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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辰一十一     明尊txt下载     明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一章承载众生去彼岸

    钱晨依旧拖着破布僧袍,端着木钵向着拓跋府外而去。

    府中的人刚要叫住他,就听见老夫人身边的侍女道:“夫人有命,小师傅无论要去哪里,都不可拦着他。更不可坏了他的修行……”

    看门的下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又看了钱晨一眼,却没想到这看起来干瘦穷苦的和尚,居然真的能得到老夫人的信赖。

    加之拓跋焘正在整备武装,准备出征武川镇。

    更加无人愿意拦着钱晨,任由他走入乱起来的怀荒镇中。

    此时各处的人手都被整编起来,城中的兵家修士俱都开始修整兵甲。

    妇人拿出破旧的符甲,其上的符箓已经模糊。

    家中小心存放的弓箭重新上弦,平日里使用的战刀用发下来的脂油擦拭过,各种矛戈更是从武库中取出,下发到兵家修士的手中。

    便是并非修士的丁口,也被整编起来,在各处坊中驻守。

    四角的箭塔已经被完全祭起,数百位兵家神箭手站在各层的射口之中,俯视四面八方。

    巨大的火光在箭楼顶部铜镜面前燃烧,内中鲲油混杂着珍稀无比的香料燃烧起来,金色的光辉随着铜镜的反射照亮城外的四面八方,各处翁城和堡寨皆有相同的光芒呼应。

    大量的灵丹和灵谷被发下来。

    一枚枚药味刺鼻,在兜率宫看来一无是处的丹药,内中蕴含着刺激精神,压榨潜力的丹毒,被分到兵家修士的手中。

    兵荒马乱之中,钱晨托钵而行,赤着脚在地上铺设的粗粝石子上行走,脚底的冻疮和脸上的病容,皆是由天地间无穷无尽流转的业力而来。

    看到这般苦难的僧人,城中的妇人在粮草大量发下来的时候,给自家男人准备食物之时,亦会把多一点的放到了钱晨的碗中。

    钱晨每每双手合十,礼敬施主。

    然后将他们身上的病、死、苦诸多恶气和业力,统统接过来。

    让无穷苦难加诸己身。

    因为钱晨插手这场战争而掀起的滔天业力,将诸多恶报在钱晨身上显化,口舌生疮,是为挑动战争,无穷杀业;

    手足溃烂是为打磨刀兵,锤炼杀器;

    百病缠身,是为赐下兵家神通,令他人‘状"而杀人;

    因为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争引动的种种他心,汹涌而来,几乎淹没钱晨。

    深爱之人相互别离。

    相互怨恨憎恶之人不得不相会。

    怀荒镇中随着因果而来的种种纠葛,天地间即将逝去的生命,它们最美好的一面都倒映在钱晨面前的木钵之中,水面之上,然后人世间最为凄惨的种种痛苦随之而来。

    让那一钵清水越发苦涩……

    钱晨抿了一口苦水。

    此时他已经来到外层的城墙边,靠近城墙的地方早已经被警戒,兵家修士刚想呵斥他退下,就看见拓跋老夫人的侍女跟在后面,然后附耳告知了什么。

    “来加持城墙?”

    那位小校微微皱眉:“平日里难驮寺的僧人虽然惫懒,叫他们为城墙的经砖加持佛法,一个个各种推诿,不肯这般吃力不讨好,宁可去贵人府上说经,或者为他们开光法器。”

    “这城墙的经砖,都是平日里修习佛门法术的弟兄们自己加持的。”

    “如今大战将至,怎么还有人现在才来加持佛法?莫非平时不烧香,真能临时抱佛脚?”

    “是是是……遇着我们,你们呀!算是抱到真佛了!”侍女连忙道。

    钱晨环绕城墙,那经文铭刻在一块块黑色的石砖之上,却是从附近一座直通幽冥的山根之中开采出来的石材。

    这般的石材每一块重达数十万钧,铭刻了《金刚三昧阿摩勒经》。

    这乃是赞诵佛国净土之中一座名为阿摩勒的古城,金刚不坏,庄严神圣,在非天和天人的战争中被无数次围攻,却都永不陷落,因为其得佛法加持,国中人人虔信佛法的经文。

    而钱晨口中念诵的则是《未来星宿劫千佛经》。

    讲述的则是未来无量量劫后,世界由坏至空,无数劫数来袭之时,有一佛名曰未来星宿佛祖,心怀慈悲,感众生之苦,于大毁灭中开辟净土,并宣讲佛法。

    其中有千人领悟其法,证道为佛。

    于无量毁灭之中,千佛诵经,开辟一尊无上庄严,无穷慈悲,无名神圣的净土。

    犹如神城,立于寂灭劫中,走向彼岸。

    “掲諦,掲諦,波羅掲諦,波羅僧掲諦,菩提娑婆訶……”

    钱晨念诵到经文之中这一句,乃是未来星宿佛于千佛环绕之中,眼见须弥山上无量众生于毁灭劫前心生绝望,虔诚叩拜,便令众人起身,并发下大愿——掲諦,掲諦,波羅掲諦,波羅僧掲諦,菩提娑婆訶!

    意为——到达,到达,到达彼岸,一起到达彼岸去,谨愿众生觉悟!

    一股坚定不移,渡尽众生到达彼岸觉悟的大宏愿,自未来而来,囊括一切。

    似乎能听到一个声音在回荡……

    “过去一千劫中的无量众生,现在一千劫中的无量众生,未来一千劫中的无量众生,诸天万界不可思不可量过去未来一切生灵,都将随我,随我到达彼岸!”

    “都将与我一起觉悟寂灭!”

    “菩提娑婆訶……”

    “菩提娑婆訶……”

    钱晨背负无穷业力,所磨砺的道果渐渐初现雏形。

    它在时间之尽头,太乙道果所在的终极,显露微微的一缕光,那一瞬间,光芒就从未来一直照亮到过去。

    掠过钱晨所在的那一刻,掠过佛祖执起因果大道的那一刻。

    这光明抵达太上斩落一切不舍,身合大道的前一刻,映照在昔年恍然抬头,看向太上道祖的那名面容美好秀丽的青年眼中。

    那一刻,灵珠骤然绽放不可思议,殊胜日月的光辉……

    太一魔祖在道尘珠之中沉默。

    他心中的那一滴眼泪突然绽放光明,似乎有无数声音,无数声音在低声呼唤他的名字。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就存在于我心中,我知道无量众生随我心同在!”

    太一在无尽黑暗中低声喃喃道:“我将带着你们到达彼岸,我将毁灭一切令你们新生,我于未来无穷毁灭之中证道为魔劫,灭尽一切,开辟出彼岸!”

    轮回之地,十二品金莲骤然惊醒,看到道尘珠之上绽放的那一点微光。

    他失声道:“彼岸道果?”

    “为什么会是彼岸道果……道尘珠魔性如此深重,自斩菩提心,为何以大愿之法在未来修成的道果,会是度尽众生的彼岸道果?”

