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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辰一十一     明尊txt下载     明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六十八章无上魔识化血刀

    血雾已然被惊动,这曲折蜿蜒的黄泥洞壁上不断渗出污血来,就好像整条洞窟,都是在一具腐烂的大妖身体内一般。

    魔道百十个弟子化为魔头汇聚在一起,心底的一点魔识骤然苏醒,化为一个裹在深深黑雾中的骷髅头。

    内中九幽魔道的老魔神识望着那翻滚的血雾,眼眶中燃起两点血焰。

    那血焰是这数百魔道弟子的末那恒识汇聚而成,老魔以自身修成的无上天魔识统摄,乃是更超越道门身外化身,第二元神的玄妙魔道。

    九幽魔道分支无数,老魔一脉乃是得九幽魔祖魔识而成的道统,讲究根种魔识,降服魔心。

    弟子入门之际,便会由师尊种下魔识,从此种种身外之欲,眼耳鼻舌身五识便会渐由老魔任意扭曲,一念之间,便可让门下弟子闻香为臭,噬甜如腥,眼中真幻难分辨,身识种种享受化为无间酷刑,以至扭曲魔性渐由五感深至意识。

    侵蚀至六识之后,弟子的本性都会沦落大半,几乎被炼化为一种魔头。

    好在这种扭曲和侵蚀乃是次第渐进,一开始入门之际,不过被侵蚀了舌识而已,颠倒了五味而已。

    舌识较为迟钝,为鼻识所主导,入门弟子最初不过食性古怪,噬吃一些酸辣臭食,如此风味渐广,倒也为神州增添了许多菜谱源流。但到了鼻识一关,许多魔门弟子就会被老魔扭曲二识,食性大变。

    许多魔门弟子便会爱上腥臭血肉,或是生鲜血食,动辄啃噬生物,生吃活人。

    好在九幽毕竟也是正宗魔道,这些种种,不过是磨砺弟子,选出上层的魔材。

    魔道弟子要在这种种的扭曲,违背自己根本意识的冲突之中,把握一颗本心,以本心降服意识,然后以意识为基,外摄五感,最后反倒炼化了老魔种下的魔识,将自身五感炼成天魔,可以外感染化众生,等若道门的结成一品金丹。

    如此,才能成为这一脉的真传弟子。

    而若过不了这一关,便会被老魔炼成此等魔头,五感意识尽数落入他人掌握之中,为老魔的眷兵、宠物、资粮、法器乃至于炼法的原料。

    但魔道易入,真传少见。

    如此老魔一门上下,九成九都是些魔头,为人所制,其中一二真传,或是操纵这些师弟师妹们对敌,或是利用它们祭炼法器,甚至门中一些威力极大法术,都要用它们的来祭炼。

    不过魔道之诡异古怪还不止于此,即便是那些被人炼制成魔头的弟子,亦可以有不可思议的造化。

    只因这一门种下的根本魔识,来自于九幽道祖,也就是说,这些弟子都是九幽道祖阿赖耶识的一部分,即便修成一颗本我魔心,把握意识,向下炼化五感,也不过是一个能控制自己意识的魔头而已。

    依然要承担九幽魔祖通过阿赖耶识,向他们灌输的末那恒识!

    意识以五感为基,外感世界而思考总结成认识,末那识则以第八识阿赖耶识的见分为所缘,进行思量。如此魔识宗的真传弟子便有两种意识根基,一边是历经红尘种种,五感色相,与自身欲根而成爱恨情仇,在意识中种下种种执念,锤炼一颗魔心。

    另一边却是九幽魔祖外染的种种认识,蕴含不可思议的神通法力和魔门大道。

    九幽魔祖的阿赖耶识蕴藏何等智慧,几乎等于魔道本身,一个念头,便是一种了不得的神通,蕴含难以想象的法术。道门弟子还要辛辛苦苦的感悟天地大道,佛门老秃亦要苦修真如,这些魔道弟子福气是他们的千百倍,倒是反由九幽魔识的魔道真谛在追逐他们。

    不过一旦被九幽大道彻底染化,本心沉沦于大道之中,他们也会化为九幽魔祖的一个念头。

    魔祖沉睡在九幽深处之际,便不知道有多少个念头如这般历经人间爱恨情仇,种种我执,基于无数不同的意识参悟魔道,而这种参悟又由阿赖耶识扩散出去,化为魔道逐人。

    因此九幽魔祖的形象,才会是千手千眼千颗头颅的魔神。

    其中千眼便代表其魔识无数,以亿万法眼,无数意识,遍观诸天万界。

    如此,魔识宗真传以意识为基,统摄五感,历经人世种种,不断磨砺一颗魔心,以对抗九幽阿赖耶识追逐而来的种种魔道外染,神通法术从来不修即成。散修道门苦苦寻求的法术道行,魔道从来只嫌太多,有时候一时疏忽,便领悟了某种精妙法术,然后魔祖传递道行,不修渐成,他们反倒要利用种种执念,不断扭曲其中真意,将法术修改的面目全非,这才能苦苦抵御魔染。

    这种扭曲后的法术,又会成为一种独特认识世界的视角,化为九幽魔祖的智慧。

    不知什么时候,这些智慧又会化为魔祖的一个念头,演化惊天动地的神通赐予门下……

    这种不断被神通道行追逐的恐怖,犹如无上魔火不断烧炼,非得有一日,魔道真传弟子能从这种折磨之中领悟出九幽魔祖意识和自己本心的根本区别,超越八识,修成最为玄妙,无法被任何人染化的第九识——阿摩罗识。才能真正解脱出来,成为魔识宗元神级数的存在。

    也就是九幽老魔如今的成就……

    而那些被练成魔头的弟子,还要凄惨。

    其五感意识为魔识宗真传所炼,阿赖耶识和末那恒时又被魔祖感染,只能在两者犹如磨盘一般不断磨砺,蹂躏之中,借助两者之差保留一缕本我意识。

    然后指望有一天,能从这无边炼狱之中,领悟到真我,把握阿摩罗识,降服外魔而成道。

    老魔放出这些魔头,别人只是以为这是魔道的古怪爱好。

    反正魔道对弟子视为资粮,苛刻暴虐,倒也不足为奇,但他随时能以这些被炼化的魔头五感,扭曲意识,化为自己的无上魔识,几如一尊化身。

    而且这尊化身,乃是以一缕无上天魔识为核心,统御百十位弟子的意识而成,却又不会抹去它们的本我,反倒是将门下弟子的智慧、认识、执念、思维都化为自己的,除去一点永恒不变的阿摩罗无上天魔识,想法念头和自己完全不一样,任由何等法术,也无法借助此身伤及他本尊,或是窥视其秘密。

    老魔所化的骷髅头中,两点猩红之光骤然化为两百六十双血眼。

    这每一双血眼,都是那些魔头的末那恒识所化,蕴含九幽魔祖传递下来的魔道智慧,此时化为一个个念头,循着一种极为玄妙的方式组合起来,顷刻化为一道不可思议的魔道神通。

第二百六十九章天魔灭世需狂舞

    燕殊带着宁师妹,又有小鱼三人骑着白狗,因为几人一路领头,倒也没想到他们身后发生了那么多凶险。此时玉家弟子因为真符所化的白犬脚程甚快,已经追上了蓬莱、神霄的人,跟在了燕殊他们后面。

    黄泥洞越来越宽阔,如今已能供十余人并肩而行。

    洞壁也渐渐转为青黑,仿若石质。

    小鱼在这里停下了脚步,搂了搂身上的五色草衣,对身边的燕殊道:“师兄,过了这里便要小心,非得有五色衣护身不可,也不能轻易再下白狗了!此地已不像前面那么安全了!”

    此言一出,身后的玉家弟子脸都黑了,低声道:“前面那黄泥窟如此诡异,这也算安全?”

    旁边的一位神霄派弟子盯了他半响,也是顾及旁边玉凌霄手中的赶山鞭,才没有一道神雷劈上去,只能阴阳怪气道:“阁下以为前番凶险是谁招惹出来的?”

    蓬莱的真传也冷声道:“若非你们乱挖什么黄泥洞,哪会招惹什么乱子?”

    玉凌霄拱手抱拳,好声道:“两位道友好生没有道理!我们若不挖开黄泥洞,又怎会知道其下还藏着化血蛊这等凶物,此番虽然惹了一些乱子,但也试出了此地的几分凶险。不然我等取宝功成之际,再有人故意引动那些凶物,岂不是轻易害了我们?”

    他看了小鱼一眼,笑道:“依我看,道友言语之中有太多不尽不实之处,许多东西,道友还得给我们一个交代才是。”

    小鱼无辜的瞪大了双眼,决定带他们往最阴森的那条岔道走一回!

    上次他们没敢往那过,但这次他得了钱晨的暗示,知道此地的凶险,依靠白狗、五色衣、不贪婪三宝,能克制大半,便有心带着身后的这些人开开眼。

    让他们知道小鱼爷爷属实是宅心仁厚,老实不坑人。

    “师兄,抓紧了身上的五色衣!”

    小鱼朝着燕殊抱拳,随即看向了宁青宸,青牛幽幽道:“你只管往前走,我不碍事的。你看……汪汪汪……”

    青牛狗叫一通:“我也会狗叫。大家都是道门四忌肉,此地的犬鬼怎么也会给一分面子。”

    “我还认识它家大狗呢!”

    青牛瞪着大眼睛,诚实道。

    小鱼只好在前面带路,伴随着身边的洞壁越来越青黑,洞窟也越来越寂静,值得注意的是那青黑石质得洞壁上终于出现了人工开凿的痕迹。

    玉凌霄眼神动了动,但马上迎来了所有人警告的眼神。

    不知何时,洞中飘起了白色的雾气,雾气中有东西影影绰绰,像是人影,又像是雾气浓郁稀疏的错落。

    神霄派真传弹指间发出了一道匹练似的雷光,雷光五色交织,燕殊看了眼熟,正是钱晨很喜欢用的五行神雷,雷光翻滚五行轮转,但凡有五行之属的,被这雷光轰上一记,金朽木枯水竭火消土崩!

    但那白色的雾气却犹如一张细密坚韧的罗网,在这雷光之下只是微微泛起微澜。

    神霄派的那位真传神色有些凝重,低声道:“此雾气既然并非五行之属,那就不是水汽而成,其中又无阴邪瘴气毒,不然也要受我神雷克制,甚是古怪,小心为上!”

    燕殊也是眉头一动,转头看向那人,见他抱拳道:“神霄派林明修,见过燕师兄!”

    燕殊顿时了然:“原来是海外曾破去龙族玄水大阵的林师弟!”

    林明修苦笑:“破玄水阵能是谁的功劳,燕师兄难道还不清楚?我等厚颜受钱师兄所救罢!”

    “神雷一物,最克阴邪,林师弟也拿这些雾气没办法吗?”

    林明修思忖片刻,摇头道:“我方才以五行神雷轮转,庚金转癸水,癸水转甲木,甲木再转丁火,终至己土,如是五行轮转,阴阳交错,才消磨了一丝那雾气的神质。又转五行相克,戊土至辛金,本欲借那一点神质生化为所克之雷法,将这雾气连帐破去,但那点神质却如幻似梦,让人抓不着本质。”

    燕殊默运金丹,挥手打出一道上清仙光,这才劈开了一丈的雾气。

    “我修为太弱,纵然接引上清天的仙光,也不过能透露一丝而已。”

    “若是掌教来了,或许能破开这一洞之雾。但此雾并非寻常瘴气法雾,而是此地的一股衰亡腐朽之气同归墟毁灭本质相合而成,若是触及了,会空耗寿元,侵蚀道行。以我等的修为年纪,暂时沾染一二,却也受得起,便是泡在这雾气中一天,也不过折损一年的寿元而已。”

    一众修士闻言心下也是一松,虽然损耗一年的寿元也让人心疼,但寿元毕竟是以后的事情,现在自己的性命才是大事,若是性命没了,再多的寿元还会成空。

    再看那些雾气朝着众人聚拢而来。

    却见小鱼等人身上的五色草衣,虽然凌乱破败,经纬稀疏的就像是一条一条垂落下来的网格一般,偏偏此时那五色草衣身上冒出了淡淡的香气,却让那白色的雾气无法靠近。

    燕殊和宁青宸身上的五色衣,也是小鱼的同款。

    但钱晨偏心的有些太明显,此衣宛若丝绸锦缎一般,乃是钱晨以丹道合相似药性凭空造化了空桑树皮和五色草,练成了灵丹,然后一缕一缕抽出丹气,抽空了一炉三百颗二转灵丹才纺织而成。

    无经无纬,无针无角,宛若天衣。

    那灰白的雾气落在他们身上,只看见五色衣吞吐着淡淡的光华,撑起数丈的帷幕将他们护在中间。

    蓬莱众人身上也冒出淡淡的香气,显然徐福斡旋造化,凭空生长出来的空桑树与真物别无二致,而神霄派和玉家人就衰了,身上的五色衣只亮起半死不活的光芒,闪烁两下就灭了,那染得花花绿绿的草叶也在缓缓褪色。

    林明修察觉到自身体内的,雷光似乎被某种东西缓缓消磨,脸色一阴。

    玉凌霄手中的赶山鞭灵光大盛逼退了数丈的灰白雾气,但他脸色也不好看,只把灵光一点一点的收拢,任由雾气缓缓逼进来,最后只笼罩了自己一个人。

    燕殊看见神霄派弟子试过了几样法器,依旧不能与这繁复归墟法则具现一般的雾气作对。

    他心道:“这雾气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大害,但谁知道其中又有什么妨碍?师弟说这五色衣是一大护身符,显然并不是在讲这点寿元损耗,沾染了这雾气,多半大有凶险。我还是助他们一助。”

    燕师兄到底是道门真传,真个是宅心仁厚,当即褪下了道袍外衣,往神霄派一行人身上一罩。

    五色道袍外襟缓缓飘下,化为一道五色祥云落在了神霄派的头上,林明修也是福至心灵,伸手一指将八卦斩仙神雷往祥云上一落。

    雷光蔓延于云中,顿时化为一件五色八卦的仙衣,雷光交织的手帕,如此三次变化最后又化为云帐,护住了数丈的方圆。

    神霄派弟子连忙钻入云帐中,林明修才感激的对燕殊拱了拱手:“多谢师兄!但师兄自己怎么办?”

    燕殊轻描淡写的往身上一指:“我还有件小衣……”

    玉凌霄脑子里顿时滚滚泛起雷声——我还有件小衣……小衣……衣!

    他转头看了一眼身后被雾气笼罩的玉家人,纵然有人使出了天府真符的辟邪之力,但那符纸也在雾气中慢慢朽化,连忙喝令所有人不得再动用真符。

    玉凌霄恨恨的瞪了一眼燕殊的背影,只道:“楼观道那人和道门果然有勾结,进入此地的准备倒是十足。”

    而林明修倒是只有淡淡的羡慕,暗道:“燕师兄果然和钱师兄亲厚,就连五色衣都为他准备了两件。”

    “钱师兄着实来历非常,昔年我等去破玄水阵反被龙族困在阵中,还是他出面一剑破阵,救出我等。以钱师兄剑法通神,莫不是传至少清?……唉!两家交情非我等能比。可惜这次顾师弟没来,不然他和钱师兄也有旧交,说不得能请钱师兄照应一番,以免师弟师妹们折在这里。”

    一行人再次加快脚步,但随着雾气越来越浓,身边的人都有些看不清了。

    前面的燕殊,宁青宸披着五色霞光,倒也能勉强看清楚,后面的玉家人便连左右身边的兄弟伙伴都看不清楚了。

    其中一位年纪稍长的,停了停座下的白狗,对着身边的一个白影喊了一声:“阿弟,你离我近一些!”

    见白影久久不回答,又感觉这白影过于细长,他骑着白犬靠近了些,雾气淡了些后,只见一白衣人骑在他弟弟的脖子,看见他靠近微微转头,却是一副死白的面孔。

    玉家弟子连忙祭起胯下的白狗,化为金甲天兵,通身燃烧着劫火朝着白衣人扑了上去。

    白衣人骤然散入雾气之中……

    而他弟弟一头栽倒在地,口吐污血,没了气息。

    此时前后左右的人都停了下来,玉凌霄持着赶山鞭飞来,厉声道:“怎么回事?”

    玉家子弟连忙道:“雾气里有东西,我弟弟被它害了去!”

    玉家的一位长老上前查看坠狗那人,眉头一皱:“外表没有伤痕,五脏六腑也都齐全,不对,他脏腑外表完好,里面都烂掉了!”玉凌霄也凑上去,只闻那玉家弟子口中腥臭无比,胸骨根根可见。

    玉家长老道:“他是病死的!”

    话音刚落,那环绕劫火的金甲天兵突然猛烈咳嗽起来,这等并非生物的法灵猛烈咳嗽起来,却是叫人比自己咳嗽还惊悚,那天兵咳出了血来,喷在金甲上,血迹被劫火灼烧,居然伸出了双翅,化为一只狰狞的蝗虫。

    天兵口鼻之中不断飞出蝗虫,不消多时,便化为一小群。

    玉凌霄持鞭就打,瘟蝗群聚又散,纵然鞭光落下,打死了几只却也不济于事。

    那金甲天兵所属的王家弟子,刚死了亲弟弟,也突然猛的抓起后背来,他越抓越急,最后干脆脱掉了破烂不堪的五色衣,只见他浑身青紫,皮下的青红不断扩散,开始腐烂起来。

    腐肉浓疮迅速的扩大,化为一只只蠕虫朝着五脏六腑钻去。

    “是疫鬼!”

    玉家人座下的白犬疯狂吠叫,朝着周围撕咬什么,但还是有人开始生出红疮皮疹,有人凸出黄绿水来。

    前面的神霄派和燕殊几人也都驻足,看着身后的玉家人在雾气中狂乱,然后一个个跌下狗来,病死在那里,偏偏他们眼中并无瘟蝗疫鬼,只看到玉家人对着空荡荡的雾气发狂。

    此时,燕殊座下的白犬突然发出了一声威严的怒吼,雾气之中,传来断断续续的回应,就像有十几只狗在一旁跟随一样。

    雾气仿佛流动了起来,最下层的雾气翻涌,看形状,就像一只只狗在狂奔着,跑过众人,一丝雾气的空缺在燕殊身前卷起,看形状却是一只狗头张开嘴巴,在撕咬着什么。

    很快,无形的疫鬼被看不见的狗群撕碎,玉家人这才挣扎出来,留下一群病的五劳七伤的病人勉强骑着狗。

    “快走!加快速度……”

    玉凌霄感觉自己脑子也突冷忽热的,顿时背后冷汗都下来了,架着胯下的白犬疯狂催着往前跑。

    神霄派也有些心底发寒,同样加快了脚步。

    “什么疫鬼能病出天人五衰出来?”

    燕殊看着玉家人一身晦气,修道人的清净道体都污秽不堪,不由和小鱼对视一眼,他之前说的十一鬼疫,果然出现了!

    燕殊扭头,却看到钱晨就在身旁,下意识问道:“师弟,你怎么来了?”

    “师兄,遇到凶险,便可用我教你的方法,唤那狗儿过来。它自己跑离了太久,有些不认识主人了,但那名字它肯定还记得……外面那些元神真仙不必担心,你也不要再回头找我了!一路往前就是,那狗儿挖通了整个万神窟,不知道怎么走的话,让它领路就是……”

    “师弟?”燕殊刚喊出口,却猛然在白犬背上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燕殊有些恍惚:“是梦?”

    旁边的小鱼大急:“梦也是十一鬼疫之一!”

    “我梦到了师弟?洞外又发生了什么?”

    燕殊回头张望,却看到一只大黄狗远远的缀在最后,歪着脑袋看着他,一脸委屈,像是吃了个***斗的样子。

    还未等燕殊看清楚,宁青宸的喊道:“燕师兄,你看前面……”

    燕殊抬头,前方一个高数丈,直达洞顶的巨人正在朝他们望来。

    巨人身着五色衣,彩带披散下来。胸腹及后背贴红毛兽皮,肩部饰缀满贝壳的披肩,左、右两肩各人立一木质兽形,做噬人状,口中有青铜人头,下垂五色飘带,前胸、后背各有十几面大小铜镜,腰部以下饰三层兽皮穗彩条边,并缀铜铃,后腰系十二条五色飘带的虎皮裙,系挂有木弓,骨箭。

    俨然巫觋打扮……

    最重要的是,那名巨人头戴彩绘面具,乃是一只巨大的神虎,兽面獠牙,口中衔一滴血人头。

    面具带着一种让人浑身僵硬的威严,淡淡的神威笼罩着巨人,仿佛神灵附身于他,借助那巨大的彩绘面具降临于世。

    玉凌霄大喊着:“什么邪神乱鬼,安敢欺我玉京之民!”

    赶山鞭带着一道神箓劈出,但被那巨人微微抬起手,雾气翻滚,将一切吞噬了!

    带着面具的巫久久凝视着他们,他抬起了左手,那是一面以虎骨装饰的皮鼓,上系铃铛,右手持戈,突然皮鼓被拍响,阵阵鼓声随着铃铛有节奏的响起,右手铜戈有节奏的跺地,五色飘带飞动,虎面具摇头摆尾,含着人头舞蹈起来。

    飞动的五色飘带,带动灰白雾气跟着旋转,无声的狂舞,随着手足舞蹈,一种天地倾覆,鬼神恸哭,仿佛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动摇,让人站不稳,目眩眼花的震动扩散开来。

    白犬在坐下狂吠。

    燕殊被那傩舞摄去心中的清明,只感觉舞蹈之中,一层层天地铺开,仿佛无数世界在他面前展开。

    这一刻空间中重叠的,沉入归墟的,无数燃烧着劫火,游荡着无以计数的冤魂,各种各样正在毁灭的世界,一层层塌陷,一层层塌向了这里。

    耳边有无数人、鬼、神,各种各样的生灵、鬼神在说话,在唱歌!

    无以计数的,世界毁灭中诞生的存在,它们蜂拥而来朝着他们伸出了手,要将他们一同拖入其中。

    天壤劫火在高燃,无边浊水淹没了一切,毁灭的雷光肆虐,撕裂天穹,万物哀嚎着丧音,婴儿的啼哭,母亲临死前悠长的惨叫,无数人,无数男女老少,无数人畜鬼神终亡的歇斯底里,一直一直朝着燕殊脑子里钻。

    小鱼已经轻车熟路的俯身在白犬上,用五色衣遮住头脸。

    但燕殊却直面了这一切,他看到犬戎的大巫在火堆旁舞蹈,鲜血从灰白的眼睛中流落。

    他用指甲撕开自己干瘦的胸膛,扯出气管,声带破风般的嘶吼道:“吞食过日月的天狗哦!飞奔过火堆,阿祖带着黑黑来哟……掉下来!太阳、月亮掉下来,烧着我们的家,女人孩子呦!伏在火堆中……掉下来,塌下去……黑黑的鬼从地下爬出来,它们要吃我们的心哟!快把肝给它吃……”

    “天上的大房子塌了,阿祖呦,被白狗背着来到山上,大祖在这里,剁掉了他的脑袋……”

    “大祖!大祖带着鬼,来了,来了!沉进地里面,藏到地里面,藏到鬼的家里面,鬼在外面,鬼在天上,鬼在地上,鬼在水里,鬼吃了我们,大祖要吃掉鬼,把我们的兄弟姐妹再吐出来,吐出来呦!吐出我们的肉呦!嚼我们的骨……”

    燕殊看到了,火堆中,无数犬戎奴隶在焚烧,他们张开嘴巴,魂魄在嘶吼。

    犬戎的贵族、王在火堆上被斩首,他们的头颅都在喊着同一句话:“太一归来兮!太一归来兮……”

    透过那名巫师的眼睛,他看到了无数犬首人身的先民在哭喊哀求,在尖叫逃离。

    一尊无法言说的魔影在人群之中显现,祂背后展开无数只手,捏死了一个个生灵,祂的座下有无以计数的魔神,祂一只脚踩碎了大地,大地上的犬首先民向他跪拜哀嚎,另一只脚却踩到了天上去,一座无与伦比的宫殿被他践踏。

    魔影在世界的毁灭中狂舞……

    那舞动的一丝影子,被那双眼睛记了下来,投射在了这里。

    大巫再次随着那魔舞而蹈,将所有被毁灭的东西,带到这里,带到了此刻……

    燕殊满头大汗,身体犹如悬空一般,不断下落,下落。

    向着身下的黑暗和劫火坠落!

    “我……有剑!”

    燕殊怒目,瞳孔之中一道剑影飞出,向那舞动的魔影斩去:“不管是你是旧天鬼物,还是故气而成,非我害我,有别吾心者,具是天魔!一剑可斩!”

    “钱师弟的剑术,可还是我教的呢……”

    魔影化为了钱晨的模样,不知为何,在燕殊眼中便消磨了三分凶气,只听长笑随剑起,将周身种种沉沦斩却,燕殊踏破黑暗而出。

第二百七十章万妖神庭当年事

    燕殊挣脱那黑暗,发现自己还是站在那洞窟中,灰白的雾气翻滚,无以计数的手从雾气中伸出,伸向他。但燕殊却并未有一丝动容,任由那无数双手向自己抓来。

    身上的五彩衣犹如浓厚的霞光,让那些手触碰不到,甚至灼烧出点点的黑斑。

    燕殊看着远处那带着虎神食人面具的巫,语气淡然从容。

    “你甚至不敢带着祂的面具!”

    “不敢直呼他的名字!”

    大巫的舞蹈渐渐凝滞了,他带着面具,直勾勾的看着燕殊,狰狞的虎神噬人面具下仿佛有让人战栗的目光,焦聚在燕殊身上。

    “傩面傩面,带上去就是神,摘下了才是人。”

    燕殊解开背上的剑匣,横放在膝头,白犬也如同知他心意一般驻足停留,回首对着大巫呜呜的叫喊。

    “但你带的不是祂的面具,因为你惧祂如神如魔,你带的是被祂砍下来的一尊神的头颅,一尊虎神,那虎神便是强良罢?相传它本是五色神庭的十二地支之一,却因为背叛五色神庭,在万妖神庭之中噬人为食,后道祖从九幽归来,斩其首于强梁山!”

    “强梁食磔死寄生!”

    “你带此傩面以驱磔死,同时借助它的眼睛,倒映祂如天魔狂舞毁灭万妖神庭的那一幕,所以将我拖入灭世之舞的,从来不是你的舞蹈,而是你的眼睛!我便斩掉你那一缕目光!”

