的目光。

    “这份气势……能进入我的忘忧域中,犹如可以对我出手。这是以刺客之道,存杀意于刀中,得刀而忘我,纯以刀意而动,涅至一念不起的虚空之境。好一个无念杀法!”

    幽忘老魔抚掌赞叹道。

    他的目光更离不开钱晨手中的长刀了。

    “能将刀意晋入如此境界的修士,固然是一个上好的收藏品。”

    “但你手中的那把刀……”幽忘的目光收缩,透露出一个炽热和贪婪的眼神:“才将是我至高无上的收藏啊!”

    “刀的材质固然极佳,但此刀之中那一点执念……万古不移,刻骨铭心,我一生之中从未见过如此执着如魔的一念。若是留下这执念之人来杀我,我一定会转身就逃……”

    老魔头看着‘我执刀’,露出如饮醇酒的熏熏然。

    钱晨依旧紧闭着眼,陷入无法无念,纯以刀意而动的境界。

    “可就凭你……”老魔仰头大笑,不屑一顾。

    《无忧奈何经》的破解方法,就那么几种。

    以刀意锁定,陷入无念之境来刺杀的人,无常宗历代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早就留下了十足的破解方法。陷入这般境界的刺客,刺出的那一剑,劈出的那一刀固然神而明之,为自己刀法的巅峰。甚至对敌的应对之上,变化并不逊于原来,犹有胜之。

    但失去了神智的判断,纯以本能而行,仍然存有极大的破绽。

    致命的破绽!

    老魔背后的道道人影突然收敛,滚滚的黑雾融入其中三道身影之中,顿时让他们鲜活了起来。

    一位碧眼黄须,眼窝深陷看上去有胡人血统,却是中土士族打扮的男子,端坐老魔身后,孤身一人,独盏饮酒;

    另一位中年男子眼神空寂,明明面目还年轻,却已经白发苍苍,披散在身后,纵然如此他依旧称得上一声俊美? 他表情愁苦的站在老魔身后? 孤身昂首? 叹天地之悠悠……

    最后一位是一个绝代风华女子,她回头凝视着前方男子的身影,嘴角微微带笑。

    幽忘老魔平静的看着持刀而来的钱晨,看他的身影微微一滞? 脚下的步伐也开始稍稍散乱。

    老魔修成的本命神魔千变万化? 可以说他凝聚了多少人的烙印,便有多少条命。

    这三人都是他平生最得意的收藏? 每一位都是阴神之尊的强者,他拥有所有有关他们的记忆,从世间抹去了他们的存在? 只要他将这三人显化出来? 便能完美的使用三人的所有神通法术,甚至连境界也完全的复制了下来。

    “此三人皆是世间声名赫赫的强者,他们每一位都曾名动一方,身世修为大有不凡? 但如今却只有我拥有关于他们的记忆。”老魔随手指了一人介绍道。

    “这一位是江东孙氏的阴神真人孙无妄? 其为人贪婪无度,酷烈好杀,昔年东海郡鲛人之乱时? 便是此人出手,掠杀鲛人海国。那时的江东渔民无不咬牙切齿,深狠此人,一身神通《江月沧浪诀》曾于大洋之上横击龙女,与龙族天生的御水神通平分秋色。更兼天生孙家碧空神眼,能窥破法术神通的破绽,长乐亭主的龙女真身,便是被此人窥破。”

    “我为了将他完美的收藏,先是暗害了其子,再代替其子去追求长乐龙女,在其中调拨离间,数次暗算,终于逼得嵇康出手,把我的化身杀了!然后在此人怒而出手,和嵇康两败俱伤之际,我便趁机于东海郡下手将其炼化……”

    幽忘老魔表情陶醉,这是他平生最为得意的一次算计,后来他披着孙真人的皮,甚至面见过司马炎,达成了魔门和司马家的合作,陷害死了嵇康。

    钱晨依旧闭着眼睛,一副没有半点念头波动的样子,但在道尘珠中的神识却蓦然一乐,了然心道:“我这下知道,为什么姬眕一定要先对你下手了。也知道他为何对你了解如此之深……”

    “这小子,敢利用我!”

    幽忘老魔察觉到持刀之人,无法无念的境界已经有所波动,他锁定自己的神意,渐渐被这些人分散,因为本质上这些人也是老魔的一部分,当他出刀之际,威力一定会再下降三分。

    他大笑着,介绍下一位:“此人乃是我的师弟,身为无常宗掌教弟子,首席真传,下一位掌教候选人,资质可比我高多了!奈何资质太高,修炼《无忧奈何经》未必可以,此经最考验的,毕竟还是心性。”

    “当年他吞噬了吴越剑阁那一代最优秀的真传弟子,却沉沦于其记忆之中,被种下了情种,和那人爱上了同一个女人。甚至不惜冒险伪装成那人,去接近那个女人。”

    “掌教让他亲手杀了那个女人,将其也炼化为印记,破除情劫。他却不惜暴露身份,也要帮助那个女人逃离,逼得掌教不得不清理门户,把他炼化成了我的化身!奈何桥……”

    白发苍苍的中年男子化为一道白骨神桥,出现在老魔的脚下:“辛苦修炼出来的大神通雏形,还不是便宜了我?”

    “还有海外风华绝代,名动一方的风闻楼这一代天下行走。可笑的是,她居然喜欢我的师弟,可惜啊!那时候师弟已经没机会下手了,白白便宜了我,被炼成了我的化身。”

    幽忘老魔冷眼看着钱晨一步一步走向他面前,道:“你一旦记住了这些人的名字,事迹,便中了我的神通化情水,要被我的一丝化身侵入识海。但我没有感应到你的这一点念头,看来你,并没有保留那一丝神念做反应……如此杀起来,甚是无趣啊!”

    “你虽然修为差了一点,但凭着这身刀道修为,却也能列入我的得意收藏了!”

    幽忘老魔冷笑一声,身边碧眼黄须的孙真人赫然起身,碧色的眼眸死死盯着钱晨,已经窥探出他一身气机的变化,一出手便是一条大江沧浪滔滔。

    江水之中倒映着一轮明月,江水乃是神通所化,冲击之下,可以将山石粉碎。

    一道剑光从钱晨的影子里爆发出来,在瞬息之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贯穿了江水中倒映的明月。

    大江沧浪只是掩饰,真正的杀手,便是那一轮明月。

    碧眼黄须的孙真人看着自己被贯穿的胸口,愕然道:“怎么可能,我的神眼为何……”

    嵇眕冷声道:“为了杀你,这一剑我练了三十年!”

    孙真人看着他有些熟悉的眉目,倏然道:“原来是你!”

    “原来是你……”幽忘真人浑不在意的收了孙真人,化为滚滚的黑雾回到自己身后:“姬师侄儿,你藏得好深,原来傅老魔一直想找的那个正道卧底,就是你。”

    “可惜你还是太急了一点,两个修成无法无念的小辈,也想来杀我。就算要杀我,你也应该等到最后,而不要被区区一尊化身便引了出来。”

    嵇眕脸色难看,他哪里是自己想要出来,明明是被钱晨扔出来的。

    幽忘大笑道:“你的无法无念被破,还有什么本事对我出手?”

    滚滚的黑雾化为一条涛涛江水,这是传说之中地府的忘川河,每一个浪花之中,都有一个人影,演绎着从婴儿到长大,一生的爱恨情仇,最终惨死于一个刻骨铭心的魔头的身影之下。

    那忘川中的魔影汇聚成了一个恐怖的魔头,八条手臂,抓向嵇眕的所有念头。

    这一刻,嵇眕感觉自己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

    此时,幽忘抓住的一个念头浮现,却是嵇眕对钱晨的一个想法——又惊又怒:“他在搞什么鬼?”

    就在滚滚黑雾漫过钱晨的那一刻,他突然动了,手中冰彻的长刀一扬,勾起一个玄妙的弧度,他的身影这一瞬如闪电一般,冰晶剔透的冰魄长刀,化为一道晶莹的长虹,直斩幽忘老魔。

    老魔头身后的黑雾之中浮现无数鬼影,迎上了这一刀,每斩杀那一道鬼影,都会有一人残死之时,绝望,哀嚎,恐惧,祈求的杂念,渗入钱晨的识海之中,栩栩如生,叩问正道的道心。

    每一道鬼影,都足以削弱一丝刀意,幽忘老魔很有自信,待到此人斩杀数百道鬼影之后,这劈来的一刀,将再无威力。

    “求求你,不要杀我家相公!”一名女子迎上的长刀,她的目光绝然,神情生动。

    “我儿!”白发苍苍的老妇扑向了一个男子,挡在了他身前。

    “娘!”男子紧握双拳,手上青筋暴凸,咬牙怒视钱晨。

    无数人的生死,无数动人的记忆与牺牲,一切爱与美好都浮现在钱晨刀下,只是瞥了一眼,嵇眕便知道,这一剑换做是他,刺不下去!

    怎么有人能无耻到,以这些真挚动人的灵情为武器?

    怎么有人在犯下如此滔天罪孽之后,能如此毫无悔意!

    那白骨神桥,瞬息化为白发苍苍的男子,目光之中是无尽的后悔,他一剑迎上嵇眕,长剑挥舞之中,有着强烈的自毁倾向,错!错!错!长剑所向,奈何桥上刻骨铭心的铭刻着这几个字。

    嵇眕的百步飞剑竟然在此人面前第一次败退,百步飞剑是杀人的剑法,但如何奈何得了一位求死的人?

    就是最强的刺客,对此也无可奈何。纵然嵇眕飞剑速度无双,但只要他刺中那个身影,便会被他一起拉入毁灭的深渊。

    此刻,嵇眕已经开始遗忘更多,奈何桥上出现了一个七八岁,身上生有肉鳞,粉雕玉琢一般的孩子,他紧紧握着手中的小木剑,抿着嘴,目光满是倔强。

    “那是谁?好眼熟啊!”

    嵇眕顺势出剑,心中只有一丝淡淡的疑惑。

    这一刻,面对无穷幻像,面对渗入识海的种种杂念,钱晨嘴角浮现一丝微笑,赫然睁开了眼睛,满目的戏谑,手上已经迟疑的长刀,瞬间坚定起来。

    “这一刀,斩过自我,斩过魔性,斩过太上天魔……你是什么货色,也想挡我?”

    晶莹剔透的刀光拂过杂念,那无数满是血污,无数挣扎哀嚎的幻影骤然破灭。

    钱晨手中的刀光冰彻晶莹,飘渺犹如秋鸿,带着一股不受拘束的洒脱,将道道鬼影——瞬间斩却。

    幽忘老魔不受控制的惨叫了起来,滚滚的黑雾在这一刀面前,犹如长鲸吸水一般被抽空,忘川被刀光之中的寒意洞彻,化为一条晶莹的冰川长河,无数印记瞬间被斩却。

    幽忘老魔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惊恐道:“冰魄神刀,斩情刀意……你是这一代的广寒仙子!”

    他魔光把自己一裹,将白发苍苍的男子和绝代风华的女子,通通迎上了这一刀,自己则化为一道魔光,想要遁逃。

    白骨神桥被斩断,女子挥舞的长纱,也被刀光劈成漫天的碎片,两人铭刻于黑雾中的印记,骤然浮现,在刀光之中无声无息的粉碎。他们对视一眼,脸上都浮现了由衷欣喜的笑容,和一缕解脱之色。

    男子朝着钱晨微微一礼,将足下的白骨神桥,送到了钱晨的脚下。

    他追寻着某个身影,于黑雾之中缓缓消散……女子也追随着他而去,脸上满是是浓浓的情意。

    …………

    这一刻,吴越剑阁之中,手持新炼成的本命飞剑的钱棠,正在回味李太白在大江之上,斩杀龙神的那惊世五剑,手中剑光绽放出朵朵青莲,却徒有其形,他不时停下剑光,比划揣摩,口中喃喃着:“青莲剑歌,太白遗剑……”

    正沉迷于剑道之时,脑海之中,有什么东西电闪而过。

    似有一道闪电贯穿了他的身躯,让钱棠颤声道:“大师兄?不……他是……魔头?”

    顾家内院,已经嫁为人妇的张彤云突然一愣,一滴清泪沿着姣好的面孔,流淌而下,滴落在了面前的茶盏上。她反手抽出已经数十年没有拔出的长剑,在院中,伴着初冬的第一场雪,迎风舞蹈。

    剑光伴随着雪花片片飞起,天地间一片白茫茫……

    海外风闻楼,所有人都有些猝不及防,有人提笔在手中的竹简上书写:“谁偷走了我们的记忆?”

    “我等的天下行走死了都不知道!耻辱,耻辱!必须派人去中土调查!”

    阴风之中,在龙车旁边小心翼翼靠着山河相鼎调息的顾真人,突然跳起来大叫道:“不对,怎么我好像多出了一些记忆,孙真人?孙家有这个人吗?”

    祭神台上,盘膝而坐的双头狒狒突然皱眉,石台之中传来一声凝重的声音道:“不对,我的记忆回来了!幽忘老魔那里有变!”

    傅老魔抬头望向钱晨等人所在的方向,浑身的乌金魔光化为道道锁链,就要朝着那气息诡异的地方遁去,这时候,埋在石台之下的一枚小小玉印突然爆发出无法想象的神光,整座石台都开始剧烈的颤动。

    祭神台上,一道神光冲天而起……

    ……………

    顾不上心疼那些被斩却的印记,幽忘老魔化为一道魔光,就要朝祭神台逃去。

    “傅老魔他们一定察觉到了变故,此人要斩却我吞噬的那些印记,需要一个呼吸……只要我撑过这段时间,他们逃都讨不了!纵然是广寒宫这一任广寒仙子,又能如何?”

    这一刻,钱晨手中的刀光落下,斩却了密密麻麻的记忆,大厅之中的行尸走肉纷纷露出解脱的笑容,幽忘老魔也露出了逃生在望的微笑。

    但这一瞬,他看到了与钱晨手中的长刀同样的刀光,按在了一个穿着僧袍的光头男子手里,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无穷的黑雾汇聚在他身上,一点铭刻至深的执念,从刀光里泛起。

    姬眕也下意识抬起头,只看见无穷黑雾融汇到一个僧人的身影里,一道无法想象的刀光,从此人手中浮现……

    “解脱!”

    “斩情!”

    一前一后的两道刀光交错,他的视线只停留在那两道刀光交织的一瞬。

    此时的幽忘老魔的心里,浮起了深深得悔意,那把刀中的执念,竟然如此可怕!

    自己最后逃生的希望,居然毁于他以为依仗的神通无忧域手中。

    这是他最后的一个念头!

    钱晨缓缓收刀,目视着那个僧人的身影渐渐消散,手中的‘我执’平复了的颤动,老魔无头的尸体噗通一声摔落在地上,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钱晨将我执刀插入琴腹中,《无忧奈何经》真是一门作死的功法,看那老魔头一副贪心炽烈的样子,还以为他真能受得住呢!

    这不,给你一个机会,是你自己不管用啊!

第二百零四章如是两刀惊魔道,身世成谜雾隐楼

    此刻,姬眕眼中依旧残留着那两道惊艳的刀光,一道宛若冰虹,刀光晶莹剔透仿若带着万古森寒,将一切杂念斩却。

    无常宗最为邪诡,盗取至众生的记忆,皆被这一刀刀光冰封,破碎,这一刀让附近所有的行尸走肉都突然瘫倒在地,从那无尽折磨之中解脱。

    无常宗的诡异魔经,面对这死死克制其本质的一刀,溃不成军。

    第二刀更为惊艳,它借助幽忘老魔本身的神通显化,甚至并无实体,反而像是无忧域盗取的记忆中倒映的残影。

    这一刀如梦似幻,只是钱晨手中那柄雁翎长刀的一点执念倒映,只在钱晨的心灵之中,幽忘老魔的无忧域之中显现,但就是这仿若幻影的一刀,却叫幽忘老魔魂飞魄散,瞬间倒毙,姬眕看的是张目结舌。

    看着这真幻交错,斩情、解脱的一刀,姬眕目光收缩,掌中的百步飞剑发出一声高亢的剑鸣,白虹剑意蠢蠢欲动。

    但姬眕不得不压制了飞剑的异动,此时他们刺杀幽忘已经过了五个呼吸,此地距离魔道的大本营祭神台太近,随时都有敌人来援的可能,刺客之道,一击不中,即刻远退。

    一击既中,更要远退,他们又不是死间?

    所以钱晨迅速无比的从幽忘身上钩出了一个乾坤袋,用忘情真水洗炼去上面可能存有的烙印后,便将其抛给在旁边等候的小妖怪。耳道神带着战利品一溜烟的远遁,钱晨和姬眕皆以剑光裹着,飞速遁走。

    临走前姬眕更是一道剑光,将此地的石窟搅碎,又把两位在通道门口看守,记忆几乎一片空白的魔道弟子斩杀……

    两人消失一刻钟后,浑身裹着乌金魔光的傅老魔犹如一道长虹,出现在这片废墟之上。

    一个黑袍人闪现出来? 正是傅老魔,他身边很快又出现了心佛宗的无相邪佛,真传道的不死道人等等。

    几人看着一片狼藉? 已经被碎石掩埋的石窟,面色具是阴沉难看。

    傅老魔一挥手? 身后的乌金魔光便交织成数条锁链,将那些碎石挪移开来,显露出一片密密麻麻的尸体包围着的幽忘老魔遗骸。

    幽忘的尸体死不瞑目? 表情骇然? 瞳孔里还残留着恐惧,绝望和悔恨,他整个身躯呈现正欲向外飞遁的姿势? 死死戒备着身后,但贯穿其身躯,将他当胸斩断的刀痕,却是从他逃离的方向斩出。

    老魔死的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傅老魔摄来这里残余的黑雾? 不禁皱眉道:“从我等发现此地异动? 到幽忘身死,几乎不超过五个呼吸。”

    “有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杀了他?”无相禅师凝重道:“至少我等都办不到!”

    “这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力!”段老鬼也感叹道:“杀他的人来去匆匆? 没有时间毁掉尸体? 从现场的痕迹来看? 幽忘老鬼在一照面便被人彻底击溃,只想着逃……而后埋伏在他身后的那人,以绝强的刀法将其斩杀。”

    “这说明至少有两位远在他之上的强者联手伏击……而且我还发现了一些不太引人注意的剑痕。”

    几位老魔都看到了那几道剑痕,都不以为意的移开了目光,视线始终被那两道刀痕占据。

    “后来杀他的那人,还占了一些伏击的便宜。但能一刀斩杀幽忘,连一点残余的魔念、魔头都没有留下,也着实惊人。”

    傅老魔凝重道:“可我还是好奇,究竟是何等大敌,才能让幽忘第一时间丧失反抗之念。要知道他只要撑到我等来援,便有十足的把握脱身!”

    “能叫无常宗的忘情神魔如此闻风丧胆的,只有广寒宫!”不死道人幽幽道。

    “难道这一代的广寒仙子已经出世,而且还跑到了金陵洞天之中与我们为难?”无相禅师双手合十,没有五官的面目扭曲蠕动,分外诡异……

    “应该还是有内鬼作祟!”

    傅老魔捏着掌中的一枚玉印,将其摔了出来:“引得葬魔石台异变,拖住我等来援的便是此物……”

    几位老魔头都深深看了那枚玉印一眼,上面铭刻的元阳大权的神道符文,萦绕着一丝古朴神秘的气息。

    如今这枚玉印如今平平无奇,再无半分威势,但众人可都记得,此印在葬魔石台上,引动那无穷神光镇压而下的时候,散发着是何等惊人的气息。

    若非这等气息只是一闪而逝,他们只怕现在还要被拖在石台处。

    “元阳帝印!”傅老魔冷冷一笑:“若这是真品,我们能逃出来便是最大的奇迹了!”

    “仿制的神器能有一分神韵,便已经是很了不得了!”不死道人淡淡道。

    “你的意思是,这枚玉印乃是方仙道的遗物?”无相禅师没有眼睛的脸,凑上前去,仔细端详着那枚玉印,少顷,才点头道:“确实有方仙道炼器手法的痕迹……”

    “方仙道仿制的神器;正面一刀几乎击溃幽忘老魔的广寒仙子;再加上埋伏了一刀,绝杀幽忘的那人……”

    “此局对付幽忘固然是十拿九稳,甚至就算要对付我们中任何一人,也至少有三成把握。看来谢安只是明面上的一个幌子,正道真正的杀招隐藏的极深……但他们对幽忘下手,轻易暴露出自己的手段,究竟是为何?”

    “幽忘被广寒宫太阴斩情刀克制,按理来说,并非他们最想要对付的人。”傅老魔沉吟道。

    “这是阳谋……”

    段老鬼绝然道:“幽忘老鬼被如此轻易的绝杀,说明正道的力量固然弱于我等,但已经有足够的威胁。而且这种力量藏在暗中,就埋伏在我们身边。如此一来,司马炎要借助葬魔石台蜕变,我等都不可能离开石台左近。”

    “一旦我们之中少了两人,正道便足以强攻石台,破坏司马炎晋升元神。原本有那二心魔猿坐镇,答应我们守护石台,但这枚元阳帝印发动的时候,二心魔猿的态度也极为诡异,面对这枚玉印,它竟有坐身事外之心!”

    无相禅师语气有一种淡淡的疑惑。

    不死道人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僵硬的冷笑:“如此我等再难离开石台!原本布置的种种埋伏手段就废了大半,毕竟那些手段,总要有阳神之辈镇压,才能对正道造成威胁,一旦我们困守石台,正道便可从容清扫!”

    “原本以为正道只有谢安一位阳神,而我等魔门共有四位,加上一位不能出手的司马炎,坐镇石台的二心魔猿,天时地利又都在我们这一方,布局起来从容至极。但现在看来,斩杀幽忘,正道至少暴露出了两尊阳神的战力,更在我等身边明目张胆的伏杀,表露了威胁葬魔石台的手段,对我等造成了牵制。”

    “如今只要有两人落单,正道便有伏杀的可能,我们根本不可能离开石台,反倒是敌暗我明……咱们魔道,什么时候这个光明过?”段老鬼有所不满。

    “若是三人联手,一旦被正道设法牵制,葬魔石台这边又随时可能有变。”

    “布局之人倒是阴狠,但也因此令我怀疑……他们是否真有两尊阳神战力?”不死道人凝视着贯穿幽忘老魔尸体的那一道刀痕。

    他抚上幽忘的尸体,看到尸体上的刀痕扭曲了起来,似乎要脱体而出,将面前这人斩却。

    不死道人瞬间缩回手指,他感受到了刀痕之中那股万劫不磨,挣扎在无间地狱之间的执念,不禁和傅老魔异口同声道:“天魔化血神刀!”

    “不,是天魔化血神刀的刀法,加上超乎神刀原本樊篱的刀意。”

    “这刀意执着如魔,徘徊在正邪之间!”无相禅师也伸手去试探刀痕,终于色变,没有五官的脸庞震惊的扭曲起来:“其中更有一丝禅意……已经顿悟执着,却不肯放下,纵然清净寂灭,犹然有一点执念不灭。这是——魔佛之心!”

    “是了!”傅老魔沉声道:“正道有两尊阳神战力,依旧不敢正面强攻,有可能是各怀鬼胎,不能相互信任。”

    “斩破幽忘道心的乃是广寒仙子,而绝杀他的那一刀,却出自唤醒此地凶灵,之前埋伏我等一刀的那人。那人炼就魔刀,却超脱魔刀之上,甚至不惜与正道合作,也要暗算我等!”

    此时,众人心中具泛起一丝寒意,那人的算计之深,简直是此行最大的幕后黑手。

    他和正道的合作,必然不是一开始就建立起来的,正道不可能主动暴露在魔门埋伏的暗子,如此信任那人。

    那么能联合正道,布下这一局的原因就显而易见了!

    必然是此人察觉到了正道的暗子,却并没有告知魔门,或是利用暗子挑起正邪冲突,而是和正道合作,暗算了他们一次,将魔门的优势削弱到了极致,达成了与正道的平衡。如此魔门无法掌控大局,正道那边又落于下风不得不依重此人,才会给此人从容布局的机会。

    而此人的目的,几位老魔也隐隐有所猜测。

    应该是想要代替司马炎,成就元神……

    为了更进一步,魔道的阳神强者做出什么都可以理解,待到他成就天魔,难道魔门还会为了区区一个司马炎,和他翻脸不成?帮助司马炎成就元神,是几位天魔要借此布局中土,但若是有魔道强者借此成就天魔,成为魔道新的棋手,它们也不会过于责难胜利者。

    成王败寇,那一步迈出,便再不受限制。魔道便是如此!