    十二品金莲完全慌了。

    它手忙脚乱,看向头顶的因果大道。

    却能见到因果道果之中,隐隐出现在一尊在未来庇佑一切众生于心中,开辟彼岸的佛陀。

    菩提树眉毛微微颤抖,显然内心也并不平静。

    阴阳扇凑了过来,贱里贱气的道:“哦豁!有人一语成谶,真把我道门的灵宝请去做未来佛祖了!等未来那尊佛祖度你们去彼岸的时候,我道门要不要收房租呢?”

    造化鼎连忙镇压了他,没看到两尊佛门的灵宝都快急哭了?

    还拱什么火呢?

    昆仑镜看着那跨越过去未来的一点光明,小声道:“原来佛祖高举因果大道,就是为了屏蔽这跨越过去未来的大愿,掩饰其中的无穷因果,也只有这一刻,我们都看向珠珠的时候才能发现。等会宏愿就会继续回到因果大道之上,等等……如果我现在知道,那么我过去一定会知道。”

    “不好,是因果……”

    昆仑镜发现一旦她将此念送给过去的自己,也无法烙印在镜光上,佛祖的态度是:送你尽管送,能记住,就算我输!

    懂不懂时空不能违背因果啊?

    时光可逆,因果不可逆。

    因果大道加持之下,乃是佛祖以毕生道果落在此愿之上,意为:愿此愿成就!

    所以未得因者,不知果,除却与钱晨此番宏愿因果相系的灵宝,这回荡于过去未来,一切宇宙的宏愿居然无人知晓。

    十二品金莲急的花瓣都要落下来了!

    它连忙对菩提树道:“菩提祖师,你快想想办法啊?”

    菩提祖师微微叹息,摇头道:“没想到太上斩出来的不但是魔性,亦有无穷的慈悲!”

    “这宏愿并非道尘珠所发,而是太一魔祖所发。其立志毁灭一切,沉沦无量众生之时,心中亦有巨大的悲痛,但其心中有大执念,故而隐隐有此愿。”

    “钱晨拷问其心,始终此心与太一相通,钱晨之心坚定,不为众生所动,但太一魔祖见人间悲苦,慈悲之心却有无量。”

    “但同样太一心中八苦难度,五阴炽热,毁灭之心亦无量。”

    “所以太一魔祖在毁灭一切之后,有大慈悲心,想要牺牲自己,开辟彼岸,然后其杀戮的一切生灵,过去未来曾经存在过的一切有情众生,皆可入净土之中,得大清净!”

    “此愿将以无上大道,无量牺牲,无穷毅力,担负一切,度尽众生前往彼岸。”

    “故而成彼岸道果,未来佛祖!”

    菩提树明悟一切,忍不住双手合十,赞叹道:“礼赞太上道祖无上大道,礼赞太一魔祖无量牺牲……”

    十二品金莲恍然道:“所以,昔年太上捻珠,佛祖一笑之时,便是因为佛祖跨越了无穷时光,看到了太一魔祖的度尽众生的大愿,看到了彼岸道果?”

    “那么我佛门菩提萨捶的大乘之道,岂不是……”

    “礼赞日月灯明如来!”菩提树低声念诵道。

    昔年太上佛祖,以心传心,却是彼岸道果于未来无穷世后现世,度尽众生。

    所以才有大乘教义流传……

    “这是什么道理?开辟了极乐世界,就能毫无顾忌的杀人了?”

    十二品金莲浑身一颤,低声道:“难怪太一有无穷人性,依旧要毁灭一切,便是因为其已经预备在毁灭道果之后,开辟彼岸,将一切众生苦难尽数担负,留给众生无穷光明美好的世界。”

    “他许诺了极乐世界,自然不吝于屠戮众生,毁灭一切!”

    这是什么无上魔佛?

    “祸事了!祸事了!”

    十二品金莲叫道:“太一魔祖修成彼岸道果,虽然道果成就是在无量量劫后,可如此非但未能如我们之前所料,牵制住盘古魔君的毁灭之念,反而使得无穷慈悲之心都有了依托,持无量慈悲心,行毁灭之大祭。”

    “盘古只怕更凶狠了也……”

    钱晨并不知道自己接引来未来的无上大愿,加持区区四面城墙,究竟引来了何等风波。

    他只感觉到自己念诵《未来星宿劫经》后,一点坚定不移,度尽一切苦难,承载一切业力,犹然金刚不坏的决心似乎隐隐铭刻在了城墙上。

    “这下等闲魔头应该无法打破此城了吧!”

    钱晨也不知为何,明明只是将未来自己的一点决心接引过来,就好像有了无穷的信心一般,相信此墙无人能打破。

    更没有理解那带着众生去彼岸的大愿之中,蕴含着何等的慈悲和决心。

    心即真如、自性、法身、实相、佛性、法性、如来藏、圆成实性、本来面目。

    故而此心一落,与众生再无分别,众生之心当与此心相同,抵达彼岸。

    头顶的五枚戒疤突然火獠似的疼痛起来。

    钱晨抬头,看到佛祖的因果大道之上,缠绕的业力似乎都朝着自己落下。

    他慌忙闭上眼睛,举手挡在脸前,但很久,他却没感觉到那无尽的痛苦;落下,甚至连原本承载的业力都骤然一空,只感觉到那无尽的业力似乎落在了自己的身后,被什么东西给承载了过去。

    轮回之地,十二品金莲和菩提树都骤然抬头,看向未来。

    “原来,那无尽业力,众生轮回的本来面目,都将落向彼岸!”

    “因果大道为始,无明缘起,彼岸道果为终,他将承载。”

    “过去,现在,未来三尊佛祖将为众生撑起彼岸……”菩提树喃喃道:“此愿,便是我佛门的第一大愿吗?”

第二十二章我被魔祖窃心声

    钱晨环绕城池,他垂下手,指尖擦过那粗糙的黑色巨岩,上面铭刻的经文内填满了泥金。

    书写的《金刚三昧阿摩勒经》,一点一点收摄在钱晨自彼岸道果之中接引而来,坚定不移的金刚之意中。

    就连缠绕钱晨的种种业力,他心地狱都被那无边的宏愿所笼罩。

    为时间尽头那尊佛陀所持……

    任由自己的手指在粗糙的黑岩之上擦破,犹如黄泥一般的血肉嵌入那沟壑之中,犹如一行行蝌蚪一般经文,钱晨心中闪过了一丝古怪。

    “谁在未来替我承担无量众生的业力?奇怪?那宏愿难道不是我自己发的吗?”

    钱晨也没想到自己接引未来的道果,加持一番怀荒镇的城墙,会有这种古怪的变化。

    他手持木钵缓缓绕城而行,口中念诵着《未来星宿经》,确实吸引了一些城中镇民的目光,但此时怀荒镇兵荒马乱,钱晨又只是绕城念经,所以也并未有人管束。

    只有一人在默默盯着他。

    此人貌似不起眼,只是军中辅兵里的一位马夫,但浑浊疲惫的眼神之后,却有着一丝为人察觉不到的寒意。

    他的目光只分出了钱晨万一的注意力,随着钱晨眉心下隐藏的天眼通微微一转,无穷业力便由那人的身上散发,随即过去未来,一切的牵扯都被看了一个透彻。

    他心通更是感知到其隐藏在种种表层念头之下的本心意动。

    “原来是是一尊修成本命神魔的月魔……”

    钱晨的耳朵微动,听到了他心中的焦急。

    “宗主亲自出手,扒下武川镇回来的那些人皮,便是镇守真人亲自出手,若不强行窥探,也是看不穿的才对。”

    “为何会突然暴露?”