    “你戴着强良傩面,化身为神,眼中倒映着灭世之舞!”

    燕殊抚摸剑匣,内中一声清越剑鸣微微回荡,再次斩却心中那魔影一次。

    他说这些不是无缘无故,而是那尊灭世魔影实在太多可怕,而且燕殊知其来历,心中先存了一丝不敢违逆的敬畏,之前借助他太过熟悉的钱晨形象,将魔影想象成钱师弟的样子,他才敢出剑,斩却那道目光,从中挣脱出来。

    现在他言语如剑,斩向大巫的同时,也斩向自己,要彻底斩去心中那一丝敬畏。

    “即便是道门祖师,也只能敬,不可畏,若是有一天,道祖违逆我心中之义,亦当出剑!”

    这便是燕殊先前在心中预备的那把心剑。

    看着气息幽深救援,宛若鬼神的大巫,那神虎噬人的傩面生动如生,巨人静静的站在雾气中,高大的人影带着悠远,神秘,激起人骨子里畏惧的气息,但燕殊却了无敬意。

    “你在怕什么?你怕祂,所以拿祂来来吓我?”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在祂面前犹如蝼蚁,连还手的想法都不敢有?”

    “你以为你看见的灭世之舞,诸天万界沉沦,即便是毁灭的东西也要被这舞蹈重新招来,看见是一种力量,所以我也会带入那个世界?不,不,不……我知道了,是你带上了傩面,堕入了那个世界,你想找人来陪你,陪你的族人?”

    “你以为我这样的道门弟子,心中有一尊神,所以那尊神化为魔,我也要惧之畏之?”

    “错啦!”

    燕殊放声大笑,走下了白犬,脱下了五色衣,赤了上身直入那灰白雾气之中,他的目光炯炯一步一步朝着大巫,朝着那无数双手逼去,道:“傩舞,无非就是借神之威以驱鬼!驱傩乃心法,鬼疫心存畏惧于恶神,故而能驱之!而恶神心中亦有所畏,故而能如天魔舞,倒映自己最恐惧的那个身影!”

    “如此能的强良之神,带上面具后能化身此神,甚至目光之中,还残留它最后见到的景象!”

    “你已是堪比元神的大巫之尊!”

    “这些磔死更是祭祀强良的余烬,寻常的虎食人后驭鬼为伥,强良噬人之后,魂魄化为磔死,但它在怕,它畏惧那个魔影怕的要死!它以为那魔影所向无敌……”

    “但我不怕……”

    “所以,你们应该怕我!为什么不怕我?你们连那个名字都不敢叫,我敢……”

    燕师兄仰头大笑,一步一步,一声一声大喊道:“太一!太一!太一!太一!太上魔祖!无上天魔!毁灭化身……”

    每说出一声名字,他便上前一步。

    那群磔大巫却忍不住后退一步,每一声厉喝大巫身上的铃铛便是一阵颤动!

    燕殊面前,那茫茫的白雾犹如长河断流一般分开,那密密麻麻的手高举着,从原本的凶残恐怖,变成了一种膜拜和敬畏。

    大巫脸上的神虎面具,口中的人头仿佛要流出血来,它嘶吼的看向燕殊。

    “太上道祖!”

    燕殊断然厉喝。

    他神情昂然,与大巫对视,大巫带着恶神的面具,驱赶厉鬼,恶神的眼中只有头颅掉落前毁灭一切的魔影,只有刻在了神魂中的敬畏,但燕殊眼中,却是微弱但锋锐坚韧的剑光!

    “你的眼中有魔,我的眼中却只有剑!”

    “剑……能斩魔……”

    “所以,尔等还不退下?”

    燕殊一声大喝,身边密密麻麻的手顿时放低,一点一点的缩回了灰白雾气之中。

    他微微回头,目光所及之处,白雾犹如分海断江一般退下。

    那带着强良面具的大巫突然微微俯身,低下了头颅,向后退入雾气之中。

    燕殊左右环视,看见一切邪祟再不敢进,径直走上了白犬。白犬俯身跪地,接他上来,宁青宸坐着青牛在前方等他,见到这威风凛凛的一幕,不由赞叹道:“不愧是燕师兄!”

    燕殊披回道袍,却摇头苦笑:“大鬼驱小鬼罢了……”

    “我不过是借着和钱师弟熟悉,才在那一刻斩掉了心中的鬼。但是钱师弟那魔性……十一鬼疫难缠万分,却害怕那傩面恶神,傩面恶神凶威震慑万古,但本体却怕那魔影怕的要死!那魔影就是……”

    “钱师弟啊!你究竟是多大的一只鬼?只是一缕威严,就能借我驱赶这么多小鬼!”

    燕殊不禁叹息。

    那大巫乃是元神级数,按道理来说燕殊在他面前不过是蝼蚁,但他偏偏选择拿出自己心中最恐惧,最绝望,毁灭一切的魔影,想要带着这里所有人,沉入他所被困在那噩梦一般的世界,永远被那魔影不断毁灭。

    他凝视着所有人,看上去是狂舞将他们带入那个毁灭之世中,但实际上是将自己的眼中的东西,倒映在所有人的眼中,通过目光让所有人看见强良所看见的那一幕。

    但燕殊斩却了自己眼中的魔影,斩断了那目光。

    傩法以大鬼驱小鬼,便是毫无修为的凡人

第二百七十一章道果一物难言说

    “速记此箓文!”

    玉凌霄还在恐惧和迷惑之中挣扎,耳边就传来一个声音,却见金甲天兵之上骤然浮现一枚箓文,七拐八扭,错乱古怪。

    玉凌霄下意识的照着那个声音,默记此符,渐渐的那七拐八扭无法理解的真文突然扭曲了回来,虽然还笼罩着一种混乱的感觉,但玉凌霄已经能勉强认清。

    “威……灵……斗府,御赦天兵!”

    玉凌霄发现这箓文在自己眼中终于正常了起来,其中箓文,正是天界秘传的云箓雷文,带着一股煌煌天威雷煞之意,之前似乎真似幻,仿佛整个世界都漂浮着的虚幻感终于被驱散。

    玉凌霄暗道:“那果然是幻觉!我玉家乃姬姓分支,天庭贵胄,统治万界!怎么会生出这诸天万界只是九幽一部分的幻觉来?”

    他看向那声音所发之处,连忙俯身下拜道:“晚辈玉凌霄,见过老祖!”

    天府真符所化的天兵此刻已经化为四尊,簇拥着一位身着冠冕,博带当风的神王。

    正是玉家在天庭的祖宗——威灵王。

    玉凌霄知道自己所带的天府真符之中,有父亲留下的手段,却没想到请下来的却是自己家最大的靠山,统帅斗府威灵部的神王。

    “起来罢!玄天帝君法眼洞察三界,他统帅斗部,监察我等,轻易降世不得。若非此地乃是万界归墟之处,太一魔祖的一丝毁灭道果未散去,遮了玄天帝君的法眼,我也分不得神念下来。”

    玉凌霄感激道:“原来方才是老祖神念指引我破了那处幻境……”

    “幻境?”

    威灵王露出一丝别有意味的笑容:“之前你为毁灭道韵的余波所染,才惊动了我的一丝神念,而后却坠入了道景之中,即便我助你挣脱,也沾染了一丝毁灭道果的气息,迟早会坠入那片被毁灭的世界。你挣脱出来之后,认不得天府真文,云箓雷文便是明证!”

    “只因此等真文乃是大道显化,你渐渐沉入毁灭世界,为大道所斥,故而识不得此文。”

    玉凌霄听了满头大汗,连忙叩拜道:“求老祖救我!”

    他虽然不知道毁灭道韵和那片被毁灭的世界是什么地方,但听威灵王言下之意,只怕堕入九幽还凄惨些,连忙向这位老祖宗连连叩首。

    威灵王只喃喃道:“世人皆知太上道祖合道开天,是为万道之祖,却不知他开辟新天之前的旧天何在?九幽、地仙界、天仙界,若是这三界犹在,如何能称新天?只有覆灭旧世,才能开辟新天,三界虽然犹在,但其实已经被彻底重塑了一遍。过去的一切,都被太一魔祖毁灭!”

    “不过太一魔祖的存在……”

    “此秘在琅嬛阁中都极为隐秘,你是如何得知?”威灵王有些不解。

    玉凌霄连忙道:“晚辈出身的玉家在谪下天庭之前,曾手抄了一部分琅嬛藏书,其中……其中颇有些我天庭收缴的魔道秘传,因贪图它威力,晚辈时有翻阅!”

    “你倒也诚实!”

    威灵王暗道琅嬛阁做事粗疏,居然把这等恐怖的大秘密无意间遗漏了出去,但毕竟是自家的子孙,倒也无妨。

    当下就略过了这一篇。

    至于玉凌霄突然爆发出来的魔道修为,那些恐怖魔法,他只道是玉凌霄暗中修炼而成,虽然有些不甚体面,但玉家门面功夫做的不错,并没有传出沉沦魔道的消息,他也就不计较了。

    “旧天毁灭之后,因太一魔祖的毁灭道果,一切残余都被道果容纳,成为那毁灭的一部分。”

    “昔年毁灭道韵甚至在诸天万界回荡,沾染着都会不由自主沉沦入毁灭道果之中。需知那毁灭道果,实是不灭道果,乃是太一魔祖认为一切不灭,不过改易而已的道理显化,毁灭道果便是从大毁灭之中,把永恒不灭的东西提炼出来,将一切毁灭到最无法毁灭的根源。所以就有旧日残留的种种倒影在那道果之中。”

    “灭尽旧天后,太一魔祖化为太上,将毁灭道果弃之九幽,才涤荡了诸天万界的毁灭气息,合道开天。”

    “但这归墟乃是诸天万界相交之地,可以通往九幽最深处,便有一丝毁灭道韵泄露出来,不然新天之下,一切的旧天存在都无法显化。唯有靠近了归墟,才有可能在法术神通之中,意外回溯到一丝旧天气息,沾染毁灭,最终整个世界都破灭沉沦……”

    “上古巫道种所说——不祥!便是指沾染毁灭气息!”

    玉凌霄大急:“晚辈这就是沾染了不祥?”

    “十一鬼疫之中,鬼虎乃是旧日恶神,食鬼山君;疫为瘟病之鬼;魅为物化之怪;咎与不祥、梦并无实体,玄虚异常;磔死是祭祀残余,神食余之恶;寄生乃是诡异莫测,寄生于人的生命;观为见异世界;巨为庞大不可查之恶物;蛊为微小不可查之恶物。”

    威灵王解释道。

    其人虽是天周神朝之时,随着周天子登天的姬姓诸侯之一,但天周神朝不知有多少旧天老怪物潜藏,甚至周天子本就是神道大能转世,因此十一鬼疫的真面目被他徐徐道来,就连无人所知的观与巨,都被揭破了真身。

    观是看见另一个世界。

    而巨却是庞大恐怖,身处其中而不能察觉的存在。

    “这归墟之中,便有一物!乃旧日之恶神,疫病之源,物化之怪,玄虚异常,祭祀残余,诡秘莫测,能见异世界,巨大不可测,微小不可查!”

    威灵王似有一种巨大的忌惮,乃至恐惧。

    “那便是死在此地道君残留的道果!”

    “尤其是毁灭道果……”

    威灵王淡淡道:“能对抗道果的,只有道果!道果就如虚空之中,无依无着,突然而生的一个力,便是你百般挣扎,也难免被它牵引过去。因为一切元气、物质、神通、法术借无法作用其上,唯有另一个道果的力牵扯你,才能平衡,不被其拉入其中。”

    玉凌霄想到那种虚空荡荡,无依无着的绝望,便浑身一个激灵。

    “我以自身的威灵道果沾染了你,暂时将你拉出毁灭!但毁灭道果乃是道祖所弃,其中大道完美无缺,异常恐怖,你若再深入其中,我也救你不得,不然——也不是没有道君的道果和毁灭道果角力,被拉入其中的。道果不灭,道君即便身陨,也能从道果之中化生而出。但被拉入毁灭道果,那就和被彻底毁灭了没什么两样了!”

    威灵王警告道。

    “那这里埋葬的道君?”

第二百七十二章御万法根源智慧,踏时空天狗真身

    燕殊看着耳道神画的泼墨大写意,干脆闭上了眼睛,只以心中的剑去看,果然忘掉了那一堆堆墨迹,浓淡的墨色开始流动起来,渐渐的所有妖魔鬼怪、魔性神性都收敛起来,化为一颗珠子。

    那珠子被一只手微微拨动着,仿佛整个世界都倒映在其中。

    燕殊最后只看到了这一幕,便惊醒过来。

    “《彻尽万法根源智经》?”

    “那不是师弟从轮回之主兑换的经文吗?把自身智慧修成摩尼珠,数珠之时,智慧碰撞,迸发思考的火花,以此修行。凝聚三千智慧珠,便能以智慧证道,虽是旁门,但这法门着实玄妙。只是师弟参悟的智慧有些……”

    燕殊想起了自己为钱晨护法那一回。

    “师弟欲九证仙道,其中一门便是这智慧证道法,但师弟究竟把《彻尽万法根源智经》修成了什么?怎么会搞出如此邪门的东西来。”

    燕殊以通明剑心参悟耳道神的画,发现其中除了藏着一门《御尽万法根源智经》,还有耳道神某种模模糊糊的感悟。

    其含义大概是,外面被黑暗笼罩,钱晨的人皮滑落,暴露出里面无穷无尽的智慧出来,然后智慧淹没了一切,最后藏入了黑暗中。

    反正就是极其抽象的话,燕殊也半懂半不懂的。

    倒是那门《御尽万法根源智经》,燕殊看懂了一大半。

    《御尽万法根源智经》与《彻尽万法根源智经》不同,《彻尽万法根源智经》乃是摩尼教的根本经文,其中‘彻尽"便是通彻,领悟之意,意为领悟万法,寻找根源智慧的经文。

    而钱晨所创的这门《御尽万法根源智经》,翻译过来则是以根源智慧统御万法的经文。

    两门经书,虽然立意统一,但根底却完全不一样。

    后者就好像已经掌握了根源智慧一样,先有根源智慧,后求御万法,在燕殊看来根基就错了。

    “智慧独立于人而存在!”

    “并非人拥有智慧,而是智慧寄生于人的脑海之中。”燕殊眉头一皱,暗道:“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按照此经那么说,岂不是并非人拥有智慧,而是智慧在控制人?”

    “智慧若有根源,必然是统一的,智慧若是统一的,必然不发至于人的内心,因为每个人的内心只属于自己,智慧并不发自于人的内心,故而智慧不属于人。智慧独立于人而存在,它有一个根源,便是我们所知的世界。”

    “智慧极大,它囊括整个世界,智慧极小,它存在于每个人心中。”

    “故而,智慧是巨,智慧是蛊,智慧是梦,智慧是不祥,智慧是咎,智慧是观,智慧是鬼……智慧是道果!”

    “是故,求于众生之心,观智慧;俯瞰世界,无法洞察之巨智慧;心异于智,以心求知,不祥之智慧;以有崖求无涯,咎也,不幸之智慧;智慧无形无相,人死智慧犹在,如鬼智慧……梦蝶孰我?周天一梦大智慧!”

    燕殊只感觉如芒在背,不知不觉汗流已侠,他连忙用脚涂去耳道神涂抹的那些墨迹,用心中之剑斩断在阅读《御尽万法根源智经》时,凝聚出来的一颗颗纯黑的摩尼珠。

    “摩尼珠果然是黑的,念及它的起源……我道门太上三宝之一的道尘珠只怕也是……唉!该劝劝师弟,那珠子是个邪的,不能要了!就算是祖师所留,道统重宝……唉!”

    燕殊再次无力的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心剑都钝了。

    旁边宁青宸正在兴致勃勃的分辨那墨迹之中,哪块是自家钱师兄,指了半天,这块也像,哪块也像,就好像那墨迹中处处是钱晨,各种奇怪形状,都是钱晨身影了一个侧面。

    她分辨了半天,却看到燕殊用脚抹去了这一切,刚刚诧异开口:“燕师兄……”

    “还是抹去为好,以免遗害后人。”燕殊心累,他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留在外面的元神真仙是个什么下场了。

    里面还有一个自家师叔呢!

    “钱师弟果然出事了!他最后遣我们出来,就是希望我们躲过这一劫。”

    “这次师弟证道元神,甚至不惜尸解神解,魂飞魄散,但除去太阴炼形神之法之外,他九证仙道,还有八种成仙的法门,其中有一门智慧证仙法。但那化身只是钱师弟的一点念头降世,其能容纳的只有智慧证仙法!”

    “所以,那点念头化身,便是智慧证道的显化。”

    “现在那点念头化身失控,却是钱师弟在提醒我们……到了如今,证道元神的已经并非是他了!”燕殊眼神看向眼前的深邃黑暗,眉心皱出一个一道深刻的剑痕。

    “若非如此,外面那么多元神真仙,不会同时遭遇大劫。但看情况,只是太上天魔的智慧在他们身上复活了而已,暂时还有救……或者说,他们未必会意识到这一点。”

    “师弟师弟,你连自己人都坑啊!老师叔多大的年岁了,可经不起太上天魔的折腾啊!”

    燕殊叹息一声,他也不知道怎么救。从钱晨留下的《御尽万法根源智经》来看,太上天魔的智慧已经拥有了一丝智慧道果的特征。

    燕殊坚信,真正的根源智慧,囊括一切的智慧道果绝不是那么邪门的样子。

    但不得不承认,众生脑子里的终极智慧,若是拥有自我意识,必然是太上天魔那样子。

    “钱师弟让我们来此,也不知有何筹划?纵然天狗腹中葬着旧天日月,对钱师弟证道元神也没有任何意义!元神之是道争,任何外物都帮不得,唯有钱师弟的本心,才能战胜那无穷魔性。”

    燕殊想起钱晨平日里偶尔流露的深深魔性,对此没有半点乐观。

    “作为‘人"与魔道根源的战斗,九证仙道,智慧之途已被魔染,其他道路又能坚持多久?亦或……其他道途状况更遭,你才把智慧放到我们身边来?可师弟,我又能如何帮你呢?”

    燕殊凝思苦想,一狠心干脆参悟了《御尽万法根源智经》,将之前心剑斩去的种种,化为一颗混沌色的珠子,悬于识海之中。

    “我不入魔道,谁入魔道,以自身接引魔道智慧,用勇气,智慧,正直,仁爱铸就心剑斩之……”

    “钱师弟,我无法如你这般面对一丝扭曲的智慧道果,也只有用心中之剑战胜你传下的魔道,希望能帮到你!”

    燕殊知道,这一刻起,他的所有领悟所有智慧所有认识,都成了敌人,唯有用无上恒心锤炼,以下愚之不移铸就一把剑,才能将其铲除。

    绝圣弃智,与自身的智慧为敌!

    燕殊做出了一个最为愚蠢的决定,在身处绝大困境之时,放弃了脑子。

    宁青宸把耳道神唤到手心,拿出自己装着凤师口粮的小荷包,还没掏出什么,凤师就先炸了,蒲扇着翅膀毅然朝着耳道神飞啄而去,两小打成一团,势均力敌,宁青宸连忙努力将它们分开。

    青牛瞪得眼睛鄙视两个小东西——“哼!幼稚……”

    众人修整完毕,几方势力略微商议,决定合力度过后面一段路。

    虽然后面的洞道依旧漫长而黑暗,空中漂浮着淡淡的雾气。

    队伍里时不时多几人,少几人,经常看到一二三人消失又出现,出现又消失,身边的人死了又出现,出现了又再出现,一群一群的出现,间或夹杂着,鬼疫、不祥、凶恶、噩梦……

    其间还发生了几场根本不能理解的变故——在一个无限循环的洞窟,看见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一行人,走过之后,又遇到了过去的自己一行人。

    最恐怖的时候,出现了三个一模一样的队伍。

    现在、过去和未来的人群混杂在一起,最后分开的时候,谁都不知道还是不是自己了。

    诡异的情况已经麻木,众人现在这种情况,只能确定‘我"还是‘我",至于还是不是原来的‘我",那只能说把握现在了。对于身边的人,那更是——由他去吧!

    爷摆烂了!

    在彻底放弃安全感之后,众人终于安全了。

    当所有人都踏入小鱼所说的‘宫殿"之际,许多人都从麻木之中清醒了过来,罕见的感到了震惊,因为那根本不知一间宫阙,而是一座巨大的石桥连接向一片占地数万里的辉煌宫殿群。

    石桥长数千里,两旁是无以计数,身系五色彩带的骸骨,仔细看那些骸骨之中,犬、人混杂,密密麻麻无以计数。

    它们有的托着银盘金盏,身上五色衣华贵。

    有的只有一骨,和瘦小的犬尸蜷缩在一起……

    奴隶与贵族混杂,间或有修行痕迹的巫骨,白森森的骸骨之海中,间杂的点点金银之光,太阴银魄和太阳金精就这么宛若垃圾一般的散落在里面。

    让北极大光明宫的修士眼睛都红了。

    就连半疯的广寒宫老女人,也死死盯着那些宛若无边白色沙滩之中,闪烁银光的点点。

    但宫殿和骨海,只是奇观而已。

    真正令人震撼的却是高不可见顶,宽不可见边,深不可见底的一扇门户,那扇门户紧紧的封闭着宛若一个合拢的漩涡,道道螺旋的花纹向中心汇聚,原本是最脆弱的开口,却有一种坚不可摧的厚重。

    玉凌霄身边的那尊天兵凝视着那扇门户,木然的脸上浮现一丝凝重。

    那扇门户上螺旋一般的花纹几人一条条山脉一般,事实上,没有多人能认清那是一扇门户,大多人看来那是横着的一片大陆,上面有无数神山蜿蜒成脉,朝着一处深渊汇聚。

    若是一条山脉蜿蜒成龙,那么这里至少有数千,数万条龙脉,向着一点垂首。

    “九龙汇聚之地,便是帝王葬地,那么那里万千山龙汇聚,葬的是什么?”

    王龙象看了身边指着那群山汇聚的一点,张大嘴震惊不已的陆家子弟,眉头微微一皱,脸上浮现了一丝嫌弃,他微微扭过脑袋,看着许多人朝着石桥两边而去,盯着那些骸骨中偶尔夹杂的两件金银器。

    “果然是太阴银魄!”一位北极大光明宫弟子拾起一面银盘,身躯微微颤抖道。

    太阴银魄祭炼成水法之气,凝聚月华,乃是最为清灵精纯的一种元气。

    而且对于广寒宫和大光明宫修士来说,这日精月华可以直接用来修行,他们感应的元气便是此类,甚至比他们自己辛苦所采炼的元气更加精纯。

    小鱼连忙道:“最多只能拿两三件,万万不可多拿。”

    “我自省得,修道人自有取舍,岂需你外道多言?”

    一名世家子弟锦衣配玉,手中把玩着一枚寒玉铭,上面刻了一段清心的经文,自认为无有贪心。

    他在骨海之中寻觅了一会,突然抓起一位身着祭袍的骸骨手中捧着的一面金盘。

    盘大如清晨之日,通体纯金,纵然在这阴晦之地,都仿佛在流淌金光,燃烧着阳火。他捧起金盘,只看见上面倒映着自己的影子,无数黑色的细丝从他身上冒出来,发出哀嚎散去。

    仅仅是用金盘照了照,身上的晦气都被驱散了……

    金盘沉重无比,入手如一座小山一般。

    但那位从未炼过体,把锤炼肉体蔑称为武夫之行的世家子却能死死的抓住,举起,他的手指因为用力已经全白,但他恍然未绝,只感觉一股战栗的暖流,从心口涌上四肢百骸,让他拥有了无穷的力量。

    “此物,此物我就勉强收下了!”

    他语无伦次,发出刺耳的笑声,语调怪异道:“倒也……倒也厚实,回去装个……装个散食儿,也实用。我再拿个金杯子配一下,也无妨……”

    说罢,他飞快的俯身抓了一把,将旁边一个贵人骸骨怀中的三个金杯紧紧抓在手心。

    但他看到身边另有一银盏,有拳头大小,连忙将金杯堆在了盘中,右手飞快把银盏抓回盘中。

    那名南晋世家子弟朝着两边飞快的看了一眼,目中是浓浓的警惕,生怕有人来抢,可哪有人肯理他,大家只拼命的在骸骨堆中搜寻,贪婪的见到什么都不放过,拼命往怀中,往乾坤袋里塞。

    节制一些的,也是拿着一两件最精美的金银器,再继续挑选,遇到更大的再换下来。

    不是没有人记得小鱼的警告,下骨海之中的,不过是队伍中五分之一的年轻弟子,老成一些的和各道统核心真传都在桥上没动,有的是在观望,有的在暗自警惕。

    毕竟这一路上,凶险实在恐怖,许多人也不敢利欲熏心。

    但等最早一批下去的,有节制的都拿着最大最精美的金银器回来了,也没有发生变故。而最近的金银器都被先下去的搜罗一空了,又有些人坐不住了!

    最后只有莫约三分之一的人下场,在案上的,也并非都是冷静认清之辈,而是有些人权威极大,可以让手下弟子搜罗,自己岸上旁观。

    若是真出了事,也有人填坑,不会殃及自己。

    很快石桥这段,就堆起了金银的小山。

    而王龙象、徐道覆、玉凌霄这些人,却都无视了那些太阴太阳之宝,只是朝着远方那无边无际的巨大石门看去,万千蜿蜒的龙脉汇聚,旋转,封闭成门,一条最小的欺负脉络,也是一座小山脉。

    那竖起来万山蜿蜒的大陆上,每一道起伏,每一座小山通体都犹如黑铁,有人拿法宝砸过,连一个小坑都砸不出来,

    “这门户后面,莫非封印的就是远古日月?”

    老龙王紧紧看着儿子,不让它下去捡那些金银,口中只道:“你那些算什么?我龙族的承露金盘展开来宛若巨岛,这里的金器加起来也融铸不得那一面金盘!”

    但它对那扇门却无比上心。

    “传说你们人族修炼五行之道的时候,在五脏六腑之中打造宫阙,修成身神作证其中。五行之道古老无比,来自五色天庭,莫非这天狗修炼的也是五行五脏宫之道?”

    “实心为脏,虚心为腑!”