    几人心中如此猜测,面色不变,却各自有了自己的小算盘,他们对视一眼,带上幽忘的尸体匆匆回归了葬魔石台。

    …………

    姬眕和钱晨撤离到了僻静之处,姬眕终于忍不住开口:“既修炼了九幽道的天魔化血神刀,又炼成了广寒宗的冰魄神刀……你究竟是谁?”

    钱晨朝着黑暗中走去,头也不回道:“问这么多有什么用,你应该知道谢安既然肯信任我,就说明我没有问题。你还是尽快回到九幽道,免得惹人怀疑!经此一事,他们肯定是确认了魔道那边有内鬼……若是你被抓住了!大好局势,毁于一旦,未免可惜!”

    姬眕心中诸多线索一一闪过,忽然这些线索都勾连了起来,隐隐指向一个人。

    精通广寒宗冰魄神刀,可能是新一代广寒仙子,又兼修了九幽道天魔化血神刀,甚至在魔刀之上的造诣,远超自己所知的那位九幽真传,同时还精通琴道,没有见面,便揣摩出了一丝白虹剑意,自称‘钱晨’……

    这些身份,除了天魔化血神刀,都可以和一个人扯上关系!

    那便是三年前骑鹿过江,剑伏龙象,天下皆惊的李尔。

    姬眕脑海中这些线索被一道闪电串联了起来,他不禁失声道:“你是李尔!”

    钱晨默然停住了脚步,他手按在了背后的伏羲式古琴上,缓缓侧身,面对着姬眕。

    他知道……这是姬眕最后的试探,若‘李尔’真的是正道一方,那么钱晨并不会计较这失言一句话,但若李尔跟脚还是魔道中人,那么这层身份暴露之后,姬眕绝对会告知谢安,如此逼迫钱晨必须杀他,但杀了他后,谢安便会得知钱晨的不可靠。

    此人敢以生命来试探钱晨……倒是有些勇气。

    若是他在李尔面前,敢加上什么奇奇怪怪的前缀。

    比如说广寒xx什么的,钱晨就让他知道天魔化血神刀为什么那么红,冰魄神刀又究竟有多冷。

    但毕竟没有。

    所以钱晨嘴角只是勾勒出了一丝神秘的微笑,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天魔化血神刀的魔道强者,太阴斩情刀经的广寒仙子,青莲剑歌李太白,楼观道新任掌教钱晨,太上道三宝之一道尘珠,太上道祖的金手指老爷爷,你这才看到第几步?

    明明都告诉你了,我乃楼观道掌教,是你自己记不起来了。

    至于李尔,那是谁?

    行走江湖,第一要务便是马甲要够多。我的身份你才看到李尔这一层,连轮回者都看不到,还不如司马家呢!

    看到钱晨离开,姬眕终于松了一口气,李尔给他的压力实在太大!

    不说他曾经暴露出来的惊人修为,冰魄神刀,强横的剑法,琴音,乃至阵法修为,只是他不为人知的魔道造诣,那恐怖至极的天魔化血神刀,那最后斩杀幽忘时,脱胎于天魔化血神刀的那一刀‘解脱’,便堪称惊人。

    只凭着魔刀的手段,其人便是四位阳神老魔得心腹大患……而据说此人筑基才五年!

    李尔自北魏失踪后,究竟经历了什么?

    或者说,他真的是李尔吗?

    姬眕始终不敢肯定,钱晨最后离去时的微笑,似乎笼罩在一层面纱之下,神秘而诡异,充满着各种谜团。

第二百零五章昆仑镜光转百劫,天魔祭大局为重

    青铜禁殿之内,司马家的大宗正盘腿而坐,此时他的乾坤袋内,一只白白胖胖的小手掀开了袋口,紧接着浑身惨白,没有一丝人气的童子从袋中钻了出来,凑到大宗正的身后。

    童子似的人儿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那笑容越来越夸张最后整个嘴角高高的勾起,露出一嘴的獠牙。

    童子张着满是獠牙的大嘴,脖子突然伸长,绕道了大宗正的耳边,凑到他耳朵眼的位置伸出一尺长的舌头,嘶嘶嘶的说着什么。

    大宗正突然睁开眼睛,自言自语道:“双生神魔之间心意相通,在这无间风煞之内犹然能传递消息,魔门的手段果然了得,不枉我默许它魔门残害了九十九对双生子。不过这番传信来的仓促,他们那边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炎祖会让我想方设法除掉李太白?”

    他沉思片刻,袖中便飞出一张纸鹤,去唤司马越回来。

    司马越慌忙入殿,恭敬道:“越,拜见大宗正!”

    大宗正死着一张脸,道:“我等损兵折将,就连几位宗子都折在了喧哗魔界之内,炎祖已经悉知,对此极为不满!”

    司马越浑身一颤,畏惧道:“是越,莽撞冲动,方才招至此祸!”

    大宗正一双眸子泛着灰白的死气,他看了司马越片刻,看得他浑身发寒,才开口道:“李太白说的没错,之前魔门在无间风煞的出口处设下埋伏,准备将谢安等人一网打尽,却被早来一步的李太白看穿,以至于扰乱无间风煞手段,不得不提前发动,功亏一篑……如今李太白受伤不轻,炎祖令我等早日除掉这个祸患!”

    “这次若是再失败!”大宗正冷冷的看了司马越一眼,沉声道:“你这太子之位……”

    司马越额头有冷汗渗出,他断然道:“此地的太真仙人收下了十六妹妹作为义妹,收留我等,也是看在十六妹妹的面子上? 世家看在十六妹的面子上? 也不再严苛监视我等? 可见也有所动摇。”

    “他李太白不过靠着十六妹妹的颜面? 才在这里充作主人,是我等和十六妹的关系亲近?还是他一个外人?”

    “李太白持才傲物,与世家原本关系便不睦,如今身受重伤,要拿捏他,何须大宗正出手?”

    …………

    钱晨远看那九根无间风煞之柱? 遥遥在望? 历经数日终于冲到了出口左近? 一行神道仪仗中一位黄巾神将喝道:“我等要全力镇压风煞,无力顾及尔等,你们可以聚在一处,合力抵御风煞侵袭!”

    这乃是钱晨随意找了一个借口? 把众人汇聚起来? 方便下一步翻脸。

    钱晨正考虑着自己是大笑三声,轻蔑扫视众人一眼,道:“尔等皆是乐色? 有何面目与我同列!”然后翻脸镇压众人;还是冷笑三声? 突然显现出反派的面目来,下手暗算他们一记。一行世家诸位真人,仙门三位真人,道院无比低调,年轻的有些过分的真人,以及早已经和钱晨暗中勾结的谢安等人,并司马家两位废物,刘裕、王龙象、谢灵运等人都集合在了龙车之下。

    朱真人呵呵一笑道:“我们人多口杂,不应在太真仙子面前碍眼。这山河相鼎救了我等多次,我等就在里面,合力祭起这鼎来吧!”

    钱晨不禁皱眉,这般不是暗逼自己进入他们的地盘?这些世家真人虽然也防备着司马家,但何尝也不是隐隐防备着自己,毕竟铜雀楼上一场会,自己得罪他们可不浅。不过自己正愁没有借口搞事,去看看这些人打着什么样的鬼勾当,也是一件趣事,而且这些人龟缩鼎下,动起手了也方便,因此大大方方就走入了鼎中。

    朱真人和周真人对视一眼,都隐隐有些喜色。

    山河相鼎之中极为宽阔,一众世家弟子大多都躲在这里,有地气幻化了一片楼阁出来,楼阁最东处便是铜鼎金气所化的大殿,众人便在大殿之中列坐。

    周真人首先对王龙象道:“此地各家不肖子弟甚多,还请劳烦王贤侄去约束他们一二,让他们选出几位明事理的,来听一听众位真人的说法,回去好安抚众人。”

    钱晨一听便知道这是在找个理由支开王龙象呢!那边司马越也请司倾城继续坐在龙车之上,陪着‘太真仙子’。

    还嘱咐说,一会要是有什么异动,还要司倾城请太真神女不要见怪!

    司师妹传音道:“师兄,我感觉司马越这厮要使什么坏,要不要我过来震一震他们!”

    钱晨交代她:“你坐镇龙车便是,是你师兄要使坏,到时候我要把这些人都聚集起来,等出了无间风煞,便借助你仪仗之力全数镇压,然把他们打散开来,送入祭神台那边。好方便我查出魔道的手段,究竟下在了谁的身上!祭神台那边的一众老魔头,我已经悉数搞定,如今他们都已经腾不出手来。等我动手时,师妹不要迟疑!”

    “可谢公那边!”

    司倾城有些担忧,谢安乃是阳神,其他人镇压不难,但就凭如今的神道仪仗,想要镇压阳神还是差的太远。

    钱晨心道,待会让烛九阴借助昆仑镜出手,休说一个谢安了。再来十个八个,他想要暗算一次都不难。

    口上却说:“自己人,别紧张!”

    “师兄你何时和谢公……”司倾城那边有些无语,感情是两个最强的在那里勾结搞事呢!

    等几位世家真人以各种借口,把谢灵运、刘裕他们都打发走,钱晨也数着他们将要发难了。果然朱真人当先端起茶杯,品了一口灵茶,喷香扑鼻的灵茶入口,却是一股酸败之味,让朱真人胃口大坏,知道无间风煞侵入的阴煞之气已经渗入了鼎中,坏了里面储藏的东西。

    他放下茶盏,缓缓开口道:“我等陷入无间风煞之中,乃是魔道那边的暗算,应是不假,此事还是太白通知我等,却是魔道狡诈狠毒,只是当中却有几点不明,魔道之事,具是太白言说,此中不通之处,我等只有找你查证,望你如实告知。”

    钱晨听他话中藏着刺,只飒然道:“既是正道同道,以大局为重,自当如此!”

    看到众人纷纷点头,似乎是满意他陷入套中,一句大局为重,他们便可挟众意,让钱晨那边交代一些隐秘了。钱晨也很满意,既是大局为重,为了大局你们牺牲一下,总是没问题的吧!

    紧接着是顾真人出场,他言语温和,不疾不徐,问了钱晨一些魔道埋伏在出口暗算的经过,钱晨又是如此窥破他们的算计,言语之间问的详尽,钱晨待会就要下手‘牺牲’众人,因此此时也颇为耐心,有问必答,言笑自若。

    待到问清了事情的经过,顾真人才微微沉吟,唤作周真人来充作白脸了。

    他一捋长须,目光之中闪过几许莫名的意味,沉声道:“这么说来,魔道那边还是以九幽道为首!使着乌金魔光的,应该是其长老傅无绪,其十绝日魔道有九种变化,黑日金乌变、链锁十方变都是其一。按照太白所说情形,此人只怕才拿出五分的本事。另一位肉身极强者,应该是赶尸派的人物,只是不知其修的是太阴炼形术,还是尸魃道,亦或是毛僵蜕变的飞天夜叉。”

    “炼尸之道邪祟至极,其精深之处也颇为玄妙,赶尸派便其总体有四道传承——人、仙、神、兽。”

    “对应的分别是飞天夜叉、太阴尸仙、旱魃神魔、望天犼!”

    钱晨目光微微一闪,道:“此人浑身阴气极重,却又并非寻常的阴浊之气,而是至轻至灵,有一丝太阴韵味。”

    “那便是赶尸派的段琊,此魔由死而生,百年之前太阴炼形功成,我正道曾去阻拦他度过炼形之关,却不料他提前渡劫,叫我等吃了一个小亏!”

    钱晨再说其他几人,都一一被众人对应了起来。

    周真人目光有一丝凝重,沉声道:“真传道的不死道人,数千年前便是赫赫有名的魔头,绝情断性,狠辣无情,手段更是神秘莫测,早已是阳神之尊,心佛宗我即是佛,本是禅宗一脉,因为出了一个众生皆佛,我为菩萨,寂灭众生,断绝缘起的白骨菩萨,而入了魔道。其佛法魔性极重,无相妖僧便是歪曲了佛法无我相、无寿相、无众生相的精意,以为无相,便是没有脸,深深抹去自己的面孔,以无我为无相。”

    “如此说来……”朱真人寒声道:“便有四位阳神老魔!”

    司马越眼中寒芒一闪,突然出声道:“四位阳神老魔一齐出手,却都让李太白给阻拦了!其功绩可谓惊人,只是此事我等全听李太白一人之辞,有几分是实情,却是难以查说啊!”

    谢安呵呵笑道:“越太子言重了!老夫是相信太白的!”

    “既是如此,太白何不交出王知远所予的秘图?”司马越长身而起道:“我司马家都交出了历代所探得金陵洞天的各种资料,太白能在此地,来去自如。我等都招了大难,唯有你毫发无损,显然所知甚多。何不贡献给我正道,免得再遭魔门算计?”

    钱晨平静道:“我手中可没有什么此地的秘图,王知远只怕都没有来过这里,能掌握什么秘密?”

    司马越冷声道:“李太白,就算你所言是真,你为了苟且逃生,擅自引动魔阵,导致无间风煞暴乱,大家都险些遭劫而死!我等遭逢如此大难,便可计你一过。”

    朱真人也淡淡道:“越太子所言虽然太过,但也不无道理。魔道埋伏只是太白你一人所说,并无旁证,但引发风灾可算你如实交代,功过两分,若是找到了魔道阴谋的旁证,便计你的大功,但此事的许多关窍,还需太白如实交代才是!”

    周真人也在旁边帮腔道:“大局为重,太白还是不要隐瞒为好!我有一法,可证太白的清白,只需予我一件随身法器,便可以圆光之术,查探过往的时光,皆是是非黑白顷刻分明,岂不妙哉。”

    “李太白你来历成谜,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为好!”大宗正也冷淡道。

    修道之人最重**,修行之密就算是亲朋好友,也不会说起,以圆光之术窥探过往,更是极其严苛的挑衅,司马越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想看钱晨如何选择。

    此时,钱晨抬头,看见了依仗已经过了那混乱无比的隧道,降在了无间风煞的出口处。

    他平静起身,对众人道:“时机已至,诸位!为了正道大局,我会感激尔等的牺牲的!”

    “什么……”

    司马越此刻脑海中骤然浮现一个惊恐至极的念头——“他要干什么?”

    钱晨朝着龙车方向一拜,道:“有请昆仑镜出手!”

    龙车之中,司倾城神道法身的膝上,一枚青铜古镜骤然化为一道神光冲出。

    这一刻镜光浮现,无数虚空,诸天万界的幻象,围绕镜光显化沉浮,那惶惶神光朝着山河相鼎压了下来,其中镜光一转,所有人不知道穿越了多少虚空、世界的幻象,在那浩大神光之下,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的被虚空乱流卷了进去。

    谢安立身其中,对钱晨微微拱手,也不反抗,笑着任由镜光将他卷走。

    葬魔石台之上!

    傅老魔脸色一变,突然睁开眼睛道:“不好,正道那边突然把人挪移到了千里之外,我等布下的几处暗手七零八落,与其他人都失散开来!”

    石台之中,有人幽幽道:“选中的几个祭品,是否还在掌握之中?”

    “主祭品身上已经下了无相金蚕,尚在掌握中。但其他几个预定得祭品,为了防止谢安察觉,大多没有布置暗手!”

    那个声音沉吟许久,低声道:“只要主祭品没事,其他那些,大可寻找替代之物……你们不是也选了几个命格相似的真传弟子,一并带来了吗?”

    “主祭品身系大气运,你们备用的那个不过有些龙族血统,根本无法替代,所以此人必须先行拿下,让我提早开始蜕变。免得正道那边一步一步,将局势紧逼。”

    傅老魔也凝重道:“此事不宜再拖延,先拿下主祭品!逼正道主动前来与我等决战。”

第二百零六章前方漆黑如长夜,仙汉灿烂昆仑转

    地底幽暗之处,钱晨立身于阴风中,周围的洞窟形态千奇百怪,地底的煞气恍若一层淡淡的灰雾,悬浮在虚空中。

    而钱晨的身前,正悬浮着那枚青铜古镜,镜面上浅浅刻画的神道符文,古朴苍劲,其上的镜光浮动,直径莫约丈余,由无数复杂玄妙的符文构成,散发着淡淡的灵光,恍若青铜镜映照出的一轮明月。

    淡淡的清辉浅浮,正是钱晨以圆光之术借助仿制昆仑镜,透过笼罩整个洞天的罗天世界,将地底的一切,收摄入镜光之中。

    有情剑竖立在青铜古镜的背面,其上的几颗玄天星石闪烁星光,勾勒出北斗的形状。

    钱晨的一只手按在青铜古镜之上,蓦然睁开眼睛,透过古镜视角,犹如高高在上的明月俯视而下,将祭神台左近数千里摄入眼底。

    观若洞火,烛照万里!

    谢安在旁边看着那些散落在深渊中的正道真人的身影,一个接一个的在镜中浮现,不禁暗暗点头——这地底深渊有魔音风煞阻碍神识,他的神念亦难透过百里

    。想要如这般,将数千里方圆的一切,纤毫毕现,投射当场,也唯有借助神器之威了。

    “太白以为,魔门的目标会是何人?”

    谢安的眼神从王龙象、自己的孙子谢灵运、朱真人、司马越等人身上一一扫过,突然转头问钱晨道。

    钱晨并不回达,只是目光透过重重虚空,凝聚在了一人的身上。

    …………

    “忒特酿的!那小白脸子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昔日铜雀楼中力能扛鼎的黑大汉,骂骂喋喋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屁股左右打量了一眼,看到一人支起长枪,端坐在不远处,他面色一喜,上去抱拳道:“刘大哥!”

    “阿达兄弟,你也醒了?”刘裕拎起亮银长枪,豁然起身道:“方才卷入虚空乱流之中,正巧遇得你就在左近,被乱流卷的七荤八素,便拉了你一把到身边。”

    大黑汉子武达抱拳道:“得谢哥哥了!”

    “那李太白之前在铜雀楼出手,打了那些老头子的脸,涨了我们散修的面子,亏我还认他是个好人!没想到这人比那些豪大户的老头子还要焉坏……整个人都坏透了。”

    黑大汉叉腰怒骂道:“也是俺没有防备? 不然定不会让他用那小镜子? 把我们都弄到这里!”

    刘裕暗暗苦笑,那可不是什么姑娘梳妆的小镜子? 而是前古神器昆仑镜,莫说李太白突然出手暗算? 就算他光明正大的出手,只怕也没几个人能接的下来。

    “阿达兄弟,此地不知有多少凶险,我等须小心防备? 快点找到其他人才是。李太白打散了我等,难免让魔头有机可乘!我等两人就算浑身是铁,也打不了数百魔头那么多钉!”

    刘裕挑着长枪,辨认了一个方向? 转头对黑大汉道。

    黑大汉梆梆在地上跳? 活动了一番拳脚道:“俺都听哥哥的!”

    两人认准一个方向? 摸着黑行了半个时辰,此时风中的阴煞之气渐渐肃杀,刘裕眉头微皱,抬头远远看到前方的黑暗中,有个影影绰绰的影子。

    他提起亮银枪,让黑大汉留在身后,自己走上前去,却见那个身影乃是一个托钵的和尚,穿着百纳的粗布僧袍,手中的铜钵锈迹斑驳,头上烙印着十二颗戒疤,正侧身正脸背对着自己,望向远方。

    刘裕抬手抱拳道:“这位大师,为何会在此地?”

    “等待一个有缘人!”和尚低声道。

    后面的黑大汉几步追了上来,凑到刘裕耳边道:“这和尚十二个戒疤,邪的很,俺看他不像是什么好人!”

    刘裕脸色渐渐凝重,沉声道:“那何等人物才是大师等待的有缘人?”

    “谁秉承大汉余气,谁就是有缘人!”站在前方的和尚缓缓回头,黑大汉看到这一幕,不禁后退一步指着他颤声道:“他…他没有脸!”

    “心佛宗——无相妖僧!”

    刘裕怒目圆瞪,仰头直视那和后脑勺的光头极为相似,只是多了两个眼窝和面颊的弧度的诡异面孔。

    前方的黑暗中,无数死尸耸立如林。

    一尊身材高大,肌肤如玉的男子立身于尸林之中,他的一双手掌最为奇特,手指笔直修长,根根指节分明,皮肤莹润白皙,通体没有一丝老茧,只是那一双手,便完美的不像是‘人’。

    而近乎‘仙’!

    在精修武道的刘裕看来,这平平无奇的一双手,却比没有脸的无相妖僧更加可怕。因为这只手的每一寸皮肤,每一寸指节,都蕴藏着难以言喻的强横力量,在刘裕的感应中,只凭这一双手,便足以抓住自己刺出的长枪。

    “近乎肉身成圣的一双手!”

    刘裕身后的武达已经察觉不对,拎着一双铁拳,便要冲上去,刘裕连忙横枪拦住他:“阿达兄弟,你先走!”

    刘裕知道,有着蛮人血统,天生巫血的武达那打磨熬炼还算强横的肉身,在这双手面前不会比豆腐强上多少。

    “赶尸派段琊,段老鬼!”

    刘裕想起了李太白说过的四位阳神。

    当时听闻魔门四位阳神出手埋伏李太白,却功亏一篑,他心里将信将疑,甚至只有四份相信,却有六分怀疑……四位阳神之尊出手截杀一人,纵然此人是近些天来名动建康的李太白,也不应该无功而返才是。但如今,却他信了十分。

    自己一个小小的北府军参将,不过阴神境界,居然也能劳烦这四位阳神之尊出手。

    或者说,三位!

    因为如今可见的,便只有三位,那身后燃烧着暗金色光芒,宛若黑暗之中一轮燃烧的大日站在远处一座石崖上的,应该就是九幽道的长老傅无绪。

    …………

    “果然是他!”

    昆仑镜前,钱晨挥袖卷起青铜古镜,谢安也跟着一步踏出,两人瞬息进入那百转不休,变化莫定的虚浮镜光之中。

    司倾城只听到钱晨最后一声嘱咐道:“留在此地,接应我等!”

    “刘裕身怀仙汉余气,命格贵不可言,却被天生的禁制遮掩。我收他入北府军中,传授兵家秘法,变是想借助北府军气,遮掩其不凡、没想到,终究还是被他们察觉了!”

    谢安的身影在镜光之中穿梭,负手幽幽叹息道。

    在魔门找上刘裕之前,他连对钱晨都没有说过什么,只有此刻魔门杀到刘裕眼前了,他才透露了一丝口风。

    “假莽也想吞龙,司马炎真是痴心妄想!”钱晨微微冷笑。

    “仙汉气运何其磅礴,纵然仅余下蜀汉那一丝,也足以造就一位元神了!但如此命格奇贵者,想要夺取其气运,也并非易事。葬魔石台之上,一定有司马炎的布置!”谢安神色凝重道。

    …………

    “我等三人出手,放任葬魔石台空虚,便是赌正道那边并没有两位阳神潜伏在左近!但即便如此,也不可耽搁太多的时间!”