    “照妖破魔镜乃是主动侵入式的查探之法,同此地的兵家修士根本煞气本就有所应和,所照之下,一切军中修士,甚至在城中生活的凡人都会被不断查探本源。”

    “军中修士在此镜光照耀下,不断同他人交换煞气,亦是大战之前一种对军阵的磨合。”

    “我虽然以本命神魔不断模仿回应,但照妖破魔镜所收集的一切痕迹,都会被投入六壬天衍球之中推算,再由精通兵阴阳之道的军师检验,这里过去发生的一切痕迹,都要经过推算。”

    “我披上人皮以来,虽然处处小心,但不符合身份的事情还是做过了两件,一定无法隐瞒太久!”

    “今日之内,只怕就会怀疑到我……”

    那月魔宗的真传亦修过魔心秘法,炼化了几个聪明人的阴魔藏在脑子里面帮助思考,一瞬间便有种种念头,种种思考和想法浮现,这也是月魔宗的一种修法。

    名为他化心魔相,讲究的是人的思考模式亦是一种人皮。

    将那些人的思考模式活剥下来,披在自己的魔魂之上,便可模拟别人的思维思考。

    这本是一种代替他人的魔功,但有月魔宗的魔头另辟蹊径,创出了一门千化他心小魔识术,将这种种思维统御起来,动念之间,犹如数十人在思考。

    若非月魔披上人皮,终究对本我意识有压力,身披的意识不能超过一百。

    这法门亦是大有前途。

    而此魔能却潜伏到如今,便是因为足够小心谨慎,潜入之后,违背自己身份的事情做的极少。

    军中兵阴阳的术士暂时还未发现他。

    但是谁能料到,一尊魔道源头级别的存在,被佛门的灵宝开了他心通,将整座城市的种种心动念头都听得一清二楚呢?

    我的心声被第三魔祖偷听了!

    这般际遇,便是月魔的祖宗来了,都要喊冤。

    “为今之计,只有快逃!”

    月魔宗真传冷静的想到:“好在我前番出手虽然极少,但每一次都在最关键的位置,知道了他们不少的情报。原本是想冒险换皮,潜入拓跋家准备出城的那支小队里,再把他们卖给大天魔尊!”

    “但之前射杀皮魔的箭矢,好像就是从拓跋焘身边射出来的……”

    “如今有了更好的选择,便是这和尚……”

    “拓跋老夫人允许他出入大部分地方,而且他来怀荒镇的时间最短,六壬天衍球中并无多少他的痕迹,冒险代替他留下的破绽最少。拥有这样更加自由的身份,无论是进是退,乃至减少破绽以自守,都可自如!”

    钱晨平静想到,月魔宗在魔道亦只是一个旁门,门中修士所修炼的本命神魔十分奇异。

    乃是一张皮囊。

    这般的本命神魔既考验剥皮的手法,又考验穿戴之后的‘扮演"。

    传说有月魔扒了某个海外仙门真传的人皮后,潜入其中,扮演此人,直到修成化神,成为了那个小宗门的宗主都并未有人发现。而最初那尊真传也不过是通法修士而已!

    便是因为月魔宗将人皮炼成魔头,继承了原主的记忆,思考方式,修为,乃至部分潜力。

    在真正最狠的大魔手下,甚至连其中的命格都能揭下来。

    昔年魔心宗的圣女持着《月魔画皮经》前去勾搭曹家那一任皇帝的时候,便准备请当时的月魔宗宗主出手,将那时候的拓跋皇后人皮连同命格一起扒下来。

    但扒皮是成功的,可拓跋皇后也将魔心种在了圣女的体内。

    双方成功换家。


    “这一代月魔的手艺太潮啊!”

    钱晨想起之前在那些人皮之上所见的种种痕迹,心下撇了撇嘴,道:“也就同我第一次施展月魔画皮的水平差不多,普普通通也就那尊夜叉皮囊的水准,就是其中最用心的两张精品皮囊,也还未达到昔年我剥鬼哭宗真传的水平。”

    “主要是他未能调动被剥皮者的恐惧,须知皮囊好扒,心难剥!”

    “唯有在其心极大恐惧,崩的紧紧的时候,缓缓裂开一道刀口,然后骤然吓他,才能将他的魂魄吓出来,将心、魂、体三重皮囊分离。”

    “到最后我魔经大成,在记忆之中剥那血眼的皮,连同眼光和心都剥下来的时候,他就远远不及了!”

    “真想借这皮囊一用,同那尊月魔切磋一番。”

    “看看是我能悄无声息的剥了他的皮,还是他最终看穿我的皮囊本相,被我一刀砍死。”

    “这样说来,以拓跋夫人的魔经造诣,还有资格做月魔宗的宗主呢!”

    “我既然答应给她一个夺取龙城的机会,那便把月魔的皮囊给她,看看她能否在大天魔慕容垂的眼皮底下,夺取龙城。”

    钱晨身上的禅心业力都被彼岸道果承接过去,魔性加倍的发作,一时之间,实在是技痒,便主动朝着那月魔宗真传隐藏的方向走去,果然才到一半,便有一个粗鲁马夫叫道:“和尚,过来!”

    那马夫笑嘻嘻的掰下一块马料,看到钱晨乖乖走近,这才扔进了他手中的木钵里。

    钱晨双手合十道:“多谢施主。”

    马夫此时离得近,再次确认过钱晨身上没有半点修为后,便笑嘻嘻的对着他说:“你来给我的马念一段经文吧!好伙计了,为它祈祈福,免得死在了战场上!”

    钱晨便站在了马前,念诵起《佛说白骨本相经》。

    马夫来到他的身后,只是手指上弹出微不可见,薄薄犹如刀刃一般的指甲。

    他的手稳得可以在米粒之上画出月魔宗嫡传的《三千皮囊画》,乃是那尊月魔祖师剥下诸天万界三千尊各色生灵的皮囊真形之图。

    亦是《月魔画皮经》从未流传出去的内篇,记载了三千多种皮魔的祭炼手法。

    一般来说,这般浑身上下事无巨细,皆栩栩如生的皮囊画,摊开便是一个院子都挂不下,但月魔宗的真传,却能将其刻在一粒米上。

    此宗的真传,只考验剥皮的水平。

    故而马夫将指甲瞬间划过钱晨的背脊之时,那动静连蚊子叮咬都没有,就已经从背后划开了钱晨的皮囊。

    钱晨依旧在念诵《佛说白骨本相经》。

    此经说的是未来世界,有一尊佛陀为痴迷于皮相未能了悟空性的众生说法,第一日其剥下自己的皮囊,展示其肉相,第二日便连肉相也脱了,展示其白骨相。

    最后连骨头也一起脱了,展示其心中种种相。

    然后放下心相,得悟真空。

    此经讲述脱离种种色相后,空性方证的道理……

    隐藏在马夫皮囊之下的月魔宗真传只将那耳边的经文当做蚊子嗡嗡。

    月魔画皮,包含剥皮,画皮两条道路。

    其中剥皮乃是替代,取代一个人的种种,对外乃是剥离他人的种种名相,对内则是剥离自己的种种名相。

    其中蕴藏了极高的佛法!