    徐道覆微微点头道:“若是我们来时的路,乃是天狗大圣的小肠大肠之腑,这里难道是胃腑的门户吗?”

    大光明宫的修士抓了一个莫约有三人高的巨大金人上来,接过话道:“日月掌在其胃府之中!天狗大圣修炼的肉身,只怕将六腑都修成了一个个世界一般,其中以胃府为首。我听闻五色神族在心肝脾肺肾中,修筑神宫,这修炼六腑的法门,只怕那时也有传承,出现在天狗大圣身上,并不出奇,毕竟这尊妖族大圣,原本就是五色神庭的元辰神将,十二地支!”

    燕殊思忖了半天,宁青城好奇问:“师兄在想什么?”

    燕殊半天憋道:“好大一个腚眼!”

    宁青城哑然,连忙上前查探道:“师兄你怎么了?为何眼中的灵光都暗淡了?”她看着燕殊清澈,不染任何尘埃的眼睛,只觉得一时间有些古怪。

    燕殊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什么叫眼……哦!这就是眼,腚眼也是眼吗?什么叫灵光?什么叫暗淡?”

    想着想着,燕殊目中突然喷出三尺的血光来,血光犹如神剑,一绞而过,差点把一位北魏的老僧头摘去,飞向那面巨大的石壁门户,那目光一绞,犹如两条血蛟翻腾,生生在那黑铁山脉上劈下了一道淡淡的白痕。

    宁青宸看到燕殊目中一道剑影一闪,生生斩去了他最初萌发的一点幽幽的血芒碧火。

    “师妹……”燕殊瓮声瓮气道:“我刚把脑子扔了,你就别和我说话了。说了我也不理你……”

    宁青宸不知道燕殊那里发生了什么,回头又看到耳道神在青牛背上作画。

    墨迹一堆,浅浅淡淡显露出一个摇头竖尾的黄狗出来,它双耳树立,犹如两个小尖尖,背对着画外,一只尾巴高高竖起,那画的视角或许很接近尾巴,只快占据了画面的大半了。

    毛茸茸蓬松的尾巴,仿佛一把浮尘。

    又像是一条无限发散的水系。

    尾巴挥舞着,打入了虚空之中……

    这一刻宁青宸脑子轰然一响,看到了那只巨犬已经跳入了九幽之中,只有半个屁股从黑暗中伸出来,一只尾巴摇晃着,扫过诸天万界,星河摇曳,不知多少世界被扫入一个巨大的漩涡。

    那条尾巴上数不尽的毛发向着时空蔓延。

    毛发之中,一只虱子趴在狗尾巴上,小狗下意识的用尾巴扫了扫一旁的黄土,黄土堆积的小墙横栏在时空长河上,上面密密麻麻的洞窟,也是跨越无数世界,其中一个洞,便是小狗挖穿的,通往黑黝黝的归墟。

    小狗身后的土墙里面混杂了不知多少乱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连尸体都有许多……

    最后,那时空长河中的根根狗毛朝着尾巴汇聚,尾巴却是延伸到了屁股上,屁股中间一个紧闭的……

    宁青宸猛然清醒,看到耳道神在那可爱小狗的屁股上打了一个小小的叉,顿时瞪大了眼睛。

    “那扇门户是天狗的……”

    “原来我们一路走来的黄泥洞,只是天狗的一根毛。”

    “它的尾巴是一条时空长河,上面无数的毛成了通往无数时空的桥梁……难怪天狗打通了归墟,因为归墟本身就不在无数时空之中,而是一个同时存在于过去未来,犹如轮回之地一般的奇异所在。”

    “所以说,流落到外面的金精银魄,都是那只天狗在吞了大半日月的时候,那一刻门户没有闭紧,泄……泄露了一些?”

    “它把它们夹在了屁股沟里,留了下来?”

    宁青宸看着疯抢金银的一众修士,突然感觉这是有味道的一幕,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

第二百七十三章眼对眼开门之机,蕴玄机旧天日月

    广寒宫的老妪的确疯了!

    她一边抱着零零碎碎数十件太阴银魄之器,一边疯跑,披头散发,死死抱着怀里的东西,却一脸紧张,左顾右盼,像是怕什么人来抢,但偏偏又目中无人,只把那些年轻修士当成空气。

    “它来了,它来了……不,它没来,它没来……有狗叫……啊!”

    她尖叫起来,抱着那堆东西倒坐在了骸骨堆里。

    看着老妪失态的样子,一位魔道的魔头悄悄靠近,无声无息的,魔识运转种种眼耳鼻舌身的微妙感知化为阴魔,朝着她神魂落去。

    任何一位合格的魔门弟子,都不会放过把道心失守的修士炼化成魔头的机会。

    因为有北极大光明宫的修士观照,魔道弟子只能暗中下手,施展无形无相的阴魔手段。

    广寒宫与大光明宫两家关系着实微妙,就犹如离婚久了的前夫前妻一般,有时候恨不得对方去死,有时候又有些照应。

    但种种阴魔刚刚触及老妪,便将她的神魂化为一轮明月显出出来,月光照亮了方圆数万里,那密密麻麻的骸骨堆中不知道散落着的太阴银魄之器都反射出莹莹的光辉来,缠绕向老妪的阴魔,就如同一缕细细的黑丝,被那月光一照就消散了。

    那位魔门弟子,更是一声不吭,就被月光生生炼化,瞬时间化为一缕青烟。

    “她居然是阳神之尊?”老龙心头一紧,此人的修为丝毫不下于自己,乃是众人之中第一流的人物。

    玉凌霄也是眉头一皱,但只是看了一眼身边的天兵就松开了:“堂堂阳神真人,竟然被吓疯了?她究竟遇到了什么东西。”

    北极大光明宫的修士扫视一眼一众魔头,突然冷哼一声,两道火浪从他双眼中喷射而出,烧的手中的金盘越发刺眼,烧的虚空扭曲,金色的火焰铺成火海,威势无比骇人。

    那太阳真火化为火鸦,一群一群的从火海中飞出,朝着那些魔道弟子飞去。

    火鸦一绕,就要将这些魔道弟子炼成飞灰。

    但散落其间的百十个魔头突然汇聚在一起,化为一个巨大的骷髅头,裹着滚滚的黑暗,张口将那无数火鸦吞下,口中憋着通红。

    眼看大光明宫修士把那太阳真火的火力又提高了三分。

    骷髅头突然抬起了头做了一个咽下的动作,然后张大嘴,打出了一个长长的嗝儿……最后喷出一口黑烟。

    骷髅头桀桀怪笑,又张口将魔道弟子收集的金银统统都吞了。

    颅骨内血焰和金火一头燃烧,将太阳金精和太阴银魄彻底融化,透过两个眼眶,众人看到金汁在里面浇筑成形,很快练成了两轮日月出来。

    金色的大日如环,却是一轮日冕。

    那月光却呈现血色,乃是一枚血轮……

    大光明宫的修士额头青筋暴跳,厉声道:“老魔好本事,竟分神潜在门下这些小魔头中,阁下虽是元神之尊的分神,我惹不起!但阁下何时窃了我大光明宫的《太阳真火群鸦策》?异日,我大光明宫宫主自有讨教。”

    “你魔识宗是九幽真传道统,道我大光明宫就无跟脚吗?”

    那骷髅头桀桀笑道:“《太阳真火群鸦策》,那是什么垃圾玩意?太阳真火固然是宇内几大先天火种之一,但威力乃是在厉害人物手中可以无限提高火力,在你手中,也配被称为太阳真火吗?”

    “你大光明宫多少年没人修炼成太阳屠神光线了?”

    “好好的《太阳屠神策》被你们得了一小半,修改成什么《太阳真火群鸦策》!真是贻笑大方……我看你们大光明宫还是老老实实等下一任广寒仙子出世,到她身边做个赘婿,说不定还能补全传承,合炼那两仪绝灭神光。”

    老魔头眼神一扫略过满地的杂鱼不提,也不再理会那大光明宫的修士,他与本体有一种玄妙的感应,此时却把目光汇聚在那面广阔无边的石门上,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附身的那百十位魔门弟子一双双血眼突然跳了出来,在他身后组成一枚竖目,犹如虚空裂隙一般。

    竖目微微张开,内中却有一轮金灿灿的大日和血色的红月轮转。

    太阳金精的日冕和月魄的血轮被炼入那竖目之中,射出一道恐怖无比的神光,直直照在了石门上万山汇聚的那一点。

    恐怖的火力,比起大光明宫的那位阳神修士提高了何止百倍,众人百般试探也只能面前划出白痕的黑铁山石,在那炽白中混杂赤红的神光之下被烧的通红。

    一座座黑山被那神光焦聚,融化成了赤红的石液,点点金光透露出来,却是山体之中埋藏的太阳金精矿脉。

    南晋陆家的修士看到老魔用神光融化出来的金银粒,不禁喃喃道:“原来这里的太阳金精、太阴银魄都是从那些黑山中开采出来的!”

    远处的少清真传燕殊锐评道:“没揩干净!”

    “九幽日月,降下神光!真阳魔阴,两仪轮转!”

    老魔头厉声喝道,不断把魔识宗的弟子魔头一一摄来,甚至连平时甚少干涉的真传弟子,也不得不化为魔眼,接引九幽魔祖的末那恒识,用那无穷无尽的魔道智识组成那只竖眼神通。

    那只竖眼神通,乃是参悟九幽的日月而成,虽然与地仙界大日皓月的道理有所不同。

    但内里的根本道理,却也还是太阴太阳,亦是九幽的魔阴真阳之道……

    只有在具体形态上,九幽的日月有所不同,月亮是如地仙界一般的实体星辰,只是一轮血月而已,但大日却有极大的不同,它是一个巨大无匹,沉浮虚空的混洞,内中吐出无穷无极的炽流,乃是爆裂到了极点,犹如大日覆灭时倾泻而出的太阳屠神光线一般的神光化流。

    九幽日月轮转,万万年中却会有一天,血月星辰和魔日混洞会重合在一起,犹如一个眼窝之中塞入了一颗血色的眼珠子一般,被称为魔祖之眼。

    那一刻,便有太阴绝灭神光和太阳屠神神光线融汇为一,化为两仪绝灭神光,泯灭九幽之中九成的生灵。

    “大神通——毁灭魔祖一瞪眼!”

    老魔头只觉得魔祖的末那恒识带来的无尽的智慧和领悟,生生组成了这门逆天的大神通,那枚竖目只是裂开一个缝隙,便已经烧灼无数黑山成熔岩。若是这只魔眼完全睁开,不……只要睁开一半,便可彻底打开这扇门户。

    宁青宸有些焦急,虽然不知那老魔意欲何为,但也知道绝没有什么好事,便转头看向燕殊。

    “毁灭魔祖一瞪眼,要和狗***对眼……”燕殊哈哈笑道:“作死……作死!”

    “毁灭魔祖……”老魔头再次大喊,但他把脸憋得通红,也没能把那竖眼喊开,这时候源源不断的魔道智慧和领悟涌上心头,让他恍然道:“是了!我想要模仿九幽日月合一的那只魔眼,但我所化的日月,如何能与真正的九幽日月相比?”

    “毁灭魔祖乃是九幽毁灭大道的显化!绝不可能被我请来,唯有……”

    老魔福至心灵转而大喝道:“九幽魔祖一睁眼!”

    那黑色裂隙和无尽魔火组成的竖目,赫然被他一喝,缓缓裂开,九幽魔祖以法眼洞观万界,本来就在那无数魔道魔头心中种下魔识,如此以魔识演化日月,以日月化为九幽魔祖的一只眼睛,终于将这门大神通完全补全。

    两仪绝灭神光彻底化为混沌,承载了九幽魔祖的目光。

    没有纯粹的大毁灭,反倒是绝灭神光的威力越发内敛,再无一丝热气透出来,那光线刺入万山汇聚之所,无数黑山震动,山脉蜿蜒,犹如一条条山龙一般游动起来。

    那片大陆地覆天翻,剧烈的震动着,千万龙首垂落的那处在颤动中赫然开裂,就像是要裂开一条撕裂整片大陆的裂隙一般。

    就当老魔欣喜若狂之际,那枚魔眼突然狠狠的收敛了神光,血红的竖目中日月逆转,一种真实的魔性骤然生动,唯有燕殊抛却了脑子,从那魔性之中看出了一丝极深的羞恼,其他人只震惊于老魔的神通。

    因为那两仪绝灭神光在魔眼中转动,彻底化为一种烧塌了虚空,犹如九幽实质的的魔火,让所有人有一种被魔火轻轻一沾就没了的恐惧。

    玉凌霄身边的天兵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很快,老魔头就惨叫着,魔识显化为黑色的闪电,被身后的魔眼所化的裂隙不断扯下去,魔眼化为一口吞噬一切,通往九幽的裂隙,将那些魔头识海中潜藏的魔识生生的给扯了出来,吞噬进去。

    一种无形的道果微微扯带了一下,玉凌霄就听到身边的天兵一声闷哼,紧紧闭上了眼睛。

    天界……

    威灵王府中,有人闷哼一声,随即喝令所有侍者仙童退下,然后主府突然被威灵王彻底打碎,连同其中的污秽一并以劫火焚烧殆尽。

    威灵王低声怒吼道:“九幽!你被人算计,拿我撒什么气!”

    说罢,看向那劫火燃烧之中,犹然流淌的一团太阳金精,却是九幽魔祖以绝大法力将一座黑山生生塞入了他口中。

    威灵王不敢和九幽魔祖计较,只是把整座王府核心粉碎了无数回,拿劫火烧了自己几万遍,然后愤愤的去向玄天上帝告罪,痛斥魔道心怀不轨,再次袭击天界。

    万神窟……

    骷髅头骤然破碎,化为数百位魔道弟子和魔头,一尊魔道真传几乎战栗,看着那扇巨大的门户,看着黑山之中被熔炼出来的金银,却再无一丝贪婪,颤声道:“那,那扇门万万不可打开,不然会有大劫降临!”

    但他脸色一变,又道:“但又必须打开一丝,不然现在就会有大劫!”

    “不,不能打开!”那些魔头之中,有人喊道。

    马上又有人反驳:“那扇门凭借我们根本打不开,只有撑开之前师尊轰开的那一丝,才有一线希望。”

    “师尊刚刚欲打开那扇门户,如何被九幽大道所反噬,难道你们就看不见吗?”

    “我们已然被九幽大道所关注,若不打开那扇门户,才会有恐怖的后果。”

    一群魔头吵了半天,就连血海道的同道都上去一同争论了许久,才得出结论:“那扇门户必须打开,不然就会有大恐怖降临,但又不能完全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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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青宸只感到奇怪,转头问燕殊道:“师兄,为何他们要吵着开不开这扇门户?”

    燕殊低头想了想,道:“要开,但只能开一点点!”

    玉凌霄也小心请示道:“老祖,老祖?恭问老祖无恙。”这才听到一声威严的冷哼:“方才此魔不知死活,惹动了九幽大道,我不得不暂时避退一番。”

    “请问老祖,如今该如何?”

    威灵王冷笑道:“你是不是以为,这里的太阳金精和太阴银魄,真的可以任由你们毫无祸患的取用?”

    玉凌霄忙道:“孙儿不敢!不过老祖,此地的金银莫非真由我等猜测的那样,乃是有主之物,由天狗大圣设下了禁制,一人只能带走两三件吗?”

    “你会在乎自己的屎吗?”威灵王的声音平静,但说出来的话,却有一丝气急败坏的味道了。

    “别忘了,这些金银乃是来自于旧天日月,太上合道已经开辟了新天,纵然此物无主,亦没有人在乎,只是其上蕴藏的一丝旧天大道,便能让你们死无数次!”威灵王讥讽道。

    “拿的越多,就越是主动被旧天大道所染,不容于天地。”

    “十一鬼疫本就是旧天残留道果所染的旧鬼,若你们还是新天之人,自然能轻易驱逐,但你们主动沾染旧天气息,呵呵,那些东西,可就不再那么安全了!”

    “不再安全?”

    玉凌霄微微一颤,实在不能想象这恐怖诡异的十一鬼疫,还能危险到哪里去!

    “别想了,你们已无后路可言,不然那蝼蚁般的魔头,不会激发魔识,想要打开那扇门户。谁都知道,里面必然装着真正的旧天日月,纵然是不容于如今的大道,但他们九幽魔道本就不在乎这些。他是想要用门后的日月本源洗练自身的道种,摆脱那等存在……”

    威灵王沉默片刻,才开口道:“你需设法打开那门户,接引里面的日月本源透露一丝出来。”

    “我需要知道,这旧天日月本源,是否是那天狗大圣有意保留下来的。”

    说罢,威灵王再次沉默,只留玉凌霄一人心中翻腾着无数惊疑——若旧天日月真的是天狗大圣有意牺牲自己,保留下来的,那它这是何意?只看这尸骸的一点皮毛,便知道天狗大圣生前是何等惊天动地的存在!

    而这等存在,居然要牺牲自己,来保留日月,或者说保留一部分旧天大道。

    其中的算计,根本不是他这等蝼蚁应该碰的东西。

    就连天界威灵王,资格也有些不够……

    “获得一丝旧天大道,乃是无上的机缘。”

    威灵王突然转而用极有诱惑力的语气道:“元神之后,要凝聚道种。而道无形无质,如何能凝聚成道种?这一步不知道困死了多少元神之辈。”

    “但若是你可以获得一丝旧天日月本源,这等存在于新天大道必然有冲突,新旧天道的冲突固然会带来无比的凶险,但也必然让大道更清晰的显化,甚至可以在旧天新天大道的冲突之中,扭曲大道,凝聚道种。”

    “道种,乃是以自身之道反证天地,扭曲天地大道的那一点。”

    “获得旧天日月本源,几乎必然可以扭曲太阴太阳大道,凝聚日月道种……这可是诸天万界都堪称不可思议的机缘,以自身领悟的道韵,反过来扭曲真实之道,凝聚道种,是何等艰难的关卡。但新天旧天本就不相容,在这自然的扭曲冲突之中,想要凝聚道种便容易了无数。”

    “所以,此地真正的机缘,并非这些沾染旧天故气,招惹旧天故鬼的金银之物。”

    “而是打开门户的那道机缘……”

    “不然那位老魔头何至于利欲熏心,难道他就不知道这扇门户是……哼哼!”

    “后辈小子,这是你这辈子唯一觊觎元神之上的机会了!若非此机缘,以你的心性和根基,想要证道元神乃是千难万难……如今有我相助,就看你有没有此等决心,赌上一赌了!”威灵王住嘴不言,只给玉凌霄留下了无尽诱惑。

    龙族的老龙也是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突然流下泪来。

    “儿啊!只有借助此地,你才能活过来,为父却不能带你离开这里。本想留在此地陪你……”

    “父亲!”那龙子开口道:“儿炼化承露金盘,被其上的禁忌杀死后,沉入那毁灭世界,知道了许多事情。连累父亲闯入此凶地,借助禁忌让我暂时活过来,已是大不孝,如何能让父亲陪我一起留在这里,彻底化为禁忌之鬼。如今能救父亲的,只有这扇门后面的东西了!”

    “父亲可以收集太阳金精仿制承露金盘,这里有不少人都想打开那扇门户,但是打开之后,却是要用太阳金精祭炼的法器,承接旧天日月射出的那一丝本源。”

    “仙汉对此早有布局,欲以承露盘承接旧天日月本源,然后升起天界,由地仙界天道洗礼旧天日月本源,堆出一个修成速成日月道果的道君来!”

    “如此日月道君以那天界为道果,便可寄托其他道种于其上,开辟成就道君之路。”

    “此法虽有许多妄想,但承露盘却是最适合承接日月本源的法器,父亲以此占据先机,才有凝聚道种的可能!”

    老龙看着眼前突然从儿童长大,眉眼中带着一丝勃勃英气的少年,倏然已泪流满面。

    “吾儿当为真龙……道种乃扭曲大道的不可能之物,为父平生之愿,便是凝聚生死道种,让吾儿活过来……你出身卑微,只是一只杂色蛟龙,若非如此,又何必受你那些同族兄弟姐妹排挤,狠心去求承露金盘中的奥秘!”

    “父亲!”龙子目光孺慕。

    老龙狠狠咬牙道:“生死如日月轮转,此道种我势在必得,必叫我儿,修成族中第五尊龙王!”

    血海魔道的老魔头也招来许多魔道翘楚,冷笑道:“这里许多人只怕都已经猜到了门后是什么,能惹得魔识宗三长老如此不知死活,只怕那旧天日月本源,果然有助人凝聚道种之用!”

    “不过,修成道果只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为魔祖他老人家,确定天狗腹中的日月大道究竟干系些什么?”

    “昔年我魔道覆灭万妖神庭,天狗大圣突然吞噬日月,导致万妖神庭在洪荒的九重天崩溃,这才让我魔道攻下了洪荒,再以洪荒、九幽为基,反攻天界,彻底覆灭神庭。”

    “天狗大圣自葬于此,太上在时,自然也无人敢试探什么。但太上合道后,地仙界两大仙朝,仙秦仙汉都收集日月余物,图谋此地的秘密。”

    “若是能找出其中的秘密,魔祖他老人家大喜之下,区区道种又算什么?”

    “就算让出血海的一条大道,助你圆满了道果,修成大道君,也是等闲!”

    血海道的老魔熟练的画下大饼,把门下的一众小魔头刺激的嗷嗷叫,不敢不叫啊!那老魔有一手画饼,另一手却马上种下许多狠毒的魔法,刺激他们体内的种种魔头,俨然一副不想为魔道再次伟大出力,那就为魔道的伟大献身的模样。

    宁青宸只感觉到背后凤师在咕咕叫,用嘴巴啄着她后背。

    方才魔识宗老魔以两仪绝灭神光试图打开门户的时候,宁青宸便和凤师感悟到了什么,一人一鸡,数次合炼两仪绝灭神光,却是众人之中除去魔识宗老魔之外,唯一能真正透过那道两仪神光,察觉到门后一丝气息的人。

    “我广寒冰魄丹与凤师的太阳真火丹合璧,似乎能从门后面接引来什么!”

    “那似乎是我成道的机缘?”

    宁青宸感悟到,自己和凤师的机缘,除去这一次之外,就只有广寒宫和北极大光明宫中,还蕴藏一丝可能。顿时了悟,为何钱晨一定要将她带入归墟……

第二百七十四章开幽门各显奇能,吞日月天狗暗凶

    血海道的老魔头扫视了一眼众人,却也发现了一些端倪。

    那龙族的老龙下颚的逆鳞气机骤然强盛,显然进入了全神戒备的姿态,身边的龙子无声无息长大了少许,已经是少年打扮,它却毫无疑虑。

    玉凌霄赫然已经将那张天府真符所化的天兵,附在自己身上,天符真符的一部分威力化为符甲,配合手中的赶山鞭,生生从一位结丹小辈,成为了众人之中少数能匹敌元神之辈。

    “呸!天府真符也赐予小辈,这玉家也真不要脸!”

    “我血海道也才不过请来了宗内一尊老火候的血神子藏在我体内而已……还有魔识宗的老魔,其无上天魔识虽然被抹除,但它招来了九幽大道,那些魔头谁知道被九幽魔祖的魔识污染了多少,只怕随时能合为一体,化为一尊恐怖的魔头。”

    “道门倒是老实,除去几个小辈之外,居然真没送几件灵宝过来!不对,那正一道的小子体内藏了一尊孙恩的黄天神将,亦是一尊元神级数的护法神只,呸……”

    “兜率宫为首的那个身上灵光浑圆如丹,莫不是带了一枚极品外丹?”

    “少清的那个白脸儿,眸中灵光迟钝,显然是傻了,但偏偏迟钝之下却有越来越锋利的剑光,甚至那灵光好像就是在被剑光不断所斩?这是什么练剑的道理,古怪,古怪,先别去惹他。此人身上必然有建木老祖留下的手段。”

    老魔的眼神从宁青宸身上一下跳了过去,主要看了两眼青牛:“也是一尊阳神妖王!”

    “北极大光明宫的那名长老也是阳神级数,方才虽然被魔识宗的老魔压了压面子,但也显露了几分手段,显然一手太阳真火不弱,而且他必然与那广寒宫的老女人有合击的手段,若非那老女人半疯了,也是值得注意之人。”

    “而广寒宫那女人……”血海老魔久久沉吟:“疯的真奇怪,真诡异,真让人想起来后怕,心里发凉!”

    “佛门太过低调了,为首的老僧只怕修成了某种大神通的佛光,又修成了堪比佛门金身,端是一个打不破、锤不扁、嚼不烂的铜豌豆。就连我这么讨厌秃子的人,都不想招惹。”

    他心中盘算了一下,众人之中,能有实力与他抢夺那日月本源的不过九方势力,而其中能猜到石门之后便是旧天日月的,虽也不少,但真正有计划谋划的,老魔想来不过五方。

    龙族、玉京山、道门合起来算一方、大光明宫和广寒宫合起来算一方、最后便是他们魔道——九幽为首的魔识宗被自己请来的魔祖给弄了,也就剩下他们血海一家。

    当然还有一宗——真传道,老魔有些摸不准,他们看上去对楼观道那人极是注意。

    血海老魔也知道真传道的执念,料想他们也不会在乎那区区日月本源,估计一门心思朝着楼观道遗落的镇教至宝去呢!

    真传道想恢复太上真传的身份都疯魔了!

    据说其开派祖师都因为去寻失落在天外的八卦炉而失踪,但就真传道那太上无情,运行日月,忘情灭欲以合道的根本宗旨,其他的太上道统疯了才会接纳他们。

    将这些盘算清楚,血海老魔哈哈笑道:“既然诸位都有心打开这石门,不如就由我等一一试过手段,各拼本事开门,出手时其他各方不得干扰,若是打开了石门,需得由那一家先动手,其他人五息之后,才能跟上。如此各凭手段,违反者群起而攻之?如何?”

    此言一出,有几家道统领头的弟子心里纳闷——为什么要打开这石门?大家不是来抢太阳金精和太阴银魄的吗?

    但其他人不说话,他们也不好出头的,不然不是显得自己不懂了吗?

    沉默良久,也没有戳破其中的秘密,反倒是大家面面相觑,越发显得其中的秘密不凡。

    那龙族的老龙抚着颌下短须,尖尖的指甲捻着龙须末端,目中竖瞳骤现,道:“我同意……大家各凭本事,先打开石门再说。先前魔识宗那位真魔,已然用两仪绝灭神光,叫那门户松动了一丝。我们可没有再施展此等大神通的本事!若是耽搁久了,门户再次闭死,难道还要出动灵宝来打通吗?”