    傅老魔的声音,缓缓回响在众人的神识之中,他蓦然回头,手中无尽的暗金魔火,乌金魔光汇聚成一根锁链,满头的黑发,更是如火焰般在身后升腾。

    一条长链抽出,便有一道燃烧着魔焰的锁链穿过那漫窟尸林,拦腰一卷,哗啦啦的链子声响。暗红赤金的魔火席卷而起,有头有眼,从锁链之上扑了出来,正是一只三足黑金乌。

    锁链化为金乌的一斩,劈头朝着刘裕打来。

    面对这无穷魔威的一链,刘裕身后三魂七魄熔炼而成的武道神相赫然显化,他的身影无限挺拔,化为一道如有实质的法相,正在仰天怒吼,发出一声长啸。

    继而,这一声犹如龙吟的怒吼,伴随着他倒提在身后,陡然挥出的亮银长枪,向天空中的金乌打去。

    枪杆犹如一棒,朝天砸了上去,震动了阴风煞气。

    滚滚的煞气发出雷霆一般的巨响,以枪杆为一点,陡然炸开。

    雷霆混杂着狂飙的气浪,犹如投入水中的一枚巨石,掀起数丈高的土石之浪,站在刘裕身后的黑大汉感觉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袭来,整个人双眼发黑,身躯被余波彻底掀翻,重重的横扫了出去。

    银枪的丈二长尾,似真龙抬头一般突然挑起,直刺傅老魔的心口。

    但随着傅老魔一抽长链,已经被锁链缠住的枪身,被强横的法力直接带向傅老魔。

    刘裕扎根的武道神相,也稳不住如此庞然的力量。没有丝毫禁制,只有最朴实的韧性,坚不可摧的长枪,乃是以神兵之法铸就,一直是刘裕最信任的伙伴,但此刻他甚至感觉自己已经稳不住长枪,刺出的挑枪被猛然打断,手中的枪身好似长弓,弯曲成一个夸张的弧度。

    一步踏出。

    那尸林之中的身影,也蓦地消失在刘裕面前。

    段老鬼的拳头,好似一只遮住了天宇的巨手,带着足以开山裂石的力量,砸在了刘裕横在胸口的长枪上,绷成了一张弓的长枪骤然回弹,从刘裕手中投手而出,砸在了他的胸口。

    武道神相一瞬破灭,刘裕张口,犹如铁水浇灌,暗红的鲜血猛的喷出。

    刘裕磅礴的武道修士气血,浓稠如汞,此刻喷洒出来,带着炽热的气息,好似岩浆一般……他只觉胸口一阵剧痛,继而无可形容的强横伟力瞬间贯彻全身,骨节如爆竹一般炸响,炸开,甚至都没有真正看清拳头后面的那个犹如魔神一般的身影。

    无相妖僧低头一声叹息,手里的铜钵往下一翻。

    刘裕的身躯笼罩在一层暗红之中,毛孔中炸出燃烧火焰一般飘飞的血雾,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的被摄向铜钵里。

    此时一柄六尺长,两指宽,剑身纤细,泛着赤红血光流淌,剑柄有细微蛇鳞裹缠吗,镶嵌七星的长剑,却骤然从虚空斩出。

    架住了那古朴破旧的铜钵……

    无相妖僧抬头看去,却见一道镜光于自己的身边浮现。

    镜中,一位眼神看起来像是中年,又仿若青年,分不清楚年纪的剑客,执剑架在了铜钵之下。他的眼眸璀璨如星辰,带着一分漫不经心,却有七分剑气长啸。

    在他身后还有一位白发苍苍,气质儒雅的老者,双眸清澈如婴儿一般,更有一种返璞归真得天真,正在向无相禅师看来。

    这一刻,无相感觉自己遮掩在重重外相之下的一颗魔心豁然震动,似乎被这两道目光直达心底。

    “李太白!”

    “谢安石!”

第二百零七章

    谢安目光垂落,感应着远处那只似乎能吸引所有目光的拳头,只是平平常常的握着,便足以与一切法宝争锋,还有那划破黑暗,燃烧着嚣狂的黑色魔焰的锁链。

    他袖中飞出一道剑光,细长如弦,划破虚空,阴风吹拂而过剑光。

    剑弦颤动,心灵随着剑光一并颤动,聆听天地之声,一颗心陡然升起,与虚空共振。

    这一刻,他目光之中只有那两个老魔头,甚至忘记了岌岌可危的刘裕,忘记了还有一位无相妖僧在旁边,忘记了可能埋伏在暗处,随时会出手的不死道人……

    “刘裕只是一个弃子!”方才昆仑镜的镜光之中,钱晨如是对谢安这般说道。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李太白是我的身外化身,重伤之后,我只能勉强能对上一位阳神,我的真身在祭神台处,只要你我联手拖延他们一段时间,真身那边,便可杀入祭神台。就算没法破坏司马炎的晋升,也能窥破魔道最关键的布置!”

    谢安沉默无言,凝视着剑光之中奋力反抗,银枪犹如长龙一般挑起的刘裕,低声道:“刘裕乃是我麾下将士!老夫何忍弃之……”

    “他秉承季汉余气,最多吃点苦头,不会有大碍!”

    “气运之事,谁能说清。若有气运庇佑便能遇难成祥,你我还修什么道,不如都去投了大气运者!”谢安不满道。

    钱晨平静道:“也好,不努力就放弃,也不是我的作风……我可以拦下无相妖僧,帮助刘裕恢复大半战力,但傅老魔和段老鬼只能由你拦下,此二人非同小可,适才我能从他们手下逃脱,大半还是侥幸!”

    钱晨想起段琊那能打破天罗伞的拳头,不禁都有些微微色变,刘裕这等最重杀伐的武道修士,都不是其一合之敌。

    此人若是认真起来,凭着他现在的状态,够呛!还好有个谢安!

    谢安闭目沉思片刻,骤然睁开眼睛,一道神光凛然道:“那老夫就试一试!”

    …………

    有情剑滑出,挑起铜钵。

    钱晨蓦然回首? 看到谢安此刻的状态,不由有些微微心惊? 这老货终于拿出了真正的实力。‘王导之下,世家第一人’? 身负这般名望? 纵然也是阳神之尊,又岂可小窥。

    魔道那边? 段琊隐隐强上傅老魔一线? 谢安此刻的实力? 又隐隐强上段琊一线。

    而且自己阴神被削弱三成,除了有情剑,其他得力法宝都不在身上? 真身那边更要全力应对祭神台处的魔道布置? 无法分神,只凭这个身外化身之力? 纵然状态攀升至了此刻能达到的巅峰? 更有昆仑镜可以借助罗天仙器之力,一身剑术蓄势待发? 要对付一个真正全力出手的阳神……也是困难至极。

    钱晨前番的布局,乃是逼迫魔道做出选择,是全力袭杀自己最重要的目标,还是困守祭神台? 无论是何种策略? 都要步入钱晨算计,困守祭神台固然是死局,让钱晨可以慢慢扫除魔道那边的布置,汇聚己方所有力量,然后决战,但贸然出击,钱晨也能反袭祭神台,直捣黄龙,只不过这般便需要弃子。

    没有真身那边的神意呼应,身外化身的一身剑术发挥不了六成,放弃刘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但钱晨布局之中,还有一处未定,那便是谢安的实力,前番几次出手算是勉强摸清了魔道那边的阳神实力,纵然可怕,却也在算计之中,但这个一直慈眉善目的老头儿,却是钱晨最为拿捏不定的。

    虽然两人算是一方的,但钱晨从来不习惯把己方的希望,放在其他不知根底的人身上。

    “也好,若是谢安那边能支撑住,保下刘裕便有四分的希望!能努力一下,我也不想放弃……毕竟,我还是正道来着!”钱晨微微吐出一口浊气,将此刻浮动的心湖复归平静,种种算计,还是真身那边在主持,自己这个身外化身纵然是神念最强的智狼王所炼,但与阳神的真正差距,还是在神魂之上。

    毕竟身外化身可没有道尘珠的加持!

    此刻真身无暇顾及,这边只能全力应对无相妖僧。

    黑暗之中一轮黑色的大日升起,却没有光明划破黑暗,照亮此地,那黑色的大日之上,流淌着的是漆黑的火焰,让周围的阴影犹如石油一样,成了有质感的‘黑’。

    沉凝的黑暗,嚣狂的大日,让人陡然升起无可匹敌之感。

    无量魔火自大日之上喷薄而出,缠绕成条条锁链,最后一条锁链勾起大日,将漆黑的大日砸了下来,化为一把短柄巨斧,瞬间划过千丈,飞斧带着破灭一切,无可匹敌的威势斩向谢安。

    十绝日魔道之——裂天神斧变!

    猎猎的火光犹如跃动的黑暗,漆黑的魔火恍若疯狂的魔头。

    每一缕魔火都带着如跗骨之蛆的阴毒,烧的虚空都塌陷了,丝丝缕缕的魔火缠绕在短柄巨斧之上,衬托其犹如黑铁所铸,狰狞凶悍,带着极为凌厉的凶厉。斧影显化在黑日之中,又如黑洞一般吞噬着虚空,撕扯一切。

    斧影的前方,出现了道道空间裂痕,随着斧刃的挥动不断破碎和愈合。

    这一斧之下,阳神难当,一切有形无形之物都要破灭。

    谢安微微抬头,他眼中倒映的便是这越来越大,渐渐占据了他眼中反射的所有光彩的巨斧,手中的九韶定音剑顺势挥出。

    这柄奇形的飞剑古朴雅致,剑缘呈波浪形,其上有九个明灭不定,似虚似实,犹如九口混洞的孔洞,每一枚大小不一,内中似有一个宇宙。

    剑光颤动,发出无形的天音波纹,横扫一切,这一刻甚至连无形的魔火都随着音波震动了起来,掠过斧影,似乎直接深入了构成魔火的元气粒子,化入了裂天神斧变激烈的阴阳变化之中。

    随着音波的横扫,一切波动尽收谢安心底。

    九韶定音剑随即斩出,九枚孔洞吹出的剑气颤动,共振之下,破灭了魔火的元气结构,消弭了一切元气变化,除了谢安本人,便只有参悟希夷神雷,得悟雷音某些变化的钱晨,能看到这一剑的精微之处,其他人,纵然是魔道阳神之尊也只能看到,随着这一剑横斩,嚣狂炽烈的魔火在剑刃所向之处,无声无息的泯灭。

    那魔火组成的,犹如天罗地网一般封锁虚空的锁链,也在哗啦啦的不断瓦解!

    裂天神斧变威力极为强大,便是同列的阳神,也难挡其锋,但这一招唯一的缺陷,便是发动的速度有些缓慢,因此需要那无穷锁链的天网,先困住敌人,然后在发斧命中,绝难有生还者!

    这一刻谢安的天音剑气抢先瓦解了天网,便为他创造了转圜挪移的空间。

    剑光轻灵飘逸之下,纵然裂天神斧结构极为强横,不是天音剑气能够轻易瓦解的,但一剑不行,有第二剑,两剑不行有三四剑,数百计天音剑气刷下来,任由如何强横的神通,都要破灭了!

    此时,在旁边等候许久的段琊却动了。

    他紧握双拳,如陨石坠落一般砸出,封锁了谢安挪移的一切变化,逼迫他退回远处,承受一斧一拳联手的夹击。

    这一刻,钱晨长剑轻轻弹,希夷神雷于焉迸发,天音剑气和希夷神雷交错虚空,一瞬间笼罩方圆数十里的虚空。

    谢安只是飞剑横斩,便破碎了希夷神雷,将那破碎的雷音化为万万道天音剑气,瞬息之间,无数无形无色的天音剑气纵横交错,割裂了这片空间,此时谢安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段琊的一拳砸在了空处,击碎那些密密麻麻的微弱剑气。

    下一刻,剑气斩裂虚空,九韶定音剑光带着谢安的身影,从他身侧的虚空浮现,一道凌厉的天音剑气斩出。

    “剑光挪移,瞬剑术!”段琊喝破谢安这一剑的玄妙,他身躯屹立在黑暗中,气势暴涨,历经九次天劫的半仙之体在谢安、钱晨的眼中节节暴涨,犹如接天一般巍峨,通体犹如美玉一般,太阴之气内蕴,几近完美无缺的身躯只有头顶卤门有一线阴暗,似透彻美玉中的一丝裂纹。

    几近完美无缺的体魄,缠绕着毁灭之相,天雷、地火、阴风、弱水九种奇异的元气缠绕其上,似乎是重重劫数在身上烙印留下的痕迹,这九种元气的神通,只要未曾超越段琊所承受的天劫,便对他毫发无伤。

    此时,钱晨也再不能对谢安加以援手,无相邪僧托着铜钵,与他战到了一处。

    朵朵青莲在剑尖盛开,却又在铜钵之下,轻易泯灭。

    无相放声大笑,声音回荡于虚空,仿若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传来,动摇着他的心神。

    “这便是青莲剑歌,这便是你仗之横行天下的青莲剑气?可笑……适才若非我等没有拿出真本事,哪轮得到你有逃生的机会!”

    无相妖僧一声暴喝,铜钵之中无数诡异的禅唱之声大作,他背后浮现黑色佛陀与明妃天女之相,一时间,无穷光色转动,代表世间万象迷离的华盖笼罩了他的头顶。

    随着禅唱之声转动,钱晨的身周万象,在华盖轮转之下支离破碎,一切外相被重组,仿若事物的外形破碎,被胡乱的拼接起来。

    “无相,乱相!”

    在钱晨眼中,世间的一切形体已经失去了意义。

    他对事物的感知骤然割裂了起来,完全无法正确的认知所有事物,手中的有情剑,乃至他自身,都成了无数碎片胡乱拼接的古怪形状。

    “若是道尘珠在,一切神魂之上的攻击,都只是杏花春雨。但离开了道尘珠,便十分的可怕!”

    钱晨心中淡淡道,他封闭了自己的五感,只听手上的剑说话,剑光颤动,天音剑气与有情剑共振,在他心中形成了一个有些模糊,但却更加简洁明了的形象。

    钱晨一剑斩出,劈碎了无相扫来的魔幢。

    无相蓦然一惊:“你不是已经封闭了五感,就算没有封闭,错乱之下,又是如何看清真相?”

    谢安一剑斩破了段琊的半仙之体,剑光割裂了那天雷,地火,阴风……天音剑气的锋锐居然斩开了段琊的强横肉身,划破了一寸深的血口,他甚至有时间回头看了钱晨那边一眼,将天音剑气感知到的一切化为震动,传到了钱晨的有情剑上。

    “十绝魔日凌天下,裂天神斧破海变!”

    傅老魔扯动锁链,短柄巨斧犹如流星,横扫在锁链的牵动之下横扫而来,斧刃所经过的地方,虚空裂开,呈现镜面一般的裂隙,裂隙说过之处,劈开了一切,直往钱晨、刘裕和谢安所在之处蔓延,交错的斧痕,似要将一切绞碎。

    谢安再无法像瓦解魔火一般消解这道斧痕,因为魔火乃是元气阴阳变化的特定结构所化,乃是元气构成的一种物质,但如今的这道斧痕,却是虚空被破坏产生的裂隙。天音剑气的共振可以扰乱元气结构,瓦解一切物质,却无法在空间被破坏的基础上瓦解空间裂隙。

    因为已经被破坏的,无法再次被破坏。

    若是在地仙界,凭着傅老魔这道神通,想要破坏虚空还差得远呢。但在空间更为脆弱的洞天世界,却成了可能。

    谢安挥舞九韶定音剑,无数悦耳的天音剑气交织成韶乐,引动天地的共振,想要加强周围的空间结构,但段琊的双拳汇聚了无数太阴寒气,恍若冥古之时太阴星巨大的冰山,一拳,两拳,以力破巧,砸在了天音剑气交织的阵势最核心处,登时曲调再不成形……两位阳神联手,威力绝非一加一那么简单。

    阳神强者妙至巅毫的配合,往往能联手让比他们强上许多的同境界强者,落於下风。

    就在这时,钱晨已经斩破无相的华盖,剑光化虹电掣,剑气荡出,幻出重重青色莲瓣——“没有真身神意牵引,魔念镇压,想要施展这一招有些困难,毕竟,这是超越我如今境界的一招……但借助罗天世界,未必没有成功的可能!”

    钱晨心念一定,手中的剑光牵引青莲浮动,直视无相妖僧道:“和尚,你不是要见识真正的青莲剑歌吗?”

    “那就看一看这一剑吧!”

    “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

    昆仑镜在钱晨身后翻转,一道镜光照在有情剑的剑刃之上,剑光明澈如镜,映照着一个难以言喻的宏大世界,它仿佛被托在一个半人半龙的魔神的掌心,魔神骤然睁开了眼睛,凝练的剑光斩出,周围的一切豁然被剑光分成两半,整个世界都被剑光劈开。

    裂天神斧与剑光碰撞在一起,傅老魔赫然看到,神斧竟然也被平平分开。

    三位老魔敏锐的感知到,那道剑痕,并非空间裂隙,而是一个世界。

    罗天降临……

    牵引九幽堕天!

    诸天交错的力量顿时重塑了整片空间,虚空裂隙在九幽和洞天的交错之际,完全泯灭。随着那一线剑痕,黑暗从中涌出,整个洞天从这一线开始,时序扭曲,日夜颠倒,黑夜于这一线之中降临。

    这并非九幽不能降临的地仙界,而是由九幽控制了夜晚的——无日之国,烛龙洞天!

    裂天神斧、残余的华盖、段琊拳上的冥古寒气,都被这一线裂隙吞噬。随着黑暗涌出,众人坠入了九幽的黑夜之中,同时失去了其他人的痕迹……钱晨和谢安通过剑音共振,交错找到了三位老魔的位置,两人联手拖着三人陷入了九幽最深处。剑光交错于黑暗中,让靠近的九幽魔物连连嘶吼,魔火锁链、拳头和扭曲的佛门八宝也连连震动,在黑暗的最深处不断轰鸣。

    昆仑镜没有随着钱晨一起落入黑暗,而是飞到了刘裕的怀里,他耳边听到一声银铃般清脆的女声。

    “我将法力加持给你,快逃!师兄他们拖不了太久!”

    刘裕微微失神,突然感觉到一个沛然得法力从昆仑镜中涌出,一圈神光悬浮在他的脑后。神力缠绕,固定了他碎裂的骨节,强横的法力涌入,让他的伤势缓缓平复。

    刘裕连忙抱拳道:“多谢公主!”

    “快走,我用昆仑镜接应你!”

    青铜古镜调转,镜光照耀了前路,这时周围密密麻麻的尸林骤然涌动,无数炼尸如海一般朝着刘裕扑来,在昆仑镜的映照下,分外狰狞。镜中的女声惊呼道:“那些魔头果然留有后手……如今师兄他们拖住了三位老魔,自己也抽不出手来。剩下只有靠你自己了!”

    刘裕握紧了手中的长枪,将黑大汉扔进了镜光之中,坚定道:“我晓得的,谢过公主援手!”

第二百零八章三位天师入建康,你修魔很有潜质

    一线曙光从天边绽放,黎明的天光映着海面。

    清晨的大潮拍打的东海郡的岸边,潮水带着浪花,一波又一波的冲击着滩涂,远远望去,但见天水相连之间一片金色,浪涛卷上沙滩,有如无数串细碎的珍珠一般。

    忽然间,一只脚踏破了无数珍珠,泡沫‘啪’的一声细碎的破裂,浪头落下时,海面之上一位黝黑干瘦,犹如渔民一般的老者,穿着宽松的道袍负手而立,等到第二个浪头卷起、落下,他已经完全踏上了沙滩。

    这似乎涉海而来的老者,脚上却连麻底布鞋都没有沾湿,他有一双丹凤眼,下颌一缕长须,风骨不同寻常。

    在他身后,曾经与钱晨照过面的徐道覆恭敬的跟老人在后面,低声道:“天师……”

    孙恩微微沉吟,神情无波道:“沿着大江而上七千里,便是建康了!想来我已有一甲子未曾踏足此地……此去,只怕又会生出许多波澜,这天下何时能安?”

    他注视着建康方向,元神真人的神念足以在东海之滨,俯视到建康,震慑着那里的一切。

    孙恩幽幽叹息道:“昔年我道业初成,又向来看不起世家那群蝇营狗苟的无能之辈,便想着北上建康,称量世家年轻一代的分量,那时在会稽山下,却遇到了一群年轻人……”

    “彼时世家之中唯有王羲之能与我争锋,小辈里,却有两人很是有趣,堪入我眼。一位是王导,所以后来我成就元神之后,便收下了他的侄子王献之为徒。另一位,如今都没有成就元神,却是令人意外!”

    徐道覆迟疑道:“师尊所说,是谢安石吗?”

    “是啊!”孙恩仰天感叹道:“不过,他离那个境界,应该也不远了!”

    …………

    玄武湖!

    钱晨留下的小舟空空荡荡,水鸟掠过湖面? 留下一串倒映的残影? 此刻横在湖上的残破乌篷船? 突然多了一个人影矗立!

    陶天师负手立身于船上? 凝视着湖面的水气渺渺。

    他立身于玄武湖水眼上? 目光似乎能穿透湖面,直视在其下镇压水眼的天师剑上,阴阳山水两条龙,在天师剑下纠缠? 如龟蛇盘结,势成玄武。陶弘景嘴角勾勒出一丝浅笑? 像在耐心等待着谁。

    少顷? 岸边有悠扬的道歌声传来。

    “铁笛双吹破晓烟,相逢又隔几多年。曾将物外无为事? 付在毫端不尽传。白发数茎君已老,青云几度我当先?世间穷究只如此? 何若同游归洞天。”

    陶天师闻声回头笑道:“张老道,你可是要拿回天师剑呢?”

    来人笑道:“既已许他五百年,老道又何必食言!只是天师剑依旧在? 故人却要没了!”

    …………

    祭神台,人憎鬼厌的妖僧驻足石台之下? 摸着脑袋嘿嘿怪笑,他凝视着高大耸立的石台,眼中神色莫名。

    “走了三位吗?”

    妖僧喃喃道。

    透过他的眼睛,看到的却是另一幅画面——此地劫气低沉,在楼观道秘传的望气法眼之中,冲天的劫气在头顶孕育一片厚重乌云。

    劫云之中,各色的气运光华冲天而起,其中最为强盛的一股,十分惨烈,那股气运犹如紫色的真龙一般,却又伤痕累累,伤口不断滴落玄黄的污血,缠绕着血色的煞气。

    受创的气运之龙,爪牙张狂。

    哪里还有一丝真龙的威严,只有无尽的戾气,直欲绞杀所有冒犯者。

    “果然,他并没有闭死关开始冲击元神!”

    钱晨又看了其他形形色色的气运一眼,除了一道清气暗藏杀机,纵横三百丈,犹如绞死人的青索一般,其他……

    青黑之气,犹如六十丈高,气运化形为脖子上绕着骷髅头的青色邪神;根根黑丝犹如发丝一般,密密麻麻缠绕在一起,不知是多少死人气运汇聚在一起,邪气凛然;阴森寒冷,气息生死混杂的阴气中沉浮着一口玉棺;另外还有滚滚血黄死雾自一口石棺之中冲天而起……

    这些魔头虽然未曾将神魔不死之躯修炼大成,但也是修成本命神魔的难缠人物。

    “司马炎、不死道人!不得不说,魔道还真是赌对了!我这里并没有两位阳神战力……”

    “司马炎没有闭关冲击元神,祭神台便拿不下来。好在这般情形,我也不是没得预料!”

    妖僧已经在石台下站了许久,按理来说应该引起了其他魔头的注意,但要么是他窥视的太过光明正大,让魔道这边产生了误解——此人窥探的如此嚣张,莫不是无相禅师再撑腰?我等还是不要轻易招惹为好!

    要么是魔道这边作风古怪者甚多,向他这般臭名昭著的,干脆就没有人敢招惹。

    钱晨暗叹一声,用这个身份作弄人挺有趣的,但要是和自己沾上关系——会不会让师妹误会?要是让几位道友知道了,他也会被恶心的不清……果然这种事情伤人伤己,为了避免以后被几位同道无情嘲笑,成为楼观道祖师光辉形象背后的黑历史……

    所有能猜出此事的,都要死!

    收回对身外化身的神念支持,真身全力以赴对上两位阳神,钱晨还算有些把握。

    那只双头狒狒,应该是魔道的一个底牌,但此魔神和祭神台关系极深,自己完全可以利用罗天世界和烛九阴来限制它,此地还有一些其他布置,不过也都不入钱晨的法眼。

    那么,是时候看看,祭神台中究竟藏了什么了!

    感应到那边的身外化身已经开始动手,钱晨也操纵着这副身躯,开始迈上祭神台的石阶……

    “随喜菩萨!”

    石阶之上,一位面目都笼罩在黑纱之下的魔头突然起身拦住了他,平静道:“傅长老吩咐过,任何人都不得登上葬魔石台!”

    “嘻嘻……”

    妖僧的脸上露出一个诡秘的笑意道:“只要没有人知道,老衲不就没上去过吗?”

    看守石台的魔头露出一丝冷笑:“随喜和尚!你愿意能付出何等代价,才能让我等冒着天大的风险,装作没看见你?放你上去是万万不可能的!这样,你若肯拿出那件你祭炼许久的十八尸姬来,我可以答应不把今日看见的事情说出去,不然,你是不是有某些嫌疑?比如勾结正道……”

    一身红色僧袍的妖僧微微侧身,用宽大的袖袍遮住了自己的双手,道:“想要让你们没看见我,岂不简单!”

    他微微低头,对面的魔头也露出一丝沉凝之色,将手悄悄背在了身后。

    今日这妖僧实在诡异的很,魔道中人做出什么都有可能,不得不防……

    妖僧裂嘴一笑,露出两颊的利齿,宽大的袖袍一翻,一柄通体血红,散发着诡异气息的魔刃出现在他手中。

    “杀了你们,不就没有人知道老衲上去过吗?”