    月魔宗弟子一般是修外不修内,钱晨所见剥其他人的皮,顶替其他人身份的多。

    能剥自己的皮,内外兼修,以顿悟名相之人,唯有拓跋夫人。

    她也是机缘巧合,才修成了此番魔道。

    而画皮则是对名相的修持和扮演,亦是一种慢慢对本心的琢磨,顶替别人的皮囊色相,渐渐领悟放下自己的皮囊和色相。

    故而此经正修为魔,他化自在。

    逆修为佛,一切空性。

    钱晨所讲的《佛说白骨本相经》,正是《月魔画皮经》相反的中观空性的道理。

    而钱晨又实在太精通《月魔画皮经》,此番说法,看似月魔宗真传专心致志的剥钱晨的皮,对其充耳不闻,实则一字一句都是讲述他魔性的根本。

    一字一句都烙印在了他的内心深处。

    这等说法的本事,非得领悟他心之中一切疑惑,一切执念,顺着他的本心本性,将道理潜移默化的灌输进去,已经是大乘极为高深的度化法门,堪比醍醐灌顶。

    若是任由此人剥下钱晨三重皮囊,将本性真如,无相之空暴露给他看,只怕就当场能度化这一尊魔头。

    叫他悔悟之前,一身魔功一喝之内,化为佛门的正果。

    要是之前,还有那么一丝可能。

    但此时的钱晨,种种戒律虽然还在持,可他心和业力都被彼岸道果承载,太一魔祖替他承担了种种本心的矛盾,犹如昔年太一魔祖度化佛祖时那样。

    留下来的钱晨本心恢复了活拨,已经没有这种慈悲而纠结的心思了!

第二十三章剥落皮囊见真空

    一卷《佛说白骨本相经》,钱晨在马前念诵了一遍,无声无息的在那月魔真传的心中烙印了下来。

    而此时,钱晨从背后划破的皮囊也已经裂开,魔头更加聚精会神,因为这张人皮的好坏,全在这一揭了!

    依他的经验,需得快、准、狠,同样也需要被剥皮者突然情绪的大起大落。

    钱晨旁观他心,也是微微点头——有悟性!

    马夫背后一条裂隙也无声无息的划开,露出其内部一层一层的皮囊,这一张皮下,赫然有数十层的皮囊,便是被毁去这最外层的一重,内中的魔头依然能披着皮遁去。

    一张皮便是一条命。

    寻常修士,非得杀他数十次不可。

    魔头赞道:“你的经念得不错!”

    马夫渐渐将自身裹着的皮囊慢慢松弛,随时准备从后面的裂口跳出来。

    他必须以极快的速度将钱晨的皮剥下,然后迅速脱下这身皮囊,一头钻进去,化为钱晨。

    这个过程必须快,否则随时可能被照妖破魔镜发现。

    “那是……”

    钱晨昂起头,得意道:“此经我倒背如流,不信我念给你听?”

    魔头看着钱晨此时显露的少年心性,笑容更是阴冷道:“好好好……哎呀!你背上有条蛇!”

    说着一种滑腻的触感突然爬上了钱晨的背后,让他皮肤骤然一紧,听钱晨颤声道:“没事,我给它念一部经文,它就不会咬我了!”

    “那你念,我帮你把它抓下来!”

    魔头悄悄捏住了钱晨裂开的皮囊两边,内中肌肉和细微血管皆同皮囊分离。

    滑腻的蛇行触感,只是他心中所慑的一只阴魔创造出来的身触,钱晨却在这种紧张之中,皮肤渐渐紧绷。

    看不见的蛇所过之处,激起了鸡皮疙瘩,一紧一松之间,皮肉渐渐分离。

    钱晨果真低头倒着念起了佛经,他后脖子暴露给月魔真传,一条向上的刀口一直蔓延到了这里,直到颈椎最凸出的那块骨头随着钱晨低头,突然撑开了那层已经裂开的皮肤。

    魔头嘴角的笑容越发诡秘。

    钱晨含糊的念诵经文,一卷《佛说白骨本相经》倒着念,音节粘连,含糊不清,但若是以另一种语言去听,则清晰无比,一字一句都字正腔圆,语义明了。

    正是——九幽魔语。

    而这倒念的经文,却是《月魔画皮经》!

    钱晨嘴角的笑容同样神秘莫测,带着一种淡淡的超然和慈悲。

    看着颈椎脱离出来,带着一丝枯黄之态的骨头,月魔不禁暗暗摇头。

    “这般枯瘦的皮囊,钻进去也是紧的慌!而且此人的皮质和骨相太差,肉身过于劣质,若非不得已。我本是不太看得上这种皮囊的。”

    “老人的皮最松,穷人的皮最糙,病人的皮最没弹性,在《三千皮囊画》中都是最下等的皮囊。”

    “道门的皮最有弹性,佛门的皮最为厚实,魔头的皮最为滑腻……”

    一个念头不知怎么的钻进了他的心里,道:“真正的好皮揭下来的时候不黏连,而且随着一揭,能顺带将其精气神,乃至记忆都留在皮中,这个过程很考验耐心,要犹如解剖皮囊一般切开他的记忆,乃至解开他的人格和内心。”

    “刀口一直要深入他最本质的地方,但又不能触动其本质。”

    月魔只以为自己的魔功又有突破,灵感源源不绝,便按照这些想法将面前这个小和尚的皮囊一点一点的揭开。

    然后伴随着猛然一拉,唰的一声。

    犹如皮口袋呼的对着空气一张,猎猎的声音像是在拍打着空气。

    一张完整的皮囊就从钱晨身上剥离了出来。

    然后马夫体内一道黑影骤然钻出,朝着手中的皮口袋一窜,就钻入其中。

    只见那人皮落地,一个同钱晨一模一样的沙弥就诡秘的笑着,站在了钱晨和马夫之间的空地上。

    他抬头看向钱晨原本的位置,低声道:“小和尚,你看我是谁?”

    心中得意道:“凭着我的手段,他只怕还没发现自己的皮没了,我这就叫他一声,看看他看到‘自己"站在他面前的脸色!”

    “嘻嘻……”

    “你看我又是谁?”

    月魔刚刚抬头,朝着那声音看过去,就看到钱晨的位置上,一个浑身黄土,犹如泥塑的人在低头念诵佛经,他没有了眼皮,一双眼球暴露在面上,但也如黄泥捏塑的一样。

    他的牙床也暴露在外,口中的声音微微扭曲……

    这渐渐跑偏的声音,却让月魔骤然听懂了一些。

    “他念的是月魔画皮经!”

    月魔突然感觉到这幅皮囊并不紧,或者说,空空荡荡的。他不像是穿上了一件衣服,挤进了一个皮口袋,而是像走入了一个空空荡荡的房间。

    “为什么是空的?”