    玉凌霄淡淡道:“如是可以!”

    大光明宫的那位中年文士打扮的修士也终于将门下弟子收集的太阳金精,练成了一面圆镜,其上燃烧着太阳真火,三足金乌环绕宝镜。

    他和广寒宫那边相互交换了金银。

    广寒宫的几位女弟子,跟在半疯的自家长老后面,用收集的太阳金精和大光明宫换了太阴银魄回来,却只勉强将太阴银魄练成一团,就被那半疯的老妪将银球抓在手里。

    大光明宫的修士看了一眼她们那边,就代表两方站出来道:“我觉得也可以,但要允许各方自愿联手!”

    “联手也只算一方!”

    血魔老祖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燕殊突然开口道:“师妹,你是和我一起,还是一个人来?”

    众人见到各方具是严肃无比的,对待开启石门的机会,甚至开口的顺序,都暗暗定下了接下来大家一一试验的顺序,而燕殊一开口,却是问一个刚刚结丹,甚至丹气还未纯熟的女弟子?

    有一种各方大豪下场争龙,一家小山寨说自己也要为民请命的荒诞感?

    宁青宸却毫不却场,认识到这是自己的机缘的宁师妹坚定道:“师兄!我想一个人试试!”

    “也好……”燕殊居然点了点头:“你比我有缘,是该一个人试试!”

    此番之后,打开石门的各方严肃性大减,兜率宫那边也出声道:“那也算我们一方。”

    徐道覆收拢了道院门下的一众弟子,紧跟着排在了后面,佛门的那位大德微微一笑,默默排在了其次,随后就是什么人,哪怕是南晋的一个世家,也能单列一方,让为首的五方有些不好看。

    玉凌霄心中冷笑,蔑视了这些人一眼。

    他们甚至连那石门之后是什么都不知道,更不知道,打开石门是何等惨重的考验,自家的老祖威灵王已经跟他说了,抢夺日月本源之际,不要有丝毫的顾虑,便是道门真传,斩了也就斩了!

    一个凝聚道种的机会,什么威名,什么顾忌都是假的,为此许多修道人弑师杀亲都是等闲。

    蓬莱众人憋了一口气,总感觉自己被排斥了!但又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中土人,还有海外龙这么排外的吗?什么东西好像对一个眼神就知道了!

    什么天狗吞日月,什么万妖神庭,咱寻思咱也不熟啊!

    要不还是提仙秦那档子的历史吧……

    “那就我先来!”血海老魔一步当先,滚滚血云掠过了石桥,来到那片宫阙前,只见宫阙虽然大半成了废墟,但所用的石材都是珍贵灵材所打造。

    血海老魔挥袖扫开主殿前的祭坛,看了两眼道:“原来犬戎把攻下的稿京一部分殿堂给搬了过来,只是其中许多铜器不见了!天周采首山之铜以铸礼器,看来这里的铜器,最后都变成了承露铜盘的一部分!”

    老魔头登上祭坛,看向那万山垂首,百龙汇聚,被两仪绝灭神光劈开一道裂隙的所在。

    “第一轮中,只怕无人能打开此门,多是试探,如此我便留个七八分的力气罢!”血海老魔一声轻喝,血袍之下的真身寸寸暴涨,同时一身的血袍也跟着飘荡得越来越广阔,直能容纳天地一般。

    血袍翻滚犹如血海,内中老魔的真身却沐浴其中,却是一尊身躯宛若山岳,披着沉重铁甲的巨象。

    它嘴边的獠牙如玉质,但却是白骨大力神魔锤炼出不灭魔躯的本质,带着无匹的摧山之锐;象鼻盘旋如龙,出入虚空,有翻江倒之威;象尾灵动,犹如毒蟒,蟒首中四根獠牙阴毒无比,不知有多少剧毒炼成其牙中的毒液;身躯背负一座黑色山岳,底下镇压了一片地狱,无数厉鬼冤魂在地狱中哀嚎!

    此乃是以《万蛊不死魔虫身》《黑山鬼帝经》《十二元辰白骨大力神魔》《血妖炼魂法》《无间魔龙变》《阿鼻镇狱经》等数门魔道不死魔躯,融汇而成的本命神魔——镇狱魔龙象!

    滚滚的煞气弥漫,让众人无不色变心惊,此等不死魔躯,纵然元神真仙来了,也只能镇压。

    血海之中,魔象探出鼻子,吸纳那无边血水,喷吐之间,风雷涌动,猛烈的毒风和血雷环绕着那粗壮的象鼻,微微抬起,便似乎能撑起一片血海。

    佛门老僧不由赞叹道:“此等魔象,真有佛陀座下大力龙象之威,能举山拔岳,投掷星辰!”

    伴随一声象吼,嘶鸣之中彻动四方,巨响轰然,让远处的白骨之海翻腾不休,无数骸骨为之一散,老龙也暗暗心惊:“魔道炼制的什么,怎么看起来比我龙族真身还要威风?”

    象鼻举起血海,将漫天的血海抽为一道刀光,朝着那无数黑山之中的裂隙劈去,血色的刀光携带无以匹敌之威,一缕扩散的威压,便让许多年轻弟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吓得瘫软。

    大光明宫的那位阳神无不震惊道:“天魔化血神刀?”

    唯有燕殊微微皱眉:“怎么中看不中用啊?”

    见惯了钱晨手中不可思议魔刀的宁师妹,也不禁微微皱眉,摇头道:“总觉得,和钱师兄比起来缺一点味道。”

    血海老魔暗暗欣喜,天魔化血神刀威名赫赫,如此施展出来,谁能道他没出全力?唯有他自己知道,这天魔化血神刀他根本没有练到家。这尊本命不死神魔——镇狱魔龙象。

    他惯用的乃是一根图腾柱,唤作十八泥犁镇狱柱,是一根直捅下去,镇压十八层地狱的巨大铁柱。

    象鼻卷起来,一顶一砸,宛若十八层地狱一同落下,将人镇压!

    血色的刀光倒也劈开了一些黑铁山头,沿着那裂隙破入其中,貌似无穷无尽头的威力,撕向不起眼的裂隙,居然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没入其中,消弭不见。

    那道裂隙别说彻底裂开了,就是连扩大一丝的迹象都无。

    不知情的只是倒吸一口凉气,暗道这门户果然来历恐怖,而看出血海老龙收敛了力气的,只是心中冷笑,暗道此魔滑头。

    龙族的老龙微微沉吟,还是一挥衣袖,裘服化为滚滚的碧浪,簇拥着一只蜿蜒数十里,鳞甲黑沉,头角峥嵘的巨大黑龙,冲向了那处祭坛。黑龙吐出龙族,腾云驾雾的大神通将那裘服法宝瞬间化为了滚滚的云海,铺陈万里,云海之中黑龙翻腾积蓄了无数雷霆,龙珠在雷霆之中汇聚神机。

    伴随着一声霹雳,震动十方,雷霆化为龙形,带着龙珠犹如火炮一般被猛然打出。

    “真龙玄水神雷!”

    神霄派的林明修有意提醒了燕殊一下,此乃龙族秘传的神雷法术,能聚敛真龙天生腾云驾雾大神通汇聚的灵机,化为雷势,继而以龙族引发神机,打出天地间最为爆裂的一种雷霆。

    真龙神雷亦有五方,玄水神雷是其最常用的一种。

    老龙莫约发挥了七八层的修为,神雷劈向裂缝,打下了许多碎石,也无功而返。

    玉凌霄看的清楚,心中只是冷笑,这两方收着力气,只怕是留着为打开门户后争夺那日月本源时用!

    但玉凌霄不准备和他们磨叽,那时老祖自会出手,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根本没有一丝一毫挑战的可能!

    当即赶山鞭一抬。

    威灵道果举手抬足,威灵加身,无数神只随身侍奉,一举一动都有无数神只加持,金丹的法力凭空澎湃了无数倍,再加上天府真符的加持,一鞭蕴含的法力,堪比元神真仙。

    平平无奇,宛若普通铁鞭的赶山鞭,在这一刻爆发出了无匹的灵光……

    挟山超海,鞭山移石,振山撼地,三道大神通汇聚一处,赶山鞭灵光朝着虚空中一劈。

    只听一声震动群山的巨大雷鸣地响,一座玉山撞破了虚空,瞬时间,石门绝壁之上道道黑色山脉破碎,翻滚,撕裂,玉山之下一切都化为齑粉,便是那坚不可摧的黑山都骤然塌陷,崩碎。

    玉山撞碎了群峰山脉,朝着那万龙汇聚之地,积蓄了无匹的威势轰然撞了进去。

    那道裂隙终于轰然扩大,向四方龟裂,终于那门户裂开了一丝裂隙,但其下却有滚滚的煞气,浓重无比,俨然中央戊土神光一般厚重,但又比它浊恶无数的神煞翻滚起来,将那宛若天上玉京仙山一般玉峰撞得崩裂。

    “九地戊土神煞!”

    道门徐道覆和王龙象一并轻呼道,两人对视一眼,就见徐道覆微微点头笑道:“道友好见识!此煞乃是九地之下,七十二种地煞之气在大地重压之下混炼而成,其中轻着化为中央戊土神光,上浮地壳,支撑起洲陆大地。而沉重着下入地肺在太火之中熬炼成这等神煞之气,沉重无比,混杂无数污秽剧毒,便是地肺毒火也烧不开它!”

    “这石门之上,有此煞封锁,若非乾天一气清罡所炼大神通,任由是谁都打不开了!”

    徐道覆微微叹息,已是下了定论。

    “怎么可能?”玉凌霄按耐住胸中翻腾的气机,向自家老祖又借来一道法力,要把手中赶山鞭的威力完全祭起,重现昔年它在仙秦手中,几乎填平东海的无匹之威。

    北极大光明的阳神修士只是淡淡道:“道友!你那一次机会已经用了!等下一轮吧!”

    玉凌霄纵然不甘,也并没有食言之意。

    方才出现九地戊土神煞本就是意外,让威灵王都惊讶了一瞬,如今威灵王加持他身上的道果之力又多了一丝,已然有了十足的把握轰开那门户,玉凌霄就不相信接下来能有人动摇这神煞之气一丝一毫,无非是再等一轮的事,不足以让他在堂堂众人面前食言。

    大光明宫的修士,只看表情就知道并没有什么把握。

    他步上那祭台,盘腿坐下,面对那面巨大的石壁门户,打坐入定起来。

    玉凌霄微微一愣,却没想到此人不走寻常路。

    他眉心微微绽放光明,似乎有无穷大日之光照彻四方,乃是元神所生的道光、性光、神光,心中的一点光明照出去,那光明虽然微弱,没有一丝一毫之前众人破门的气势,但却无比坚定的,照亮了石门的每一个角落,无孔不入的光明向着那裂隙渗透而去……

    玉凌霄气笑了:“好胆,想捡我们的便宜,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那本事。”

    原来大光明的那位阳神修士,已然放弃了硬来,而是换了一个思路,借助之前他们打开的裂隙,想要用自身阳神性光透过石门的薄弱点,勾动内里的日月本源。

    “我进不去,让里面的东西出来也可以。”

    此人多半是看到了天狗憋不住,漏出来的太阳金精和太阴银魄,知道天狗大圣吞下那一半的旧天日月,亦有极大的威力,就连其锤炼无匹的妖躯,修成吞天噬地之能的胃囊也兜不住,漏出来了一点日月本源。

    那么只有日月本源主动一点,加上前人拼命打开的薄弱点,勾动一丝日月本源泄露出来,也并非不可能!

    此念一落,众人都道此人有些心机急智。

    大光明宫的修士,坐定那祭台,运功半响,眉心的光明越来越透彻,渐渐连众人的身上都被照出来许多阴影,那些仿佛另一个世界投射而来的阴影纠缠在那些摸过此地金银器皿的人身上,旧天气息引来的鬼疫顿时暴露无遗。

    不见鬼疫,最多只会被它们默默同化,取代。

    既见鬼疫,这过程就加快了无数倍。

    还未等那些年轻弟子慌乱,玉凌霄便冷冷道:“道友此番试探,难道要我们等到海枯石烂吗?究竟多久算一次试探,道友需得言明才是!”

    大光明宫修士不敢开口,否则性光必乱。

    而且他若是开口,众人只怕就会顺水推舟,将他此番苦工视为一次试探,如此便前功尽弃,需要等到下一轮了!而玉凌霄显然对下一轮十分有把握,那修士如何会放弃这次机会。

    见大光明宫阳神不答,玉凌霄几步走上祭台,挥袖拂开阻拦的大光明宫弟子。

    就在此时,那半分的广寒宫老妪突然眼中爆发出一道精光,竟然合身扑上去,推开了玉凌霄,撞入大光明宫修士的怀中,两人相拥,广寒宫老妪眉心一道月光猛然大涨,吞没了他们的身影。

    日光和月光交相辉映,化为一种圆满无缺,光明无比的光辉,朝着那道裂隙落下。

    玉凌霄抽出赶山鞭,准备强行打断他们,却见身上威灵王的神念一动,道:“不用阻止!他们惹到***烦了!”

    玉凌霄顺着威灵王的目光去看,却见两人的性光投射在那黑色山脉蜿蜒的石门上,日月光辉倒映之中,赫然出现了一个缺口,他转头去看广寒宫那女人,眼中惊疑不定。

    性光为元神之光的投射,如此投射出来的月相缺口,只能证明,那老妪的神魂、精元、法力,其本质一切的一切所化的圆月,都被吞噬,咬开了一个缺口!

    难怪她疯了!

    众人脑海中只闪过了这一个念头。

    就听见北极大光明宫的修士也惨叫起来,他的性光所化的那一轮圆光,脑后浮现的光圈,眉心绽放的大日,这重合在一起的金色光轮赫然也出现了一个微小,但无比明显的缺口!

    日月同时暗淡,出现被吞噬之相。

    这时候,广寒宫的老妪因为神魂和大光明宫修士交融,勉强清醒过一丝来,大喊道:“天狗食日,天狗吞月!此地有大恐怖,快带我逃!”

    北极大光明宫的修士也抱着脑袋道:“内有恶犬,日月并非我等能觊觎,速退!”

    “退?”血海老魔冷冷道:“哪还有退路?诸位以为真还有元神真仙在洞外接应吗?化血奇蛊封锁了退路不说,就连洞外的元神真仙,也遭遇了更为恐怖的东西!我们早就没有退路了!”

    “日月轮转,用双修之法,暂时拖住我等神魂的反噬!”大光明宫修士也顾不得和广寒宫老妪翻脸了,如今两人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当即广寒宫老妪和大光明宫的修士,互换了阳神,神魂相互进入对方身躯之中。

    随即两人交缠在一起,日月阴阳轮转,压制住那自身神魂上缺口的扩大……

    如此神魂双修,终于暂时镇压住那恐怖存在的吞噬,也不知道广寒宫的老女人究竟忍了多久,才抓住大光明宫修士神魂没有防备的机会,将他拖下水。

    燕殊见到轮了自己,也不管两宫修士的手忙脚乱,对宁青宸微微点头道:“师妹,你先来的!”

    却是让开了这一次的机会。

    宁青宸脸色有些微微的紧张,依旧报了凤师那只大黄鸡,走上了祭台,她也盘腿坐下,向前大光明宫修士的修为胜过他千百遍,同样是修炼日月之道,那位阳神真人失败了,宁青宸也不知道该如何着手。

    只好收敛心神,默默感应……

    凤师在她怀中,把脑袋探来探去,前几番的失败,已经让许多人知道那石门究竟有多麻烦,见到宁青宸一个没有道统的散修女子,独自登上祭台,不少人就冷笑了起来。

    在看到她还抱着一只大黄鸡,就有人面露讥讽了。

    宁青宸浑然没有把下方这些或是讥讽、或是不屑的目光放在心上,只是心神澄澈到了极致,宛若透明无暇之冰一般,倒映着一切。

第二百七十五章斩道见我有情泪,斩我见道绝情刀

    宁青宸最初坐下之时,略有一些心绪不宁。

    她知道自己能站在这里,多半是钱晨的谋划,她一个出身小小修行家族的女子,一开始不过是因为对自己无法把握命运的不甘心,从家族之中出走。

    因为本性淡泊,对于长生她其实并无多少所求,因为遇到了凤师而得以修习上层剑术,又因为被轮回之主选中,而在血魔世界,认识到了真正的同道好友,固然有一颗无尘道心,但她从未主动追求过什么,无论是长生大道,还是自己的未来,总有一种随波逐流的感觉。

    燕师兄有荡清天地之志,司师妹亦有一股不让人下的傲气,钱师兄更是欲求逍遥自在,从局中挣脱。

    唯有自己,只是想同大家一起,快快乐乐的走下去……

    如今能坐在这里的机缘,大半都是钱师兄的谋划,传授太阴冰魄道法,又指点凤师修行太阳道法,一步一步,钱师兄带着自己来到了这里,为她选择了直通日月大道,凝聚道种的机缘。

    宁青宸只觉得不能浪费钱师兄的这番好意,所以才想要努力去求得这道果,去与道法造诣在她之上,修行境界更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广寒宫、大光明宫阳神真人竞争。

    渐渐的宁青宸心绪平静下来,她总是很容易忘掉烦恼,心底清澈,此刻在广寒冰魄丹的带动下,她的心境越发澄净,广寒冰魄丹之所以能成为广寒仙子的象征,并非只是因为其乃是丹成一品的成就,而是因为其天生自带一种清净、冰寒、少思、冷情、通明的心境,犹如一块寒冰一般,能让人很快冷静下来。

    种种思绪在那冰封的神魂之中缓缓流淌……

    但也因此,若不能做到少思少欲,结成此丹之际,几乎会必然引得心魔夺道,破其心性。

    广寒宫一向如此培养弟子,清心少绪,断情绝性,可广寒宫绝想不到,冰魄广寒丹度过心魔劫最紧要的一关,却是在冰封自己一切情绪,做到绝对冷静的时候,孤寂、寂灭、寒冷、绝情等心魔纷纷而来,将那股心性带到冻彻一切,漠视一切的地步,唯有心中冰而不寒,冷而不绝,少思纯情,才能在冰封此心之际,做到心死而神活,才能化开那冰魄,将万古坚冰炼成流光。

    广寒冰魄丹的真正心性并非绝情,而是清澈,就如同冰魄寒光真正的特征并非是万古不化的寒意,而是流动的光一般。

    宁青宸的心性便在无意之中,暗合了冰魄广寒丹的要旨,洞明而清澈,知世事却不染其中,少思少欲却又不无情。

    广寒宫培养的传人,乃是断情绝性的冰块,亦或是想要断情绝性的怨妇,而冰魄广寒丹的要求,却是纯粹有情之人,所以历代广寒仙子绝没有培养出来的,皆是心性暗合,才能有所成就。

    也是因此,钱晨才会为宁青宸安排此路,并非是他玩笑所言,要找人顶替广寒仙子之故,而是为宁青宸选择了最符合自己的那条道路。

    所以,宁青宸才能按部就班,炼成冰魄广寒丹,修成冰魄神光的神通。

    至于钱晨自己?那纯是开挂的缘故,昔年他炼成广寒冰魄丹这枚外丹,也是一种巧合,为他镇压最初魔性萌发的那一段时光,得以正常心性,结交两三好友,留下一丝牵挂。

    所以,广寒仙子最大的劫数,才是情劫。

    伴随着宁青宸的神魂越发清澈,宛若透明坚冰一般,将种种杂念冻彻,她非但没有进入彻底冷静,无心无情的意境,反而有丝丝缕缕的思绪,犹如透过冰块的光一般,缓缓流淌。

    那是心心相合,作为人的欢喜,乃是草木顽石绝对感受不到的美好。

    儿时环绕母亲膝下的娇憨;年幼单纯无知,但又纯粹的美好;渐渐长成少女后,微妙而又懵懂的遐思;得知家族要将自己作为交易的悲伤;孤身闯出家门,以剑面对一切的勇敢;遇到凤师,得到真传修炼剑术的专注;与凤师大黄鸡相伴的平淡和幸福;进入轮回之地,见到那不可思议的大神通之迷茫;最后走入破庙,遇到平生知己好友的欣喜……

    一点清澈,不沾染一丝杂质的月光,从她的眉心绽放。

    清冷而不死寂,透彻如冰而又流动如水的月华洒遍身周,明明只是一点微弱,相比广寒宫老妪宛若萤火的微光,惹来许多世家弟子嘲笑,却让广寒宫的老妪震惊的断开了神魂的双修交流,宛若缺月的神魂爆发出巨大的寒意,将旁边北极大光明宫的阳神修士生生冰封。

    那位阳神真人吐出一只太阳真火鸦,烧化了坚冰,刚想要开口怒斥,就看到老妪死死的盯着宁青宸。

    同样是月光,广寒宫的老妪宛若万古寒流,带着一种寂灭绝死之意,但此时祭台上映照的月光,却是通彻清明,照的人神魂透明,仿佛一切小心思都暴露在月光之中,然后被祛除的干净。

    一旁的老僧忍不住赞叹:“礼赞日月清净琉璃光!”

    但那光中并非是没有寒意,而是把所有的寒意都收敛在内,将一切污秽冻结粉碎。

    广寒宫老妪面色犹如冰封,阴寒道:“一品冰魄广寒丹!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道门算计果然深远,别人只道这归墟之中吞噬天狗的日月乃是一门奇遇,但道门……哈哈,道门只怕早就算计在内了!”

    “也是,也是!归墟之行由承露盘而起,又怎么会少得了其中的因果呢?”

    “原以为是偶然,没想到是注定!哈哈哈……”广寒宫老妪仰天笑道,但语气之中皆是寒意:“好,好,好!未想道门却是绕过了我们广寒宫,培养了这名炼就冰魄广寒丹的真传出来!看来是对那日月之果势在必得,但要成为广寒仙子,去合那日月,还得修成旷古之奇的《太阴斩情刀经》才是!”

    “那我就验一验你们家传人的刀法!”

    说罢,神魂寒月之相化为刀光,就要落向宁青宸,但燕殊身上却传来一声剑鸣,将那百丈月光尽数粉碎。

    听燕师兄背靠青牛,抱膝道:“真人虽是阳神之尊,但也未必就当得我一剑!若是还敢对我师妹出手,那我等只有在剑上论了……”

    燕殊进入归墟以来,几番磨炼,却是神魂几近纯阳,而剑意更是磨砺的非常,伴随着这一声剑鸣,心中之剑锁定寒月老妪,却是让她有一种长剑高悬,仿佛被一剑贯穿心口,神魂在剑刃上划过的感觉。

    这种道心示警的死亡之感,让她久久难以开口,直到身边大光明宫的修士并肩,宛若大日的神魂化开那寒月不散的寒意。

    她才堪堪开口道:“好,好!你们少清倒是霸道的紧,异日下一代广寒仙子出世,自会有她上你们少清一行,问一个道理。”

    燕殊微微皱眉:“广寒仙子,你说的是哪一个?不都来过了吗?”

    广寒宫老妪不知道燕殊如今绝圣弃智,说话直指本心,只以为他在耍自己,但此刻宁青宸那边却又生变故,她身边的凤师张开翅膀,飞了出来,踩着宁青宸的肩头,突然引颈长鸣。

    一轮大日带着煌煌之威,骤然从黑暗中升起。

    金鸡目中,无穷太阳真火炼成了光,金灿灿,赤彤彤,化为一道神光射出。一人一鸡身上日月轮转,生生在这幽暗无底之地,开辟了光明。

    虽然没有之前种种照彻四方的无穷威势,但那一轮日月同时升起,却把众人从归墟之中幽暗莫测的万神窟,带回了地仙界,这一刻仿佛真的是太阳即将落下,而月亮却已经跳出了地平线。

    明明这日月倒映来自于那祭台之上一人一鸡的神魂心相,但众人却都不约而同的抬起了头,寻找升起的光明。

    日月交辉于一点,与两仪绝灭神光一样的道理,太阴太阳融汇化为两仪的微弱光辉,照入了万山群聚的裂隙之中……

    大光明宫修士也绷不住了,失声喊了一声:“太阳真火丹?太阳屠神神光线?”

    血海老魔面色古怪,看着这日月同辉的一幕,犹自喃喃道:“今天是出什么事了?随便出来一个人,就比北极大光明宫的太阳大道使得好,随便上去一个人,就炼成了广寒宫千年以来都未有人炼成的冰魄广寒丹!如今,这两大道统数千年未有人炼成的两仪绝灭神光,已经在不同人手中被施展了两次了!”

    “两次嘞!”

    “就好像,有人的《血海魔经》《天魔化血神刀》《无间魔龙变》《无上天魔识》比我和九幽道的魔头都练得好。”

    血海老魔一想到那个景象,都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颤。

    “想什么呢!”

    “我魔道门户大开,从来不敝帚自珍,把魔经练得比魔道真传道统好的不多了去了?尤其以玄门中人最多。异日都是光大我门的上好资粮。”血海老魔脑海中出现了自己在种种地方见过的各种魔经,其中虽然多有陷阱,后门,但也不乏真传,此时他脑子里仿佛已经出现了两位魔祖的笑容。

    “卷吧!都卷起来吧!”

    “入我魔道,前程广大,多有资粮,但若不努力……嘿嘿嘿,那就是别人的资粮!”两位魔祖巨大的阴影投射下来,一时间道门的女修冰魄道法练得比广寒宫好这等大乐子,血海老魔都有些乐不出来了。

    翻滚的九地戊土神煞被两仪绝灭神光刺入,浑浊厚重,不知道多少地煞之气混杂炼成的黑沉沉的乌云,翻滚如毒火,沸腾似地肺,却被阴阳两仪开辟之力生生分开,刺入了一丝进去。

    这时候,巨大石门的颤抖越发剧烈。

    那万道蜿蜒的黑山骤然旋转起来,山脉宛若游龙复活,地缝在震颤中延伸,一瞬间裂痕劈入石缝之中不知多深,一时间广寒宫和大光明宫的两位阳神彻底失态,就连龙族的老龙、玉凌霄和血海老魔都暗自绷紧了身躯。

    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石门之后,仿佛真有一轮日月活了过来!