    “妖僧你好大胆子!”魔头一声厉喝。

    他披散头发,祭出一面满是刺身男女的黑幡招摇,随即朝着黑幡一拜,其上扭曲的刺身男女化为魔头冲了下来,左近的魔阵布置赫然发动。

    滚滚黑气冲出,贯穿了那几只七情神魔,六欲阴魔,化为一柄柄骷髅魔剑,朝着钱晨斩去。

    那十三口魔剑,或是缠绕各色粉红欲念,或是沉浮无穷魔光,或是伴随着琳琅各色魔音,或是散发着种种无法言喻的香气……

    七情神魔,六欲阴魔化为魔剑,直诛修道人的根本破绽,斩向钱晨附体之人的根基。

    一身笼罩在黑纱之下的魔头以为,似妖僧这般沉沦尸姬和小和尚苟且的欲念者,对上七情神魔所化的魔剑,必然勾动内火,五阴焚心,根基动摇。内外发作之下,不是自己一合之敌。

    但岂料他斩出十三把魔剑的时候,妖僧脸上的轻浮堕落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神色漠然无情,断绝七情六欲,这一刻,他就像是为手中的血红长刀所控的尸体。

    “你……”魔头还未来得及再次开口。

    祝融血刃便已经扯动血红刀气,贯穿了他的胸膛。

    瞬息之间,他的阴神便被一道无法想象的凶残刀气掠夺一空,血红的刀气破开躯壳,融入那柄长刀之中。

    妖僧抬起血刃,凝视周围寂静的石阶,点头赞许道:“果然是完美的潜入!”

    头顶的劫云里,一道道魔头的气运赫然惊动,朝着这具躯壳扑了下来,与妖僧头顶那柄血色长刀一般的气运,纠缠在一起。

    顿时间,人劫发动!

    一尊尊老魔头在各个魔阵之中豁然惊醒,确认了方才异动的气息所在,皆面露狞笑。

    有人冷声道:“居然还真有人敢杀上门来!”

    钱晨步上石阶,妖异的邪僧如今面无表情,目光之中,是最为无情的阴冷,手中的血色魔刀斜斜的指着地面,一尊魔女的幻象出现在他身侧,扶着他的肩头道:“大师……”

    无穷杂念已经幻化成万象,开始取代妖僧的各种感知。

    但妖僧只是缓缓转头,他的目光,五感和一切知觉早已被手中的魔刀斩杀,如今才显露出真面目。

    魔女只见一道刀痕贯穿了他的双眼,划破了他的眼皮,斑斑血迹沿着面颊流淌而下,他的口舌,他的耳中,他的鼻孔,都有一道道扭曲的血色刀痕贯穿,七窍之中,触目惊心的污血流淌而下。

    魔女这才知道,这个东西,早已经被魔刀所控,行走的只是一个承载魔刀的躯壳。

    不知道多久之前,这东西就混到了她们中间,相比之下,她们的手段竟如此可笑。

    魔刀翻转,刀光闪过之后,一切幻象消失,几具魔女的尸体跌落在石阶上,妖僧步伐依旧不紧不慢,往上而去。

    钱晨心念操控着魔刀,真身穿过重重阴风,无声无息的跟在妖僧随喜后面,妖僧身化血色刀气,重重叠叠的血影从石阶之上一掠而过。几名魔道内门弟子前来阻拦,都一声不吭,栽倒在地,头颅咕噜噜的顺着石阶滚了下去。

    一道魔阵竖立而起,妖僧脚下一根发丝骤然暴起,化为一只恶蛟一般贯穿了他的心口。

    妖僧面不改色,挥刀斩断了那根扎入心口的长发……

    “原来你早就为人所控,不,应该说是为魔刀所控!”

    被斩断的长发飞入了魔阵之中的一人手中,钻入了他的毛孔,那人的指尖细腻洁白,皮肤下面一道黑线却在扭曲,蠕动,深入,不一会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妖僧拔刀去斩,刀光于电光火石之间,斩出数十道变化,于一线之即,从容不迫的将那人拦腰斩断。

    被腰斩的男人下半身瘫软在地,上半身依旧从容的笑道:“化血魔刀有什么用?我早就不是人了!”

    他上半身整齐平滑的伤口骤然冒出无数黑线,那根根或长或短,或粗或细,但都极其相似发丝的黑线往下缠绕,与下半身重新接合在一起,恢复如初。

    他身后的魔阵更是已经完全立下,九道宛若黑铁铸就的大门竖立在妖僧之前。

    “三千世界鸦杀尽!”

    密密麻麻的发丝,都是代表誓言的咒怨……苗疆习俗,男女钟情立血誓于青丝之上,一旦男方绝情,女方有应誓者,寄托怨念于与男子交换的青丝之上,青丝必将咒杀男子。如此应下三千血誓,方可修成——红尘青丝三千丈,秀手织成应魔身。

    那九重魔阵,更是九幽道秘传神通——九层地狱九重门。

    若不能一瞬间打穿九门,只会陷入到无穷无尽的门户之中……

    如此难缠的不死魔躯,加上重重叠叠,虚实不定的魔阵,难怪化血神刀无功而返,这般魔身以发丝编织而成,没有一滴鲜血,也最难被化血魔刀克制……

    妖僧持刀矗立在魔阵之前,漠视修成青丝魔身的魔头。

    九幽道真传华青云拼凑着自己的身体,冷然道:“三位阳神真人离开之前,早有布置,就等你落入瓮中!”

    “九重地狱门已经封锁你前路退路,而你的天魔化血神刀,也绝对无法斩杀门后修成青丝魔身的我!”

    华青云残酷一笑,他不必冒险绞杀此人,只要拖延到三位阳神真人归来,便是大功一件。

    但他话音未落,一口寒芒闪烁的飞剑便在不可思议的瞬间划破百步,贯穿了他的心口。

    根根青丝刚要散开,便看见妖僧再次抬起血红的魔刀,此刻刀气宛若长河,血河翻转之下,将所有青丝拖入了河中。

    剑光定住了所有门户的变化,姬眕的身影缓缓走出,这一刻,华青云残留的魔识怨毒之意,犹如实质。

    “是你!”华青云看着与自己同列真传的姬眕。

    被血河淹没到脖颈,只余一个头颅还露在外面的他,目光之中怨毒无穷。

    “你背叛我道,一定会被长老魔火焚魂,天魔施刑万万年不得好死!”

    妖僧一刀便斩开了魔阵,踏着碎裂得九重门户,将那颗头颅沉入血河中,才施施然对姬眕道:“你破坏了我完美的潜入!”

    姬眕面目阴沉道:“别废话,我已经在九幽道混不下去了!杀光他们……一个都不要留!”

    果然够狠……我欣赏!

    妖僧点点头,说出了钱晨借他之口要说的话:“你于魔道之上,很有潜质,要不要随我修魔?”

第二百零九章寥寥数语降心猿,红莲盛开悟魔刀

    姬眕回头翻了一个白眼:“看你的刀法作风,我还真分不出来你是不是魔道!”

    钱晨顶着妖僧的躯壳一脸正色道:“在下可是名副其实的道门真传,楼观弟子……”

    只是他如今顶着一个七窍流血的妖僧躯壳,手持着杀伐凌厉的血红魔刀,刀气所化的血河还未完全收敛,身后魔门弟子的尸体七零八落,躺了一地。怎么看都没什么说服力。

    “魔道的布局已经被破了大半,你继续留在此用间,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钱晨最后看了他一眼道:“回去找谢安吧!告诉他,他托我的事,我都办到了!”

    说罢,妖僧便提起祝融血刃,直往祭神台上而去,姬眕看着他的背影,咬咬牙也跟了上去,钱晨不做理会,手中的祝融血刃化为一线,穿过数重埋伏。

    刀光的变化极尽诡异,这些不过是九幽道内门弟子的杂鱼,往往只是看见血光一闪,便被刀光透体而入,掠夺所有精血,原地留下干枯的躯壳。

    钱晨操纵着踏上妖僧的躯壳,踏上祭神台,双头狒狒的魔首越发狰狞,它露出锋锐的犬齿獠牙,脸上的毛发飘荡,眼中似有无穷魔火在燃烧。

    但这汹涌强横的魔性,都被那平平凡凡的神首镇压。

    干枯瘦小如猴的神首微微抬头,与钱晨对视在一起。

    “罗天仙箓!”瘦小的猴首低声喃喃道:“有趣,这些魔崽子们打着祂的旗号来见我,如今又有一个身怀罗天仙箓的年轻人来到我面前……一万载了!祂还是不肯来见我们吗?”

    “年轻人!”钱晨的关注点不同寻常。

    他顶着那和尚的脸,老气横秋的把刀抗在肩膀上,道:“小辈!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辈分!”

    “哈哈……”魔猿神首低声笑了起来,他抬起头来,目中的神光仿佛穿透了这身躯壳,和不远处的钱晨真身眼睛对视在了一起。

    魔猿凝视着妖僧眼睛背后的那人,用无比沧桑的语气感叹道:“我自困此地一万年,见过许许多多外界的人杰,这些魔崽子根本算不上什么,昔年? 曾有两人来过这里,一位是那群蝼蚁的先祖,但论城府修行? 这里的那些后辈简直不像他的后代,而另一位……更是一尊妖孽似的人物!”

    “这两人我都有所耳闻!”钱晨负手道:“确实是一代人杰!”

    “但他们面对我时? 都没有你这么大口气……”

    魔猿笑道:“我生前也是不逊于他们的人物!”它的语气转为低沉,仿佛怀念着什么:“我曾见过始皇率军征服诸天的辉煌,也曾见过仙秦一朝崩灭的恐怖? 我守护着祂遗落在此? 却被我最尊敬的祂背叛……我见过最黑暗的一天,看到无数熟悉的人横尸在我身旁,我托举过神庭凌日? 也见证过诸神陨落的寂寞!”

    “最后枯坐在此一万年,等待一个答复!”

    “我将疯狂,内疚,憎恨? 悲痛紧紧锁在心中? 化为魔性镇压,我从入魔中清醒? 孤独了一万年……今天? 居然有人称我一声小辈!”

    老猿抬起神魔双首? 同时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眼中无尽的嚣张和凶狂,让它的毛发犹如飞舞的余烬一般,神魔纠缠之间,透露出犹如山岳一般巍峨的气势。

    仿若镇压着一切的天神,又仿佛天神镇压的毁灭魔头。

    钱晨十分淡定,他安静的听完了老猿说的那一切,用最轻描淡写的语气淡淡道:“哦!是么?”

    他走到了双头狒狒的身旁,用平生逼格最高的语气道:“这倒让我想起了我曾经见过的一只猴子,我看到他踢翻丹炉,跳了出来,那表情就和你现在差不多……”

    钱晨露出微微回味的神色:“真是顽皮啊!悟空!”

    钱晨其实没有见过那只从太上丹炉里面跳出的猴子,那时候道尘珠还未被斩出,但太上亲历过的事,作为他的金手指老爷爷,说见证过,应该也没什么差别,只是没有记忆而已。

    最后,依照太上的恶趣味,钱晨随便赌了一下那只猴子的名字,就是想和面前这位小朋友装个逼而已。

    二心魔猿却震惊抬头,神首漠然的神色瞬间失守,被扰乱了心绪的神性隐隐镇压不足那滔天的魔性,青面獠牙的魔首瞬间暴涨数十丈,浩浩荡荡的煞气横扫八方,朝着妖僧滚滚袭来。

    那颗魔首满脸狰狞,怒吼道:“你从哪里知道了这个名字!”

    “这是我族的禁忌!这个传说,地仙界应该再无人知道!”

    “果然如此!”钱晨心中笃定道:“太上这个老混蛋,我就说他不会放过这个梗!”

    但面上他却不屑一顾,从二心魔猿身边,径直走过,魔猿终于压制不住魔性,从枯坐万年,在石台之上都留下了深深印记的位置……赫然起身,朝着钱晨抓来。

    “烛九阴!”钱晨的声音冷冷回荡在石台上。

    “都一万年了!应该给他们一个交代了吧!”

    黑暗中传来一声让魔猿战栗的叹息,那声音仿佛从无穷远处传来,回响在几人的耳边:“唉!”

    “大哥,我已经不是昔日的烛龙,更不是仙器法灵……”

    “神主!”魔猿浑身如同被天雷贯穿,这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在自己心中高不可攀的威严;那个深深铭刻在记忆里,从九幽黑暗中走出,毁灭一切的影子,都在这一声之中,骤然重合。

    他的耳边回响着那一声‘大哥’。

    是谁?是谁能做堪比道君的罗天仙器的大哥,它双手隐隐在颤抖,一股无法匹敌的压力,伴随着仿若星海的虚幻世界,镇压在了它的身上。

    一尊人首龙身的神人,从无穷星海中走出!

    “原来,都是真的!”魔猿想要回头,但它却不敢追问出那一句:“昔年从太上丹炉中跳出的猴子,最后去了哪里?”

    那蝼蚁一般的小辈,居然真的曾经亲眼见证过太上那一炉丹,是被罗天仙器中的神祇拜为兄长的大能,犹如开玩笑一般的从它身边走过,留下了一个足以再困扰它一万年的谜团。

    双头狒狒、二心魔猿,颤抖着不敢再回头。

    它浑身战栗,陷入了那个虚幻的世界,从祭神台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钱晨走过二心魔猿镇守的地方,未曾挥一挥衣袖,就让人带走了这个大敌,让烛九阴把祂的旧部带回去调教。

    他手握魔刀,七窍残留的干涸的血迹配合光头,犹如邪魅妖僧从极乐世界中走出。

    此刻他心念电转,回忆着方才魔猿透露出的一份情报——“原来昔年司马懿,也曾来过这里!”

    “诸葛武侯曾经路过金陵,留下了最初的四象周天阵,他也必然曾进入过金陵洞天。而司马懿紧随其后……他们的博弈,似乎一直持续到了今日!”

    想到这里,妖僧抬起了头。

    从双眼横切而过,抹瞎了一双眼睛的血痕突然再次生动起来,滴滴鲜血,从伤口流淌而出,这具躯壳七窍之上留下的刀伤,犹如活物一般蠕动,不断的有鲜血从伤口流淌而出,浸润了他手中的血色长刀。

    前方一位面色僵硬,犹如死灰一般的道人,矗立石台之上,背身对着妖僧。

    他缓缓开口道:“难怪我始终参不透,藏在暗处的你是如何牢牢把握大局,始终占据上风的……甚至让傅老魔,都对你都有几分忌惮!原来是烛龙魔君背叛了我们!”

    不死道人平静道:“而你的修为,也比我想象中的更低,须得借助烛龙魔君相助,才能搏杀幽忘、无目!”

    妖僧咧嘴一笑,并未回答,整个人都融化成了一道血影,勾起祝融血刃,血红的魔刀这一刻才爆发出所有威力,九幽邪铁打造的刀身散发出浓郁的血光,在刀内太古魔魂的驾驱下,犹如一团燃烧的血焰。

    刀光化为一线劈出,并未施展什么花俏,只是将血光刀气打磨到极致。

    所有神通法力,血色长刀这一路走来,斩杀的人残留的精气,都融汇在这一刀之中。

    一尊兽头人身,背生双翼,身披红鳞,耳穿火蛇,脚踏火龙的魔神虚影,出现在妖僧背后。

    这一刀,并非是天魔化血神刀的刀法,而是侵略如火,纯以刀势斩出蕴含疯狂的毁灭魔性的一刀,锋锐、狠绝、无匹、难当,摒弃了钱晨从天魔化血神刀学来的那种不可思议的魔性变化,而是向祥佑学习,如大解脱魔刀一般,认认真真,朴朴实实的斩出一刀。

    只是那一刀,是在无间地狱磨砺千年而成,而这一刀,却是钱晨模仿太上天魔出世之际,红莲盛开的那一缕刀意。

    红莲降世,焚尽旧世!

    刀光之中有——大恐怖……大绝望……大破灭……大毁灭!

    刀光犹如红莲业火,燃烧了一切,极尽侵略性的向不死道人斩去。

    不死道人手中出现了一柄散发清光的小尺,小尺一面刻画二十八宿,以大道赤书三百字书写了一篇玄妙的道经,钱晨扫过一眼,心神都为之一荡漾,这篇道经绝对是出自太上道祖的正版货色,真传道果然是有跟脚来历,其祖师被太上驱逐,并不是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

    只是这一篇道经,便不逊于楼观道的某些核心传承。

    而木尺的另一面,则刻着一尊威严无比的神魔,那尊神魔三头八臂坐在九幽之上,八臂轮转,屠戮诸神,面目狰狞恐怖。祂的八只手臂轮番打出八种道印,镇压神庭,打入九幽……

    “这不是我的太上天魔身吗?”

    钱晨心中震惊,差一点就影响到自己斩出的那一刀。

    他心中凝重,摒弃了这些杂念,祝融血刃与木尺交击,喧嚣的刀势只是一滞,却变得更加疯狂,那犹如红莲业火一般的刀光竟然生生荡开了木尺,斩了不死道人一刀。

    其犹如死尸一般惨白灰暗的身体,从肩膀到胸膛,被划出一道深深的刀痕。

    而那股毁灭一切的刀意,竟然泯灭了刀口处的生机。

    让已经死亡的身体,在刀痕之下再一次死去。

    不死道人所修——真传道的寂灭魔体邪异无比,其修行之法,从入门开始便极为凶险。筑基之时便要‘死’去一次,然后从死亡之中归来,修成长生道体(不死魔体),之后便是想方设法,一次一次杀死自己,一次一次从死亡中归来,最后越来越接近死寂。

    如此一来,这种无数次死去的身躯,便无法再被杀‘死’。

    就如同被毁灭过的东西,无法被再次毁灭,已经死了的人,无法再死一次一样。

    只有这等大成魔躯,才能近乎不死!

    物质不灭,无论何等状态的转变,都无法杀死这些元气,物质代表的存在!这是将自身的生命本质,烙印在基本元气粒子中,烧成火,他就是一团火,灭成灰,他便是一捧灰,除非彻底将他存在的元气泯灭,否则一切外力,都只是让他改变自身状态而已。极尽变化,而得不变不死!

    不死道人的大成魔躯,本该是如此恐怖的存在。

    但这划伤他身躯的一刀,却让伤口处的基本元气都毁灭了!从物质基础的层面,彻底的毁灭!

    钱晨自己都不知道,他临时起意,模仿太上天魔诞生时的红莲盛开,毁灭一切的刀意,斩出来竟然是这样可怕的东西。

    他已经发觉那一刀所斩之处,连最基本的‘炁’都被毁灭了!

    重新诞生出来的东西,钱晨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仿若虚无,虚无之中有隐藏着某种玄妙细微,甚至可怕至极的东西。

    不死道人祭起那件木尺,这件法宝本是钱晨所见,最为强横的一件法宝,木质的胎体明显是某种先天灵根,但不知为何,这一刀斩出的时候,木尺的威力,十成竟然发挥不了三成。

    “你不是九幽道的人!”不死道人冷然道:“这一刀,蕴藏了某种极致的毁灭魔性,太上化魔尺代表我真传道——道魔平衡的理念,道高一尺,魔亦高一尺。道魔平衡之间,以此尺衡量。”

    “若是以魔道神通来攻,那么此尺代表道的一面,便会相应变化,达成平衡,若是以道门神通来攻,魔道的那一面也会显化同等的威力,如此而不破。可你的魔刀却能打破这种平衡,克制了太上化魔尺的变化!”

    不死道人缓缓抬头,凝视着祝融血刃背后的钱晨,道:“太上道祖乃是道魔的源头,其容纳道、魔的一切道理,亦是大道源头,能超越这太上化魔尺所代表的平衡者,必然是此尺未能容纳的太上大道!”

    “你也必然是我太上道统!”

    “如此,这一刀,不知该如何称呼!”

    钱晨沉默,这也能猜出来?太草率了吧!

    他嘴唇蠕动两下,但依旧未能开口辩解,方才那一刀,源自太上天魔从红莲之中诞生时,毁灭旧世界一切的深沉魔性。

    他自己也发现,那一刀斩出,并非随意,而是自己本能的应对。那把木尺,也确实在承接那一刀的之际,背面铭刻的的八臂神魔骤然被刀中的魔性牵引,打破了这件法宝代表的平衡。

    这说明太上化魔尺背后的魔性一面,与太上天魔近乎同出一源!

    因此,才对那一刀几乎毫无阻拦。

    “红莲……”钱晨刚想开口随意起一个名字,但话风一转,却隐瞒下了这一刀诞生得根本意蕴,而是以魔刀的气势应了一个名字。

    “就叫……大毁灭魔刀罢!”

第二百一十章一切答案是毁灭,太上天魔净世炎

    大毁灭魔刀的红莲刀气,犹如一团业火,带着焚烧一切的毁灭气息。

    祝融血刃化为长虹游走,凭着一股暴虐的杀意和凶厉的戾气,逼迫得不死道人浑身法力都被压缩到周身十丈内。

    太上化魔尺的玄魔之光在他掌心大盛,勉力抵御着那分外克制他魔法道术的毁灭气息。

    面对如此窘境,不死道人的情绪却渐渐收敛,或是说他才真正显露出自己的本性。

    钱晨借助心中魔性,衍化那太上天魔红莲净世的大毁灭意蕴,慢慢摧毁不死道人隐藏的躯壳和伪装,在磨灭他情绪念头的过程中,渐渐剥离出他漠然至极,冰冷无情的本心。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钱晨原本不会相信,有人修道会把自己修成草木顽石,不似人类。

    但看到如今的不死道人,他信了!

    不死道人微微抬头,只是痴迷的看着大毁灭魔刀。

    他感叹道:“世人总是贪求外相,却不知真正的道理,早就握在自己手中。我曾孜孜不倦的探求,大道的终极究竟是什么?若是大道孕育了一切,那它究竟藏在哪里?太上传经三千卷,真传不过两三句,我每日诵读《道经》,抄录《德经》,只为求得大道何在……”

    “上善若水……道在屎溺……那一日我不再埋首于道经之中,放眼去看世间天地的时候……”

    不死道人抬起头,他此刻脸上的沉醉,让钱晨心中发寒。

    不死道人露出一个从容,但是毫无波动,没有丝毫温度的笑容,道:“我悟了!”

    “大道于形而上,它是流水潺潺,是鲜花绽放,是生命,是元气,是爱恨情仇,是世间万物,它藏于其中,冥冥支配着这一切!”

    “很对啊!”钱晨点头道:“但这和你如今这是死相有什么关系!”

    “所以,世间万物无非是隐藏大道的外相而已!想要通过去悟山悟水,格竹格物,而参悟其形而上的道理,犹如缘木求鱼,只能近道而已。如此悟道越进,离道的本源越远。去参悟虚伪的‘相’和‘形’,如何能得道。”

    “那一日我烧毁了满屋的道经,砸破了三位道祖的玉像,打散了发髻,发狂一般从道观里冲了出去,观里的道士都说我疯了!”

    “我的确疯了!”

    “这些只求长生不老? 只求神通法术,最狂妄的野心也不过飞升成仙的庸人,又岂能知道我的追求!”

    “众人成仙又能如何……祂们得道了吗?”

    不死道人仰天长笑? 貌若疯狂,眼中却始终是冰冷清醒的。

    “后来我如同乞丐一般? 赤着脚,披着破烂不堪的道袍? 去思考如何得见那些虚伪外相背后的大道? 看穿种种外相背后的真理。真传道的掌教真人找到了我? 说他听闻我的故事后? 已经找了我三个月。他向我揭示了大道真正的面目,告诉我求道真正的路径——自开天辟地以来? 唯有太上道祖一人,身合大道,真正参悟了大道本源!”

    “于是我在真传道中? 翻看那些记载着太上道祖真正领悟的经文,如痴如醉的阅览初代祖师留下的笔记? 终于领悟到——我的方法是对的!世间的修行都是为了掌握神通法力? 为了长生飞升!而我,却只想‘朝闻道’!”

    “向他们中求,背离了我的本心。”

    钱晨微微皱眉——我作为太上的金手指老爷爷,太上三宝之一,我怎么不知道太上道祖还有什么‘真正的领悟’。他那些道经不都是抄的吗?

    当然这些话钱晨可不敢说出来,只能感慨摇头道:“我看你不是悟了!你是疯了!”

    “哈哈哈……”不死道人笑道:“上士闻道,躬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

    这句我知道,抄的是道德经!

    钱晨看着不死道人的精神状态,不禁暗暗感慨,造神运动害人啊!