    月魔的脑海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然后又是一种由心中升起的战栗,没皮的身体在念经,那刚刚那个声音?

    他突然记了起来,那句话是从自己口中说出的。

    “为什么不是空的?如自性不空,则不能有!有依空立!若是我皮囊之中不是空的,那么‘我"应该如何在里面存在呢?”

    这是他心中自己的回答。

    “空即是有!”

    “有无相生!”

    又有两个声音在心中响起道。

    这时候月魔已经明白了,这里面非但不是空的,而且还很挤。

    自己解开了皮囊,扔下了肉、骨和皮囊中的一切实在,而皮囊之上,又有记忆,魂魄,意识,面貌,名相……

    那么抛却了内在实体,又将一切色相留在皮囊上。

    空空如也的皮囊里面还有什么呢?


    构成我的实体,被放下了!

    构成我的色相,成为了皮囊!

    那么空空如也的地方。

    就是‘我"的依存,就是空性。

    此时月魔骤然领悟了钱晨在他耳边念诵的那一卷《佛说白骨本相经》。

    他钻入了皮囊下某种无上魔头的空性之中,由它的空,来依存自己的‘有",由他让出了一间空屋子,让自己住了进来。

    但是那屋子之中,皮囊、记忆和名相具是‘他"的外在。

    空性,有的依存是他的内在……

    那么‘我"在哪里?

    我在中间!

    ‘我"没了空,什么是有?我的自我依存于他的空,所以我也是他!

    “原来我就是钱晨!”

    月魔恍然,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小沙弥打扮的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现在吃的真的很饱。

    皮囊之中,依旧空空如也,并没有实体。

    钱晨看向旁边那马夫的皮囊,从背后裂开的刀口看进去,内中不知道有多少重皮囊叠在一起,最里面的却是一口完整无缺,没有刀口的皮囊。

    钱晨不由得一笑。

    他的手法更进步了!

    在跟那魔头说法的时候,他便让魔头领悟了色相和空性的道理。

    那一句一句的经文,劝说他放下了一重一重的皮囊,最后连自己的记忆,意识,一切依因缘而生的法相也都放下了,暴露出那中空的自我。

    然后在月魔夺舍的那一刻……

    它解开皮囊钻了出来。

    它以为只是卸下了最外面的马夫皮囊,实则它已经将一层层的皮囊尽数蜕下,甚至连因缘而生的色相也脱了下来,自我从中空里钻出,然后扑向了钱晨的空性。

    将自己的有,化为了钱晨空下的一重色相……

    钱晨看着自己的内在实相,一点一点的钻进那无数重皮囊,钻入最后空空如也,连自我都没有依存,真的化为了一无所有的空处。

    最后披着数十层皮囊,最核心依然是那尊月魔的模样,钱晨的实相又站了起来。

    最后实相对空相说道:“手痒了!我去剥了月魔宗那尊阳神的皮……”

    生生将《月魔画皮经》修炼成了中观佛法的钱晨,感受着有人用自我充实他的空性,脸上不由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这分明是佛门大法,但在钱晨施展出来,却比《月魔画皮经》更加的魔性诡异。

    皮囊蜕下后,内中空空,就相当于一口盛满苦水木钵。钵本是臭皮囊,其中的苦水便是自我,那么倒掉自我之后,木钵之中空空如也的东西是什么?

    佛门以为是真如。

    钱晨以为也是……他的真如刚刚吃了一个人!

    “月魔画皮,佛说中空!”钱晨好奇的问道:“皮是我?实是我?空是我?”

    钱晨顶着空空荡荡的皮囊朝着拓跋府而去,他需要花点时间消化掉那一重色相,领悟放下一切皮囊之后,就连空性也抛弃的自我,究竟是一种什么存在?

    目前来看,这种自我无法自生、自成、永恒存在,符合佛门所说,一切法无自性的道理。

    “原来这就是相……”

    “法相有我相,有人相,有众生相,我相唯一?我看并不唯一,我这不又多了一个‘我"相?若是月魔为‘我",我为‘空"。那么活在这皮囊中的应该是他才对,为什么一点存在感也没有?”

    钱晨反观自我,着实看不到月魔之‘我"存在的痕迹、

    不得不哼哼了两声:“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而钱晨的实体则顶着数十重皮囊,朝着城外找月魔宗宗主去了……

    他的皮囊回来,拓跋夫人已经在佛堂等他,待到侍女领着人进来,拓跋夫人原本笑的分外慈祥,直到她看到钱晨的眼睛,才悚然道:“你是什么东西?”

    “我就是我啊?”钱晨不解。

    拓跋夫人看着钱晨一切记忆,法相,依托,名实都系于一口皮囊之上。可透过眼睛看进去,内中空空如也。

    只感觉背后冷汗和毒蛇一般的滑腻,战栗感瞬间爬满。

    看着歪着脑袋,一脸不解的钱晨,拓跋夫人老老实实的坐下来,道:“小师傅怎么回来就只剩下了一具皮囊?我还以为是被月魔宗的人给……”

    “哦!我是被月魔给剥了皮!”

    钱晨平静道:“因为我想看看我的‘真如",龙树说真如即空,我观那月魔剥离的皮囊最空,所以就配合他一下!”

    拓跋夫人已然确定,面前这人乃是魔道之中恐怖无比的那种巨头存在,说不定是一尊魔君走到了地仙界!

    逆练《月魔画皮经》,剥皮中空以见真如?

    他见得是什么‘真如"?

    若是真如是佛性,那么那种真如一定是完全凌驾于佛性之上的魔性!

    “一切法无自性,一切法可有他性?”

    “剥落皮囊,抛弃中实,得见空性真如。若是剥的是其他人的皮囊,落下他们的实在,空空如也之中的,是不是他们的本性真如呢?”

    钱晨不禁有些好奇。

    而旁边的拓跋夫人直接就浑身在战栗,她自幼修持佛法,也是因为一时遭遇和执念而入魔,了悟了魔心和皮相的道理。

    但这般把《月魔画皮经》剥落的皮囊,视为包裹他们本性真如的口袋、包装,准备以这样的皮口袋,多带一点本性真如回来的疯狂念头。

    以魔证佛……

    这种把魔道练成极为高深的佛法,然后让佛法比魔道还诡异的本事……

    她也没见过!

更新在晚上

    刚回来,准备码字,更新估计要到晚上十点了

第二十四章四尊天王镇一城

    怀荒镇的城门已经关闭,只是城门便是以数十根一人合抱粗细的万年铁木心打造,更隐隐烙印了两尊天王门神镇压。

    这两尊门神乃是佛门护法。

    一身煞气,脖子上挂着骷髅念珠,脚下踩着厉鬼,身上披着妖皮,不知道吞噬过多少凶厉妖魂!

    历年来北疆妖部攻城也不知道多少次了,外墙的黑色巨岩上已经笼罩了一层淡淡的血煞之气,纯黑的岩石也染成了暗红,铭刻经文的地方都被各种武器劈砍的残破。

    莫说城门口还有一条护城河,河中豢养了一群兵家的血煞沉泥鳄。

    此兽天生就能土遁,平日里以土为食,用兵家的豢兽秘法饲养,专门用来防备天生能遁地的妖族!