    一座座黑色神山崩裂,一块块坚不可摧的大地塌陷,这一刻天崩地裂已然发生,最微弱的光却崩碎了这片最坚不可摧的大地,滚滚的九地戊土神煞冲破了地壳,从那片黑色的群山大地之中冲出来,混杂了无数玄阴煞、真龙煞、太阴真煞、五行煞气,地仙界所能见到,所能找到找不到的一切煞气,都翻滚着,随着九地戊土神煞,演化为滚滚的煞潮。

    这种爆裂至极,重浊污秽的元气相互碰撞,太火、阴雷、浊风、毒砂、重水、熔岩一切一切的恐怖万象伴随着煞气的激烈碰撞骤然爆发,朝着这片空间,朝着石桥宫阙而来。

    将一切崩了一个粉碎。

    黑山神脉之中破碎飞出的金银已然无人在意,一时间所有人只想祭起自己最可靠的护身法器,在这天崩地裂之中保住性命。

    兜率宫弟子中,骤然升起浑厚的乾天一气清罡,一颗四转的外丹环绕浑厚的罡煞之气,升起一片苍穹,又有一名金甲神将从正一道徐道覆处现身,结实的四臂张开,撑住这片青天。

    道门弟子,乃至南晋的世家子弟纷纷躲入那片天穹之下……

    魔道处血海翻腾为皮,十二尊白骨元辰大力神魔为骨,内中更有一铭刻十八泥犁地狱的铁柱支撑,撑起了白骨血海地狱伞。佛门弟子脑后都升起一轮佛光,为首的老僧脑后轮光照耀十方,合力开辟了一处净土世界。

    一时间,各方道统各显所长,便是无力单独支撑,也纷纷向道、魔、佛三方求助,把自己的法器神通并入其中。

    唯有龙族、玉凌霄和广寒宫、大光明宫三方,另有算计。

    玉凌霄一鞭劈开了滚滚煞潮,天府真符化为金甲,带着他冲入和宛如火山灰爆发的滚滚黑气之中,老龙显化真身,黑龙探爪,一件法宝臂铠骤然覆盖了它的爪子,撕开了煞潮之幕,也冲向那裂缝。

    广寒宫和大光明宫的阳神修士,突然神魂交融,祭起那金银打造的日轮月球法器,二者道法合璧,演化出一座雕栏玉砌的玉宫和燃烧炎炎太阳真火的金殿来。

    玉宫金殿,各有一个人影。

    一尊身穿帝袍,头戴冠冕的大日天子,一尊是身着羽衣,系着飘带的月妃,金殿玉宫门户大开,仿佛要将日月本源请入宫中,化为神只!

    但下一刻,这些人便遭到了此生以来,最为恐怖的一幕。

    那黑色大地裂开的缝隙之中,滚滚的热浪从中喷射出来,将黑暗烧的融化,将虚空烧的坍塌,将时间烧的都蜷缩起来,时光在这一刻飞快的蜷缩,将一日光阴,瞬间压缩在了一秒。

    然后,一道无比恐怖,让玉凌霄脸色都扭曲了,只能把赶山鞭放在自己面前挡住的光线,从缝隙中透了出来。

    这一刻,再没有人怀疑,太古时的旧天日月,就在天狗大圣的肚子里藏着!

    那一刻,龙族的老龙直接在光芒之下蒸发了,那件法宝臂铠也在滚滚的热浪之中,融化,蒸发,犹如蒸汽一般升腾起金色的雾气,又完全融入那无与伦比的光芒之中。

    这一刻,所有语言,所有形容都失去了颜色。

    这些谋夺日月本源的人,根本没有想过所谓日月本源,究竟是何等的存在!

    广寒宫的老妪未动,但燕殊却已经拔剑,剑光一闪,在煌煌的日月之光下,犹然没有被遮掩,光笼罩了一切,直射宁青宸所在的祭台,燕殊却没去救宁青宸,反而心中之剑出窍,剑光如电,直指广寒宫和大光明宫两位阳神。

    日月本源之光照在了宁青宸身上,燕殊的剑已经贯穿广寒宫和大光明宫男女的阳神。

    他们头顶的那轮日月在这一剑之中被斩落,他们紧密难分,缠在一起的神魂也被这一剑割开。

    大光明宫的修士嘶吼道:“你疯了吗?我根本没有惹你?”

    燕殊目光之中微微迷茫,久未运转的脑子稍微动了动:“我为什么要斩他们来者?由心出剑,剑在意前。算了!斩就斩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手中的剑光继续顺着,暗暗锁定宁青宸的那道恶意,向着广寒宫老妪而去……

    而宁青宸,在被日月本源笼罩的那一刻,一切神通,一切法力,一切变化,都再也无用。

    只有微弱的冰魄神光冰封维持了她脆弱的形骸,凤师的羽毛瞬间燃烧,然后是身躯,神魂。

    它最本源的血脉这一刻在旧天大日之道的刺激下终于激活,将一切燃烧为金色的火焰,一枚虚幻的玉卵,落入火焰之中,汲取那无穷无尽的大日本源。

    宁青宸也化为了光,清澈的月光,纵然狂暴的大日炎炎也无法遮掩。

    冰魄广寒丹中蕴藏的那一丝,她登上建木之际,汲取月华而成的地仙界太阴本源,与倾泻而出的本源月光纠缠在了一起。旧天和新天的太阴之道冲突,扭曲,在她的神魂上制造了一个大道扭曲的微妙点,将日月光辉中的一切毁灭威力完全透过。

    这一刻,在大道扭曲的奇点中,唯有最清澈,最本质的‘我"还存在着。

    面对扭曲显化的大道,只能以心观道,以自己最本质,最接近道的东西,顺着这种扭曲,炼化成一颗种子,将自己那一部分‘道化",从元气、从物质、从魂魄、从意识的状态彻底升华。

    但只有将元气,将神魂,将物质,将意识都提升到了极致,拥有庞大无比的量和接近临界的质的存在——元神真仙。

    才能在这一刻升华自我,凝聚道种。

    宁青宸距离这个门槛还实在太远,所以她只能感知到那自己在大道扭曲之下,恍若幻觉的自我。

    把握到其中那一丝丝,接近道果的韵味。

    那是——《太阴斩情刀经》涌上心头,宁青宸的心中凝聚一点刀光顺着它向那一丝一毫的韵味斩去,刀光沿着身躯,沿着神魂,沿着自我,终于触及到它。

    触及到她本质之中,接近道的那些东西。

    那些东西,大半无形无质,无相无法,凭借太阴斩情刀经,宁青宸却把握到了其中一丝,甚至太阴斩情刀光可以沾染,可以触及那一丝,而仿佛那一丝就系在她心上,而只要斩断它,原本自我之中无形无质,近乎道的存在,便会完全显化出来,足以让她凝聚道种雏形。

    纵然只是一个道种的虚影,但可以说已经完全打通了元神之路。

    这就是广寒仙子所悟,真正玄妙到了极处,可以斩我见道的大法门——《太阴斩情刀经》。

    只是,那东西……

    它是一缕无形无相的线,一种牵挂,一种心动,一种人与万物的本质区别,系着她与天地,那是——情!

第二百七十六章天若有情天亦老,却道故人心不变

    空无一物之中,她心中的太阴斩情刀光沾染情丝,首先触动的便是母亲温柔的笑颜。

    那根情丝连绵不断,柔和的缠绕在她的神魂之上。明明柔软的宛若柳絮之丝一般,但冰寒决绝,凌厉无比的太阴斩情刀光,竟然变得迟迟顿顿,纵有千般的凌厉决绝,都也斩不下去。

    宁青宸的‘道心"几乎一触即溃,太阴斩情刀经还未发挥,明明内有冰魄寒光最为内敛,冻彻一切的绝然,但遇着了此情,依旧是毫无抵抗的一触即溃。

    宁青宸暗暗松了一口气,想要撤回刀光,因为她纵有千般所想,纵然知道这是钱晨给她创造的绝无仅有的机会,也不可能下定决心,斩去此情。

    但她还未能收回刀光,那缕情丝便被一道黑白刀光所斩却,空落落的落了下去。

    断掉的线头在心上飘动着,连接向冥冥之中。

    宁青宸的眼泪倏然落下,此刀名为——生死!生死绝有情……便纵有千种思念,也只能隔着生死,情丝再难系。

    这一刻生死之意落在了太阴斩情刀光之上,融入了那斩断一切灵情的决然之中。

    天生人类以有情,却也有种种磨难以斩却,太阴斩情,并非只是凭着一股冷漠决然的心性,亦或是广寒宫中人所说的‘道心",天底下哪有什么正经的道心会让人斩爹斩娘,杀亲证道的?

    太阴斩情,第一刀来自于天意。

    天意有生死,可断世间情。

    这一刀是时光,是命运,是生死,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第二刀,那道情丝是怨恨,是孺慕,是幼时躲在母亲身后,看着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大手落在了头顶,微微的摩挲几下,温暖便记了一辈子。

    但这偶尔的温暖,却不断被空缺和冷漠所消弭。

    最后一幕却是复杂难言的目光,其中或有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容违逆的坳执;权威被触犯的盛怒;上位者种种算计的麻木和冷漠;这些种种却先是斩断了情丝的另一头,然后这股红尘种种欲望消磨掉的天伦之情,却又化为一种渐渐消磨,犹如时光一般无情的力量。

    第二刀来自人心,名为绝情。

    我自有情他绝情……

    纵是冰魄寒光也无法封锁的情丝,也会被冷漠所冰封,纵是无数相思也斩断不断的思念,也会被遗忘所斩断,纵是长生不死、道种之途也难以动摇的坚定,也会被人心的贪婪、冷漠、偏执,所消磨。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

    第二刀来自于人心,情丝系于人心,人心易变,情如何能永恒?便是支撑自我,坚定一切的力量,既然起自心中,又如何抵御人心变化的消磨。

    宁青宸运转《太阴斩情刀经》斩向那缕缕情丝的时候,本以为自己能坚定决心,直面那种种的偏执和诱惑,不忘本心,本以为自己能驾驭着绝情之刀,反抗广寒仙子的可怕命运……

    但《太阴斩情刀经》真正斩出两刀的时候,她却溃不成军。

    人最开始总是以为自己的感情珍贵无比,视之为超越一切,战胜死亡的恐惧,成道的诱惑、贪婪、恐惧、愤怒、懒惰……是的,情之一物,有时的确能战胜这一切。

    斩去那种种的外魔!

    但生死的阻隔、时光的流逝、人心的变化,又如何能抵挡?人出生于世间,以一颗心映照大道,而大道无情人有情,故而情乃是人与大道的扭曲不协之处。

    修习太阴斩情刀经的修士,总以为斩情之刀,乃是来自于自己的决然。

    那所谓的决然,只有最微小的一部分是对大道的向往,更多的是对强大力量的渴望,对世间种种的贪婪,嫉妒、仇恨、怨毒,这些依旧是源自于情。

    以情斩情,如何?

    但真正斩情之刀落下的时候,却是来自于天意人心,来自于自我与茫茫宇宙,与万物一切,与大道之理的对抗。那一刻,所有曾消磨过心中灵情的存在,都会化为刀光,一一融入那太阴斩情刀经之中。

    任由那刀光诉说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

    相比于天地大道,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天若有情天亦老!

    此刻无数情丝如缕,纷纷断开,有的是忘却,有的是被伤害,有的是生死无情,有的是人心变化,记忆中的一切温暖的画面,都渐渐被冰封、隔阂、消磨、斩却,塑造宁青宸意识的一切,那些过去发自内心感情,都被太阴斩情刀光引动的人心变化、时光流逝、纷纷杂念给无声无息的斩断!

    情之一字,纵然有升华到刻骨铭心的浓烈。

    但这浓烈,也是由一点一滴的善意灵情汇聚而来,人并非天生就有什么坚定到可以对抗一切的真情,乃是他人的种种情丝缠绕而来,才有自己本心的回应和动容。

    所以,太阴斩情刀经所见的情丝,才是系于两端。

    因为没有回应的情丝近乎与执魔,如今千万细微的情丝纷纷被斩断,有时光,有淡忘,有人心变化,宁青宸感知着情丝所系的种种人物,内中冷漠、淡忘、变化的思绪传来,感知到时光缓缓消磨她记忆的颜色,感知到命运和生死断绝于自己的面前。

    终于明悟到这一刀如何能斩我见道,如何能改变自己。

    犹是多情斩无情……

    《太阴斩情刀经》来自于太白剑宗的《天地六御剑诀》之中,属于人的一脉。

    分为斩情御剑术和六欲御剑术,乃是出自于太白剑宗祖师参悟大道,领悟的天、地、人、鬼、神、灵六种存在于大道关系的道理。其中人之一物,源于大道,但普一降世,便沾染后天种种,与道隔阂。

    那后天种种,便是因性染化欲,因欲而生情,欲情外化而渐渐远离大道。

    唯有清、净、明、悟,以人亲近大道的种种,化为一柄心剑,斩情御剑,方能得道。

    但修行这一脉的修士之中,太白剑宗《天地六御剑诀》的成就却远逊于广寒宫的广寒仙子,抄袭者的成就高于原版,在修行界中也是一绝。

    太白剑宗的修士曾向广寒宫讨来这《太阴斩情刀经》,却见此经的境界道理远逊于《天地六御剑诀》,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归咎于万古情劫的原因。

    但其实原因很简单——广寒仙子以一品冰魄广寒丹入门,在广寒宫如此扭曲的环境之中长大,犹然能领悟一颗不染尘埃,活泼如光的道心,必然是有情之人。

    有情之人修炼这《太阴斩情刀经》,情越真,斩得越狠。

    刀光来自于大道,乃是人心与大道对抗的显化,握住此刀,斩向那种种大敌,斩向那些无情之人的刀光固然凌厉。

    可天意人心,斩向自己的刀,只会比那凌厉亿万倍,痛彻心扉,刻骨铭心。

    太阴斩情刀光落下,千万情丝化作了种种绝情刀意,一道一道的在宁青宸心上划开伤口,无以计数的人心恶意,天道无情一刀一刀刻下来。宁青宸只觉得生不如死,一颗温柔透彻的心伤痕累累,伤口将太阴斩情刀意丝丝缕缕的刻入了她骨子里。

    这些情丝化刀之后,只有几道情丝犹如系着。

    在种种贪婪恶毒,时光无情,生死断绝的伤心之后,宁青宸心中的刀光终于触及到那几道情丝,这时候,一道真挚的担忧沿着情丝传递而来,这道担忧纯粹无比,不含一丝的杂质。

    便是太阴斩情的刀光,也未能找到他心中的杂念恶毒,将其化为刀光斩向宁青宸。

    那是燕师兄的担心,他的正直,他的愤怒,他不带丝毫杂质的担忧,他对宁青宸犹如妹妹一般的喜爱和同道挚友的认同,这些真挚的情感,犹如一汪清泉,稍稍滋润了宁青宸伤痕累累的心。

    然后是另一道略有杂念的关心,有些小嫉妒,甚至还有些少女想要独占某人,对自己的微微排斥。

    但更多的,却是憧憬、崇拜、开心、快乐、怀念、关心……那是远在建康的司师妹,她的情丝温暖而善良,些许的小杂念,也不过是一种暧昧的粉色调剂。

    最后是一道思念的情丝,太阴斩情的刀光微微触及,某人的目光仿佛跨越重重空间,乃至于视生死壁垒如无物一般看了过来。

    察觉到太阴斩情刀光之中的生死之意,宁青宸知道钱晨的确是死了,只是没有死干净。

    那道情丝也是极为纯粹,只是略微带着淡淡的旖念。

    宁青宸从这几缕情丝之中,获得了极大的勇气和力量,她心中汲取着同伴们,乃至于凤师的支持。

    也是她结交的朋友都是世间心性最为绝顶的人物,不然情越深,透过情丝而来的刀光就有可能越狠,伤的越深,最后被斩情刀光击碎道心,绝望反握斩情刀,反将心中种种灵情斩却,修成无情刀意的广寒仙子可是不少。

    眼看宁青宸能依靠这些系着的情丝,度过此关,初步握住太阴斩情刀,她所思念之人中,最不可控的一位终于发难。

    无形无相,大道扭曲的奇点之中,宁青宸虽未能斩却情丝,但也因为情丝,触动了那莫名无形的大道,将太阴刀光凝聚成一个虚幻的道种,真正领悟了这门绝世功法,成为一代广寒仙子。

    她敞开心扉,与同伴分享着感动和欣喜之际,钱晨一道斩情刀光,深深刺入宁青宸的心口。

    染血的刀光透过淡黄的衣裙,从宁青宸心口刺穿的时候,她的眼神犹然带着不可置信和震惊,那一刀只是一个算计,一个真相,一个质问,一个逼迫,此时种种疑惑都涌上了宁青宸的心头。

    “旧天大道和新天大道冲突产生的扭曲只有一瞬,虽然进入道境,能让这一瞬时光无限的拉长,但你若从太阴斩情刀经的意境之中脱离,便会立刻遭劫。而你如今虽然《刀经》入门,踏入历代广寒仙子最开始的境界,但距离真正凝聚道种雏形,依旧差了无数!”

    “而如此,你脱离道境,直面那日月本源之光,便必死无疑!”

    “唯一的生路,只有斩绝一切情丝,逆练太阴斩情刀经!如此绝情断性之下,触及人从大道脱离之前的先天道韵,才能凝聚道果雏形,修成不可思议的神通,避过那日月光辉之威。”

    说着,钱晨弹来一个念头,却是龙族那尊修成不死之躯的老龙,在日月光辉之中,瞬间蒸发的画面。

    “钱师兄?”宁青宸怔怔看着钱晨。

    却见他笑道:“太阴斩情刀经是如何残酷,方才你也领悟了一二,我为何指引你去修行此道,难道你还无猜测吗?此经直指本心,你可以再看看,我心中有何?”

    宁青宸果然感知到了他心中的漠然,种种情丝,竟落不到他的心上。

    这一刻,比之前所有痛苦更为刻骨铭心的刀痕,深深开始刻入她的心上……

    “钱师兄?”

    她低低的去问。

    钱晨却不带半分恶意的反问:“为何你会相信,漫长时光长河之中偶然浮起的一个泡沫能够永恒?为何你要将自己的本性寄托在如此脆弱能够变化的存在之上?你仔细想想,你与我的经历,在漫长的长生之中,在永恒的大道之下,又能称得上什么呢?”

    钱晨面露疑惑,甚至带着一种深深的悲悯。

    “宁师妹,你并没有信心真正了解我。”

    “你也不知道,你所见的我只是一个泡影,一个幻象,真心都尚且容易变化,更何况不见真心呢?”钱晨眼神怜悯且无情:“太阴斩情刀经无比残酷,它化为一道道绝情刀光,斩断种种情丝后,仅剩的情丝的另一端,真挚无比的情感支撑着你,但这仅仅是一种外魔罢了!”

    “情真不假,但越是真情,在斩情刀光的磨砺之下,你就越是珍惜,越是依赖。但无论那一刀来的多晚,太阴斩情刀经的根本道理是没错的——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人心与天道相比,终究有变化的那一天,那时候,最坚定真挚之情,也会化为最凌厉无情之刀!”

    “斩向情人也斩我!”

    “所以,它才叫《太阴斩情刀经》,而并非《太阴有情刀经》。纵然太上这等存在,面对煌煌大道,犹自只能忘情而斩。你道太上就无情么?你道他斩那一刀的时候就不心痛吗?但那一刀,太上也躲不过,更何况你?”

    宁青宸突然展颜笑了,对那个钱晨道:“你不是钱师兄!”

    “哦?为何?”

    “钱师兄,绝不会认为自己就是太上,也绝不会认为自己不如太上!而且如果是钱师兄面对这个问题,他只会告诉你——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把握现在!”

    宁青宸握住了太阴斩情刀,轻声道:“钱师兄从来不会想永恒啊!大道啊!这些东西。或许对于万物众生来说,我不过是蝼蚁,在大道面前无足轻重,但对于此心来说——我却与道无别,我即是道!”

    宁青宸反手一刀,斩向自己,将那浮现的近道之意,那要凝聚道种的玄妙种种一刀斩去:“对于道来说,我不过是外染,但对于我来说,道又何尝不是道染?”

    “斩道见我!”

    刀光如月,将宁青宸与天地大道的那一丝联系斩却。

    此刻她的一颗心骤然通明,那被魔念斩断的情丝再次清晰。宁青宸透过情丝,看到了钱晨的笑容,再没有神秘莫测,再没有种种玄虚,只有现在,只有这一刻的感动和思念。

    这一刻,根根断掉的情丝突然系起,种种贪婪、时光、生死、人心终于消散,情丝如缕系在心头。

    “人心易变,那就把握现在!”

    宁青宸将自己的种种情,包括藏于内心最深处的一点小女儿家的心思,化为一刀,沿着那一缕情丝斩向钱晨。

    “你是师兄心中的那一股魔念,你是太上心魔,是视钱师兄为一点杂念的近乎魔道本源的存在,你永恒不灭,你太上忘情,你认为钱师兄珍视的东西,不过是尘埃,但……那些广寒仙子真的后悔了吗?我又何曾后悔遇到钱师兄?我不知道长生不死是什么感觉,也不曾想要追求如大道一般的永恒。”

    “我想要做的,只是把握现在而已!”

    刀光将那种种时空的幻象斩却,将那人心变化降服——这些我都知道,只是我不在乎!

    “太一!”

    宁青宸听到钱晨的一声长笑:“看到没有,你没有战胜燕师兄的愚钝,也没有战胜青宸的真情,纵然这后天沾染的种种,只是大道的尘埃。但,那就是我啊!即便是时光长河中的一个泡沫,即便是人世间的一个影子,但在那一刻,它也存在过。对于它自己来说,真实不虚!”

    宁青宸看到钱晨对着自己微微点头,招了招手,带着一丝顽皮,还有藏得更深一些,故作不解的迟钝。

    宁青宸眼神流转,侧过脸去,不再看他。

    那一瞬,太阴斩情刀经的道境终于跌落,凝滞的那一个瞬间的时光再次流淌,无与伦比,可以破灭元神的日月之光再次涌来,将宁青宸淹没。

    日月洪流之中,一点不可思议的扭曲,一点与天地大道拥有本质区别的存在骤然浮现。

    刀光如月,斩断了那日月洪流,雪亮的刀光之中,宁青宸衣袂翩翩,执着一柄犹如冰铸的长刀蓦然回首……

    玉凌霄身边,那尊天兵骤然失声:“道种雏形?”

    而被燕殊剑光贯穿的广寒宫老妪,亦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震惊到了无以复加的尖叫:“太阴斩情刀经?”

    斩道见我,我与天地别,故我为道种!

    斩情如刀,知天意人心,故不舍灵情!

    冰魄广寒丹中,一尊小小的宁青宸斩破寒光,显化出来。那种种情丝化为阳火,烧去了神魂之中的种种怀疑,犹豫,懒惰,贪婪,恐惧,手持冰铸长刀,纵然人心中的种种复杂化为阴魔,沿着情丝烧上来,依旧不染真情,纯粹如阳。

    一刀之中,顿破两劫。

    宁青宸一步成就阳神,日月之光被她手中的太阴刀光吞噬,她一只手小心翼翼抱着凤师所化的玉卵,一只手持刀,缓缓降落在众人之间。

    身后的漆黑石门轰然合拢,炽热冰寒交织,犹如太古洪荒的狂暴元气倾泻的洪流也终于散去,出手的三位阳神级数的存在中,老龙灰飞烟灭,玉凌霄躲在赶山鞭后苟延残喘。

    “我滴娘唉!太阴斩情刀……”

    血海老魔看到那一道刀光之后,便吓得缩了回来,周身法袍所化庞大的血海几乎被蒸发了个干净,但最失态的还是他的神魂,看着那太阴神刀几乎吓破了胆子。”

    “广寒仙子!”

    “你们道门居然培育了这一代的广寒仙子……”海外蓬莱也有人扯着嗓子尖叫道。

    同为海外仙门的神霄派也心有戚戚,看着那手持神刀的身影,心中复杂。

    没有遭遇过的人,根本难以想象广寒仙子这四个字的分量,想象海外仙门在‘万古情劫"之中受到的伤害,以为随便什么劫数都能被冠以万古之名的吗?

    上一次万古情劫波及中土的时候,可是叫天夏神朝生生覆灭了一次,差点就提前改朝换代,以地伐天了!

    广寒宫的那位老妪,尖叫的声音就像是燕殊捏住了她的裤裆一样,甚至神魂的重创都难以让她分心一丝,她简直就像是见到了广寒宫祖师的鬼魂带着男人出现在了她面前一样,有一种三观颠覆破碎的混乱和歇斯底里。

    北极大光明宫的修士怔怔的,仿佛也坏掉了一半。

    他上前也不是,不上前也不是,大光明宫能忍着广寒宫里面一群心理变态的老女人那么久,大半都是为了数千年一代的广寒仙子。

    但这一代广寒仙子……怎么……怎么不按套路来啊?

    “广寒宫寒月长老倪虹,拜见圣女!还请圣女与老奴速速回宫,皈依本门道统!”

    老妪歇斯底里后,马上转移了思路,这一代广寒仙子未出身广寒宫不要紧,只要她最终属于广寒宫就行。

    世间最适合广寒仙子的功法神通,乃至于种种道书,莫不藏于广寒宫,也唯有广寒宫,才能将广寒仙子培养飞升,纵被道门藏了两手暗子又如何?

    如今道门自己自顾不暇,而广寒仙子却是广寒宫的根基命脉。

    比命根子还重要的存在。

    跟整个广寒宫彻底撕破了脸,道门内部人心繁杂,未必有这个决心。

    “好胆!”燕殊一声厉喝:“看来我剑不利,竟然让你有这个胆子逼迫我师妹!”

    “师兄且慢!”

    宁青宸温柔的笑着,对广寒宫老妪说道:“我可不想跟你走,这样吧!你帮我把一刀带回去,让你家宫主看看再说。”

    说着,手中的太阴神刀便抬起,冰魄神刀俨然都是钱晨昔日的影子,锐气少了三分,但那直指人心根源,犹如天意的一刀,风采又胜了七分。

    这刀光,让燕殊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师妹怎么好像变凶了些?”

    广寒宫老妪只是刚刚看见那清澈的寒光,便已身中一刀。

    阳神被动彻冰封,寒意从内心深处泛起,扭曲的心中,一股刻骨铭心的刀意让她痛苦的几乎疯狂,一生中的种种苦难袭来,但真正让她痛彻的,却是苦难之下,伤及她人性的一刀刀。

    “妈妈,爹爹……夫君!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抛弃我,啊啊啊啊啊!”