    像自己这种知道太上真正面目的,就不会瞎信那些东西!而这里有个太上道祖的狂信徒,在搞疯了自己之后,还遇到了一个曲解太上大道的传销组织。这种任由别人如何说,道经如何提,我都不信,非得从正统道经之中寻章摘句,为自己的理论辩护的状态。

    钱晨熟啊!

    前世许多亲戚朋友,不时来电请他去一起发财,指着人民币上的各种记号,给他讲‘资本运营’和‘阳光工程’的时候,就和这差不多。

    至于神神叨叨的相信什么——太上合道之前,对真传道祖师拍了三下,半夜三更秘传其根本大道。

    太上讲道之时,拈着道尘珠对真传道祖师微微一笑,心传大道……等等!

    这与‘人民币凸出的银丝分为五段,中间的人民大会堂设计成三个台阶代表五级三阶制。’

    钱币右边有二十九个圆点,代表二十九个人的份额就能登上第二平台,上面十****行业45%的国税及费用,下面十六个表示行业的55%的奖金提成!

    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念及此处,钱晨手中的魔刀越发炽烈,刀光步步紧逼,燃烧毁灭了祭神台上方圆十里的元气。赤血的红莲业火,将不死道人完全困住,最终刀光化为一朵红莲,锁定了不死道人。

    最后一刀,便见性命!

    不死道人面对这斩却了所有,破开了太上化魔经玄清之光的一刀,却露出了一个由衷的笑容。

    “我曾苦苦寻觅一切问题背后的答案,探寻世间万物形而上的道理;我曾动容于人世间的情感,看惯过风花雪月,也见过大自然最波澜壮阔的意像;我曾效仿人间的忠臣孝子,也曾俯首于道经,形销骨瘦;我曾睡在便溺之中,遭受人间最大的侮辱,也曾行走于世家之间,一片丰神道骨,被誉为道子……”

    “但当我试着真正叩问本心,经历这种种的一切之后,才发现——毁灭才是唯一的答案!”

    “只有毁灭了流淌的溪流,毁灭了东升的大日,毁灭了人间的种种,毁灭了自然的万象,将一切有形之物泯灭,使其彻底脱离了形体,才能显露其后运转一切的大道!只有毁灭那些虚伪的,不真实的东西,毁灭那些大道衍化的假象,才能得见真实……”

    “太上道祖成道之前,不值得一提,唯有合道之时,他毁灭了自己所有的一切,才真正接近了大道。”

    “所以我才发现,自己的一切,情感,领悟,知觉,形体都无非是虚伪的外相,对于领悟大道毫无帮助!我作为存在的一切,都只是求道的阻碍!”

    “当我领悟这个道理的时候,我便第一次杀死了自己,凭借真传道的修行之术,让自己的躯壳重新‘活过来’。但死活又有何意义?不过是物质的变化,元气的波动罢了!我所追求的,是元气泯灭之后,一切毁灭变成了虚无之后,其中蕴藏的东西。我所求的,乃是彻底毁灭自己的形体,只求在泯灭之前——朝闻道。”

    “不……甚至朝可死,只为昔闻道!”

    “我不断的毁灭那些无用的形体,却只能将自己铭刻于元气之中,我一次又一次的杀死自己,却无法摆脱那物质的不变,所谓的毁灭和死亡,也渐渐成为了一种元气的变化而已!我渐渐领悟到,元气的种种变化之间,那大道运转的一缕痕迹,并为之深深感动,然后唾弃自己……沉溺于这些虚假的影子!”

    “我道号不死,却一直在求死,追寻着毁灭背后的存在!”

    “你若想要求死还不简单,不过区区一个阳神而已,有太多方法可以自灭!”钱晨心中寒意越发浓重,这确实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最好赶快忽悠他去死,不要在祸害人间了。

    “我所求的‘死’,不是无知无觉的泯灭,不是用一朵花取代另一朵花,而是在花凋谢之后,结出一种无法想象的果实。”

    不死道人诚实道:“我所求的‘毁灭’也不是完全的虚无,而是毁灭了虚假,暴露出真实……”不死道人双手结印,面带微笑,摆出了一个钱晨模模糊糊,却有所印象的姿势。

    楼观道中记载的一门伪道,于这一刻闪过钱晨的脑海,令钱晨语气凝重,低声念诵道:“太上寂灭无极生道经”

    不死道人仰头大笑:“你果然是我太上道统中人!”

    “我本以为,此生已经无缘大道,没办法真正的毁灭自己,直到……我见到了你!”不死道人眼中闪过一丝真挚的感动,他缓缓低头,面带一丝疯狂如魔的微笑。

    他的手摸过肩膀上,如今依旧无法愈合的伤痕,动容道:“直到我,见到了你的大毁灭魔刀!”

    “这足以磨灭元气的毁灭,这如红莲一般绽放的新生!”

    “我的直觉告诉我,魔刀的背后,蕴藏着我苦苦寻觅的途径,蕴藏着我孜孜不倦追求的道理,蕴藏着开花结果的真谛,是通往大道真正的途径!”

    不死道人主动迎上了大毁灭魔刀,他显化真身,却是一股至精至纯的清气,犹如溪水流淌,犹如山峦耸立,犹如火种燃烧,犹如风,犹如雨,犹如云霞蒸腾,仿佛涵盖了自然万象,然后这一切统统归于毁灭,溶于虚无,重铸为一尊无法想象的魔躯,覆盖祭神台上千里虚空。

    一尊尊缠绕风雷,携带**的魔头于虚空之中诞生,代表着自然万象被毁灭的意相。

    无以计数,由物质被毁灭而产生的魔性,魔头,在虚空组成了一尊千手千眼,张开手臂笼罩无量虚空的魔神。

    祂掌心一千只魔眼,映照着诸天毁灭的景象,魔眼所发的魔光照到的地方,都彻底的崩毁,破坏了!

    于此同时,钱晨的大毁灭魔刀落下,焚尽一切的红莲业火即将在这尊魔神身上燃烧,将这滔天魔性也一并毁灭……

    但或许,那毁灭的业火之中,又会诞生新的存在……

    作为太上道入魔的传承,不死道人所孜孜追求的,正是钱晨的魔性从红莲之中,诞生而出的太上天魔!

    “这一刀不能砍!”钱晨第一次生出了无力匹敌之感,他不敢赌大毁灭魔刀是否真的能毁灭这个疯子。

    人家追求的根本不是活着,而是得见‘大道’。

    这人所求的,便是化为太上天魔得一部分……

    他以为那是大道,但钱晨可是十分清楚,毁灭一切之后,诞生的不是什么大道,而是那最为扭曲,象征着太上堕落一面的太上天魔!

    这一刀砍下去,可能会出大事!

    化为红莲的祝融血刃,大毁灭魔刀在将要临身之际,被钱晨蓦地撤回,那毁灭一切的意蕴反噬,将魔刀本身的血光也一寸一寸的泯灭。

    妖僧所化的血光破碎,虚空之中的一只手按在了魔刀之上,另一只手背着一面古琴,从虚空显露出来。

    在不死道人的逼迫下,钱晨的真身终于出现!

第二百一十一章红莲业火镇不死,七星续命祭神台

    五指挑起雷音弦,只听铮铮的琴音大作,滚滚的无音神雷交错虚空,琴音碰撞之中,一道道明亮的电光在黑暗中闪烁,嗞滋啦啦的电光环绕钱晨周身。

    钱晨一手竖抱大圣雷音琴,一手横刀直指不死道人。

    不死道人沐浴琴音,阴损的雷光在他体内爆开,每一道琴音的威力都足以炸碎神金精铁打造的身躯。

    但不死道人在无数雷音交织之中,却只是皮肉抖动,他身后的魔躯法相千手千眼,不少魔眼中都有毁灭的雷光闪烁,而这幅身躯早已被雷法摧毁无数次,早已经修成了雷魔,他的肉身在雷光之中也在向着雷魔之躯蜕变。

    很快,无音神雷的伤害,便对他毫发无损!

    “无音神雷已经是相当偏门的雷法,更已经是神通境界……不死道人这么短时间便适应了此雷,他身后千手千眼的魔神法相,应该是遍遮一切日月罗睺法相!如此修成的魔躯,已经可以称为万法魔躯——万法不灭!”

    “难道真的只有施展大神通境界的天府雷法吗?”

    钱晨自己便否决掉了这个想法:“我虽然修成了紫霄天府雷,但这一大神通始终只是雏形,未曾金丹一转之前,难以完全成型。如此正好在其物质不变大神通承受的极限范围之内。”

    “以才炼成雏形的大神通杀他,只怕将其轻伤,便让他有了借此将万法魔躯更进一步的机会!”

    “万法不侵,物质不灭!果然难缠!”

    不死道人只为求道,但他对大道理解从一开始便有了偏差,这条路是否能参见大道钱晨不知道,但他知道不死道人在一意孤行,几乎入魔的状态下,这条道路被他走到了一个分外恐怖的地步!

    万法不侵,物质不灭!

    这几乎是逆修变化之术,另类成就大神通‘胎化易形’几乎大乘的状态。

    ‘胎化易形’,乃是变化之术修到极致的大神通,位列三十六天罡之一,修至小成者,便可以元神离体化为婴儿,或让身躯变化为各种状态,可老可少,或为男,或为女,一旦大成,更能变化为神禽异兽,又能变化天地万物? 可谓尽得周天变化之妙!

    而不死道人以不变为根? 借助事物毁灭的魔相? 毁去自身之伪,自身未曾修炼变化之术? 却另类把握了不变之根。

    因此这条道路修到大成境界? 便是‘胎化易形’的相反道路。

    大神通——‘万法不侵? 物质不灭!’

    不死道人伸出了拢在袖中的右手? 朝着琴音最为激烈之处? 轻轻一按。

    那只在琴音之中褪去死灰之色? 洁白如玉? 肌肤如脂? 犹如新生的手掌? 凝滞了所有琴音。钱晨五指轮拨,激荡发出的无音神雷,犹如撞在了一座无形的墙壁之上,道道琴音被这一掌压住,在不死道人的手掌前,交缠成一片电光的海洋。

    不死道人第二击紧随其后,下一掌往前拍出去,杂乱的琴音倒卷而回,钱晨弹奏的大圣雷音琴七根琴弦赫然断裂回弹,在他手背留下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无用的反抗……除了你掌中的大毁灭魔刀,无论是你这琴音也好,之前的天魔化血神刀也罢,都破不去我的不死魔躯!”

    不死道人低声劝说道:“你的境界本就不如我,如今还想不用唯一能伤到我的手段,未免太天真了一些!”

    “你应该知道,我不会挡那一刀,一刀之下,能否借此摸到那一丝大道,是对我的考验,如今算来,我也只有三分把握能从那一刀之下蜕变!你何不去赌那七分?”

    “你有三分把握,借我一刀成道,但我却有十分把握,那一刀砍下去,太上天魔会夺你根基重生!”

    钱晨脸色难看,心中暗道:“我花了多少心力,才把魔道之身分尸镇压?”

    “其中有祥佑点化,趁着魔道根基未曾稳定之机,斩去根基;又有原始天魔之躯成就,太上天魔李哪吒降世,被我借妙空回归轮回之地的机会破去魔躯;最后还要借助魔穴的机缘,才将其彻底分尸!我辛辛苦苦走在正道的大路上,好好的做我的楼观祖师!”

    “你为什么要陷害我!“(声嘶力竭)

    不死道人松开太上化魔尺,小小的木尺灵光坠落在一旁,看他坦然张开双手,迎着钱晨,笑道:“来吧!”

    钱晨脸色通红,扔下手中琴弦崩断的大圣雷音琴,骂道:“疯子,疯子,疯子!你再逼我……”

    “杀了我!”

    不死道人身体前倾,张开双臂闭上了眼睛,露出一丝期待的笑容。

    钱晨眼中凶光迸射,终于抬起手中的祝融血刃,他身形翻转,右脚在前方的岩石上猛然一踏,长刀扯动,血色的刀气呈无匹之势,牵动了周围残余的毁灭气息。

    一道道刀痕显化,凑成一朵血色红莲,在刀刃之上,于焉绽放!

    红莲业火熊熊燃烧,毁灭了一切,这一刻九幽的黑暗从远方的一线降临,滔天的九幽魔气狂涌而来,融入红莲刀气之中。

    “声势固然浩大,但这些不过无用的花俏,还不如你先前朴实的一刀!”

    不死道人睁开了眼,冷笑道。

    他任由红莲刀气,落在了自己身上,却看刀气突然一转化为一朵业火红莲出现在他身周,一股无形的禁锢之力,突然锁住了他。钱晨这才露出了一丝微笑,道:“你说的没错……”

    “所以这一刀搅动那么大声势,都是为了隐藏我真正的用意!”

    不死道人正要挣脱禁锢,破去那红莲刀气,但外面一层刀气散去之后,虚虚消散的血红刀气下面,却显露出一朵真正火红,有着生命力一般鲜艳绽放的红莲!

    却看到一朵真正的业火红莲,半开着将他含在了莲蓬内……他悚然抬头,目光之中无悲无喜,低声道:“业火红莲!”

    “我从来不将赌注,放在别人的手中!”钱晨荡起长刀。

    业火红莲!

    半成品的灵宝,大唐之中滔天劫运孕育出的灵宝雏形——业火红莲!

    不死道人自己放弃了太上化魔尺护身,只身迎接毁灭,却未想到钱晨在大毁灭魔刀之下,隐藏了一件不逊于太上化魔尺的顶尖法宝。

    而这一刀假作声势,只是为了骗开他所有护身法器。

    钱晨显露一丝笑意,什么叫多宝道人!业火红莲和大毁灭魔刀的意蕴同出一源,即便是元神真人来了都未必能分辨的出两者的气息区别……

    早在钱晨窥破不死道人的根基之际,他便早早定下了这一刀。

    既然杀了你后患无穷,那我便将你封印起来便是,业火红莲在钱晨的几件法宝之中,本质最高,之前的种种很大程度都是骗不死道人放弃抵抗,他以为自己能拥抱毁灭?其实只是为了方便业火红莲的镇压!

    钱晨平平抬起右手,身后五色轮转,反掌下压。

    五色神光犹如华盖一般浩瀚覆盖了半边天际,祭神台微微颤动,无数光华绽放,石台之中一个隐藏至深的身影猛然怒喝出声,他张手打出一道玄光,以势如破竹之势,要钻入业火红莲中,救出不死道人。

    但,这已经晚了一步!

    五色神光随着钱晨一掌,碾压而下,带着禁锢一切,五行轮转的大威能,犹如开辟了一个世界一般,将不死道人打入了业火红莲之中。

    红莲封闭,五色神光更先一步将其刷入青光之中,来袭的大手只能无功而返!

    钱晨还未止步,他奋起一刀,祝融血刃劈开虚空,朝着那人影的藏身之处而去。

    祭神台之上的重重小世界被这一刀斩开,钱晨的身影随之踏入其中,耳道神抱着太上化魔尺,紧随而来,被钱晨随手一笼收入袖中。

    这件法宝失去了主人之后,竟然和钱晨分外配合,不见半点反抗,便半推半就认了钱晨的真元。

    而祭神台处,原本便有诸神开辟的重重神土,如今虽然废弃大半,却有一个隐蔽的世界,藏于其中。

    直到那人出手,方才暴露。

    此刻那个小世界中,也只是一片虚空,唯有头顶星光莹莹,如水荡漾,光辉遍洒世界。

    钱晨微微抬头,头顶的星光璀璨,却都从七枚星辰之中发出,那七枚星辰都是天界星辰的投影,但星力之盛,还要远胜钱晨昔日炼丹之时,周天星现的那一刻。

    而且这并非神通法术,或是神箓请神短暂的接引星力,以此地的浓郁星辰元气,这七点星光至少照耀了千年……

    如此手笔……已经堪比建康的四象周天大阵,等若一国镇压气运的底蕴!

    “我可算知道,金陵洞天之中的龙脉,被用在了何处了!”

    钱晨的眼神骤然紧缩,上方的星辰排列如斗,他能轻易的分辨出这些星辰的真名来——“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

    “不!应该是司命、司禄、禄存、延寿、益算、度厄、上生七星!”

    钱晨低头凝视着身前的七座巍峨石台,每一座石台,都在重重禁法的守护之中,石台之上七盏古朴的青灯在四面白纱的环绕之下,透出一点烛火摇曳。

    那火光乃是气运之火,上借星辰之光,下引金陵龙脉,中间更有一点性命之火在燃烧!

    而之前出手的黑影,便在一座石台之上,冷冷的俯视着钱晨。

    “原来如此!”钱晨凝视着那七盏青灯,他恍然重复道:“原来如此!”

    “禳星延命——七星灯!”

    “难怪那双头狒狒说那两人来过,难怪你要对刘裕动手,难怪你有十足的把握冲击元神!你们好狠啊!司马炎!”

    钱晨得语气越发漠然,他终于搞清楚了魔道和司马家最核心的谋划!

第一百一十二章北斗七星飘摇落,我有灵宝镇气运

    “朕大发慈悲,放你一条生路你不走,你却非要自取死路!”

    司马炎显露鬼仙之躯,魂体缭绕的纯阳之气突地膨胀,将他周身笼罩在道道紫霞当中,虽然还是魂体,但其面目徐徐如生,却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形象。

    他身披黄袍,头戴玉冠,周身有九道纯阳龙气绕延,看上去浑然不像是鬼物,而宛若天降神灵,威严神圣。

    幽冥鬼物乃是天生玄阴,故而极难突破纯阳,成就阳神。司马炎生前便是距离元神只差一线的大修士,突破元神未成身死后,神魂堕落纯阳境界,竟然又能突破鬼物天生的界限,归复纯阳。

    只以修为来说,此人绝对是元神之下当今世上最顶尖的强者之一!

    钱晨唏嘘道:“可怜,可怜……”

    “朕觉得,你应该可怜一下你自己才是!”司马炎冷笑道:“朕没有闭死关,冲击元神,尔等的一切图谋便成了笑话!”

    “尔等应该想不到,此次五位阳神之中,却是以朕为尊吧!朕一人在此,便足以匹敌两位阳神……”

    “没错,我是没有想到!”钱晨没有提起自己以楼观道望气之术查看祭神台的时候,司马炎的气运就像黑夜里的一把火一样显眼。

    他只是感慨道:“原本按照我的估计,你冲击元神未成,又有嵇康《广陵止息》留下的旧伤,本不应该阳神圆满,成就纯阳才是!鬼物要过纯阳一关分外艰难,一般都是冲击元神之时,一同成就!所以我才推断你要闭死关,借助祭神台之能,先赦封为神,纯阳圆满的同时借助众生愿力冲击元神……”

    “我说可怜,是觉得南晋如今的天子确实可怜!”

    “他登基以来,不说英明神武,却也是兢兢业业,南晋的国力本不应至如此地步。没想到,是被你这蠹虫夺取了国运……”

    钱晨指着司马炎的鼻子骂道:“人间有修长生者,不走正道? 贪图子孙气运福报,盗取后代的阳寿? 损耗阴德,自称修子孙。没想到堂堂南晋武帝,却也是如此邪徒。”

    “龙气纯阳? 你本是南晋开国之祖,借助宗庙谥号? 若是不择手段竭泽而渔? 可以夺取两到三条龙气。”

    “金陵龙脉又被前代诸葛武侯封印于此地,借助七星灯阵,又能夺取三条龙气……这还不够,你如今九龙圆满,身系九条龙脉? 以鬼物之躯突破纯阳? 几可比拟尸解仙。”

    “是因为你把如今的皇帝? 也当成了人桩? 借助他来夺取南晋的国运龙气!”

    “难怪当今的天子体弱多病,纵然励精图治? 也只落得众叛亲离,世家背离的下场……因为诸多世家已经察觉到了自身族运的流失,并怀疑到了是与其同气连枝? 缠绕甚深的南晋国运出了问题!”

    “九条龙气……”钱晨冷笑:“助你突破元神是够了!但如此榨取之下,你施展的禁法一旦崩溃,一旦龙气反噬,戳破表面的平静,天灾**连绵不绝,整个中土南方要死多少人!”

    钱晨说着,一边以望气之术,观望了一下被七星灯映照的金陵龙脉。

    只见一条紫气三千丈的龙脉之气,盘踞于众生愿力气运之上,却尽显疲态,龙首低垂,全无昂扬之气,本是盛年的国运,竟衰微至此。

    他倒吸一口凉气,寒声道:“只剩下三百年国运!”

    “司马炎,你够狠!”

    此时司马炎才缓缓开口道:“原来是正道中人!”

    他眼中精光一闪,冷笑道:“那一手天魔化血神刀,大毁灭魔道,谁敢相信是你正道?”

    钱晨不置可否,司马炎目光深邃,头上的玉带冠珠帘微微颤抖,负手道:“大晋是朕的国家,若我司马家再无元神,难道朕要坐视大晋落入尔等世家手中?王导、谢安,用心不轨,已成心腹之患……”

    “借大晋国运助朕突破元神,往后自然有弥补之法,届时有朕支撑,纵然天灾**有一时之患,却是大兴前兆!”

    “至于皇帝……”司马炎神色微微动容,言语之间也并不直呼皇帝的姓名,视如后辈,而是尊重以皇帝敬之,他微微叹息道:“他为我司马家而牺牲,待我突破元神之际,天机揭露,他也必然油尽灯枯而死,如此朕当照拂于他的后裔。”

    “未来的天子,还会从他那一脉产生,届时九泉之下,他也可笑见列祖列宗,名列宗庙之上!”

    司马炎感慨过后,却是冷笑着看着钱晨道:“而尔等口口声声,为苍生天下,还不是包藏祸心,欲以汉代晋!”

    钱晨抬头看向头顶的七颗星斗,叹息道:“诸葛武侯堂堂正正布置的七星灯祭,以自身性命为祭,汇聚残余的仙汉余气,借助金陵龙脉,欲延续仙汉一世气运。其人无愧苍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而你这等倒行逆施,以一国之运,窃众生之机,不惜牺牲南晋国运只为你一家一姓的延续,只为一人成道的小人。有何面目与仙汉丞相相比?”

    司马炎狞笑道:“诸葛武侯又如何?机关算尽,还不是为我等做嫁衣!”

    “他选中的人无非是那刘裕,我司马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勾结魔道,便是为了魔化这七星灯祭!只要将刘裕血祭,便可借助魔法,夺取他身上的仙汉气运,延续我大晋的国运。届时就算我不能成就元神,也可弥补损耗,甚至助我大晋更进一步……”

    司马炎说话之间,张开右掌,七颗璀璨的星辰,从他的掌心上蓦然浮起。

    星辰之间排斥、吸引,相互追逐,最终移形换位,凝出了一个犹如斗杓的形状。

    北斗七星,禳星延命!

    “司生司杀,养物济人之都会也。凡诸有情之人,既禀天地之气,阴阳之令,为男为女,可寿可夭,皆出其北斗之星命也。”——《太上玄灵北斗本命长生妙经》

    那七颗星辰,斗柄直指钱晨。

    头顶的星光颤动,七座石台之上的烛火颤抖,一股冥冥之间从九天降下的浩然气息,只往与钱晨性命相连的那颗命星而去。

    北斗垂落的气息,犹如一柄神剑,直削钱晨的命数寿元。

    司马炎拖延许久,终于完成了这道逆天的法术,一旦星光落下,就算是阳神之尊也要命数败亡,寿元、气运、福禄皆要被这七点星光夺取,转移到其中一盏油灯之中。

    如此灯灭人亡,灯不灭,则为祭品!

    司马炎仰天大笑道:“我在等七星灯阵的法术发动,而你又在等什么?”

    …………

    洞天之外,中土建康城中,皇帝在书房里连连咳嗽,旁边的太监连忙迎上去道:“陛下,早些歇着吧!千万保重龙体!”

    皇帝微微抬头,脸色苍白中带着一丝病态的殷红,微微摇头道:“朕时日不多了!”

    “只念及先祖那边……咳咳!不知是否成事!这毕竟是逆天之举啊!”

    皇帝微微苦笑:“如此倒行逆施……朕不配美谥!”

    老太监带着哭腔道:“陛下,此非陛下之过。若非武帝苦苦逼迫,所行所为非陛下本心……”皇帝抬抬手,止住了他后面的话。

    他在书房之中微微抬头,凝视着外面的夜空,这时,星空之中的无量星力,豁然汇聚于北斗七星上。七现二隐,星光连成直线,勾连起北斗七星,最后星斗动摇之间,一道光芒如剑一般,朝着下方坠落而去!