    加上城中有大阵镇压,城墙以兵家战争法器的秘法打造,这般铸起的雄城,便是阳神之尊也无法轻易潜入。

    拓跋焘率领铁骑凝视着城门缓缓的打开——

    这件战争法器的开辟关闭并不简单,舍弃了方便快捷的禁制法门,非得用机关绞轮控制不可。

    但也因此坚固至极,内中不但有佛门护法神通祭炼的两尊门神,还有道门烙印的五岳真形图,沉重的宛若小山一般。

    防守的时候,开关固然困难,但敌人想要阻止它开关只会更艰难。

    平日里胡人喜欢祭炼的柱状法器,派遣女干细等城门想要关上的时候,祭出法器。

    或是图腾柱,或是鹿角,宝塔,抵住城门,这般战术用于北疆胡人之间的斗争,哪怕是攻杀西域瀚海诸国都非常方便。

    但在历经战国之时,兵家大盛,攻城略地激烈到无以复加的中土,就太小儿科了!

    一扇完整的兵家城门,下压能破万法,哪怕是法宝支撑着,也无法阻止它合拢。

    抵御外部的攻击,更是能将九成九的威力,卸入地脉之中。

    而整座城池的阵法又镇压地脉,非得是仙秦赶山鞭那等灵宝,才能不顾业力孽力,生生以振山撼地的大神通打碎地脉,击垮城池。

    当然到了六镇防线这等投入天量的数十座城池防御体系,便是赶山鞭也有点不好用了!

    得开着周天星舰来碾过……

    待到城门终于升起,拓跋焘才和一众骑兵驱着驳马缓缓走出城门,四周的墙洞之中埋伏着一套法宝级数的五雷珠,若是他们敢不按照规则妄动,内中储藏的数千枚雷珠都会一齐爆发,将他们在门洞之中炼成飞灰。

    两尊门神隐隐显化,煞气凝聚的恐怖鬼躯支撑着头顶的城门,燃烧着血焰的眼睛犹如水缸大小,凝重的盯着他们。

    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发生什么事了?”拓跋焘看着这幅监察严密的场面,转头问道。

    旁边的伙伴连忙道:“城中有一个马夫失踪了!军中阴阳家以六壬课推算,此人往日的行动痕迹很是可疑,发现了魔道无形阴魔的痕迹,窃取了城中不少关键情报。”

    “应该月魔宗的魔头!”

    “此番失踪,可能是他再次换皮,六壬天衍球还在推算可能被他替代的人,但依照推算他有八成可能想要离开……”

    “这般谨慎是应该的。”拓跋焘微微点头:“没想到还有魔头漏网,月魔画皮着实诡异,便是依照妖破魔镜也无法窥破行藏,只能以六壬天衍球慢慢推算一切蛛丝马迹!”

    “有没有怀疑的人?”

    他只是好奇的问了一句,却看到伙伴脸上显露一丝迟疑,于是笑道:“怎么,害怕我被剥皮了不成?什么人不能告诉我……”

    伙伴咬了咬牙,小声道:“你带回来的那个僧人!”

    “六壬天衍球推算有很大嫌疑,但老夫人不让人去查探……说是这人她保了,绝不会是魔道女干细!”

    拓跋焘脸色非常精彩,当即就调拨马头,口中呼喝道:“回去,回去,把他也带上,不然我不放心……”

    伙伴连忙拉住他胯下的驳马,道:“出入城中的检查严密,军令如火,耽搁不得!回来,回来咱们再教训这个不安分的僧人!”

    两尊门神眼神更是疑惑,调转过来,狠狠盯着他们两人,水缸大小的眼神和身上浓重的血煞、幽冥之气不禁让两人心里有所压力。

    那门神身高将近三十丈,便是高耸的城门洞里,也要微微弯腰,半蹲着低下头来。

    整座城池铭刻的《金刚三昧阿摩勒经》,化为两件法器加持在他们手中,一尊是铭刻无数经文,通体金色的宝伞,可以在这尊护法天王的主持下展开,笼罩全城,抵御头顶的袭击。


    但没有人能注意到,另一卷佛经也隐隐凝聚了城墙上无量经文的力量,化了两尊隐隐约约的护法天王出来,只是还在城池的阴暗面孕育。

    一尊持剑,另一尊捏着一只天龙!

    四尊护法天王统率了四面城墙,但那卷《未来星宿经》却不仅于此。

    更是以四大护法天王为东西南北的守护,城池中央,无数真民的功德业力,历年来散落的无穷愿力,乃至整个北疆的佛门念力,都在隐隐朝着这里聚合,化作了一尊尚且虚幻的神山来。

    这座须弥山上,亦有一尊佛祖,随着一丝彼岸道果落下而凝聚。

    此佛祖乃是整个北方大地上,不希望六镇放下破灭的愿力,连同守护众生,度化一切到彼岸的金刚不坏之心一同显化而成。

    两尊已经朝着护法金刚蜕变的门神,扫视了几眼,硬生生的对着他们打起几面旗帜之中,质地最奇怪,宛若人皮的一面恍若未见,对着旗帜上隐隐传出九幽魔语念诵的经文,充耳不闻。

    拓跋焘自然不知道两尊门神在放海水,而是看着他们‘尽职尽责"的检查过一切。

    才放他们离开!

    一出城门,旁边的宇文黑獭就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虽然将雁鸣宝弓还给了拓跋焘,可菩提心韘却被拓跋焘找了个借口,暂时借给他使用。

    主要是兵字印统率一切神兵,生生在神兵之中种下来自‘我"的神明这一手太过恐怖。

    等若任何神兵在黑獭手中都能发挥十二分的威力。

    此番出征,最紧要的便是为将者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若是不能发挥机动,被魔军围杀,便是再好的战术谋划,也要成空。

    故而只能赐下法器,发挥出宇文黑獭射术的优势出来。

    一行人刚出城门,便环绕拓跋焘组成了风扬阵,顿时天地元气化为滚滚风力,托举着他们,一行人的煞气在阵法之中流动,瞬间速度加快了十倍,在路上飞驰。

    这期间坐镇副将位置的宇文黑獭,也能将自身的神识感知传递给主将拓跋焘,他心中的种种犹疑,都倒映在拓跋焘眼中。

    但拓跋焘引而不发,一直到那种冥冥之中感知到的杀气越来越重,终于菩提心眼锁定了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气来源。

    乃是他们头顶右侧,组成阵法的云垂军旗。

    拓跋焘顿时捞起身侧囊中的雁鸣弓,弯弓搭箭只在瞬息之间。

    随着风扬阵变化为蛇蟠阵,旗面失去风力缓缓落下。

    箭矢只化为一道流光射中军旗,但却见军旗中传来桀桀的怪笑,落下的棋幡一卷,就将那箭矢缠绕,棋幡之中伸出了一只手,把箭矢抓在手中。

    然后旗面化为一张黑色的皮囊,从旗杆上飞出。

    “众将士随我放箭!”拓跋焘喝令道。

    兵家修士只在一瞬间,箭矢便如雨一般飞起,在拓跋焘的牵引下,朝着飞走的棋幡射出一道堪比神通的煞气之箭。

    “眼力不错。”

    钱晨故意被那一道煞气之箭射中,脱去一层人皮便化解了此箭,口中桀桀笑道:“竟能看穿我月魔宗的画皮大法,但本人只是魔宗区区一名小卒,就能出入城中如无人之境。若是我家宗主出手,嘿嘿,只怕哪一天你们的将主,城中的镇守修士这等大人物无声无息的被替换了,你们都不知道!”