    老妪疯态尽去,无助的像一个孩子。

    宁青宸收敛刀光,只将那一缕刀意烙印在老妪的神魂之上,让她感觉昔日的种种,乃至今日的种种,她的痴与怨,她的恶与毒都化为刀,将过去最珍贵的自己,伤害的体无完肤!

    宁青宸收刀在手,让燕殊心中微微发寒,暗道:“宁师妹破劫之后,性格有点变化啊!”

第二百七十七章出门行路遇恶犬,下辈子多注意点

    “太阴斩情刀经,果然神妙莫测,不过广寒仙子似乎也并非你广寒宫专属……”

    玉凌霄收起赶山鞭,风度翩翩的也从半空落下,一举一动,都要显出世家子弟的风流来:“我家中就有记载着几位广寒仙子旧事的古籍,听闻海外各派之中亦有关太阴刀神,广寒仙子出世!一如昔年北极大光明宫……”

    广寒宫的老妪大怒,反驳道:“那些都是本门广寒仙子的道侣,而且男人怎么能算广寒仙子?”

    “男人为什么不能是广寒仙子?”这却是燕殊没过脑子,忍不住打断。

    “放什么狗屁?”

    那广寒宫老妪犹如被触动了逆鳞,虽然宁青宸留在她神魂中的刀痕还在让她痛的死去活来,虽然燕殊洞穿她阳神的一剑,伤口还未愈合,但她还是强自支撑着,打起拳来。

    一旁的北极大光明宫修士,恨不得把她的嘴给封上。

    “《太阴斩情刀经》寄情于‘我",忘情于刀,斩情见道,乃是何等的惊世之法。”

    “昔年太白剑宗的祖师传言得了天大的机缘,在中土神州亲眼见得太上忘情的那一幕,由此开创了忘情剑道。但太白剑宗的弟子无能,根本参悟不出太上忘情剑道,唯有我广寒宫的祖师,得到太白剑宗斩情御剑术后,从中领悟出《太阴斩情刀经》!”

    “你可知道这是何等的法门?”

    “本门的真传一旦修成冰魄广寒丹,便能行走天下,为的不过是拿天下最优秀的男人来修炼此经,磨砺道心而已。任由那些男人如何出色,能打动广寒仙子芳心,才能以一缕情丝寄托,开始情劫历练。”

    “但情劫艰难,往往本门的女子会忘却那最初的本意,不过越是专情于此,日后的成就越大,本门自然也要派出前辈长老,提醒她求道的本意,为其历练道心。”

    “广寒情劫神秘莫测,因《太阴斩情刀经》的缘故。那些女子痴心入迷,若是未能悔改,往往会堕落成情魔。我广寒宫替天行道,除此情魔,但那一身修为,又往往顺着情丝寄托给她们的道侣,而那些不要脸,吃软饭的男人,便能凭空获得广寒仙子的一身修为和参悟的斩情神刀。”

    “但斩情神刀并非他们所修而成,所以纵然得了刀意,也只配称为太阴神刀,反倒失去了《太阴斩情刀经》最为玄妙的,斩我见道,证大道功果的玄机!”

    老妪回头,真情实意对宁青宸道:“我知道你们年轻娃娃心都大,能练成刀经,更是专情的很。”

    “但你问问他们,哪一任广寒仙子的情关,能有好下场?那《太阴斩情刀经》蕴含大道之妙,修得之后,劫数化为神刀斩下,便是道门最优秀的弟子,道君种子,乃至太古天神转世都未能摆脱!终有一日,你会领悟其中斩情绝性之意,随我回到广寒宫,做真正的广寒宫主……”

    老妪的语气满是期待,但宁青宸却只被其语气中的幽怨之气搞得浑身发麻。

    她忍不住劝说道:“斩情刀经,乃是天意人心斩落,我自执情为刀之意!是以情对抗大道消磨,明晰自我之道,虽然此刀的根基立于人心,因人心易变,常有道基不稳,入魔偏执的可能,但只要把握现在,把握当下,认真活的每一分每一秒,由情而感天地,由情而化道,亦有成道的可能!”

    “只是此经修我,并不以成道为主而已……”

    “你说什么笑话呢?”老妪转头问身边的各人:“你们信她所说的吗?”

    众人不敢摇头,但皆心有不赞同,这话听起来太软弱了!太情字入脑了!

    一点修道人坚定的道心和坚强的性格都没有!

    “广寒仙子,你已经堕入情劫而不知,还是和老身回去,参悟我广寒宫历代宫主留下的道书,明晰那斩情刀道吧!”

    广寒宫老妪已经接近哀求一般,劝告道:“你天资上佳,能领悟《刀经》,乃是我太阴之道万年一出的绝世天才!我读广寒宫道书之际,也为历代广寒仙子的经历而扼腕叹息。”

    “你以为我广寒宫就一意要做拆散有情人的坏人吗?”

    “历代也不是没有获得广寒宫祝福的女子,也不是没有参悟你所谓情道的女仙,但大道是永恒的,人心是脆弱的,以脆弱的人心去证永恒的大道,下场就没有不凄惨的!”

    “跟我回去,参悟忘情大道,以冰魄道心斩断情劫,对你,对海外仙道皆是最好的结局。”

    老妪被那一刀斩在本心上,竟借着刀意磨去了几分后天形成的偏激怨毒,显露出一分真心来,倒显得此话有了几分动人,便是燕殊也不由思考起来。

    宁青宸却道:“你还是拿大道来印我,你见过缤纷万里的荒原有一日春来回暖,长出小草,开出的花吗?”

    “那小草就是我,那朵花,便是我所求!”

    广寒宫老妪叹息摇头,看着宁青宸的眼神中,却有一丝真挚的同情。但玉凌霄却打断了她的话,大笑道:“说得好,我辈修士追求的除了大道永恒之外,未尝不可以是一段情,一朵花!”

    他根本没有听懂宁青宸的话,只是自顾自的说道:“师妹修成《刀经》,采得日月本源,已有成道之姿。”

    “广寒宫中除去种种偏激之语外,哪里还有能帮助师妹的地方?反倒是《天地六御剑诀》直指大道本源,太白剑宗全宗破界飞升,此经已经失落,唯有天界还有所传承。本人不才,出身的玉家便是天界谪落之族,家中琅嬛阁中,亦有《天地六御剑诀》的残篇流传,可供仙子一观!”

    燕殊心里嘀咕:“要是我劈他一剑,师弟会不会怪我多管闲事?”

    宁青宸看向玉凌霄,目光仿佛洞彻他内心最为阴暗,肮脏的角落,让玉凌霄忍不住生出一丝羞恼之意。

    她手中冰魄所化神光骤然一转,化为一道剑光,那剑光转折莫测,凌厉无比,一剑之下玉凌霄身上那件天兵所化的神甲骤然被破去。

    冰冷彻骨,犹如冥古冻气的寒光将他周身神灵化为玉砌的冰雕,随即又粉碎为飞雪。

    玉凌霄退出数步,感受到剑光寒冽擦过眉间,一丝血痕缓缓落下,由他一抹,却见双眉具已经落下,得了一道剑画的眉毛。

    宁青宸淡淡道:“你所说的,就是这般剑道吗?”

    “斩情见道,六御无我?”旁边的血海老魔忍不住开口道:“原来人家学的就是《斩情御剑诀》啊!”

    玉凌霄额头微痛,但脸上更是火辣辣的,那股寒

第二百七十八章神桥飞度劫波去,终至葬地净土中

    失去道果之力的牵引,日月道种的雏形顿时没入宁青宸的眉心,她抱紧了凤师所化的玉卵,只感觉自己心中莫名多了些什么,纵然修成了《太阴斩情刀经》,她也只是略微能触动一下道种,更勿论将其掌控。

    这东西存在的层次太高,宁青宸是还暂时没法理解。

    只是如今她已不必与凤师日月合璧,就能施展两仪绝灭神光这门大神通了。

    凤师血脉蜕变,化为玉卵,内中也在成长,宁青宸能感觉到凤师微弱的纯阳元神在缓缓吸纳太阳元气,好在玉卵的壳乃是石门那一瞬间放出的海量日月精华所化,倒也不缺元气给它。

    宁青宸查看了半天,终于放下心来,和凤师调笑道:“还好钱师兄没见到你这样子,不然他非得拿你和极品灵茶煮了不可!”

    玉卵晃了了两晃,似是慌了。

    宁青宸将手中的太阴神刀化为寒光收回,两手抱着凤师,老牛这才不慌不忙,慢悠悠的渡步出来,口中似还嚼着什么。

    宁青宸知道它不过是阳神修为,面对上界道君,莫说只是摸到了元神的门槛,就算是元神之尊,也不过是道君多一个眼神的事,因此也不怪它,反倒是老牛义正辞严道:“也就是这厮跑的快了一些,不然轮不到那只狗,我老牛一蹄子敲死他!”

    燕殊看了老牛半响,疑惑道:“真的?你可以追上去敲嘛!”

    宁青宸拉了一下燕师兄,嗔怪道:“师兄!”

    青牛毕竟是一路护送她过来的,也没出什么岔子,要一尊阳神去对抗道君之流,也太为难人家了。燕殊现在说话不经过脑子,宁青宸也是担心老牛尴尬。

    “真的,那门我不好进,等他哪天从东门出去,我打他闷棍!”老牛信誓旦旦。

    天界狂怒的威灵神王,气机再次将府邸粉碎……

    这一次连带其中的玉女仙童都一并震成血雾,天上的北斗星骤然垂落一柄法剑,威灵王连忙将手一指,道果降临,仙气化为神只将府邸修复,就连被震碎的童子玉女也都被重塑了金身,战战兢兢看着神王。

    威灵神王起身,看着自己缺了一个不小缺口的道果,简直像是……不对,本来就是被狗咬过了!

    他眉头跳了跳,强压住怒气,准备去给玄天上帝请罪。

    但刚刚出门,就有一位龟神将来传旨道:“上帝命你出东天门,往东方苍天青华上帝处拜见,言说上帝请青华帝君下九幽为众幽魂怨鬼说一卷《青华救苦赦罪经》,以度无量!”

    “青华帝君?”威灵神王疑惑道:“只听闻上帝与青华帝君素有交情,但此并非公事,为何上帝不唤左右神将前去,而是命我前往?神将可否开释一二?”

    龟神将笑道:“因为神王沾染归墟不祥,上帝有意让你得帝君度化,以免遭遇血案,让上帝面上不好看。”

    “归墟不祥!”

    威灵神王心中跳动了两下,看着龟灵神将似笑非笑的面孔,不敢再问。

    连忙领了法旨,起身去了。

    龟灵神将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摇头叹息,这位玉皇安插下来的神王真是没眼色,若非上帝慈悲,可就不是被孟章神君打破头那么简单了!

    龟神将乃是玄天上帝身边的随侍护法,和另一位蛇神将同是执明神君的亲子,消息灵通的很。

    威灵王自己还不知道得罪了孟章神君,他就已经知道了,甚至还和玄天帝君八卦过一回,帝君说归墟那件事不可去看,否则难免遭遇横祸,这不,威灵神王就遇见鬼了,据说是被狗咬了一口。

    东华帝君都想招他过去看一看,是不是同一条狗。

    那条狗昔年在万妖神庭之际咬掉了他半条命,如今他褪去旧身,据说是不怕狗了,要去和那只狗对对仗,被上帝废了半天才劝下来。

    龟灵神将摇着头,目送倒霉的威灵神王往东天门而去,转头回去复命了。

    血海老魔看着已经完全闭合,再无一丝松动的石门,凝重道:“如今石门已闭,再无前路,而后路也已经断绝,我们该去何处?”他没说的是,就算能再开石门,在场所有人不等进去,只怕开一道缝儿都是个死。

    刚刚那日月光辉,若非有三个身上都有大秘密的人顶在前面,这里的修士即便底蕴尽出,被炼上两个呼吸,也是都要尽数死绝的。

    佛门一位老僧疑惑道:“为何你魔道屡屡提到后路断绝,不过是一群化血奇蛊,我等合力,难道还不能打通?”

    血海老魔连连摇头:“要去你去,我可不愿去送死!”

    “总不能就这么被困在这里吧!”有世家子弟大声抱怨道:“这里上不着天,下不落地,难道我们要在这里被困到寿元耗尽吗?”

    燕殊摇了摇头。

    刚刚他一声‘大黄",唤来一只黄狗把堂堂道君撕咬到死,俨然已经成为众人之中最为深不可测的人物,所有人只晓得道门此行果然在归墟之中布局深远,已经设法夺了一枚可以升起日月的道种在手,更有能活活咬死道君的手段埋伏,端是算计精深,可怖可畏到了极点。

    就是他们全都死在这里,他也不可能被困在此处。

    都想听听燕殊是如何说的。

    燕殊坦然抬头,打量了一下两边,道:“哪有这种好事,等逼得急了,自然就有路了。”

    几位压箱底的阳神真人面面相窥,还未等他们领悟到什么,便有弟子的头颅飞起,落在地上,却是有人盯上了威灵神王降世之时,道果点化的金童银女,那些黑山之中的太阴银魄和太阳金精,被崩碎炸了出来,大块的金银原矿比起众人搜罗的金银器,多了何止十倍。

    被点化为人形后,一个个等人高的金银人。

    端是金灿灿,银晃晃的吸引人的目光。

    之前那一尊尊金人银人皆是神只,举手投足法力不逊于阳神真人,但失去道果加持之后都化为了死物,当即便有人打起了它们的脑筋。

    血海老魔脸色惨变,缓慢祭起破破烂烂的血袍,将那群魔道弟子一裹,道:“那些金童子银童女,可是受了道果的点化,蕴藏一丝道韵。那一丝的道果降临,乃是被凶物吃了,是死了!不是没了!”

    “残余的道果影响,加上金银之中旧天的痕迹……它们要尸变了!”

    “妙法莲华经!”老僧的脑后飞出一圈佛光,化为一圈庄严净土,莲花佛国,就要将那些渐渐苏醒的金银仙人镇压进去,慢慢度化。

    但那些通体金灿灿的物什缓缓睁开眼睛,却是无尽的凶戾,老僧一见便知它们被此地的鬼疫附体了,举手投足之间,庞大的力量堪比神魔不死之躯。

    数十尊金银童子,双臂一撑,便将那莲花撑开,佛国打碎。

    血海老魔显化本命神魔之躯,庞大的镇狱魔龙象鼻子卷起自己面前的几尊金人,朝着远方的黑山群脉中砸去。

    那些金人被这恐怖到极致的力量投掷出去,在黑山上摔了一个深坑,然后爬起身来,连衣服都不拍,完全一副没事的样子。

    太阴银魄所铸,宛若银铸玉女通体环绕着莹莹玉光的女子,身躯微微一动,就消失在了修士的神识锁定之中。

    快的宛若化光了一般。

    只见月一般的银光倾泻,便有南晋的一位世家子被活活撕开。

    又有数十尊金人合力,抱住了镇狱魔龙象的鼻子,生生与其角力,血海老魔感觉自己四只巨大的象足扎根于大地的联系越来越虚,象鼻更是被扯得快要断掉了。

    他连忙用眼睛撇燕殊,宁青宸在干什么。

    然后就凉了心,宁青宸太阴神刀纵横开阖,冰魄刀光如练一卷一劈,便是将一尊金人银女生生破开。

    而且不同于他们的神通打上去最多砸那金银人一个坑,太阴神刀直指真‘我",避无可避,却是能将金银人体内的鬼疫魔识一并斩杀。

    但是宁青宸运转神刀,这一会也就杀了七八个金银诡仙,但全部的金银诡仙加在一起,足足有近千尊。

    皆是被道果感染过,上过仙籍的‘仙家"。

    威灵神王修成的威灵道果,乃是参悟了玉皇手中的仙籍玉册和看过元始道手中的封神榜而来。

    其中灵乃是天界赐予仙籍,点化仙神之道,威则是天帝统御众神,威不可测之道。因此道果落下,能赐予‘仙籍",将一切物质、元气、意识点化为灵,赋予仙籍,加之统御。

    如今他道果有缺,残余影响在此地,留下近千有伪仙之躯的遗骸,便宜了那些莫名的鬼疫,却是坑惨了这里的修士。

    燕殊和宁青宸合力斩杀那些金银诡仙,才破碎了十多尊,燕殊一边将那些残余的遗骸收入剑匣之中镇压,一边磨砺飞剑,看着剑光的一点凌厉渐渐迟钝,燕殊也不禁微微皱眉。

    这些金银诡仙的身躯实在是太硬了,他的剑意或许锋锐无匹,但炼成的飞剑受不了啊!

    眼看其他人所杀的金银童子还不及他们半数,燕殊回头,瓮声瓮气对宁青宸道:“师妹,我是不是说话得罪钱师弟了?”

    宁青宸哭笑不得:“燕师兄!钱师兄已经入灭,早无法分心安排我们了!这里的变故他不知道……”

    燕殊沉默半响,叹息道:“他是个坏种,说不知道,我是不信的!”

    血海老魔怒吼一声,收了本命神魔手中十八泥犁图腾柱往这一桶,顺着柱子闯到了燕殊两人这里,急赤白脸道:“该如何逃出去,你们二位倒是说句话啊?”

    说着,还畏惧的打量了宁青宸手中的太阴神刀一眼。

    魔道变化万方,许多诡异的逃命之术和狠毒魔法往往防不胜防,但直指本心的斩情神刀,冻彻一切变化的冰魄寒光,加上转破一切阴魔心魔的情丝之道,可以说把一切魔道克制的死死的,比佛门道门的降魔之术还要可怕。

    也只有真武道统,在克制魔头之上能比太阴神刀更胜一筹了!

    燕殊一脸茫然:“我不造啊!”

    说着,他沉下心来,用了用自己的魔道智慧,顿时了然道:“狗屁股痒了用什么抠?”

    血海老魔认真的沉思片刻,道:“用舌头舔吧?”

    说罢,便看到一道天桥落下,那天桥通体赤红,坚韧软绵,犹如霞光,又似云海众人只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朝着自己一卷,连同那近千的金银诡仙,连同此地的一切都被那股力量卷起,那黑山破碎,石门轰响,随即虚空神桥便卷走了他们,朝着冥冥莫测之处落去。

    虚空之中,只见一只庞大无匹的神鳌舒展四肢,在一片沉浮着无数毁灭浩劫的海洋中缓缓游动。

    那只神鳌庞大无匹,背上宛若撑起了一座大陆一般,不逊于蓬莱所在的那座仙岛,其背甲上山川起伏,九泉肆流,汇聚成大河奔腾而过。

    有神城、仙山、高台、废墟、战场、宫殿、寺庙、神树错落其中,神秘莫测。

    那些禁地笼罩着诡异的气息,只是在虚空高处朝着那里一撇,许多人就见到了难以想象的禁忌存在,如之前的万神窟一般,禁忌聚集的地方,粗粗一看就不下四五处。

    众人还看到了仙山之上,一尊面如钱晨的存在祭起承露金盘,采仙山之顶的日月光辉洗练。

    又有承露银盘的碎片被扔在一处山脚的湖泊,任由月光倒映在湖面上,灵机汇聚形成一轮圆月的幻象缓缓滋养。

    众人看着那承露盘,眼中神光暴涨,但燕殊和宁青宸却对视了一眼,那仙山死也不能去!钱晨已经死透了,那祭炼承露盘的是谁?

    钱师弟固然可怕,但还是念旧情的,可一个长得像钱师弟的存在,那可就太恐怖了!

    神桥跨越那无数毁灭劫波,飞入神鳌背上,停留在了东方一座大湖的上方,它向下一卷,摄了一半的湖水,任由众人纷纷坠入湖中,最后再次飞起,消失不见。

    众人觉得那神桥莫名神秘,只有燕殊和血海老魔对视一眼,看到了那条卷舔自如的舌头。

    “好一条灵活的舌头,难怪是条好狗!”

    血海老魔不禁赞叹,这时候,神桥突然回转,再次滑过众人上空,血海老魔吓得脸色赤白,连忙闭上了嘴巴。

    刚刚坠入湖水,许多人就忍不住呻吟一声,滚滚的灵气伴随着清凉的湖水渗入众人体内,滋润着经脉和灵躯,多日来的心惊胆战,疲惫麻木一扫而空,兼之湖水清澈透亮,周围风景秀丽,奇花异草,灵药灵株层出不穷,许多人干脆一头扎在湖里,久久不愿起身。

    唯有燕殊、宁青宸早早的从湖里爬上岸,这里风水秀丽,祥和美好,除了安静一些哪里像什么葬土禁地。

    简直就是一处世外秘境,修行净土之流。

    纵然燕殊亲眼见过此地的布置,此时也有几分陌生,他低头想了想,感觉大体地图还是记得,但内中的细节吗?就是天翻地覆了。

    “师弟好兴致,果然布置了极佳的风水给自己下葬!据说是分尸天葬,尸体散落在各处,任由天地处置!”

    燕殊感叹道:“我觉得天地只怕是不敢收的,师妹,我们先避过那邪门的仙山,往几个比较安全的地方找找。”说着还弹了一下在牛角上睡得模模糊糊的耳道神。

    “地理鬼,带路!”

    耳道神抓着帽子,迷迷糊糊的爬起来,本来准备发脾气的,但看到是燕殊就放下了笔,摇摇晃晃的飞在前面带路。

    燕殊不知从哪里翻出***书,在那里翻看,越看脸色越白,最后干脆合上道书,放弃了用脑子。宁青宸心里好奇,私下里接过那书,翻了两页开口笑道:“原来是钱师兄的日记,修坟记日吗?真是有趣……”

    但看了两页,脸色也渐渐变得发白了,最后合上道书,叹了一口气。

    “师兄,你这记了和没记又有什么区别呢?难怪死的魂飞魄散……死后还有魔念作祟。只怕写日记的时候就已经不太清醒了吧!”

    “只能说,死晚了!”燕殊锐评。

    耳道神龙飞凤舞,在青牛背上留下两个大字——好死!

    风翻阅过道书,上面一行行记载飞快掠过……

    “在坟中养域外天魔不太成功,它们老是想逃,而且很容易死,好在死了也能养,就当是陪葬坑了!”

    “镜子托付给我的那株半死不活的不死神树还是死了,这也不算不死啊!我觉得我养出来的才是真正的不死神树,到时候给镜子看看……”

    “从归墟毁灭最深处请来了一尊道友,与之论道半天,其他的道友都说听不懂,让我把它赶出去,明明讲的挺好,把那群听不懂的赶走了!那座庙就留给道友一个人吧……”

    “巫教很有趣,与一位巫神道友论道,它每天变化一种新的生命形态来吓我……十二天过去了,它再也变不出新的来,我变成了它,它吓疯了!”

    “有人叫我太一……叫魂吗?我喊了一声,不小心用上了唤魔经……”

    “那是什么不明飞行物啊!坠入东边的群山中,是一群外星人,有趣,什么鬼东西都出来了!”

    “耳道神这小东西和那群老鬼混的很熟,但它的一个好朋友不太干净,被我杀掉了!它在跟我生气,不能理解……好朋友不都应该杀掉来陪自己吗?我告诉它,朋友不会消失,只会换另一种方式陪在我们身边……”

    “原始这老东西……”

    风最后合上了道书,只留下黑色的封底上,一抹淡淡的血色慢慢透了出来。

第二百七十九章奈何桥上抛两杆,归墟葬地打窝人

    燕殊盘坐在青牛身上,翻阅那本黑皮道书,宁青宸反而抱着凤师的玉卵牵牛缓缓前行。

    只见她把头发挽了一个道髻,提起裙角,跋涉在泥泞的草地中,头也不回的问道:“燕师兄,看出什么了吗?”

    “看出了这座坟问题很大……”

    燕殊眼中闪动着惊世的魔道智慧,却是被那卷道书上流转的魔意勾动了心中的摩尼珠,一口气数出了上百颗智慧,他重新掩盖道书,眼中智慧流淌道:“此地莫约被布置了九重根基,其中有师弟清醒时布下的五行大阵,所以东南西北中各有一处禁地,埋葬师弟的胸中五气,更有师弟的五件本命法宝镇压,对于他人来说自然是万般凶险,但对我们来说却有几分安全。”

    “然后是地底被布下的忘川大阵,此阵以灵宝九泉为核心,贯通九幽,乃是地下一道极为庞大的水系,其中主流乃是忘川之河,得了九泉汇入,连同九幽招来了幽冥之中的许多禁忌而成!”

    “但我往后翻了翻,确定忘川大阵早已经并非师弟最初布置的那样子了……”

    “你看……”

    燕殊念诵钱晨日记之中的一截:“……今日在忘川河上挥了两杆,一位老哥和我一同在桥上钓鱼,他运气不好空军了!哈哈哈哈哈……爆护,必须爆护!钓到佛门金身一具,九幽厉鬼三只,还有血海魔物若干,大阿修罗族人一位……老哥破防了,问我什么档次,能和他一起在奈何桥钓鱼……”

    “我钓上来轮回盘,老哥服了,求我把轮回盘扔回去!”

    “……今天老哥约我去另一片水域钓鱼,我说我不能离开这座岛。他说:钓鱼之道,在于专心,心静则鱼自来,我过不去,水就过来,鱼来!”

    “他拉来了一片血湖!”

    “鱼甚多,但我看到了阿修罗魔族在血湖底下往老哥的鱼钩上挂鱼……”

    “没忍住,拆穿了!”

    “和老哥闹翻的第一天,又回到了奈何桥上钓鱼,咦?这座桥哪里来的?哈哈……原来我喝了孟婆汤。”

    “这是什么,再喝一碗!”

    “哈哈哈哈……”燕殊笑的和一个痴呆一样,宁青宸都瞪大了眼睛,骇然的回头看向燕殊,那个能和魔性发作的钱师兄一起钓鱼的老哥,显然是九幽之中的某位阿修罗魔君啊!

    “钱师弟也作弊了!”

    燕殊看着道书上画的血河真形,指着笑道:“他用了活饵!哈哈哈……那只饵比鱼能打,是打晕了那些血海魔物之后,一个个挂上去的!”

    “别往地下去,别去忘川,九泉,血湖,什么都不要碰!”宁青宸严肃着小脸警告。

    燕殊大大咧咧的抖了抖日记,道:“带着鱼竿去没事的,上面说了……水鬼不害钓鱼人,除非死鱼正口!”