    那道神光,带着削落气运的伟力,往冥冥之处落去,没入钟山之中。

    皇帝注视着这一幕,微微张口,颤声道:“只因先主丁宁后,星落秋风五丈原!诸葛武侯削落吴魏国运,重聚仙汉余气,尚且要以身为祭,身陨五丈原。先祖动用七星灯祭,削落别人气运,夺取仙汉余气,对大晋是福是祸,又有谁能说清?”

    皇帝沉默许久,对身旁的太监道:“发朕旨意,将玉泉山及建康城周围数郡的皇庄,择其丰美者,赐予十六公主!”

    “咳咳咳!”皇帝刚刚下旨,便剧烈的咳嗽数声,他摊开掩着嘴的袖子,上面一滩鲜血触目惊心,皇帝立足不稳,几欲瘫倒,周围的侍从皆慌乱了起来。

    老太监慌忙上前搀扶,叫道:“唤太医!唤太医来!”

    皇帝冷静抬手道:“不用了!此乃天数,朕获罪于天……天数有易,神器反噬,只求我大晋、司马家皆平安能度过此劫!”

    …………

    星光悠远而苍凉,一点神光,往冥冥之中的命数落去。

    钱晨的望气之术,看到那一点星光,犹如天地法则所铸的利剑一般,直往自己头顶的气运灵云之上削来。一旦削落,莫说气运会跌落谷地,就连头顶肩头,福禄寿元的三把火,也要被石台之上的一盏青灯夺取。

    届时,生杀皆操之人手,只怕连反抗之力都无。

    面对如此危急,钱晨嘴角却勾勒一道神秘的弧度,他依旧站立在那里,任由星光落在自己头顶,气运灵云被一剑削去,赫然动摇!

    此时,北斗摇落的星光,直直撞上了钱晨神魂之中的道尘珠!

    站在开阳石台之上的司马炎,看到自己身前的青灯骤然飘摇起来,犹如风中残烛,只有一线之光。他眼前一黑,感觉自己撞上了一座大山一般,自身炽烈沸腾得气运陡然散去了三分,身周环绕的纯阳龙气都溃散了两道!

    “我在等你自己撞上来!”钱晨伸手一指,稳住了头顶的气运灵云。

    司马炎面色惨变,哀嚎道:“你有灵宝镇压气运!”

第一百一十三章幕后犹有血海道,亿万血怨缠龙气

    当皇帝看到九天之上的北斗七星,都被垂落星光的反冲动摇的时候,脑海里就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的双手无意识的抓紧了身边的桌沿,直到两只手都用力过度,显得失血般苍白。

    从远古天界投射到诸天万界的亘古星辰,让诸天万界的星空,都是同一片星辰在不同方位的映射,而其中的每一颗星辰,都有着一处大千世界般的伟力。

    但在今晚地仙界的星空,为紫微统属,北辰所指的七颗星辰,却犹如风中残烛一般摇曳起来……

    无数疑问,在这一刻涌上了皇帝的心头:金陵洞天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先祖留下对付仙汉余气的七星灯阵,又究竟撞上了什么?是何等可怕的禁忌,竟然会反噬到动摇北斗?刘裕竟是真龙天子、气运所钟?还是……

    皇帝抓着桌沿的手开始颤抖,他脸色一阵变换,终于压不住胸中翻腾的腥气,张口一股鲜血喷了出来,整个人向后倒去!

    “陛下!陛下!”许多侍从都拥了上去,站在皇帝身边的老太监却看了一眼窗外,面孔登时扭曲的不似人色,他瞪着眼睛,惊骇道:“帝星飘摇!帝星飘摇真龙死!陛下,陛下要崩了呀!”

    皇帝此刻已经陷入了深度的昏迷,油尽灯枯之相尽显!

    盘踞在建康上空的国运真龙,这一刻也犹如陨落一般,从众生的气运灵云之上一头栽倒,洒落下大片的玄黄真血,此刻大晋的国运颓势尽显,与其气数相同,同气连枝者,亦举世皆惊。

    玄武湖上,与陶天师并肩而立的老者仰天长叹:“南晋衰微,司马氏……将亡也!”

    玄武湖,乃至整个建康城都在微微颤动,大片的浑浊黄水从湖底,从秦淮河下泛起,黄泥水中夹杂着几缕血色,分外的刺眼。

    建康城乌衣巷口,正在铜雀楼原址之上凭吊的年轻书生突然低头,看着新修好的朱雀桥下,那浑浊黄泥水中,泛起的大片如同铁锈的血迹。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鼻梁,同时伸手探入桥下,抹了一点血色,在指尖微微揉搓。

    “煞气十足……果然是真龙残血!这等龙脉之血,若非百年难遇的地震重创龙脉,等闲可见不到!”

    “好东西……好东西啊!哈哈哈……没想到我等还未动手,南晋自己就撑不住了!”

    年轻的书生仰头狂笑? 这时候他看到了天上的星斗,瞳孔骤然收缩一线,犹如毒蛇一般。

    “北斗动摇?该死的……司马炎到底用七星阵截断了谁的命?就算是中土之主? 九龙汇聚的真龙天子,也不应该有如此反噬才对!他截的是天帝的帝命吗?”

    …………

    司马炎并不知道? 自己妄动七星灯,引动七星阵截命断运? 引发了何等可怕的反噬。

    若非七星灯威力不足? 只能咒杀元神之下的修士? 因此撞到道尘珠上? 反噬回来的力量也并非最强。可即便如此,和司马炎完全纠缠在一起的南晋国运? 依然被反噬之力彻底重创,甚至付出了当今皇帝的一条命!

    而钱晨这边话音刚落,就有一道血色刀光从身前纵起? 然后幻化成一条血河,浩浩荡荡? 散发着凛然煞气? 令人不可直视。只是远远的看上一眼,都仿佛有刀气自体内刮骨而过一般。

    血河奔涌间穿过七座石台,甚至跨越了头顶的七颗星辰……

    在七星之间,河道九曲而过,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魔性变化,司马炎站在开阳灯前,面前摇曳的灯光都在这一瞬间,被压到了最低,仿佛要熄灭在杀气之中。

    他抬头看见钱晨已经斩开石台上密密麻麻的重重禁制,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但这一刻,受到重创的灵识被刀势所摄,几乎难以运转,纵然勉强提起法力,祭出护身法器,但面对钱晨这般几近不可思议的刀势,也是白给。

    血河九曲,其中的变化难以言述,司马炎全盛之际都要谨慎应对,如今状态大弱,几有措手不及之感。

    长刀所向……

    两人之间相隔着,本质已经接近灵宝的七星灯,灯火暗淡到紧紧的贴着灯芯。

    “天魔化血神刀!”

    司马炎识海之中,只来得及再转过一个念头:“这般的天魔化血神刀,真的是出自正道之手吗?”

    “好一个堂皇正气的魔刀!”

    “将天魔化血神刀修到这般境界,是正是邪已经没有区别了!”

    开阳灯暗淡的灯火,陡然一盛,青紫色的灯火变化为血色,灯火映照之下,司马炎身后微微摇晃的影子骤然扭曲了起来,开口低声道。

    周围的石台之上,七星灯燃烧的火光也尽数化为血色。

    司马炎身后的影子,眼中泛起血光,一条手臂粗细的血龙从开阳灯火中飞出,见风就长,越变越大,来到钱晨面前的时候,已经化为了数丈长的血龙。腹下龙爪扭曲狰狞,头顶龙角平直如牛,身上龙鳞带着骨刺,在血河之中翻腾如意,最后逆流刀光而上,直逼钱晨的面前。

    钱晨只得挥刀下劈,斩落龙首!

    断成两截的血龙首尾环绕,犹如衔尾之龙,形成了一个血环,将钱晨斩出的残余刀气尽数吞入了血环之中。

    “血海神通术,幽冥两界环!”

    钱晨抬刀冷冷道。

    他已经明白来人是谁了!

    “我早该想到,九幽血海执魔道之牛耳,九幽在的地方,血海必然不会无视!”

    只在看到血龙身上那些颇似无间魔龙的种种痕迹,钱晨便已经猜到了许多。妙空以九子母天鬼为根基,后来根基被斩后,重修无间魔龙,乃是借助夺舍血魔的机缘,才将血海九幽两道真传合一,方才开辟的真法。

    “天魔化血神刀,乃是九幽魔祖参悟我血海所创的至高魔道!这九幽魔龙,却是我血海魔祖参悟冥河所创,克制天魔化血神刀的法门。”

    司马炎身后的影子,平静开口道:“司马炎,你真是个废物,居然被低你一重境界的人算计。若非我及时出手,被劈上这一刀你死是不会死,但冲击元神你就别想了!”

    “九幽在明,血海在暗!”钱晨感慨道:“魔道的布置,果然滴水不漏!”

    “我早该想到,九幽道主持之事都在明面之上!但七星灯阵乃是诸葛武侯遗留,司马懿后来又至,破去了武侯的手脚,给司马家留下了这份底蕴,司马炎想要借助魔道改造七星灯阵,必然有另一方主持者!”

    “让你们相互牵制……似司马家这般喜欢搞平衡的货色,怎么会只托付九幽道一家!”钱晨语气十分的平静,并未因为前番算计失败,感到有什么不安。

    此时他身后传来一声赞许道:“了不得!现在的道门真是了不得!”

    钱晨向后一瞥,只见一位苍鬓中年人提着刘裕,从外面的祭神台走了进来,附掌笑道:“如此魔刀,如此魔道,你真乃天生的魔种。之前种种算计,亦称得上高远!我倒是好奇,你竟是哪家道门培养出来的俊才……可愿投入我血海门下,做一位圣子?”

    “圣子?”钱晨好奇道:“是你们血海道对高级天材地宝的称呼吗?”

    “圣子乃是经由血海重生的魔胎,亦是我道掌教的候选人!更是血海魔祖的血脉亲子!”血海道的阳神真人微笑解释道。

    钱晨嗤笑一声:“那算了!我爹你们认不起,我怕血海魔祖他遭了天谴!此事且不用再提!”

    “像你这般有趣的年轻人,我真不忍心就这般杀了!”苍鬓中年人叹息道:“好在圣子未必一定是人,将你炼成血神子,浸入血海中与亿万血神子厮杀,也能诞生一尊血海魔胎!”

    钱晨微微侧过头去,凝视着其他方向的七星灯……

    那道血影看见他的瞳孔之中,浮现一丝淡淡的紫气,微微一惊,道:“先天紫气,望气之术!原来,你竟是楼观道的人!”

    此时,钱晨一颗心正不住的往下沉,虽然挺看不起司马炎此人的种种行事手段,但钱晨不得不承认,此人在篡夺南晋国运修补元神,乃至熔炼纯阳龙气,晋入阳神境界之后,是他平生所见最为顶级的阳神之一!

    修为绝不逊于昔日的孔雀妖王。

    钱晨能算计他,大半是因为大毁灭魔刀的余威,令其不想在冲击元神之前稍有损伤,而骗出他施展七星截命之术,正面撞上了道尘珠的镇压之威。

    太上道尘珠这件灵宝,说实在的真是废物。

    若是司马炎老老实实的正面动手,这位大爷绝对动都不动分毫。

    就如孔雀妖王化去钱晨肉身时,这位大老爷的作风一样,若非钱晨算到了孔雀妖王最强之处也是它最弱的地方,算到在其腹中除去五色神光之外,它再无其他可用的神通。以钱晨**重生之际那手无缚鸡之力的状态,早就死了八百次了!

    换做太上其他两宝在手。

    哪怕是昆仑镜,开山斧之流,钱晨都敢硬抗几尊元神。

    好不容易靠着智计百出,算计了司马炎,方才那一刀砍下去,虽说杀不了这种鬼物所修,分化能力最强的阳神,但钱晨可以保证,这一刀下去,司马家付出无数心血,筹划许久让司马炎冲击元神的机缘,定然是全没了!

    但魔道暗藏的底牌,着实令人一惊。

    那魔头前去擒拿刘裕之际,都能以血影分神拦住钱晨这一刀,这叫钱晨只能暗叹一声……终究是勉强上阵,从魔道那边获得的信息,不足以分析出更多的东西。

    苍鬓中年人可以分化血影,所修的应该是血海道《血海魔经》号称‘无间留影,血影神功’的血神篇。

    只看他仿若寻常中年人的肉身,还以为其本质寻常,但实质上,那肉身只是无数血神子汇聚所化。他摇身一变,便能分化千万血影,合身扑上,能将一座百万人的城池,盏茶之间化为死地,将所有人统统炼化为血影。

    阴神之下的修士,都经不住此人血影一扑。

    刘裕何等英雄,武道修为和一身枪术,都是钱晨在中土仅见,还不是此人轻易擒来。

    如此两人前后联手之下,钱晨算过自己的种种手段,也没有超过两成的把握取胜。

    而那仅有的两成,还是钱晨燃烧金丹,破碎法宝,搏命换来的。所以,如今唯一的机会,便是让这两人让相互忌惮,不能联手!

    钱晨心中闪念而过,浮现方才血影出手时的种种。

    那开阳灯火焰转为血红,才让血影得以附身司马炎的影子。而七星灯燃烧的火焰,乃是北斗星力和龙脉气运混合点燃的天命真火,龙脉本质最为正气浩然,根本容不得一丝邪气……

    想到这里,钱晨心中便有一丝猜想,随即便以望气之术,重观七星灯承载的龙脉气络。

    七盏青铜古灯之上,丝丝缕缕脉络相连的气运,牵连着数股庞大的龙气,每一道都接近一条完整的龙脉,。龙气通体赤红,犹如赤龙,通体燃烧着炽热的火焰,其中更隐隐浮现一柄赤气冲霄的神剑高悬,一旦有人触犯龙气,便会牵动剑影刺下,几有元神大成之威……

    若非刘氏子,便是身首两处的下场。

    “相传仙汉刘氏开国之祖,乃是天界赤帝子!如今看来,竟然不是虚言!”

    钱晨有些无语,这位赤帝子行事作风,有些不太堂皇正大的样子。

    昔年仙秦尚在的时候,据说此人亲眼见过始皇帝的仪仗,那时候他可没有什么赤帝子斩白帝子的威风。据说是两股战战,身颤兢兢,不敢抬头!若真是天帝子裔,未免也太过……识时务了!

    但龙气的种种堂皇,都是之前的残余……

    如今的龙气除了赤气之外,几道龙气之上还缠绕着无数生灵怨念和诅咒,这滔天的怨气化为血焰,燃烧着缠绕在龙气之外,叫龙脉双目赤红,魔气缠身,赫然已经被咒法束缚魔化!

    “仙汉并未失德……为何会有这般滔天怨气?”

    钱晨神色凝重,想起七星灯阵魔化之事,便知道此事定然脱不开魔道的手笔。

    “仙汉余气,已经尽数被污!”钱晨恍然道:“若是司马炎按照原来的计划,借助七星灯祭,盗取仙汉气运弥补南晋的国运损伤,那岂不是……”

    龙气之上燃烧的诅咒,何止数百万人!

    浓厚的血怨之气让钱晨都有些战栗,一旦这般被污染的气运和南晋国运合一,虽然表面上恢复了气运,但实则再也无法摆脱与魔道的纠缠。

    那时候,魔道只怕就能光明正大混入晋朝内部,与道门分庭抗礼!

    钱晨面色一变,冷声喝问道:“司马炎,你可知仙汉余气已经尽数被魔化,早已为魔道所得……”

    司马炎猛然抬头,眼神之中的震动几乎无法掩饰,但他很快压下了追问此事的冲动,冷哼一声,正面堵住了钱晨。钱晨微微垂目,凝重道:“昔年魔劫之际,天下战乱,那几个入寇中土的胡人所建的伪朝,亦名为汉。而且造下的杀孽最重,视中土百姓为两脚羊……”

    “这,应该也有魔道的手笔罢!”

    “借助言灵之力,将中土百姓被胡人屠杀的怨气,缠绕于汉统之上。”

    “借此把季汉收拢的仙汉余气,诸葛武侯以七星灯镇压的汉统龙气,诅咒魔染,毕竟七星灯只是诸葛武侯一道遗留的仪轨罢了!怎能防备魔道数千年来时时刻刻得魔染和污浊……恐怕,尔等早就想借助仙汉龙气,再开一个魔道王朝!”

    “司马家的所为,正好给了尔等的机会,他们与虎谋皮,还以为让司马炎成就元神之后,可以设法摆脱你们!”

    “还以为牺牲的只是南晋,可以让他司马家的利!”

    “岂料,你们本来就想将整个南晋王朝,连皮带骨的吞下去!”

    “啪啪啪啪……”

    一阵掌声从血海道苍鬓中年人那边传来,他赞叹道:“楼观道的望气之术,果然不愧是文始道尊亲传,其观天下大势,梳理气运脉络,观望一国一朝,一家一人的祸福劫数,无有不中!我等算计数千年的东西,你看一眼便猜到了大半,还好楼观道没落许久,不然我魔道的许多算计,还真瞒不过你们!”

    “灭的好啊!”中年人感叹道。

    他眼神之中满是残酷,冷冷一笑道:“奈何有你这个死剩种!”

第一百一十四章万年血怨咒厄沙,有我钱晨便有天

    苍鬓中年人说完那句话后,情绪渐渐收敛,恢复了魔道的冷酷和漠然。

    他一拍腰间的法宝囊,手中顿时出现一面漆黑长幡,这长幡之上绘有种种丑恶凶残的魔鬼,个个睁着怪眼,磨牙吐舌,仿佛咆哮如生。

    这些魔头一个个都遭受酷刑,斩首、腰斩、长钉穿身、扒皮抽骨,污血从他们身上流出,汇聚成一片血色的海洋!

    就在这杆大旗出现的瞬间,只见成百上千张面孔都在旗帜上浮现出来,一个个露出种种狰狞痛苦的表情,疯狂的嘶喊着。

    他抬头看向钱晨,冰冷的眼神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残忍意味,只见他一挥大旗,身影瞬间从旗帜背后消失,而原地只有无数重叠的模糊血影,在旗帜之后显现。

    随即成千上万的血影从老魔所在的位置冲出,每百道血影,便会裹起一面旗帜。

    那无数的旗帜上下翻飞,或隐或现,随着漫天遍地的血影,铺满了七星灯所在的这片小世界。

    钱晨摸了摸下巴,看着那变化莫测的旗帜,摇头道:“厉害!血神子一旦过万,无边无际,极是难缠,更能自行布成血海大阵,引来九幽血海显化!”

    “血神子在血海之中不死不灭,除去极少数避魔法宝可以克制,几乎无敌!”

    司马炎闻言,在他身后冷笑道:“你对魔道的神通倒是门儿清!”

    “普普通通吧!”

    钱晨坦然承认道:“不过他这血神子火候还不到,弄出的血影虚虚实实,不过三千六百个!还需要以血神子持着布阵的旗幡,才能布下魔阵。我观这阵法脉络,应该只是血海大阿修罗魔阵的旁支之一——血海迷尘阵!”

    石台外铺天盖地的血影中,传来一声尖啸:“居然连血海迷尘阵都知道!这一代的楼观道真传,莫非还看过《血海魔经》?”

    “略懂!”钱晨解释道:“血海魔阵乃是血海魔祖以九幽血海为基所创,一旦布下完整的血海魔阵,犹如九幽血海出现于世间一般,但血海之中的种种变化、诡异,亦可独立为阵。”

    “这血海迷尘阵,便是九幽血海之中常常刮起的毒沙风暴的一重变化,布阵之后,除去招来九幽血雾腐蚀神识,遮掩血神子。更有三十六种九幽毒沙,可以蚀魂,腐骨,迷神? 荡魄,穿肠? 溶血……”

    那无数血影沉默了。

    密密麻麻的血影围绕着钱晨所在的开阳石台,旋转起来,犹如血色的风暴一般。

    三十六面魔幡已经在四面八方立下? 丝丝缕缕的血雾,从魔幡上的魔头口中吐出? 缓缓遮住了周围。

    钱晨立于血色风暴的风眼处? 如同整个天地都向他淹没而来。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血海魔阵的隐秘,不少血海道的真传都未研习过。你若还能显露血魔真身,不受这血海魔阵的影响,倒是真正能吓我一跳!”

    钱晨心中暗道:“若非我把魔身封印在了魔穴,我的血魔真身掏出来比你还大!”

    “吓你一跳……呵呵!”

    血海道的老魔头见他不再回答? 也不知道有没有松一口气? 反正很是得意? 冷笑道:“要不然? 还是乖乖领死罢!”

    钱晨抬起祝融血刃,将玄黄如意拢在袖子里? 插科打诨道:“要不,咱们还是考虑一下血海道圣子的事情?”

    “晚了!”

    老魔的血影一挥阵旗,四方的血雾骤然翻腾? 犹如浪潮一般,朝着开阳石台卷来,血雾之中一道道黄沙漫卷而来,开阳石台密密麻麻的禁制灵光稍稍沾染,便被侵蚀溃散。

    “万年血怨咒厄沙!”

    黄沙纷纷扬扬的落下,将钱晨团团围住,犹如活物一般朝着钱晨体内钻去。

    站在不远处的司马炎不小心也沾染了一丝,护身的六条纯阳龙气都肉眼可见的泛起了一点黑斑,他的魂体仿若迎来了无数人刻骨铭心的诅咒,让司马炎一时失神,随即便运起法力,炼化那点黑斑,然后避之不及的躲开黄沙。

    他对血海道的老魔更添一重忌惮,显然钱晨之前的话,并非是毫无影响。

    咒厄沙,乃是九幽血海之中最为常见的毒沙之一!传言是坠入九幽的灵魂,临死前若是不忘仇恨,带着怨气落入轮回,他们魂魄消散前的声声诅咒,便会落入血海。

    日积月累之下化为此沙。

    此沙乃是亿万人言灵咒怨所化,亦是天下间最好的诅咒载体!

    钱晨身上黑白两色的光芒轮转为太极,朝他涌来的咒厄毒沙,在太极图的消磨下化为点点纯净的愿力。

    一波一波的咒骂和怨恨如潮水一般涌入钱晨的识海,千夫所指无疾而终,便是如此的局面,但任由这般诅咒如何强横,却始终未能动摇道尘珠的灵光半分!

    血雾的遮掩下,一道血影已经扑倒了钱晨的面前。

    钱晨心生警惕,手中祝融血刃扯出一道刀光,背生双翼,足踏赤龙的魔神再次于刀光之中浮现,将那无形无质,唯有一线血光是其本质的血影斩为两段。

    血色的刀光吞吐,将血光一吞而下,瞬间炼化!

    血雾之中一声闷哼,天魔化血神刀,终究是九幽魔祖观血海真形而创,最为克制血海道的刀法。

    除去兜率真火,太阳焚绝神光线等极少数克魔神通之外。

    少有可以如此轻易炼化血神子的神通……

    可血雾之中扑来的血神子并非只有一只,而是成百上千的弥漫过来,无数血影穿插交织,钱晨挥舞雷芒电锁,化为独角雷虬护住自己,同时刀光挥舞,连连斩杀靠近的血神子,但不过三个呼吸,偶天盖地的血光便将独角雷虬污秽。

    一条沾染血迹的淡黄丝绦坠落在地,被钱晨挥袖收起,他一荡刀光,化为一条血河环绕自己。

    但那密密麻麻的血神子,还是超乎了天魔化血神刀能斩杀的范围。

    数十只血神子融汇为一道血影,生生渡过了血河,这时候钱晨大袖一张,其中的太上八景炉张开炉口,将那道粗大的血光一股脑的吞下。

    如今业火红莲封印了不死道人,玄黄如意、天罗伞和磁光瓶给予了分身,大圣雷音琴残破,剩下的龙雀环等法宝又不耐血光污秽,太极图要消磨咒厄神沙的诅咒,血神子此恶物又不入五行,不受五色神光的克制……

    钱晨还要防备身后的司马炎!

    他的念头飞速的转动,抓住每一点气息和破绽,一时间钱晨心力交瘁,额头之上渗出了几缕冷汗!

    闪念间,钱晨已有应对。

    他天魔化血神刀反转,刀气横贯一道血河,朝着身后的司马炎劈出了一刀,同时反手拔出琴腹中的我执刀。

    刀光犹如冰魄,带着冻彻一切的寒意席卷而去,生生在无穷血雾之中劈出的一道雷音!

    冰魄神雷席卷!

    刀光变化将那血雾之中的无数血神子一并冻彻,化为纷纷扬扬的血色冰屑!

    “冰魄神刀!寒光化雷!这是广寒宫的手段!”血雾之中传来老魔的怒吼道:“楼观道、广寒宫、九幽道、还有我血海道的手段,你究竟是谁?”