    “注定死的不明不白……”

    他飞起的皮囊一卷,化为旗帜,瞬息就消失在了众人的眼中。

    一时间这一队骑兵心里越发压抑,他们身怀重任,但刚刚出发便被月魔混入其中,走到现在才发现,如今月魔遁逃,前途越发晦暗不明起来。

    黑獭骑着马疾驰而出,捡起钱晨遗落的皮囊呈了上去。

    摸着滑腻的人皮,看了两眼人皮的面貌,拓跋焘面色凝重道:“果然是那个马夫!画皮魔头遁逃之法,一张皮就是一条命。如今也算射杀了他一条命了……”

    虽然口中这般说,但是拓跋焘和旁边几位知情的副将军官都没什么好脸色。

    区区一张人皮而已,对于月魔来说,也不是什么很大的代价。

    钱晨没有和他们一起往武川而去,而是中途绕向了阴山道,皮囊犹如一条空中飘飞的黑布一般,朝着那座黑沉沉,宛若横断阳世的山脉而去。

第二十五章身入龙城噬妖魔

    龙城的一座门户落在阴山之上,借助这尊匈奴圣山承载了一处通往地仙界的入口。

    龙城身为灵宝之尊,但洞开两界通道犹然有无尽的压力!

    特别是地仙界这等诸天级数的世界,更是非得阴山地脉这等源源不断提供海量元气,能够承载惊天压力的存在,才能撑起门户,打开可供大军出入的门扉。

    毕竟龙城如今还在诸天界海的夹缝中,任何一位修士出入,耗费的元气就不比他们本身能炼化的少。

    除非龙城彻底降临在地仙界。

    如果那样,虽然地仙界是方便了!但通往其他世界的门户压力会更大。

    而且慕容垂实在不放心将龙城降临地仙界,毕竟此界的底蕴实在太深,真正的远古龙城跑到归墟都栽了,何况他这只有远古龙族三分之一底蕴的存在?

    钱晨化为画皮魔物,飞到阴山龙城的门扉,还特意盘旋看了一眼。

    钱晨‘诚实"道:“不如我家昆仑墟!”

    龙城的门户可以通往其他世界,但要承受两界连接时极为可怕的压力,甚至它单独的门户还无法承载,还得在地仙界也找到一处地脉或者灵宝分担压力,提供元气。

    而昆仑墟的九重天门合一,则能打开地仙界和天界的道路。

    甚至若是天界那边的四天门和昆仑墟的九重天门对接,只需要一座门户,便能贯通两界。

    而且可以接引天界浩浩荡荡的无尽仙气落下,让昆仑墟宛若地上仙国。

    因为帝下之都,本就是昔年旧天神庭统治洪荒的下都,联通天界乃是其根本职能。

    而其他门户,若是对面有接引,亦可连同其他诸天级数的世界。全盛之际,九重天门联通八大诸天世界,最后一座天门则任意接引界海之中的仙人飞升。

    当然若是要从九重天门下界,前往界海之中的恒沙世界。

    要么至少四尊天门合力,送仙人的分神、应身、报身下去。

    要么就得昆仑镜回来,时空道果挂在门上,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过去未来,诸天万界,无所不至。

    但如今昆仑镜在轮回之地打工。

    钱晨若是想要降临其他世界,引动得九重天门全力出手才行,而且还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毕竟元神乃是太乙道果无数自我的聚合,投射到任何一界都是无穷变量,对世界的压力极大,并非本界的元神偷渡去其他世界,很容易引来太乙道果中无穷时间线的纠正和反噬。

    非得是轮回之地这种级数的诸天,才能任意送人下去,不怕这点反噬。

    这也是钱晨暂时有昆仑墟在手,依然要通过轮回之地去往其他世界的原因……

    两部魔军镇守在龙城阴山门路的两边,把守道路,他们处于阴山山脉上最为险要的位置,所处的堡也是一座小城,用阴山地底开采的玄阴魔岩所铸,无数禁制锻造。

    这两座翁城也是龙城的显化,被魔军和北疆妖部、柔然无时无刻的不在祭炼,强化着。

    钱晨展开皮囊飞向门户,内中一道黑沉沉的城门虚影封锁住了一切空间。

    钱晨虽然有办法遁入进去,但这次他潜入进来,却有着正经身份,当然用不着偷偷摸摸,随即往翁城一落,将最里面月魔的皮囊显化出来。

    那城中的一尊魔将,浑身包裹在铠甲之中,铠甲臂膀上的狰狞兽首两只眼睛显露血红的凶光。

    他看着那人皮翻卷,露出一个脸色苍白,气质斯文,宛若文人雅士一般的男子。

    嘴角勾勒一丝冷笑,道:“原来是月魔宗的老弟?”

    钱晨顶着那月魔宗真传的皮囊,以他的《月魔画皮经》造诣,任由何人也无法说此人不是原来的那人,便是原主来了,只怕也要怀疑自己才是冒牌货。

    他刷一声的打开一把折扇,上面描绘了数尊男男女女,却都体型奇怪,就好像人皮摊开一般。

    “怀荒镇有重要军情回报!开门,我要进去……”

    钱晨拿出此人的习惯态度,简明扼要道。

    “月魔宗高翎!”

    魔将对了对身份,道:“嗯!大天魔已经知道了你月魔宗的惨败,武川镇之谋,乃是此战的核心,你们月魔宗喊的厉害,什么是我非我,皮囊魔道?怎么真正做起事来,那么不顶用?”

    兵戈道乃是九幽天魔宗分出来的一支,或者说,就是慕容垂以当代大天魔的身份,拉起来的一支势力,虽然实力不弱,但历史却浅薄的很。

    月魔宗的修士一贯以自己悠久的历史和魔道正宗的身份自傲。

    兼之月魔宗修习的魔道讲究他我之辨,最喜欢的就是顶替其他人的身份,所以性格多变莫测,一贯同兵戈道的兵家修士没什么交情。

    这把守门户的魔将,更是慕容垂最信任的慕容家的人。

    而钱晨夺取皮囊的这高翎,却是北方另外一大族渤海高家的子弟。

    双方立场,除了魔道之外,竟没有一点相同的地方,

    也是两看相厌……

    “哼!折了几个魔头就算失败了吗?那些顶替皮囊的魔物,在我月魔宗只如奴仆一般,真正的机要军情,都在我脑子里。”

    钱晨冷冷道:“打开门户,我自会禀告给宗主!”