    宁青宸无奈按着额头,燕师兄的痴呆又发作了!

    但前面那句话没说错,忘川大阵绝非师兄布置的那样子了,师兄钓的‘鱼"究竟是什么鬼东西还不一定呢!钱师兄魔性发作能钓的鱼,他们去了,谁钓谁还不一定呢?真以为带着鱼竿就能安全钓鱼了?

    也可能会被鱼钓。

    燕殊继续翻阅道书:“我们头顶还有一宗日月经天大阵,是太古周天星辰大阵的一部分,被钱师弟从周天星舰中挖出了一部分阵图,随后钱师弟以承露金盘化为大日,承露银盘的碎片藏入一颗明珠……化为明月!日月轮转,照耀此间,最重要的是……他在遗迹之中找到了承露铜盘……”

    “将其化为了我们头顶的‘天",又称‘小天界"……”

    燕殊越到后面,读的越慢,后来简直一字一句,充满了疑惑。

    宁青宸也恍然道:“等等,若是承露金盘化为了我们头顶的大日,那仙山上那人拿的是什么?”

    “莫不是假的?”

    燕殊突然冒出一句:“就怕不是假的!”

    两人顿时陷入了沉默,同时抬头看向头顶的大日,就好像上面长着一只眼睛一般,原本温和柔曛的阳光,这一刻突然带上了丝丝的寒意。

    “天上也不能去了!”宁青宸断然道。

    燕殊微微犹豫:“他还在月亮上给你留了瓶不死酒呢!”

    “承露银盘到了这里能发挥大作用,那些碎片同出一源,借助碎片能倒映出这轮明月所照的一切。这本是钱师兄留在此地的一条生路,避免有缘之人误传某些恐怖的禁地。但,若是那人真的在看金盘,甚至透过金盘大日来看我们,那么明月也一定被污染了!”

    “用银盘碎片去看,只怕能看到另一只眼睛。”

    燕殊低头用指甲在道书上划了一道,看着渗出血的书页,不禁摇头道:“唉!又有一处根基出了问题。第四阵,万神朝拜,这是风水大阵,乃是用万尊神像入住风水宝地,借助诸神愿力,布置朝拜大局,又名为万神殿!”

    燕殊往下翻了一页,然后迅速翻过。

    “不用看了,此阵最忌讳的就是招惹到邪神,一旦有一尊邪神混入,愿力便会化为诅咒,这里……只怕都是邪神,而且不是神像,就是邪神的尸骸。这不是万神朝拜大阵,这是诸神黄昏大阵!”

    燕殊再翻两页,突然眼睛瞪大,多看了几眼,随即快速翻阅起来,兴奋道:“这里还有一道能用的大阵。”

    “乃是太古镇压洪荒的根本大阵,十洲三岛大阵的残阵!三岛沉没,一洲沦陷后,此阵变成了如今镇压地仙界气运的根本大阵——九州结界!钱师弟从归墟之中,捞出了三处仙岛的残骸,因此在神鳌背上通往归墟幻海的东南西三方,各安置一处仙岛残骸。”

    “其中有东方的昆仑墟,其上有不死神树,朗轩、木禾环绕,下流丹水。”

    “南方的聚窟洲残骸……上有返魂树……”

    “西方是一艘残破周天星舰,乃是昔年仙秦以部分方丈洲的残骸所炼,故而也被化为了一座仙岛。”

    燕殊仔细看了两眼道书,确认了这三处仙岛并没有被钱晨污染,但还是皱着眉头道:“不过,那瀛洲派守护本洲的门户,便是蓬莱三岛布置的艮岳三山大阵,同样是十洲三岛大阵的残!因此三仙岛内中的玄机,几乎必然被蓬莱派所知……”

    “蓬莱派进来的弟子,不就只是一群堪堪结丹之辈吗?”

    燕殊摇了摇头:“我虽然不知钱师弟在算计着什么,但蓬莱的元神绝不会那里!而且那尊蓬莱的元神真仙诡异的很,造化之道上浸盈极深,甚至……他凭空造物的时候,能察觉到一丝道果的痕迹……”

    宁青宸看着燕殊眼中智慧之光又深了几分,哪里不知道燕殊这又是不知从何而来的智慧。

    燕殊略略翻翻,摇头道:“除此之外,便是什么巫道唤魔大阵,仙秦古战场军阵……唉!仙秦古战场,我还去过一次呢!旁边便是师弟胸中五气中的西方之金所葬之地——剑冢。”

    他干脆收起那本道书,直道:“都是些邪门透顶的东西,了解无益,越是了解就越有可能撞上,要是真不幸撞到了,再去看也不急。”

    宁青宸数了数。

    东南西北各有一处‘禁地",乃是钱师兄的胸中五气之宫。

    其中有西极万剑之冢,东极不死神木,南极红莲火山,北极太阴仙山,以及最后的——中央玄黄玉台!

    上有钱晨的胸骸,亦是主坟所在。

    此外东南西各有一处仙岛,乃是昆仑,聚窟和周天星舰,周天星舰旁边还沉着一尊万丈金人。

    地下有九口泉眼,汇聚成一道暗河忘川,上面有一座奈何桥,不知什么地方还藏着一片血湖。

    天上有日月,皆是灵宝所化,还有一重小天界,亦不知有什么布置……

    此外还有种种巫道、神道招来的魔魂旧神,其中不少是能和钱晨坐而论道的存在,这些人分布在各处遗迹之中,内有钱晨给他们修的神庙。

    好在燕殊通过钱晨的日记,大致摸索出了几分和祂们打交道的方式。

    但宁青宸不知道,日记之外,甚至还有钱晨不知道的,其他几尊灵宝丢下的遗迹……

    数了数这片葬土之中的‘禁忌",饶是宁青宸被天意人心斩情刀一刀一刀锻炼过的心性,都不由得感觉几分心累,抚额长叹道:“钱师兄真是……”

    “死了也不安稳!”

    燕殊愤愤道。

    王龙象手持承露银盘的碎片,施法以犹如残镜的碎片倒映天上的明月,这片归墟葬地日月同辉,虽有流转,却只是环绕着金鳌的背甲做圆周运动。

    因此残镜借助太阴星倒映下来,却能俯视这座葬土,看清一些地形。

    王龙象便是借此在众人坠落的湖外,找到了一条相对安全的道路,此地灵草仙葩处处,但也极为凶险,几位世家子弟便是因为被这里的安静祥和的气氛所迷惑,擅自去了旁边的小山,采一株万年的药王,然后便被一只妖兽叼走了。

    这才让那群世家子弟知道,此地并非是没有生物,而是寻常的生物在这里根本活不下去。

    魔道那边在一座无名小山下挖出来一座大墓,由血海老魔亲自带队,内中的魔头弟子被一尊金尸吃了几个,但这尊堪比阳神的金尸,也被老魔制服。

    如今他正以门下弟子魔头为材,祭炼一门万魔噬心炼尸法,要将那尊金尸魔化,炼成一尊不死神魔——飞天夜叉!

    蓬莱众人似乎一直在往东走,不过路上遇到了一座山神庙。

    他们不听小鱼等人的劝告,触犯了山神的禁忌,死了一些人。

    也不怪蓬莱真传不够谨慎,谁叫那山神只有一间三丈开外的小庙,内里供奉的山神也不过是一尊山魈的石像,哪会被心高气傲的蓬莱真传看在眼里。

    不过他们倒也因祸得福,被山神追逃之后,在一处山洞里发现了一口通往地底的阴泉,里面生活着一群小鱼,乃是纯阳之物,珍贵无比。

    如今蓬莱的那群弟子捉了鱼,正商讨着要不要沿着这一口阴泉钻下去。

    因为有人认出这一口阴泉,气息极正,似是来自于幽冥一般。

    此时一只妖兽挡在了王龙象的面前,它形如狮子,短鼻阔口,口中吞吐着红色的雾气,却是凭空燃烧的石中火。焰气的温度很高,烧灼着它口鼻处的空气都在扭曲,狮子般的鼻孔喘着粗气,一副脾气不好的样子。

    “赤焰猊兽?”

    王龙象认出了这只在地仙界已经绝种的妖兽,他袖中青蛇吞吐,隐于心中的剑气喷薄而出,引而不发,便有一道剑痕分开了猊兽吞吐的火焰雾气。

    “这是?”

    王龙象注意到猊兽屁股下的一些痕迹,眉头微微一皱,却是收敛了剑气。

    “原来是一只带仔的母兽,是我闯入了你的领地,让你受惊了吗?”

    王龙象撤去飞剑,面前的这只猊兽仿佛也感觉到了他的善意,微微俯下的身子,往后退了几步,让出路来,一双斗大的眼睛依旧警惕的盯着他。

    王龙象刚准备离开,便见南晋世家的一群子弟,三五成了一小群,也跟了上来,为首的是江东陆家一位结丹三品的子弟,在世族之中也有些名声。他们见到王龙象,却也纷纷点头道:“王兄!”

    这时候,旁边一位顾家的女弟子看到王龙象身后的那只猊兽,却也注意到了它生产后的痕迹,当即眼睛一亮,指着猊兽道:“陆师兄,是头刚生产过的母兽!”

    “赤焰猊兽?此兽早已灭绝,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一只,正好捉了!若是能带回去,也是极威风的坐骑!”

    “坐骑有什么用,我世家最重孝道,若是献给长辈……”

    旁边另一人有些不屑:“这里可是归墟葬地,多少至宝埋藏,一只猊兽算什么?”

    但也有人反驳:“我可不想再往险地中跑了,这路上历经几回生死了?阳神真人多么可怕的人物,死的和狗一样,若非道门的几位师兄照顾,我们早就。唉!现在我就想采些灵药,捉几只妖兽,若是能猎得上佳内丹,回去助我几个弟弟结丹就好了!那些险地,我不想再闯,只想回家!”

    这几句话,一时间都打动了众人。

    比起眼前的猊兽,那些禁地之中虽然宝物无数,但危险性也尤不可测,相比起来,不如先把能拿到手的弄到手。

    这些人自不是庸手,祭起法器,却也有各种威势,一如钱晨最开始妙空给的龙雀环那等级数的法器,也有几件,皆是各家的精英子弟,他们还招呼着王龙象一起来。

    “王兄,这猊兽不止一胎,见者有份,不如王兄也分一只如何?”

    王龙象微微皱眉,但以他的性格,也不想管这些,微微颌首便起身退去。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闪现,那几位世家子弟本就是惊弓之鸟,看到人影接连几件法器打出。

    猊兽受惊之下,顿时跃起,口中喷出滚滚浓艳烈火,毛发飘动,携带附骨之焰,凭借肉身,便有堪比修成妖丹的妖王之威,加之附带的石中火粘稠蚀骨,一旦沾染,即便烧到骨头也不会熄灭。如此难缠的凶兽,非得几人齐心协力,才能解决,但既已被那个人影牵扯了几分精力,便不免有些疏忽。

    猊兽拍下,石中火爆开,将一件玉屏风法器冲击落下,同时合身一扑,快若闪电的朝着那名顾家女子咽喉咬去。

    依王龙象的性子,救不救人都在两可之间。

    但那个突然出现的人影,却大步向前,一步迈入了***之间,一手按住猊兽头颅,一手抓住那群世家子慌乱之下打出的各色法器。

    蚀骨燃烧的石中火汹涌燃烧,却未能伤及那只金色的手掌表皮,而那几件法器,更是被随手擒捉。

    几位世家子弟看清来人,身着破烂袈裟,通体纯金,却是一位老僧。

    有人惊呼一声:“竺昙摩大师!”

    这一刻便是王龙象也矜持不住,扭头过来,见他果然是之前镇守在黄泥狗洞之外的佛门修成法相金身的圣僧——竺昙摩!

    但他此刻神色枯寂,乃陷入了极深的定境之中,身躯全凭本能行事。

    许是他修行的确到家,即便是一点本能,也要制止他们杀生。

    …………

    小鱼、老道三人小心翼翼的趴在阴暗的角落,窥视前方只有三丈的小庙。

    老道凝重道:“你确定这东西不是山精,而是枭阳国人?”

    “这只山魈绝对有古怪!”小鱼瞪着眼睛死死盯着那座小庙,道:“那口阴泉好似连同着幽冥一般,你也看过,此地的风水乃是罕见的曲善潜地局。曲善无爪牙,善潜,饮黄泉而化龙!此黄龙目盲,善遁,食土而吐砂,名为黄泉沙!若是那口阴泉真的直通地底,此地的风水必然已经化龙!”

    “而这座庙,就是镇压龙穴所在!”

    老道摇了摇头:“你有没有想过,并非此地有阴泉、潜鳝而成黄龙之势,而是因为有东西从地底的阴泉之中打洞上来,才成就了那口泉和这里的风水?”

    “我看了,这里的风水局形成不过几十年,应是后者为多!”

    小鱼顿时恍然:“你是说,有人在这里安置山魈神庙,是为了看守阴泉,监视从洞里出来的东西?”

    “那无目黄龙蜕皮名为——地龙蜕,乃是我道的至宝之一!可以下潜黄泉,遮蔽人气,避免宝主尸变惊醒。但这山魈庙监视地龙干什么?不会真抓取钓鱼吧?”

    小鱼笑了。

    他想起了一个传说——地龙饮黄泉而生,因此善避生死,常常有活过寿限而没有被幽冥发现者,这些黄龙除了道行越发深厚,甚至出了一尊太古大圣之外,大多数都莫名失踪,就好像被九幽的鬼物抓走了一样!

    世人不知九幽之鬼为何要捉拿黄龙,因此便有人开玩笑说:是拿去钓鱼去了!

    (黄龙的前身曲善,便是世人所说的蚯蚓,固有此笑话。)

第二百八十章无间天鬼摄众人,九阴地龙吞燕殊

    “如此一来,那些蓬莱人只怕是山魈故意往那里赶的!”

    老道站在高处观望风水大局,观气法眼一开,只见道道瑞气冲天而起。

    这金鳌背上简直是神山仙土一般,百里便是一条龙脉,十里就有一个大局,诸如先前楼观道葬入元磁地穴那般的风水局势,在这里,不过能占据千里风水。

    “山有山龙,水有水龙,但山水之龙都得有根!”

    “咱们地仙界本源雄厚,地脉之根固然是雄浑无比,但这片葬土不过位于金鳌背上,固然占据万界归墟的宝地,敛尽一切大毁灭之中诞生的生机,但也只能影响到天星风水!”

    老道十分疑惑,这里的天星之脉,雄厚无双。

    但地壳只在龟壳之上,单薄无比,怎么可能撑起如此雄厚的地脉风水局势。

    “万山之根,固于金鳌背甲,龙脉源头确出自东、南、西三处地方……”

    小鱼也端起罗盘,此盘乃是他用刚从万神窟中挖出来的那些金器打造而成,虽然缠绕旧天诅咒,多有不祥,但他们三人身上旧债满身,还在乎这点。

    只要债主够多,他们自己便会相互制衡起来的。

    老道也微微点头:“东方乙木之气冲天而起,化为青龙!更有一股仙气缥缈!”

    “如果我猜的没错,应该是天外仙岛之局。此地有大五行格局,但在五行格局之外,还有三座仙岛镇压三处边角,吞噬净化归墟之中的生气化为灵机,然后山势起伏,龙脉蜿蜒饮水,滋润这片举世无双的风水大局!”

    “难怪金鳌背甲,却能形成如此山根!”

    小鱼也微微点头,旁边的大个开始扭紧,拼接那瓦状的铲头,小鱼连忙拉住他:“先别准备洛阳铲!这里其中还有隐秘,未必要走地下……”

    老道掏出那面脏兮兮的黄布,随地盘坐,开始一件件的往外掏各种稀奇古怪的风水道具。

    铁八卦,木圣杯,签筒,铜钱,蓍草……

    “纵然是三岛外龙吞海之局,也撑不起这浑厚的地脉形势,山龙不行,那便是水龙有问题。”

    “这地底只怕有暗河贯穿整个葬土,而且此地灵机如此之盛,却缺乏孕养生命的大局,反而处处都是葬地坟土。这条阴河,绝对大有问题!”

    老道令大个用洛阳铲在方圆十里钻地取土,平均在十里地中分别采了深入百丈,处于阴阳之间的土样,然后将这些泥土各捏了一小蕞,搓成一个泥丸。

    随即取出一杆锈迹斑斑的铜秤。

    青铜秤盘之上,镌刻有八卦太极,秤杆通体漆黑,乃是以天周鲁候墓中的棺椁阴沉木制成,上面有一金一银两枚砝码,皆是以这次取得的太阴银魄和太阳金精铸成。

    老道将泥丸放在小秤上,阴阳气机与心中默运。

    外界大风水,人体小阴阳,以及手中的铜秤气场犹如罗盘一般,缓缓转动,对齐。

    “水!”

    小鱼取出一只玉碗,里面盛着之前从那口阴泉之中取出的净水。

    老道含入口中,闭目细品,小鱼和大个两人只能安静的等待。

    相土尝水,乃是风水术师极基础的功课。

    但要以一土见万里风水大局,一水尝源,非得老道这般浸盈极深这才能做到,便是他们三人之中,也只有老道有这本事。

    “呸!”

    老道转头吐出口中的阴泉之水,擦了擦嘴道:“一股子龙尿味!难怪那口阴泉之中聚集着如此多的夜阳鱼,是黄龙钻出来的应该无疑了!这里的土质极重,虽然是此地葬土不凡的原因,但其气就太可怕了!我从未见过如此煌煌龙脉,恢弘阴气和邪门诡异融汇得如此自然的土壤。”

    “此非吉壤非凶壤,而是仙土!”

    “至于阴泉的水源……”

    老道迟疑了。

    小鱼心中一紧,一般老道迟疑不决,除去却是情况复杂,难以决断,更蕴含着一种大凶!

    “唉!我尝出了三分黄泉之苦,三分忘川之幽,还有三分墟海浩荡,最后一分……却是血腥味!”

    老道苦涩摇头:“凶不可言!”

    “快走吧!下面那条路,只怕比真正的地府都要难走,虽然头顶是凶,东南西北皆是凶,中央更是凶中带凶,但路都是人走过的,前番百般的死局,我们不都闯过来了吗?”

    老道把东西都收到自己的背包里面,招呼两人就要撤离,但他刚刚迈出一步,就感觉脚底传来微微的震动。

    三人对视一眼,心中皆叫苦道:“不会吧?”

    前方阴泉所在的小山之中,突然传来一声漫长的悠鸣。

    伴随着越来越剧烈的震动,阴泉疯狂喷涌,水柱冲天,蓬莱真传的遁光从泉水中骤然冲出,端是迅疾无比,一出来便化为漫天风雷要遁去。

    但紧跟着一头宛若蛟龙,却无角无鳞,反而浑身肉质的生灵也冲了出来,它本该是眼睛的位置,全部被一张满是利齿的獠牙大嘴占据,巨首朝天大张,宛若一口深井渊口。

    它张口吞吸,一股无形的吸力笼罩方圆数百里,直吸的人神魂动摇,几欲脱体而出。

    风雷遁光被巨首口中的滚滚黄气裹住,再难挣脱。

    伴随着巨首一声怒吼,将小鱼三人震的身躯齐齐崩裂,口吐鲜血,面如金纸。

    “这特么是一条龙?”

    小鱼看着这无目无鳞,口中七重利齿旋转,一张大嘴几乎占据整个脑袋的凶兽,对古籍上画的‘无目黄龙"‘九阴地龙"敬佩的无以复加。

    这是什么抽象画风啊?

    这东西除了长一点,那里像一条龙了?

    古籍——你就说有没有目吧!

    小鱼连忙擦拭着胸前的血迹,一面极力隐藏自己的气息,不让那九阴地龙发现。

    这东西没有视力,但对震动的感知极为敏锐。

    它已经将那蓬莱的真传吞入口中,七重利齿旋转,绞动之中,骨头碎裂的声音和魂魄撕裂的惨叫,让小鱼三人头皮发麻!

    “别怕!”

    老道用眼神示意:“只要不发出声音,它是感觉不到我们的!”

    小鱼掏出一只无尘香,微妙的香气包裹三人,遮掩了他们身上的气息。

    那一层香气更是连他们发出的声音,神念扫过的反射都能吸收,但就在这时,老道的背包里突然伸出一只惨白的小手,捏着一枚金色的砝码。

第二百八十一章我只手镇压黄龙,垂钓诸天,另一只手亦能逼退魔祖

    “等等,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惊世智慧如此提醒着燕殊,但这等要用脑子的念头才刚刚升起,便被燕殊心剑斩却!

    无目黄龙转圜腾挪,穿梭于地底,时而摇头摆尾飞纵于地底阴河之中,时而藏于介子,穿行于土石之中,其中间的飞腾变化,着实难以想象,微小之时肉眼不见,行于暗河又能恢复千丈龙形。

    尤其是体表的一层粘液,任由何等物质粘上去,被那黄龙一扭就滑开了。

    便是虚空中那股挪移穿梭的力量,重重空间障碍和阵法阻隔,落在黄龙身上依旧被其滑开,犹是如此,无论黄龙如何变化,那张网总是紧紧相随,随着它一并变大变小。

    终于,黄龙冲入了一条宽阔百丈的地底阴河之中,骤然显化原形,庞大的身躯由一圈圈肉环组成,但仔细看,每个肉环之上又有细小的刚毛。

    这些刚毛牢牢的刺入虚空之中,每当天鬼摄住那一片虚空,黄龙都能凭空借力,利用体表的粘液滑开。

    这粘液奇特无比,名为地龙涎。

    便是凡人沾到了一丝,也能滑入任何地方,不受伤害。

    昔年便有凡人无意间沾染了一滴地龙涎,从衣服中滑出来,一路滑到了地板上,最后沿着屋中地板的一条不过指缝一般的小隙,滑入了地底数十丈,生生困在其中数百年,才被人意外挖出,言说自己的遭遇,被记载于《异怪记》中。

    地龙能下饮黄泉而长生,传言便因其体表的粘液连幽冥生死都能滑避。

    而若是杀地龙取其皮,便可将其炼成盗墓一脉的至宝,避天衣!小鱼三人所传承的手段之中,便有相关的法门,只是小鱼也遇到过身穿地龙皮的同行,能避阴浊之气而已,终究也不过如此罢了!

    让小鱼来评价——不如避尘香!

    今日这只无目黄龙身上,便证明那记载当有几分真实。

    但滑溜溜的地龙皮,乃至那刺入虚空,能凭空借力挪腾的刚毛上,却挂着一个小小的银钩,上面一条细线,一直连接到了短若人食指的小棍上,而耳道神就抱着那小棍瑟瑟发抖。

    钱晨见了必然会两眼发光,狠狠的拍它的肩膀,赞许道:“好小子,有野心啊!三寸二的杆子,两微米的钩,挂这么大的饵,这是想钓多大的鱼啊?”

    耳道神随着鱼线在空中飘飞,极力腾出手,按压着自己的小草帽。

    随即微抬帽子,小脸上怒气冲冲,满是坚毅之色。

    它调整姿态,向着无目黄龙的背上靠去,打滑了几次,终于站稳了,两只手努力拉着鱼竿,将自己下压,贴在地龙皮肤上。

    鱼竿弯曲成了弓形,耳道神还在收杆。

    它与黄龙角力,看上去是站在黄龙背上,实则其抛出,以吞食天地的野心,要用这黄龙钓鱼!

    耳道神就这样用鱼线拉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向了黄龙的头上,它猛一挥杆,银钩松开又飞出,向前挂在了黄龙的巨口旁,这一次冒险让它又从黄龙背上站立不稳,飞了出去。

    但再次弯曲鱼竿,把自己压到黄龙头上的时候,它已经站在了黄龙的头顶。

    真正的钓鱼人,无惧所有,以黄龙为饵,立于巨物头顶,欲以手中之竿,降服一切!

    看着黄龙顺着自己的本能,朝着阴河源头钻去,耳道神深知不可,欲钓真龙,最忌讳的便是让猎物顺着自己的本能行动,真正的钓手,应该让猎物顺着自己的心意而动。

    一张一弛,皆在掌控。

    纵然黄龙在耳道神的眼中并非目标,只是饵料而已,但得先降服饵料,才能去钓前所未有的大鱼!

    它用一只手撑住鱼竿,另一只手拿出自己的宝贝画笔,信手为那无目黄龙的头上画了两个豆豆眼。

    画道真意,化虚为实,画假为真。

    耳道神以无上画道,为无目黄龙黑暗枯寂的意识开凿了两孔,从未有过的东西刺入它的感知中,让这只盲目的巨兽前所未有的慌乱起来,只是最微弱,能透过一点点光的双眼,便刺激的黄龙改变了习性,骤然脱离了暗河,朝着一座厚实的大山钻去。

    黄龙瞬息挤过山脉,却让身后的天鬼有些无措,似乎脱离了它们的计划。

    仅仅是两个感知光线的小孔,却让无目黄龙改变了本能,反而朝着更黑暗的地底深处钻去。

    耳道神提笔临摹了一尊佛陀,对着那双慈悲遍观诸世界的法眼揣摩许久,这才用小嘴含了含比自己头还大的毛笔尖尖,沾了自己藏起来的最后一点佛血,在那无目黄龙的背上,画了一只慧眼。

    顿时间,种种颜色一齐涌入无目黄龙的心中,仿佛黑暗的天地一下子开辟,仿佛有情的众生一一涌来。

    无目黄龙突然仰天嘶吼一声,看清了那些穿梭的天鬼,它猛然喷出大股的黄泉沙,在身前化为一片沙海,无孔不入,笼罩了地底数十里的方圆。

    自己身躯骤然缩小,化为泥鳅般的一个。

    耳道神骑在泥鳅背上,手中的鱼钩牢牢挂在它的口中,身后的天鬼闯入黄泉沙中,却尽数陷入其中,便想要穿梭,也被那黄泉沙黏连牵扯,穿梭数百丈,亦在沙海之中。

    最后千只天鬼合力,生生将这片沙海挪到万里之外。

    但虚空大网也因此破开了一道口子,被无目黄龙趁机遁出。

    耳道神见到无目黄龙渐渐适应了两对眼睛,便提笔揣摩,这一次它在心里打稿,为黄龙画上去了一双道人的眼睛,顿时各色元气涌入黄龙眼中,滚滚的地脉之气犹如潮水,在无目黄龙的感知中第一次如此清晰。

    它再次改变路线。

    耳道神就这么一次次根据黄龙的路线,为其绘制双眼,直到第六双眼睛,已经可以观遍世界,众生,念头,元气,人心,虚空,终于,甩脱了身后的天鬼,黄龙冲出厚厚的地层来到一片血海之上,仰头怒吼,七重利齿外翻,分外狰狞。

    这时候,耳道神只是施施然的,给它画上了一双钱晨的眼睛。

    顿时间之前的所有感官悉数爆发,无穷无尽的颜色混乱的涌入无目黄龙的心里,这一刻天地仿若打翻了无数颜料罐,各色混杂,一缕微光便可分出亿万种色彩。

    一时间,混乱的五色令人目盲。

    无目黄龙只感觉晕头转向,种种让它极度恐惧,陌生的混乱袭来,终于淹没了它本就不大的脑子。

    它张口吐出了胃中的东西,粘稠的体液仿佛下雨一般喷出,倾泻向血海。

    燕殊正酝酿剑气,身周的护身毫光只剩下薄薄的一层,也随着无目黄龙的胃液一起喷了出来,一身粘稠。

    眩晕的无目黄龙,被耳道神鱼竿提着晃了晃,越来越小,最后化为鱼竿上一条正好合适大小的微虫,被耳道神抛入血海中。

    燕殊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巴掌大的小人优哉游哉的坐在一块小小的石头上,背对着他,面对血海垂钓。

    一时间,钓道大帝的强者气息扑面而来。

    “这小东西……”燕殊哭笑不得:“原来是忘了它?”