    司马炎面对朝着自己而来的一线刀光血河,不退反进,露出一丝冷笑,身上六条残余的纯阳龙气汇聚,抬手便是六龙咆哮。

    龙气降服于他的掌下,随着一声龙吟,三条龙气便破开了天魔化血神刀,另外三条龙气直接撞在了钱晨的背后,一片五色光华浮现,生生受了这一击。

    “五色神光!”血雾之中那人低喝。

    钱晨忍着内腑的震动,也冷笑道:“降龙伏虎!”

    司马炎赫然也借助纯阳龙气,修成了天罡三**神通之中的另一种大神通,虽然还只是降龙,尚未伏虎,属于小成。

    但这一式神通具备倾天巨力,一道法力犹如龙脉之动,几有搬山倒岳的力量,五色神光未能完全护住他,让钱晨肉身受创,不得不运转先天阴阳气,才勉强弥合肉身,使其没有崩坏。

    冰魄神雷之机弥散,劈碎了一片血雾,终于令灵机有流动的空间。

    钱晨五指虚握,一片电光从虚空浮现,随着内五气翻腾,滚滚雷音从他脏腑之中传出,那令灵机流动的一线空隙之中,雷机汇聚。

    瞬息之间,便有五道雷光从钱晨的五指浮现——随着拇指的乾元神雷、食指的五行神雷、中指的混元神雷、无名指的两仪神雷,加上最后缠绕在小指上的大威神雷虚握成爪,五雷汇聚于掌心!

    一道犹如鸿蒙初紫的蒙昧雷光,于焉迸发。

    “紫霄天府雷!”

    钱晨掌握五雷,劈出一道犹如细小雷蛇一般的电光。

    这小指头粗细的电光,却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在离开钱晨的掌心之后,雷光瞬息之间弥漫开来,从细小的雷光枝桠蔓延出去,到了石台之外,已经是一条条张牙舞爪的雷龙,瞬间将血雾粉碎……

    雾气中的血神子在雷光劫灭之下,被一条条紫霄神雷缠绕,滋滋不断,然后血影溃散飞灰湮灭而去!

    “神宵派的掌握五雷!你究竟是谁?”血雾之中的老魔狂怒道。

    这一道紫霄神雷未能撕裂已经布置好的血海迷尘阵,但却也在阵法之中撕裂出了一道巨大的伤口。

    五色神光,降龙伏虎,掌握五雷……

    在短短的数息之内,便有三种名列天罡三十六的大神通现世,若非魔道神通不入天罡,血海魔阵亦能称得上一种大神通!

    钱晨咽下一口血,方才血海魔阵压制住了清灵之气,天地之中灵机不足,他不得不以内腑五气,勾连五色神光于脏腑内摩擦,内运雷机而成五雷。

    再次震动了脏腑,加重了伤势。

    休看他逼退血神子,刀砍司马炎,但两人只是暂时落于下风,根基无损,这样的神通刀气,他们还能接下数百道,但钱晨已经无力同时抗衡两人。

    除非拼命,否则无一丝的胜算。

    但要钱晨自爆金丹拼命,还不如钱晨直接舍身魔道,跟血海道老魔夺取血海魔阵得主导权,以天魔夺基的魔法,重修血魔真身呢!

    他那两颗金丹,还是真正结丹的胚子,阴阳五行,再来一次,可没有下一个孔雀王成全他这么好的道基了!

    “好在我早有准备!”钱晨冰魄神刀、天魔化血神刀双刀合并,轮起两把长刀,连番砍下,冰魄寒气将司马炎暂时冻结在身后。

    刀气化为的血河,将钱晨的身影遮蔽。

    他右手一翻,拿出仿制的神器腾空剑,震动其中的罗天仙箓,也不再顾及面子,一声低喝道:“烛九阴救我!”

    祭神台的气息缓缓转动,这重重世界深处,突然开辟了一条空间裂隙。

    钱晨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原地!

第一百一十五章太上灵珠神通妙,一点南斗藏精神

    天魔化血神刀的刀光散去之后,欺身而上司马炎和蜂拥而来的无数血神子,只能看着空空荡荡的石台,无能狂怒!

    钱晨早在冒险闯入魔道的大本营——祭神台之前,便想好了退路。

    虽然中间出了七星灯这般出乎钱晨预料的意外,但他所谋划,借助祭神台和罗天仙器之间的联系而铺设的后路,却不受此影响。

    故而他一震动罗天仙箓,便轻易烛九阴让打开了一道空间裂隙,在力压两大阳神之后,一身转战罗天世界。

    至于司马炎和血海道老魔,他们追不上来,当然是自己不中用啊!

    钱晨勉强站直,在罗天世界的星空之中盘腿坐下。

    他内腑被司马炎以能极大程度提升法力真力的‘降龙伏虎’所创,为了劈开血海迷尘大阵,又强运内五气,打出紫霄天府雷,因此所受的内伤极重。

    若非修成了五色神光的大神通,内炼之术远超同济,勉强护住了脏腑。

    如此重创,至少能废了钱晨的肉身!

    钱晨口中不断流出粉红色,带着细小气泡的血沫子,他随手抹在手上,低头看了一眼,继而忍不住咳出更多的血沫。

    “挫伤肺金,大摧心火,肝木焦枯,脾土壅郁,唯有肾水化育,依然不受影响!”钱晨内窥五气,忍不住开口苦笑道。

    肾水为什么不受影响?

    因为钱晨五色神光小成,可以轮转五行,就算肉身崩溃都可以慢慢重生恢复,肾好!修道人的肾,不可能不好!我还有阴阳二气,我还有本命剑胎,肺金生水,肾强无敌。

    “颠倒阴阳!”

    钱晨的一身法力,缓缓分化为阴阳二气,相互追逐,犹如阴阳鱼一般显化于他身后!

    先天阴阳二气运转之间,侵入他肺腑的异种法力,纵然带着龙气的性质,分外的顽固? 却也不敌太极图消磨化为精粹的元气,被钱晨轻易炼化。

    肉身上的伤势,更是随着阴阳二气的颠倒运转,而尽数褪去。

    五色光华流转? 重新巩固内腑五气……不过用了莫约一日的时间? 钱晨便恢复了全盛之姿。

    “颠倒阴阳真好用……用来修复庐舍? 实在是一等一的大神通!”钱晨一番内视? 发觉自身的伤势已经随着阴阳二气的运转尽数褪去? 不禁有些期待起真正结丹的那一刻。

    经过此次建康之行的许多磨练,钱晨已经能隐隐把握先天太极丹和五行天遁丹之间的一丝联系。

    阴阳五行? 乃是元气本源? 其中的那一丝联系,便是‘斡旋造化’大神通的玄妙所在。

    只要能把握这一丝玄妙? 就算没有修成小成的‘斡旋造化’,钱晨也可以将肉身随时解化为阴阳二气。

    到时候,再遇到这般局面? 钱晨只消把自己化为阴阳二气? 作太极图那么一卷,什么血河大阵、降龙伏虎? 任他来攻? 多顽固的法力,都能叫它返本归源,化为精粹的元气。

    放手任由他两人消磨,钱晨能转个一甲子,还不耽搁修为。

    而不必如今日这般,血河大阵一罩,天地灵气被血雾侵蚀,钱晨许多手段都无法施展,就连劈出一道紫霄神雷,都要运转内五气!

    届时,世间九成九的神通,都只要太极图一转便能化去,他只怕连天罗伞都不需要了!

    那时世间绝大多数的护身法宝,还真不如他肉身所化的太极图……

    “等此间事了,我便远赴海外结丹!”

    这段时间剑斩的杂鱼,最差也是一尊阴神,钱晨都快忘了自己还是一位‘通法’修士了。

    虽然这位通法修士已经有两枚至少一品的金丹,虽然这位通法修士大神通都修成了几桩,但归根结底,他可还是一个小修士啊!

    “毕竟我的本体乃是先天灵宝,这具肉身只是皮囊罢了!皮囊结丹,关我本体何事?所以我还是通法境界。就算我这具肉身修成了元神,飞升成仙了!我也还是通法……”

    “真正要成就结丹,还得修成斡旋造化才是!”

    钱晨心中信念坚定,虽然他之前骂道尘珠是废物的时候,可不是这样想的。

    将两柄神兵放在膝上,引出本命剑气缓缓洗练,钱晨素手开始接上大圣雷音琴的断弦。

    随着罗天世界中的星空一阵变化,人首蛇身的烛九阴便出现在了钱晨面前,一脸正色,仿佛已经完全忘记了钱晨之前从(lang)容(bei)不(bu)迫(kan)的求救。

    “大哥这是想要修成天罡大神通之首的斡旋造化吗?”

    烛九阴一眼就窥破了钱晨的打算,感叹道:“造化之道,其妙万方,想当初仙秦赦封大方士,便须要方士掌握一丝造化的皮毛,我十二个兄弟全盛之际,搏杀道君也只是等闲,但要修成此等神通,却连想都不敢想!”

    “毕竟灵宝仙器,虽然为造化之精要,可若想掌握造化,却比生灵难上千百倍!”

    烛九阴敬佩的看了钱晨一眼:“若是大兄能掌握斡旋造化,届时救我等脱离本体,转世重修,便轻易了百倍!”

    “好吧!看你这么会说话,我就把前面的事情忘了吧!”钱晨心中暗许道。

    面上钱晨却十分凝重,道:“这么说,徐福也掌握了斡旋造化?”

    自从知道了徐福还在人间,甚至有可能是蓬莱三宗背后的那只黑手,钱晨就把徐福隐隐看成了自己在人间的一尊大敌。

    烛九阴对徐福也极有敌意,嗤笑道:“若非如此,他哪敢打我们兄弟的主意!”

    “此去海外,我会留意蓬莱三宗的踪迹的!”钱晨微微点头道。

    仔细算一算,除了窥视中土的蓬莱三宗,雄踞海外的龙族不但与少清冲突不断,而且和自己的命格也隐隐犯冲!

    还有那位开辟阴山鬼国的元神鬼仙——黑山老妖;加上《太阴斩情刀经》和广寒宫那群老女人的孽缘;甚至是天师孙恩,也有很大一部分实力是在近海……

    如此算来,海外之行的麻烦,似乎也极是不少!

    不过那些都只是因果牵连,眼下还有一个司马炎没解决呢!血海道掠回了刘裕,七星灯祭在即,魔道全部实力缩回祭神台处,只以如今正道的人手……

    谢安和钱晨两人,就算一晃显化出三头六臂来,只怕也干不过呀!

    钱晨凝思算计,此次对付司马家,是三位天师主持的大局,正道一方的实力,都是在他们三人的把握之中。

    这三个老贼的算计,自然不会告知钱晨,虽然知道他们必有暗手埋伏,但钱晨一贯喜欢将主动把握在自己手上!

    “俺从来就不喜欢太被动!”——前·太上珠珠·被动盘玩的手串·道尘

    烛九阴看到钱晨低头,一副凝思苦想的样子,心中着实是松了一口气,这位盘古大哥什么都好,就是行事作风太像始皇帝,本体更是一颗实心的珠子……自己也怕他记恨啊!

    烛九阴忽然想起一事,估计能分散他的注意。

    当即便低声道:“大哥!之前布下七星灯阵的那人,委实是算计精深,似乎早就发现了罗天世界的来历,甚至窥破了我的跟脚。”

    “在我沉睡之际,于罗天世界之中留有布置!还是我将二心魔猿重新收归麾下,才得到了一些线索。二心魔猿那家伙,好像还答应了那人一些事情!”

    “哦?”钱晨微微挑眉,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位季汉丞相。

    本以为司马懿这个老妖怪来过一回,应该清理干净了武侯的后手,但如今看来,武侯的其他布置或许被破解,但司马懿绝对没有窥破此地方仙道遗迹的跟脚。

    不然一尊罗天仙器摆在面前,司马懿只怕豁出半条命来,都要想办法炼化一二!

    烛九阴看钱晨注意力终于转移到了这上面去,便把二心魔猿真灵摄来。

    如今的魔猿一身金甲,代表魔性的首级,已经化为神首面上赤红的魔纹。神性和魔性在烛九阴的帮助下完全合一,虽然还有几分桀骜不驯,但也恢复了大半的理智。

    但他不知钱晨本质的可怕,在钱某人面前很是有几分嚣张,除了烛九阴,谁也不给面子。

    烛九阴狠狠的瞥了他几眼,才让他老实低头道:“俺确实答应了那人一件事。”

    “此人对俺有恩,俺如今孑然一身,旧日种种都已淡却,但唯有承诺不忘。所以,若是神主让俺食言,请恕俺不答应!”

    烛九阴对钱晨对视一眼,点头道:“我有愧于你们,自然不会强迫你答应什么。可此事的种种,当与盘古大哥分说一二……”

    “神主……属下只遵从于您的命令。其他人我一概不认!”魔猿很是硬气。

    “你……”烛九阴假惺惺的提高了声调。

    “好了,别演了!”

    钱晨抬了抬手,毕竟我小弟的小弟,不是我小弟!

    除了那些知道厉害的先天灵宝,仙器法灵,有几人能看穿他的真实身份?

    如今他不过‘通法’境界,被人看低一点也完全正常。这老猴子有了烛九阴撑腰,已经硬气了起来,完全忘了当日在自己面前瑟瑟发抖的样子……这些末节,等有空再帮他加深一下记忆好了!

    “你说诸葛武侯对你有恩,应该是指,他助你镇压魔性这件事吧!”钱晨语气很是笃定。

    老猿微微一愣,哑然的神色证实了钱晨的猜测——他口口生生说自己依靠大毅力和大智慧,镇压了魔性,原来也只是吹逼!

    那些完全信了他的邪的魔道中人,如今提起来还会心有钦佩。

    要知道,当日诸神同坠,陷入九幽,加上所有旧识尽数死去,幕后黑手竟然是旧日尊主,那一刻吞噬它的魔性,堪称可怖可谓。

    而就连钱晨,都只能在魔性刚刚有所根基之际,自斩一刀,如今还常常被那魔念的残余所困扰

    所以唯有魔道才知道,在如此情况下,还能挣扎而出反手镇压魔性的心性是如何恐怖。

    但这老猴子居然完全是靠着这般自卖自夸,唬住了这么多老魔头。

    老猴子不情不愿道:“我遇到诸葛先生之时,还被魔性所困,幸好得他点醒一二,才明悟本身,将魔性重新镇压!因此也答应了先生一件事情,必须等到他所说的那一刻,才能下手去做!”

    “那一刻,是刘裕被血祭之时,对吗?”钱晨突然闭上了眼睛。

    老猴子有所犹豫,烛九阴看了他两眼道:“连这也说不得吗?哼!”

    老猴子挠了挠头,道:“许是吧!可俺不知道谁是刘裕啊!”

    “就是身怀仙汉余气……”钱晨突然想到,不是谁都有自己这般的望气术,能看穿刘裕的气运,就连司马氏,也是从司马懿开始算计了许久,才最终锁定了刘裕。

    当即改口道:“就是七星灯祭的主祭品!”

    老猴子微微点头,抠着脚道:“先生的交代,的确是如此!”

    “武侯好算计!”

    钱晨睁开了眼睛,长身而起,凝视着周围的星空道:“司马懿、魔道、司马炎,只怕都被他算尽了!七星灯祭,七星灯祭……原来祭的不是刘裕,而是南晋的国运!”

    “原来你早就抛弃了仙汉的余气,选择了借助新朝的龙脉,重新开辟一个王朝……可你,怎会如此选择?”钱晨有一丝动容和感慨。

    世间只怕没有人不知道,汉统对丞相的意义!

    所以连司马懿都没有考虑过这一点,若非刘裕就在眼前,而钱晨又记得此人开辟的新朝是刘宋并非刘汉,只怕都不会想到,为了延续汉统,鞠躬尽瘁一世的诸葛丞相,最后的选择竟然是告别了‘仙汉’,去缔造一个新的时代。

    他没有再去挽回那旧日的余晖,而是将自己与过去葬在了一起,将希望托付于新朝。

    钱晨能想到,在司马炎冲击元神之际,七星灯阵逆转,以司马炎为祭品点燃仙汉余气,强行逆转南晋国运,将这股滔天气运融汇与刘裕身上。届时,司马师见证这一且之后,心中是何等的恶心。

    杀也杀不得,只要看一眼都会恶心!

    司马家开辟的王朝,国运却归属于一个外人。

    而那时候,司马炎被血祭,司马师独木难支,天下世家见到了刘裕,又会何等的欣喜,会如何名正言顺的下手分割司马家的权柄,留给刘裕发展的机会。

    钱晨昂首看向罗天世界背景的浩瀚星空,突然回头问道:“这满天星辰,究竟哪一枚是诸葛丞相?”

    二心魔猿微微张口,一时无言,钱晨道:“你道我猜不出来吗?罗天世界本就是一片精神世界,其中藏有强者的精神烙印、大道留影千千万万,又因为九幽侵蚀而无比混乱,就连法灵都难以尽知,要想藏入后手,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吗?”

    “特别是他留下的后手,乃是算计数千年后的大局的某一刻,这其中的形势变化之复杂,谁也难有十足的把握。”

    “故而丞相所留,定然是自己的一缕分神,会在最关键得时候,借助五丈原时以身祭阵,对七星灯阵的玄妙把握,一举逆转阵法,想要祭谁就祭谁!无论多少阳神来了,都是找死!”

    二心魔猿心中终于把持不住,垂首,低声道:“先生化身天机星!”

    “南斗!”钱晨恍然道:“也是,除去北斗之外,也只有南斗配的上他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两道锦囊为天下,一片道心不曾忘

    想到要见那位五千年前,人间第一人,钱晨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

    钱晨借阅《风后握奇经》,能从中参悟龙虎鸟蛇四阵,稍稍涉猎天地风云四阵,便可与南晋年轻一代阵法最精通者,上代神州二十八字之一的谢道韫比肩争雄。

    而那位呢?

    乃是尽得兵家传承,贯通天、地、风、云、飞龙、翔鸟、虎翼、蛇蟠,融汇八阵而成阵道至宝八阵图的人物。

    钱晨所涉的阵法精要,在他面前只怕连三岁小儿都算不上。

    此人有经天纬地之才,总握阴阳之道行,司马家仗之镇压中土的底蕴——中土第一元神司马懿,昔年在他面前只能屡败屡战。若非一意逆天而行,被仙汉崩溃的国运所累,此人当是中土万年以来的第一人物。

    “身为太上道祖的随身老爷爷,最不济也是太上道道统的象征,我要是贸然去索要签名、合影、请教……会不会太丢太上的面子呀!”

    钱晨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心中有些小蠢动。

    作为琴道爱好者,又有司马家的大敌在前,又怎能不向琴魔请教一曲?

    什么司马炎,司马师,请那位弹一曲《广陵散》,琴声之下让他们跑三个时辰,能逃得一命?

    但是,自己布局都下到这一步了,全靠丞相是不是有些不好?

    不容钱晨多想,星光飞纵,身已经落在了南斗星宫之前,穿过宽阔巍峨犹如天子殿堂的天府星,从楼阁侧廊而过之际,惊鸿一瞥殿上供奉的那位天子,双耳肥大,面容宽厚,手垂落到膝前。

    钱晨一声叹息:“昭烈皇帝!”

    走过天府星,便是放着兵器架天梁星殿。

    其中布置犹如武库,殿堂之上,供奉着几件残余着杀场惨烈之气,虽然是留在罗天世界中的精神烙印幻化,但依旧透着武道绝顶所留下强横气息的神兵!

    其中一柄丈八蛇矛乌光沉沉,气息暴烈至极;旁边一柄长枪,铁锈斑驳,却比刘裕手中的亮银枪气息强横了何止百倍;还有一张旧弓不知挽开了多少回,纵使空弦,仍然叫钱晨生出如芒在背之感……

    但最恐怖的,还是最上首的那件兵器!

    其气息平缓,犹如人闭目蛰伏,但这闭目背后,又有一旦亮出寒光,无可匹敌的张力,甚至散发着武道成圣的浩大气息!

    若非这里只是气息残留的幻影? 钱晨简直怀疑这柄神兵之中的灵性,已经修成了神祇!

    钱晨从它旁侧走过,犹如赤脖行于刀下,竟有一种担心这件兵器醒来的惶恐。

    走过这一殿? 钱晨背后冷汗淋漓,若是刘裕能来此? 估计于武道之上,会有不可思议的收获。

    穿过天梁星殿后宽阔的武场? 钱晨渐渐收敛了发散的心情,变得肃穆起来? 抵达天机星的时候? 钱晨本以为又是如天府、天梁一般的大殿? 岂料目光所至? 竟然是一间寻常人家一般的草堂。

    在草堂之外,钱晨竟不禁驻足,久久凝视那门前的一联“淡泊以明志? 宁静以致远”

    “有时候我真不禁怀疑,这一切似真似幻……太上,你真的只是在重复我的记忆吗?”

    钱晨心中一时复杂,但还是抬头推开了那虚掩着的柴门。

    草堂之内,钱晨第一眼便看到了一名文士于堂中矜立,此刻正凝视着堂上卧榻,目光悠远,似天地间只此一人!

    他身长八尺,头戴纶巾,只见两鬓斑白,明明是年轻人一般的身姿,偏偏身着的鹤氅空荡荡的垂落下来,宛若神仙之骨。

    若说前番的诸多兵器,给予钱晨强大的存在感,如利刃在背一般锋利,那这一幕,却给他一种此人将要随风而去之感,却又如高山仰止,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种说不出的深邃和宏大。

    “见过丞相!”钱晨肃穆一礼,继而笑道:“本以为丞相当在草堂高卧,不意竟起……”

    草堂之内空空荡荡,徒有四壁没什么摆设,中堂之上除了卧榻和几件竹木器具,唯有两物,得入钱晨眼中。

    一者便是案上的长囊,里面是个古琴的摸样,另一者便是壁上悬挂的七星宝剑,虽在鞘中,凝视剑身,依然有登临高山而下望深渊之感,飘渺而深邃,仿佛有真龙深潜!

    只观剑形,钱晨的剑胎便隐隐震动,凭借剑意感应到了此剑的诚信和高洁!

    “七星龙渊……不过只是一点气息残留,真身不在!”钱晨的颜色略变。

    囊中古琴,壁上神剑,再加上榻上案几里的一局残棋和武侯手中的羽扇,便是这位前辈留下的四道手段。

    小小一间草庐之内,除了四道道君后手‘锦囊’,竟然还有两位卧龙(真卧龙),凤雏(不要脸的指自己),当真是不可限量!

    区区司马氏又算得了什么?司马炎反掌可灭!

    “故国成灰,那还有什么丞相,叫我一声卧龙便可!”武侯仿佛窥破了钱晨的那点小心思,微微笑道:“昔年南访孙吴,登临石头城怀古之际,探访金陵旧址,不意竟发现了仙秦所留遗物,罗天仙器高妙,亮不敢自取,便在其中留下了这点残影,以待后人。候着了道友,却也是意外之喜!”

    “卧龙先生,晚辈……”钱晨微微沉吟,决定还是以楼观道未来掌教的身份开口。

    岂料刚开口,卧龙先生便抬手制止,道:“哎!不敢!”

    钱晨这一刻真的震惊了!这人留下的分神看一眼,也能认出我的真实身份吗?

    “道友乃是先天之身,来历可比罗天仙器,此地主人尚且不敢怠慢,敬之为兄,亮何德何能,敢自居为长辈?”卧龙先生微微拱手,气度着实令人心折。

    钱晨眼中的震惊再也掩饰不住。

    这是?

    我的幕后黑手大计,我的盘古马甲,我落子欲颠覆天庭,掀起天界腥风血雨的布局,还没开始就被人看穿了?

    武侯只是点了点钱晨的身份,未曾再深入,不然他要在说什么道尘珠、太上三宝、先天灵光什么的,钱晨该考虑的,就不是向他求问司马氏此局,而是想办法灭口了!

    卧龙先生点到为止,未再提此事,转而道:“昔年留下这点分神,也是为故国延续一分气运,因有着仙秦遗宝,罗天仙器的造化,幸得以存留了四道‘锦囊’……”

    钱晨目视这简陋的草堂,朝着囊中之琴,壁上之剑遥遥一指道:“可是……”

    “正是这一琴,一棋,一剑,一扇。”卧龙先生轻摇羽扇,笑道:“只可出手四次,四次以后,这点分神便将终了!”