    “不对!”

    燕殊突然想起了,在自己被吞入无目黄龙,乃至用袖里乾坤收走所有人的时候,脑海中无穷的智慧除了各种魔道手段,不可思议的阴毒魔法之外,还有一个懒惰的念头淡淡想到。

    “顺境靠钱晨,逆境靠自己,绝境耳道神!”

    “耳神,永远滴神!”

    “躺就完了!”

    “钓道大帝,还收拾不了一只小小的蚯蚓吗?”

    “再大的蚯蚓,也只是蚯蚓罢了!”

    燕殊痛苦的捂住脑袋,要将这惊世智慧甩出去:“这就是,这就是师弟的智慧吗?”

    燕师兄心有余悸道:“简直太邪门了!邪门到家了!”

    有种三观被颠覆,认知破碎的痛苦。

    燕殊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剑心有斩不了的东西了!随着魔道智慧越来越深入,钱晨的思想污染太恐怖了……最要命的是,无论多荒唐的想法,它居然都能成。

    这便是……惊世的魔道智慧吗?

    …………

    一位端坐九头狮子之上,目光含笑,身着道袍的道人缓缓步入幽冥。

    狮子四足落在忘川河上,弱水不浮,纵是轻若魂魄亦要沉入其中的忘川河水,居然托起了狮子。

    由那道人左手垂落,右手持着一本经书,放在胸前,缓缓走过九幽的无尽迷雾,来到一座残破,伤痕累累的断桥上。

    桥头一位老叟,身披红袍,袒胸露乳,大大咧咧的盘立起一只脚,另一只脚伸出桥外,膝上搭着一只陈旧的紫竹鱼竿,一纶茧缕,一轻钩,垂入忘川之中。

    “老丈钓的是什么鱼啊?”道人朗声问道。

    老叟露出一丝笑意,得意道:“我在钓真龙,你这不省心的道士,别来打扰我!天底下那么多喊你的人听不见吗?我又没喊你,去去去……”

    他挥手做驱赶状。

    道人却卷起经书,指了指胸口道:“老丈,钓的可是那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的真龙?”

    “那算什么真龙,泼泥鳅罢了,只配做我的活饵!”老者不屑。

    他提起吊杆,上面空空如也,忘川河流淌而过,空荡荡的钩子上,却仿佛牵动着这两人的心。

    “我钓的,乃是道德教化吞吐宇宙,胸中有诸天万界,眼中能见过去未来,恶能毁灭一切,倾覆大道;善能不伤蝼蚁,不舍众生。昔年领袖群伦涤天道,今日高卧九重天睡梦中的真龙!”老叟豪迈大笑道:“此龙如何?”

    道人面色一肃:“贵不可言!”

    “但此龙,大则以诸天万界为云,身披千万世界,张口囊括日月星辰,纵是老丈的栖身之所,亦不过龙牙之上的一点污垢;小则身无挂碍,梦入大千,不滞于物,不劳于心,梦蝶齐物,身外无我!这样的龙,也能钓得吗?”

    道人乘着狮子,在老叟身边的石桥上坐下。

    老叟脸上阴晴不定,直截了当道:“你怎么还坐下了!快滚、快滚,影响到老子钓鱼,我可发飙了!”

    “发飙正好!”道人笑道:“可以听我这一卷《青华救苦赦罪真经》,可以消得三灾,明了恶根,清心寡欲,六欲不生,三毒消灭,百虫不生,如此清静,渐入真道;既入真道,名为得道!虽名得道,实无所得……任由何等无明之火,亦难为那清净二字!”

    “我最烦这些什么破经了!”老者摔下鱼竿:“一天下来,又是一条鱼也没钓到,啊啊啊啊啊!老子要发火了!”

    伴随着他的怒吼,平静的忘川河上顿时掀起波涛,滚滚的浊浪拍击,似要从那昏暗的九幽深处,带来惊涛骇浪的余波。

    但那道人只是口诵经文,便有朵朵的青莲落在忘川之上,随着他的嘴唇蠕动,逆流而上,向着九幽深处飘去。

    道人念诵完一卷经文后,面露哀伤的望着那忘川源头的九幽方向,摇头道:“太乙无定,老祖,若是你心不能定,无论如何都钓不到那条鱼的!”

    “是我心不能定吗?”老叟冷笑:“是有人堵住了河的下游,我钓一条鱼,他就能摘一条下去,凭什么我不能选择我想要的那条鱼?”

    “是老祖心有所执,非要钓那条鱼!”道人好声劝道:“道友,该放下了!”

    “真龙有都不愿放下,非得含在口中的珠子,我为什么非得放下那条鱼?就因为它是你们放生的?记住,你们都欠九幽,欠这众生的,总有一天,那条鱼会一跃而出,吞尽一切!”

    老叟想到这里,得意笑道:“我已经准备了一条极品的饵料,在钓上来那条鱼之前,我先钓条真龙给你看看!”

    “呐……我的饵料……”

    老叟往身后一指,顿时脸色一变,喝问那些厌厌归来,生无可恋,战战兢兢的天鬼们:“我的饵料呢?”

    “什么,跟丢了?”

    老叟挥袖,血色的红光便要将这些天鬼统统打碎,却被一朵朵在它们身上盛开的青莲阻止。

    老者气得七窍生眼,指着道人咬牙道:“太乙,你是不是非要跟我作对?我钓鱼你来念经,我挖饵你分我心,我收拾几个手下,你还要度化它们。好好好,我现在就掀翻了这湖,谁也别想钓鱼!”

    “让你们钓到一条鱼,我都不是血海之主!”

    老者一挥衣袖,扛起钓竿转头就走。

    …………

    燕殊放出袖中的人等,一群人晕晕乎乎,踏上了陆地,东倒西歪,显然也被晃得不轻,但当看清了自己的所在,没有人不慌的。

    一片无边无际的血海无波无澜,横在众人面前,身后是垂直向上的万丈深渊,高不见顶。

    竺昙摩看到那边无边血海,呆滞的目光顿时缓缓苏醒,心头的灵山落下,胸中的佛陀睁眼,目睹那片无边血海横在面前,无声无息之间,一点血泪落下。

    旁边的一众佛门弟子都慌了神,连忙上前。

    只见金身出血,由目落下,道:“无边血海难渡,三生夙愿成空。摩尼智慧之珠,数不得,捻不住!坏劫过后空空……”

    佛身泣血,魔海难度。

    所有人心慌意乱,血海无波无澜,仿佛看一眼,心中的精血都要脱体而出,它就像一个巨大的生命体,整片海洋都仿若活物,待着这等恐怖的存在身边,所有人都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血海老魔更是几乎瘫软在地上,看着那无边血海,心中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无法升起。

    正道不行,佛门不敢,魔道更是不堪。

    一时间,只有钓道大帝耳道神背对众生,独钓血海,它一杆墨竹枝,一纶忘蚕丝,一勾月银钩,一只黄龙蚯,神已入云霄之外,心犹如枯死之灰,垂钓诸天!

    血海之中,一朵青莲远远飘来,但还未及案上,便被血浪打翻。

    此时,无端的,血海掀起微微的波澜,犹如潮水一般,一波一波的朝着暗上涌去,就像是一尊容纳整个血海,无法言说的生命,朝着他们一步一步走来。

    这种汹涌,化为了一种滔天的浪花,一道难以言说的刀光,超越众人认知之上,不可思议,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变化,对着时光、命运、因果、人心斩下……

    势要将燕殊、宁青宸身上一缕命线情丝给斩断。

    但就在此时,耳道神的脚下掀起巨浪,宛若巨手朝着小小的人儿拍下,但那是一只奇特无比,宛若云雾、清水、晶体的大鱼张开双鳍,飞跃血海而出。

    那只巨鲲双鳍拍击,裂开血海,冲天而起,口中一条无限延伸的丝线,犹如忘记,若有若无的牵向耳道神手里的鱼竿。

    那三寸丁的小人儿,在巨鲲面前,简直连微尘,连大千世界的一蝼蚁都算不上,但它钓竿弯曲,依旧奋力的,将那巨鲲往上提。

    巨鲲越过众人的头顶,宛若天幕一般砸了下来。

    所有人只能尖叫,完全不敢相信自己会如此不可思议,说出来根本不会有人相信的,荒诞的,这样死去,但那巨鲲轰然落下之时,却化为了一捧大雨,一缕青烟,一个幻象,或者真正的——一个梦境,骤然破碎。

    只有淡淡的雾气扑面而来。

    雾气散去,一只庞大的无与伦比的鲤鱼,挂在耳道神的银钩上,躺在血海岸边。

    一只蝴蝶拍打着翅膀,在血海之上,蹁跹而翔。

    燕殊若有所觉的回头去看,却见远处,血海拍打的岸边,模模糊糊的似乎有一个背着钓竿的老叟在看着他们,血海的幽暗中,他的面目表情看不清楚,但从他空荡荡的钓竿和双手来看。

    挺狼狈的!

    血海翻腾,似乎有人在低声呢喃:“毕竟几人真得鹿,不如终日梦为鱼!去休……去休……”

    耳道神微微压低了低草帽,身上蓑衣不动,老神在在,这不过是大帝又一次将卑微钓手的道心粉碎,在大帝镇压的众多钓道大敌之中,不值一提!

第二百八十二章炼成法镜照前路

    一只杂血的老龙,看着地上扑腾的五彩鲤鱼,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

    纵然自身的血脉在疯狂的催促自己,乃至于的自己的本能都在无比的渴望那只鲤鱼,但经过刚才的一幕,这只背对众人独钓血海的小精怪,俨然已经成了众人之中最为深不可测的存在。

    堪比元神真仙,修成万界不磨的妖兽九阴地龙,不过是人家的鱼饵而已。

    但本能告诉他,那只小山一般大小的鲤鱼,身上一枚指甲盖般的彩鳞片,都可以帮助它褪去这一身杂血,化为真龙。

    耳道神抬了抬草帽,见到鱼饵没了,也只是背起鱼竿,来到了五彩鲤鱼面前,一个巴掌大的小人站在小山丘一般的大鱼面前发起了愁。

    燕殊不由笑道:“怎么,还想提着它溜几圈啊?”

    “不过此鱼究竟是个什么物种,看上去,就像一条普通的彩鳞鲤鱼一般,但又有种说不出的灵性!”燕殊挠了挠头,以无目黄龙钓上来的鱼绝非凡物,但究竟有何灵妙,又有些说不上来。

    宁青宸微微闭目,感应了一番后,开口道:“这未必是一个物种,它并没有情丝,我以太阴神刀去看,却是空空落落竟然找不到出刀的气机!”

    竺昙摩神僧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们身边,看着那条鱼,脸上露出酸涩复杂的神情,空寂的心境都被打破。

    他悄声道:“此物并非生灵,而是一枚道种!”

    “道种!”燕殊和宁青宸心中具是一惊,宁青宸向前只是凝聚了一枚日月道种的雏形,便惹来天庭威灵王这等层次的道君出手,若这是一枚道种,那小精怪可不惹上了大事?

    宁青宸问道:“大师,敢问这是谁的道种,为何会……”

    “这是一枚无主的道种,或者说,它是一个梦,我佛所说梦幻泡影是也……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此道种乃是南华道尊的一个梦,南华道尊于梦中世界得大自在,以无为法梦入大千,化为种种生灵,若有机缘人获之,惊醒道尊,令其梦醒,便会留下这等梦蜕。内蕴南华道尊所梦的一个世界!可以感悟大道,在梦中世界历经无数年,直到种下自身道种,将整个梦境化为真实不虚的道种。”

    “昔年南华派的开派祖师,便是无意寻得了南华道尊梦中的一只蝴蝶,得道尊梦中授法,这才开辟了海外最神秘的仙门,尊南华道尊为祖师!”

    宁青宸秀气的眉毛微微上挑,惊诧道:“刚刚这小东西钓上来的,是南华道尊的一个梦?”

    “是的,让这小家伙携着此梦蜕去南华派,马上就会被尊为太上长老,奉在开派祖师身边!”竺昙摩也定下了一颗佛心,玩笑道:“异日,我等只怕还不配与它同辈而论,要叫一声前辈了!”

    竺昙摩看着宁青宸,有意点化道:“不过宁施主也是大有造化之人,《太阴有情真经》直指众生解脱自在之本性与束缚其的种种,内有菩萨果,若是能破劫而出,成就还要在它之上。但历代广寒仙子最终都沉沦其中,未能领会众生之大爱、有情,殊为可惜。”

    “大师所说,可是《太阴斩情刀经》?”

    “不,是《太阴有情真经》!”竺昙摩再次重复一遍,

    却看到燕殊眼神满满的不善,道:“佛门大法虽然别出妙论,但我道门所见,才是直指根本。一味众生大爱,未免偏驳,大道如我,但其心种种出于道,又与道有别。太上忘情而合道,其中顺逆,岂是一个菩萨道果可以囊括?即便是佛门二祖,也尚未达到那个境界呢!”

    竺昙摩微微一笑:“施主说的是!”

    燕殊知道两人根本宗旨迥异,难是谁能说服谁的,若是大道能在嘴上说服,他又何须练剑?此番开口,只是出于护短,以免宁师妹被这贼秃所误罢了!

    他看着耳道神,头痛道:“它还真想把这条鱼提着走?”

    “一枚无主道种,被人看穿了真实本质,多少元神要来抢?”燕殊看着耳道神想要抱着这大鱼,想要绕金鳌岛走两圈的做派,不禁大为头疼。

    宁青宸走上前去,点了点耳道神的脑袋,小小的精怪正了正被点歪的小草帽,气势汹汹的冲她叫了两声,最后还是无奈,垂头丧气的掏出一张纸来,看着那只五彩大鱼,提笔挥舞,道道色彩凭空而来,画在了纸上。

    随着一只活灵活现的五彩鲤鱼,落于纸上,那条大鱼突然渐渐褪色,凭空消失,宛若一场梦幻。

    竺昙摩见到这一幕,不禁眼神一亮,赞道:“这小东西实在是有慧根!纵是老衲也只能看穿这梦蜕的一分本质,要用佛光炼化数年,才能将其降服化为一尊护法神鱼。它只用了一眼,便将其画入纸上,梦耶?真耶?却是老衲着相了!”

    耳道神将五彩鲤鱼锦画卷了卷,背在背上,然后同样背起钓竿,紧了紧身上的蓑衣,跳了几下落在了青牛的牛角上。

    青牛狐疑的看了它半天,依旧没能看出什么端倪来,这小小的毛神还是毛神的本质,只是练成了一身乱七八糟的本事,听了一脑袋的故事。

    耳道神这种半是精怪,半是杂神的存在,本质有些奇特。

    它精怪的一面近乎生灵,但神只的一面,又令它如神明一般汇聚香火愿力而成神性。

    而这种小毛神的神性,便是四处打听来的消息八卦,将其传报到其他生灵的耳朵里,便是它的神道。

    可以说是诸天万界,掌管小道消息的神!

    这只耳道神落在青牛眼中没有什么稀奇的,只是听了太多诡异古怪极端隐秘的小道消息,神性有了一种‘不可思议"的蜕变。

    还是形容魔道的那种不可思议!

    “天生精怪,消息之神,咒道之祖,得了画道的真传!还修炼了不错的道法。”青牛嘟囔道:“端是一身乱七八糟的本事,居然就凭这些本事,惊走了那位……也不知道是机缘,还是两位道尊出手相助之故。”

    耳道神扯了扯蓑衣,和衣翘着脚躺在了青牛的牛角上,它将那画卷一抖,化为了一条三尺长的五彩鲤鱼,挂在了青牛另一只角上。

    青牛长长的睫毛眨了眨,决定还是不跟这小东西计较,徐徐迈步沿着血海的边缘慢慢走向前方。

    血海老魔在这片巨大吃的血湖退潮之后,眨了眨眼睛,突然爬了起来,殷勤的往耳道神那里凑,讨好的对燕殊道:“小友且慢,这地底不见天日,又有元磁之气,地底浊气,地煞之气干扰,任由我们走,只怕也只能在这复杂的暗河隧道之中打转,若是闯入险地,也是一番波折。”

    “我看此地唯一能助我们确定方位的,就是头顶的日月了!”

    “那大日且不说,一轮明月却是承露银盘完整后所显化,唯有用太阴银魄祭炼一件法器,凭着这法器感应太阴星,才能助我们走出此地。”

    “这样,我见宁小友乃是当代的广寒仙子,于太阴之道上,造诣我等无人可比,不如就收集大家手中的太阴银魄,请宁小友祭炼成法器,好指引我等走出地底!”

    宁青宸微微一愣,她和燕殊知道天上有鬼,借助太阴引路,那不是哪里有鬼往哪里去吗?

    但此事事关钱晨的状态,她和燕殊不好透露,只能婉转道:“正因为晚辈感应太阴,察觉它似有不妥,故而不敢乱带路。”

    血海老魔这么说,只是为了搜罗大家手里的金精银魄讨好两人而已,他自知得罪了谁,在魔道之中只怕再无出路,日后清算下来,下场比死都惨。

    如今他看出燕殊一行,乃是道门算计此局的核心,想要弃暗投明,投身正道去也。

    其复杂的内心,可以用一句话概括:“魔道混是没前途了,爷投正去了!”

    王龙象拎起腰间坠着的银镜,施法将其祭起,一轮镜光如月升起,隔着不知道多深的地层感应太阴,却见一点若有若无的月光照入镜中,模模糊糊的在镜子里显化出一点血色。

    “此地被地壳遮掩,与太阴的感应极为模糊,但能大致分辨方向。”

    王龙象开口道:“这里应该是金鳌背上偏西北处的地底,深九万三千丈!”、

    他一贯沉默寡言,但一旦开口,要么形象大变,要么就令人信服。

    徐道覆闻言道:“王道友的这面法镜不过十一二重天罡禁制,若是能祭炼圆满,当能照出一条路来。”

    小鱼也向燕殊道谢过,摸出自己的黄金罗盘。

    眼见其指针漂浮不定,微微小幅摇摆,只勉强辨认了一个方位出来,点头道:“若有太阳金精,也可感应太阳的方位,此时乃是酉时,日落西北,这片血海果是位于西北方向,阴河大致往东流去。”

    “这面法镜,是我用承露银盘上参悟的禁制所炼,我参悟不全,你们若有更好的禁制,可以自行炼制。”王龙象说完便不再理会众人,默默祭炼法镜,言下之意,并不愿和众人合炼法镜。

    燕殊也真诚劝告道:“太阴银魄来自于旧天日月,又取自万神窟那等诡异丛生之地,只怕多有不干净,用之于祭炼法镜指引道路,岂不是自投罗网?”

    小鱼在旁边听了,首先打了一个寒颤,之前掷出金银砝码的鬼疫,可是差点把他们害惨了。

    要再冒着被它们干扰的风险,在这绝地寻路……想想都不寒而栗。

    只觉得燕殊所说,实在是至理名言。

    兜率宫的真传灵恭,却冷冷道:“话虽如此,但此地有血海横绝,无目黄龙、无间天鬼这等凶物出没,又有阴河暗泉交错。”

    “我等被困地底,摸爬滚打,只怕数百年都找不到一条上去的道路,纵有一二风险,也未必比这地底更危险!”

    燕殊知道他是因为与丹沉子等师门长辈失散,又见自己等人一路而来,对此地门清,多有算计的样子。

    因此猜测自己等人暗害了丹沉子这些元神前辈,至少设计他们陷落,所以心中有了芥蒂。但燕殊也很无辜,他亲师叔祖还不知所踪呢!此局甚至难怪钱师弟……

    钱晨虽然心黑了点,手段狠辣了些,但也不是不顾道门情谊的人。

    但其心中的魔性,却是无所顾忌,来历通天……

    燕殊自己都种下了魔道智慧,也只是将之视为修行路上的一道关卡罢了,未曾想怪罪什么,但他不好替别人做主,灵恭心有芥蒂,燕殊也只能默默担起这黑锅。

    大光明宫的阳神修士苦笑道:“那我们就分别祭炼了法镜,各寻出路就是!就算其中有鬼,也可以相互印证,各自选择,怨不得谁!”

    燕殊悄悄来到耳道神面前,小声问道:“此地你可熟悉?”

    耳道神自豪的挺了挺胸膛,但它不见胸口,倒是小肚子一弹一弹的,惹得宁青宸用手指去摸。

    耳道神愤怒的叫了一声,缩回肚子,默默掏出纸张,咬了咬笔头,用那只蝇头小笔,在纸上画了起来。

    “诸位师弟,我等便以太阴银魄和太阳金精为君,诸多纯阳,纯阴灵药为臣,炼制一颗外丹出来,这矿丹之道,亦是传承久远,太阴太阳本就是两仪大药,金银之属,更是蕴含一丝不朽药性,传闻乃是炼制不死神丹的重要辅药。如今以此为君,我等合力炼到三转,当是不难!”

    灵恭祭出一尊丹炉,却也是天罡禁制圆满的法器。

    他的一位师弟担忧道:“可燕师兄说得对,这太阴银魄、太阳金精蕴含旧天的痕迹,遭天之嫉,又可能有许多诡异藏入其中。”

    “我等炼丹最忌外魔,如今一不能请各路星神护持丹炉,二不能请天界祖师庇佑,贸然炼制三转金丹,若是炉中出事?”

    “师弟,炼魔如炼丹,修行如炼丹!”

    “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宫中有丹房阵法相护,六丁六甲相随,各路神只护佑。要成就一品金丹,需得行走天下,寻得那一丝天机,药入还丹。哪里由得你准备完善,我兜率宫诸多前辈,无不是在内魔作乱,外劫相随之下,丹成一品,有了证得元神的指望。”

    “昔年我结丹的时候,不也是辛辛苦苦踏遍北极大荒洲去寻药,最后被困于地火之中,受火蛟逼迫,内有阴火焚烧,最后合地火、阴火、阳火为三昧火,反炼化了火蛟,成就三昧离火丹?”

    “可见丹道最终因地制宜,不然三转丹后,天魔阻道,劫数重重,难道诸位从此就不再炼制三转以上的丹药了吗?”

    灵恭冷冷训斥诸人,但所说的修行道理,却是无错。

    让旁边的宁青宸暗暗点头,对燕殊道:“此人所说,却有几分钱师兄的见识了。我看师兄几次炼丹,便是连劫数都要化为大药,这一转的劫数,转眼化为下一转的火候。师兄你觉得如何?”

    燕殊摇头道:“我不看好?”

    宁青宸瞪大了眼睛:“为何”

    “钱师弟炼丹喜欢道魔转化,故而弄险应劫,将内魔外劫统统炼化成大药,乃是魔道掠夺一切,利用一切的道理,他的炼丹之道正邪合一,并非坦途。”燕殊感慨道。

    宁青宸思索片刻,又道:“但道魔合一,亦是丹道之中阴阳相冲合的道理。”

    “说得对,但他有钱师弟的魔道造诣吗?”燕殊指出其根本缺陷:“想要炼魔,需得制魔!”

    “若无钱师弟的制魔手段,炼魔成丹,用魔道的手段和内魔斗……几个正道修士斗得过?更何况一群在宗门炼丹烧火炼傻了的丹师?”燕殊无奈叹息一声:“倒是宁师妹你的手段,甚是克制魔头。”

    “待会出了事,还请师妹出手,把他们救下来!”

    广寒宫的老妪祭起,那一枚铸成月胚的银球,对宁青宸道:“仙子既为这一代太阴传人,祭月之术,当是不凡,老身年老体衰,精神不济,还请仙子助我祭炼此宝,显我广寒宫太阴炼宝的玄妙。”

    宁青宸念头一转,感应其口中的言语有些不实。

    但其情丝却并无之前的恶意,而是一种微妙的小算计,似乎是想要借助祭炼此镜的机会,为她演示一部分广寒宫功法的精髓,以勾引她这位广寒仙子投入广寒宫。

    宁青宸本不必炼制什么太阴之宝,凭着自己的月中仙子一般的阳神外景,便能感应太阴星,上面还有一壶带着她气息的女儿红呢!

    但她知道,自己要继续往前,不落于三位道门真传的好友身后,终究是要补足自身传承的缺失。

    之前钱晨说她的成道机缘,除了此地便是广寒宫,就是如此!

    唯一所顾虑者,便是将广寒宫卷入情劫,牵连无辜。

    但如今的广寒宫,怎么都不像肯置身事外的样子。

    宁青宸觉得凶险的东西,她们好像甘之若饴,求之不得,于是在老妪的热情相邀之下,宁青宸只能起身前去,最后劝告一次。

    勿涉情劫!

    此次广寒之劫不比其他,随时可能和万古魔劫合并,演化成浩浩荡荡,将一切卷入其中的万古大劫。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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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尊介绍:
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以统天。无上明尊,时乘六龙,所其无逸。———————————————————这是一个土著主角的穿越者老爷爷苏醒,金手指成精了的故事。明尊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尊,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尊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