    以道君之身留下的四道后手,不说钱晨也知道,必将是惊天动地的手段。

    就算限于种种原因,未必真有道君一击之力,但在今日的地仙界,已经有扭转乾坤,逆天改命之能,抵消一两位元神真仙,甚至击杀一两位元神都不在话下!今日司马炎只怕还配不上其中一道……

    钱晨略略回想,便能猜到,那留给司马炎的后手,只怕并非是对付司马炎,而是用于扭转仙汉余气,净化其上魔道所留下的无穷怨气,甚至……

    魔道要惨!

    钱晨为卷入其中的魔门感到默哀,他们算计了仙汉的残余气运,以蛮夷胡种玷污汉统,却没想到如今季汉大佬遗留的后手还在!

    越聪明的人越是小心眼,钱晨简直不知道他们该怎么死的。

    魔门的元神大佬没有贸然入洞天,算他们谨慎,不然今日恐有元神天魔陨落!

    “不知先生所留的四道‘锦囊’,哪一道能解如今之危局呢?”钱晨诚恳道:“是在下疏忽,以至秉承汉统的刘裕,遭魔道所擒。”

    “七星灯祭,以他为主祭,辅以如今世家之中最为杰出的王谢两人,再加上南晋自己的‘太子’——此地许多世家子,其他随便捉来两个,也是气运出众之辈。”

    “如此以九天星光削去他们命数,血祭七星为祭,非但能助司马炎冲击元神,先前他恢复道伤,褪去鬼物之中阴所损耗的南晋国运,也会得到填补……”

    “而且魔道在仙汉余气之中已经做下手脚!无论是司马家胜了,还是刘裕侥幸,其气运定然有魔道的一半,若是让如此恶蛊潜入新朝,日久必成心腹大患!”

    “刘裕!”卧龙微微仰头,掐指算了几下,感慨道:“原来那孩子叫刘裕吗?小字寄奴,颇有先帝之风啊!”

    “昔年先帝以仁厚长,闻名于世,却少有人知其武道亦无双无对,所创五帝龙拳,却有为天下开太平的气象!”卧龙先生把着羽扇,朝着踏上指指点点,笑道:“当年先帝携关张两位将军,探访我这陋室草堂,南阳野人高卧,下方张将军横眉怒目,叫我背生冷汗津津,关将军虎目微阖,不敢让其睁眼!”

    “先主一身气魄,却压两位将军,临我卑微之身,而无凌人之气!”

    卧龙先生语至此处,忽地沉凝,话语再难出口。

    钱晨也随之沉默,任由这一缕分神久久怀念,此刻他才突然明白,为何这位不世道君临飞升之前的一脚,却骤然缩回,星陨秋风五丈原!

    本是神仙之姿,飘然非凡人,却抛不下……红尘三千丈。

    良久,卧龙先生才走到榻边,手抚棋盘道:“这一局残局,便是为刘裕所留,只要于棋盘之上落下七子,七星血祭自解,一子杀一魔!管叫这祭神台下,群魔闻风丧胆,司马炎也终为新朝做嫁衣!”

    钱晨上前两步,目视棋盘,只见黑白交织之间,阵势纠缠。

    他凝视少顷便感觉头脑昏沉,有神识耗空之感,这才悚然退下一步,《握机经》中八阵图钱晨能看得懂,但这一局棋,他竟然只能看懂三分。但就是这三分,叫他原先无法参悟的天地风云四阵的一些玄妙,此时豁然开朗。

    武侯所布的七星灯便是其上的白棋,司马懿和魔道篡夺阵法的种种修改却是黑棋。

    黑棋看似控制了局势,但正如武侯先前所言,逆转此局,只在七步之间……

    “一局如此!”钱晨抬头凝重道:“真不知剩下三道锦囊,会用于何处?”

    “此琴乃是为我旧友所留!”卧龙先生坦然笑道。

    “司马懿要倒霉……不知道他回来的时候,面对这番惊喜是什么表情!”钱晨瞥了一眼囊中的古琴,有些幸灾乐祸。

    “此剑为匡扶天下,斩除魔劫,保东南一方!”诸葛武侯,凝视七星龙渊剑,剑在鞘中自鸣,铿锵有斩魔之音。

    钱晨俯首拜道:“先生高义!”

    这一拜毫无虚伪。

    武侯所留的手段,用一道少一道,四道布置为家为国尚且不足,琅琊诸葛氏尚在,这四道布置,竟无一为诸葛氏所留,能以这一道剑气,遗赠天下,守护苍生!

    这一礼钱晨心甘情愿!

    “那最后一扇呢?”钱晨已经看出,那一局棋是武侯阵法之上的惊天造诣,入阵者生死由他;那一面琴,乃是无上道行,所听者大道在前;那一剑杀伐倾世,能光耀中土八万里,无愧高洁!

    最后的羽扇,却是天机术算之上,万妙无方。

    轻轻一挥,便能呼风唤雨,改换天地……

    “此为应对不测所留!”

    武侯手中羽扇一指,钱晨顺着看过去,却是一副中土的堪舆图,羽扇轻轻一杨,拂去了图上的尘埃。

    钱晨顿时了然,这一扇便是武侯所留的一个‘变数’,可以覆天下,救苍生,挽狂澜于即倒。会在最不测,最合适的时候落下。

    “阁下若祸乱天下,这一扇便为诛阁下。阁下若起身拯救苍生,这一扇,便是亮助的一臂之力!”卧龙先生诚恳道。

    “当然,道友若是真的入魔,这一扇只怕是挡不住的……”武侯叹息道:“亮道行尚浅,这一扇之力,难挽大局。”

    钱晨沾了沾茶水,在棋盘之上写了一个‘徐’字,道:“此人如何?”

    “亮算得就有他一个!”

    “先生所留四道后手,一道为故国旧主,一道为昔年恩怨因果,最后两道都是为了天下苍生,琅琊诸葛氏尚在,先生竟不为他们留点什么吗?”钱晨忍不住问道。

    “何必为后人谋?”武侯长笑道:“何必为后人谋!我有大义言传身教,以仁义为宝,则虽死犹荣。”

    钱晨微微闭目,心中一股荡气回肠。

    他忽然笑了笑,心中一松,道:“有先辈如此,我那些蝇营狗苟的算计,又何必如此难堪?这一回,抛去谋身之算又如何?我也是正道栋梁,我也是楼观掌教,为天下苍生!有何不可?”

    “为什么一定要一个为了自己的借口?”

    “今日且把这些全抛下,谢安他们可以为家族,为自己,兼济天下苍生。而我,今日只为南晋生民,奋起一回!”

    钱晨心念一定,便睁开了眼睛,对武侯笑道:“司马炎跳梁小丑,魔道于我,更是插标卖首尔,何须先生出手?”

    “这洞天之内,有我,有烛九阴,大局便已经抵定,左右无非多费些手脚……金陵旧城,建康新都,乃是先生所定,以八阵图为基,可能以此局倾尽白子,囊括一城?”

    卧龙沉吟片刻道:“可以!”

    “我知道先生算计!”钱晨长身而起,平静道:“先生以七星阵为棋局,我却能以祭神台的炉灶,烧它一尊天地烘炉。阴阳为炭,造化为工,龙气为药,炼化气运为丹。”

    “一炉在洞天之外,以建康为炉,众生为药。以祭司马家龙气之命为君,一众世家气数为臣,正邪双方,道魔两家,以及一众修行之士为辅佐,秉承国运而生!”

    “一炉在洞天之内,以洞天为炉,诸神为药。九幽魔道为君,血祭诸多魔道为臣,依旧以正邪为辅佐,劫数为炉火!”

    “此为,天帝御龙丹!”

    “此为气运真龙之丹……可以开一朝,辟一国,造一君,延续炎汉法统。”

    “刘裕就交给我吧!建康城内,虽然有三大天师坐镇,但司马氏必胁城中万家百姓为质,引魔道元神入城。”

    “司马家的图谋固然必将成空,但此劫之下,却有半城沉沦之威。”钱晨凝视一席白衣的诸葛先生,拱手道:“请先生与我,救下这一城百姓!”

    武侯负手背对着钱晨,幽幽叹息道:“天帝御龙丹,果然能再造龙脉!甚至可以创造一元神化身,乃是另类成道之丹,当在六转之上,不愧是太上道的……”

    钱晨闻言微微挑眉,灭口之手蠢蠢欲动。

    “你早已布置好一切,司马炎作为主药,祭神台为炉灶,魔道众人都是辅材,就连那些世家你也可以举手投足将他们镇压,借用其气运!司马炎突破元神之际,便是你炼成此丹之时,有罗天仙器在,就算是我也不能阻你。六转金丹,多少人可以付出一切来换,司马氏倒行逆施,所求无非也是一个如此丹一般的功果。”

    “若是司马氏知道,有此丹可以点化一尊不死不灭,相当于元神的国运真龙守护其族!”

    “只怕比如今更倒行逆施十倍,百倍的所为,他们都能做得出来!而你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为何,你肯摄舍去此丹,成全我一个幻影?”

    钱晨沉默许久,进入金陵洞天以来的种种,让他察觉到其中可以利用之处。几番布局,都是为了最后的收网,在司马炎最为猖狂得意之际,算计一切,将道魔双方、正邪所争得种种,都收入囊中。

    至于南晋百姓如何,国运衰微的反噬,他们司马氏都不在乎,自己又何必在意?

    但这一切……终究意不平。

    动手之际的几番迟疑,让他明白了其中必然有和自己本心违背的地方。

    纵然修道人当道心坚定,为了成道应该漠视一切,如不死道人一般,如赶尸派段琊一般,如九幽道傅老魔,如血海道无名老魔头,如那司马氏司马炎一般……

    但这不是他!

    “佛也好,魔也罢,最重要的,永远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我惟愿一生逍遥自在……不堕本心!”

第二百一十七章建康开劫,白鹿兆恶,群魔骚动

    此时此刻,一位面白无须的宦者,走过太初宫的密道,来到了一处广布禁制的地宫之中。

    此地的地脉龙气被束缚在禁制内,充盈的灵气几乎凝成淡淡的白雾。

    雾气中,一位威势隐隐的修士正在盘腿打坐,双目开阖间,便有电光照亮一室,显露出极为高深的修为。

    宦者远在三十步外就跪倒在地,颤声道:“老祖!陛下……快要不行了!”

    雾气微微散开,露出老者的面孔,正是司马氏如今唯一的元神真仙——司马师!

    他的声音充满萧杀之气,冷声道:“这是他的命!为了我司马氏的兴衰,不得不如此!他既已将死,那司马炎应该马上就会发动……”

    挥袖让宦者退下,司马师长身而起,对着宦者之前站立的位置冷声道:“怎么?这点小把戏还想瞒过我吗?”

    宦者之前影子停留的位置,一道玄光骤然钻出地面,幻化一道魔影笑道:“自然不指望瞒过道友,但我等的联络自是绝密,越少人知道越好……”

    “我道在东海的暗子传来消息,孙恩已经不在天师道中!龙虎山也有传讯,老天师携带天师印业已下山……陶弘景行踪最为莫测,但若是那两位都来了,他应该也离得不远了!”

    司马师盯着那道魔影,一字一字的说道:“既已有前约,你们不会不认账吧!”

    “自然不会!”那道魔影笑道:“虽然没想到这次能引得三位天师一齐出手,但我们既然答应了,为你挡住道门的元神,当然不会食言!各门九大真传弟子已经潜入附近,靠着你司马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已经成功埋伏在钦天监,城门守等关键位置,待会只要我发出信符……”

    “这场魔劫顷刻间,便会倾覆半城!”

    “那就好!”

    “此次你们虽然要损失几位真传,但掠去的人口,便足以让新一代弟子数目多上数十倍,而且此次正是你们掠夺精血,生魂的好机会,但凡活下来的魔门弟子,只怕修为进益都能大有突破,你们未必会亏……”

    司马师说到这里,面皮也有一丝微微的抽动。

    建康可是南晋国都啊!

    半个天下的东南精华,尽入此城? 可以说是人杰地灵,储蓄丰厚。此次引魔入室? 乃是司马氏和天下世家两败俱伤之举,除了壮大了魔道,他司马家和天下世家在此地的积累? 不知要被掠去多少。

    更别说此事之后,司马家可以说是人心尽失了!

    若是司马炎冲击元神失败……这般损失? 就已经大到了司马师这位元神真仙都有些承受不起的程度了!

    …………

    建康城中? 文津桥旁司倾城所居的白鹿堂,白墙青瓦,依旧静谧。

    老仆驾着乌篷船幽幽停靠在码头上,他将船系好,看着略有些浑浊的秦淮河水? 皱眉道:“自从公主被禁足后? 也就少来了!这几日秦淮河的水又大坏? 听闻朱雀桥下? 前几日还泛起血水……”

    说着他不禁摇头,心中暗暗埋怨三年前那人。

    若非那人胆大包天? 竟然连真仙老祖也敢招惹,公主又岂会被连累?禁足数年!

    正抱怨间,老仆抬头看见一只矫健的白鹿站在别院后堂的草地? 高高的昂起了鹿首,犹如黄玉一般的鹿角在阳光之下,晶莹玉润,镀上了一层流光,甚至那洁白的皮毛,也有光芒在下流淌。

    老仆何时见得自家吃了睡,睡了吃,从来只在草地园林之中散散步,被自家公主当猪养的白鹿,还有如此神圣威严的一面。

    甚至连有些肥胖的身躯,都在白光之中重新变得纤瘦苗条起来。

    它轻踏几下鹿蹄,在老仆目瞪口呆之中撞破了白鹿堂的后栏,奋蹄踏向码头,清澈圣洁的灵光汇聚于白鹿身上,在灵光照耀下,秦淮河浑浊的河水顿时清澈。

    河面上引出了一道水流,缠绕在白鹿四蹄之下。

    它两蹄腾空,朝着远方虚踏了两下,呦呦的鹿鸣声才让老仆骤然清醒。

    “小祖宗唉!”他慌不迭上去阻拦:“可不得……”

    白鹿昂首,奋蹄奔向了秦淮河,鹿蹄踏在水面上,一道波澜自蹄下扩散开来,所到之处,浑浊的河水顿时澄清,掀起的水花极其细微,只有几点晶莹的水珠。

    白鹿竟行于河上!

    秦淮两岸的行人只看见一道矫健的白影在河面之上奔驰,掀起道道清波。

    白影从文津桥,一直往朱雀桥而去,所到之处,一股清灵祥和之气扩散开来!冲散了河水之中藏匿的煞气和浊气……

    一位士子在河边撑着雨伞,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继而颤声道:“白鹿现于秦淮,这是祥瑞之兆啊!”

    …………

    崔啖正斜靠在花楼的门栏上,带着目中的登徒子,一同欣赏花楼之中各型各色的美人。

    他一双明眸,流光溢彩,犹如阳光之下的一泓清泉。

    就在此时,眼前一道白影疾驰而过。

    崔啖不禁直起身来,看着白影远去的方向,疑惑道:“这不是十六公主豢养的那条白鹿吗?好像瘦了点,但气机没变……”

    他如今已经修成通法,更在钱晨赠予的灵丹和目中豢养的精怪帮助下,修成了一门目术神通,因此对自己的眼力颇为自信。

    他喃喃道:“近日秦淮气机渐渐晦涩,河水中甚至有丝丝煞气……大哥叫我近日不要离开建康城,父亲大人的态度,也似有些微妙。”

    “唉!我几次追问钱大哥的消息,父亲总说此事尤为复杂,不是我该知道的。十六公主也难见着几次了!而钱大哥竟是北魏名族李家的嫡子……七年便从筑基,修至比王龙象还高一头的境界。此时若非我亲眼所见,谁敢相信?”

    他低声自语了几句,便闭口不言。

    修道人敏锐的五感,耳中已经闻得不远处一阵喧闹传来。

    只见几名世家浪荡子弟相互拥簇的,向他走来。

    当头的一位涂脂抹粉,但目光犹然清澈,显然并未被酒色侵蚀了精元,倘若细看,其中纵然有两位气息驳杂的,也是筑基出了偏差,真气驳杂,剩下的世家弟子,纵然神态吊儿郎当的,可修为却是不弱。

    显然这建康首胜之地,浪荡子也与其他地方不同,修为都不差。

    “崔二爷!”

    当头的世家子笑道:“这散花楼刚来了一位国色天香的胡大家,传闻琴书双绝,姿色更是天下少见,我们连来的几日,都未托请见得一面!你品鉴美人之名,动于建康,这美人必不吝于亲近。不知我们可有福气,随你一窥真颜啊?”

    “俗!”崔啖张开扇子摇了摇,道:“我看美人,是为了养眼!那些浪荡之举,我早就不做了!”

    “我要能养一只登徒子入眼,我也是雅士……奈何,一只登徒子便要数十张三山真符。每日除了美色养眼,想要真正洗练目力,得用灵丹养着,最好还得是元气之丹。我筑基不过三品,家里哪肯花这个钱。”

    那人凑了上来,笑道:“而且据说养了登徒子,眼里便见不得丑人,是真的吗?崔爷?”

    “是真的!”崔啖遮住了双眼,驱赶他们道:“我就见不得你们……快滚滚滚!”

    “嘿!天下有我这般俊美的丑人吗?”那人假作怒道,看细了,他虽然神色浪荡,但眉目间也是面白如玉,剑眉星目,生的颇为俊朗。

    崔啖无奈道:“我这双眼睛,不分什么美丑,便是道旁老农,厕中污秽都看得,唯一见不得人间丑恶,以及优柔造作。”

    “那就是见不得俗人!”

    那人神秘兮兮的凑了上来,低声道:“听闻你和三年前那位有旧,不知可还有元气之丹的……内个?”

    他搓了搓手指,讨好道:“我听闻崔二爷求过耳报神这种精怪的消息是吧!若是有元气灵丹,我知道哪里能给爷摸一个来!”

    崔啖没好气道:“若还有灵丹剩下来,我哥都不够分,那还顾得上外人!”

    那人一听也是,崔琰候选下一任神州二十八字,就算还有灵丹,也得紧着他不是?只是他得了些消息,才想着问一问,便试探道:“那崔爷这几日采购灵药,是……”

    崔啖心中更是闷闷,钱晨昔日所赠的凝碧丹,能褪去体内浊恶杂质,在他冲击通法之时颇有助益,结果他用了一组,剩下的几颗都喂了眼中的登徒子。

    等到崔琰为结丹开始准备的时候,他才发现此丹对于闭关冲击丹成,竟然也有益处。

    而这般益处,竟是清河崔氏万年底蕴都追不回来的。

    家中父母固然是不在乎是哥哥弟弟哪个受用了灵丹。

    但崔啖剩下的几颗,拿去喂养了精怪,却是说不过去的,便在家中被责备了几次。

    崔啖固然知道十六公主那里还有,但他和十六公主的交情,全凭着钱晨留下的几分情分,怎好讨要这般贵重之物。

    因此虽然心中懊悔,却也只能向公主求了钱晨昔日用的丹室,借助翼火蛇,试着炼了两炉丹药,凭着钱晨昔日的几句指点和天师点化的翼火蛇之妙,倒也让他炼成了一炉,但成丹的品质吗?

    那就不用说了!

    距离元气之丹,更是十万八千里……

    就连今日来此,也是在丹室运用了目术神通观察火色,熏着了眼睛,不得不借助美人温养。

    那人刺着了他的痛处,崔啖那里会有好声气。

    那人也知道冒犯了崔啖,只能讪讪一笑,讨了个饶便退下了!

    这时候,散花楼中突然掀起一阵喧闹,一个声音哈哈大笑道:“听闻胡大家乃是仙音妙玉阁真传弟子,非但于琴道之上造诣无双,更修得一身玉肌仙骨,妙玉阁不禁双修,不知仙子大家看我如何?”

    “散修也敢在这里放肆,我江东陆氏在此恭候胡大家!”

    崔啖心中微微惊讶:“这美人的来历,竟然是仙门真传?既有修为在身,我借她采气养眼,当不会冒犯吧?”

    “诸位客气了!”

    一个极为动听的声音从帘幕后面传来,清脆悦耳,却是犹如仙音,更带着一点小娇媚,犹如羽毛拨撩人心底。

    崔啖听到这个身影,都感觉口干舌燥,心底有些痒痒,看左右那些世家弟子,更是不堪,痴相显露于色。

    一只芊芊素手掀开那幕帘。

    只见香风之中,许多花瓣飘来,一派锦绣之色,缤纷的花瓣之间一位美人手抚瑶琴,斜斜靠在青纱遮掩的绮阁之中。

    花瓣飘零之中,带着清脆犹如玉石交击,丝竹缠绵的声音,自是一种修行外景显化。

    崔啖伸出手来,接住了一片花瓣。

    “这花瓣都是神通所化,其中似凝练了一种缠缠绵绵的煞气!”

    目中的登徒子,分明见得那种煞气犹如桃花之色,艳若粉黛,凭借钱晨传授炼丹之术分辨元气的道理,崔啖本能的感觉不对。

    只见在洒落的桃花煞气之中,那名美人半遮半掩露出自是绝色的面孔,崔啖见到她的第一眼,心就怦怦的乱跳。

    那桃花煞气,那琳琅仙音,那国色天姿,那馥郁馨香,配合在一起,化为一种诡异的神通……此刻散花楼中,世家子弟,各路散修皆沉醉其中,有人作诗作赋,有人一掷千金,一派风流景象!

    但崔啖借助眼中的登徒子,看到了另一幅完全不同的画面……

    绮阁上的美人朱颜皮下,显露出狰狞的白骨魔相,她身边侍女,护卫更是魔气森森,楼上的美人长袖一甩,从楼下卷来两个世家修士,用手中的锥子划破那两人的胸腹,直接趴在胸口,啃噬起心肝来。

    而两人却毫无所觉,表情痴迷,似乎还沉迷在那幻境之中。

    崔啖冷汗津津,似这般笼罩一楼修士,甚至能轻易控制其中几位通法修士的修为神通,绝非他可匹敌。

    ‘美人’仰头舔舐着嘴角的血迹,将两具吃空了的躯壳扔到了楼下,两道生魂随即便被朵朵花瓣卷起,炼化入那粉色的煞气之中。

    顿时,两道狰狞的面孔便显露在煞气之中,化为两片粉色的花瓣。

    “还未收到门中的信符,何必急着提前发动,若是坏了几位老祖的好事!我也保不住你!”一个阴森的声音冷笑着说道。

    美人吮吸着玉葱一般的手指,娇笑道:“这些人都被我融汇七情煞气的万妙魔境所困,要他们生就生,要他们死则死,早点享受一下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也没人能走出这里!”

    “那位小哥,你说是吗?”美人话锋一转,看向坐在栏杆前的崔啖道。

    “不好!”

    崔啖刚想催动法器,冲出散花楼,却不知什么时候那重重花瓣已经环绕自己身后,封堵了去路。

    崔啖祭起随身法器,一柄短尺带着清光打在身后的香风花雨之上,清光之冲到了一半,便被缠绕而来的花瓣阻拦,那一片片花瓣化为一个个**的男女,要朝着崔啖纠缠而去。

    那些**男女在崔啖面前狂舞,似乎有无数心魔从心底跳出来,叫他魔念丛生,香风越发浓郁,熏得他手脚酥软,仙音渐渐诡异,勾动他真气紊乱。

    崔啖并不知道,这般香风、仙音、花瓣都是掩饰,真正的杀招,却是其中蕴藏的无形魔头。

    也是钱晨昔年想要祭炼的一种神魔——七情神魔!

    崔啖感觉自己的真气,犹如泊泊流水,被某种粉色的煞气盗取,就连那柄短尺也被现了原型的重重花瓣——都是被邪法祭炼过的魂魄,面孔狰狞扭曲的缠绕再短尺上。

    一柄的本质上佳的法器,顿时就废了一半,

    楼阁之中画皮女子,垂落纱巾,要将崔啖也吊上去的时候,一道白影冲破了煞气的封锁,鹿角一钩,带起崔啖的衣领,朝着楼阁之外冲去……

    崔啖虚弱之间,看见身后楼阁中得女子暴怒尖啸,姣好的面孔张开覆盖半张脸的獠牙,咆哮之间,整个散花楼,被她轰碎了不知多少颗头颅。

    此时,天空中乌云汇聚,只在数息之间便遮蔽了日光,宛如夏日的骤雨。

    顷刻间,建康城便暗了一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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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以统天。无上明尊,时乘六龙,所其无逸。———————————————————这是一个土著主角的穿越者老爷爷苏醒,金手指成精了的故事。明尊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尊,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尊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