    钱晨皮囊一卷便飞入龙城之中。

    刚入龙城,便有一股腥臭从远处传来,那混杂着膻味和些许血腥的骚臭,却是位于龙城的东北的一角,那个方向隐隐有着嘈杂的嘶吼声和滚滚的妖气传来。

    一群身穿乱七八糟的皮毛,系着辫子的胡人被一根黑锁系着,有数名骑着白骨马的魔军驱赶,朝着那个方向而去。

    其中男女老少尽数啜泣着,还有人战战兢兢几乎不能行动。

    但在那根法器黑锁的捆缚下,不由自主的迈开了脚步。

    这些男女多是老幼妇孺,成年男子极少。

    一只獠牙中残留着血红的肉丝的白毛巨狼突然翻身落下,狞笑着:“今天的口粮怎么那么晚才来?”

    “而且都是这些没嚼头的,老的干柴一般,便是妇人也不够肥美,小的只会哭,别拿这些骚胡糊弄我们,精气空虚,血气混杂,哪有中土的人口好吃?”

    啸月部的妖狼不满的散发出滚滚煞气。

    一时间被黑索捆缚的老幼具都屎尿齐下,臭成一片。

    若非黑锁摄了他们的一半魂魄,只怕就要有人肝胆俱裂,吓死在这小山一般的巨狼腥臭的咆哮之下了。

    押送的魔军小校,覆盖头面的盔甲之下不知是什么表情,但声音却冷硬道:“武川还没打破,只有这些杂胡部落,想要中土的人口,你们打穿六镇,自己抢去!”

    “这些人口已经是我们和柔然辛苦讨来的,青壮都被他们索要走了,剩下就这些,爱吃不吃!”

    “我们的族人,帮你们攻打六镇,用性命去耗他们的刀箭兵甲,你知道历年来多少妖死在那六镇城下,向你们要点人口就推推拉拉,昔年北方十六部之乱的时候,老子可曾吃过那么老的肉?”

    “便是中土世家大族我都吃过,修为精纯,灵情充沛,便是那三魂七魄都雄壮的很。”

    “那时候我抓住了渤海高家的一个女子,那吃起来,肉身丰腴口滑,魂魄更是精纯,尤其读书无数,其中蕴含的智慧,让人灵智大开,这辈子我就吃了那么一个,念念不忘啊!”

    妖狼露出狰狞的笑容,滚滚的妖气夹着腥臭,隐隐的吞噬着面前那些杂胡部落中老幼的人气。

    伴随着它口鼻呼吸,一道道白色的精气从那些捆缚的人口身上飞出,向着它抽动的鼻孔而去……

    “什么渤海高家?”

    一个平静温和的声音突然在妖狼的耳边响起,道:“能跟我说说吗?”

    “你特么又是哪来的……”

    妖狼抽取灵情和精气被打断,恼怒的抬起头。

    却见一只苍白纤细的手按着它的鼻子,锋锐如刀锋一般的指甲抵着敏感的鼻端……

    那个平静,淡漠的声音来自一个一席黑衣,宛若皮囊一般轻飘飘的身影,他缓缓落在了妖狼的鼻子上,任由狼妖绿油油的瞳孔缩成一条线。

    下方押送人口的魔军,出面道:“你是何人?大天魔有令,龙城之中不得闹事!”

    “我可没闹事……”那只手指缓缓的划过妖狼的鼻尖,听那人温和道:“只是有人提到了渤海高家?昔年高家遭逢大难,所以才成为河北世家之中,最为痛定思痛,转走兵家道路的一家呢!”

    “好不容易才出了个元神真仙,我记得他证道之时,去你们北疆,杀了十六只大妖吧!”

    “没想到,还有一个漏网之鱼……”

    身后把守门户的魔将也发现了这里的小骚动,慕容氏的魔将凝重道:“高翎,你不要乱来?”

    他声音冷硬道:“北疆妖部可不是你月魔宗可以惹得起的!坏了大天魔联合三家的大计,别说你高家,便是月魔宗也担当不起。”

    “嘻嘻……我魔道从来不讲究谁惹得起,谁惹不起。”

    钱晨在露出獠牙的妖狼眼前轻轻道:“而且,高氏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一个兵家淘汰下来的残渣罢了!”

    “怀荒镇有一个高敖,他才是高家未来扛鼎的子弟啊!”

    妖狼从喉咙里翻滚出雷霆一般的怒吼:“你真把我当盘菜了!”

    这时候,钱晨右手探在妖狼鼻端的手指挑破一丝鼻头皮,然后用两根手指捻着皮一扯,顿时间裂帛之声从妖狼身上响起,一道刀口从鼻尖一直划过腹部,贯穿到了尾巴底下。

    “你的皮,我很喜欢!”

    巨大的妖狼皮被一掀而起,血淋淋的狼躯暴露出来,从尾巴到狼头,一张完整的,足以覆盖方圆十里的狼皮就这么被撕了下来。

    血红的肌肉和血管暴露在外的狼躯,痛的浑身都在颤抖。

    它张开口,朝着半空中的钱晨撕咬而去。

    狼皮缓缓落下,钱晨钻入其中,顿时间,充气一般,一只同样大小的妖狼皮囊充盈了起来,空洞洞的眼睛后面,是无穷的饥渴。

    随着狼口撕咬,它将真正的妖狼一口一口,撕扯着,吞下腹中。

    “嗷嗷嗷……”

    凄惨的狗叫声渐渐低落,慢慢消失无声。

    随着空地上的狼皮缓缓抬头,空洞洞的眼中突然燃烧起绿火,一根血红的舌头从狼口中伸出,舔舐着嘴角的猩红的污血……

第二十六章崇恶欺善穷奇兽

    “住手!”

    押送人口的魔军小校连忙阻止,但依然喊得太晚了。

    把守大门的慕容家的魔修更是面色阴沉,凝重的看着‘高翎"。

    钱晨将妖狼吃下后,皮囊下犹如充了气一般涨了起来。

    远方北疆妖部群妖也察觉到了这里的变故,一尊穷奇妖王飞扑而来,身上滚滚的妖煞之气犹如黑风夹带血丝一般,所过之处一股无匹的凶残压力,让人战栗在原地。

    “尔敢杀我们北疆妖部的人!”

    那只穷奇凶狂无比,太古四凶之一的凛然煞气带着来自血脉深处的威压,笼罩了此地的所有人。

    巨狼冲着狂奔而来的穷奇,张口咆哮,一种吞噬一切的凶狂笼罩了那穷奇妖王。

    巨口之下,獠牙一点一点的长出,唯有喉咙后面的一片黑暗,空虚无比,带着一种填满皮囊下空洞的贪婪,带着一丝索求魔刀填补自身空虚的魔性。

    比起啸月天狼原本的吞噬太阴的神通,还要更像妖魔的本命神通!

    穷奇妖王原本想要以自身的妖煞混合恶逆不善的本命神通,将那敢于冒犯妖部的人一举灭杀,但面对那月魔宗的小魔头转眼间就将啸月天狼的神通化为己用,转头来对付它。

    穷奇本性之中欺善怕恶,崇恶食善,服谗搜慝的本性却发作了!

    那插翅魔虎,还长着两根牛羊犄角一般的凶兽,瞳孔收缩成针一般,谨慎的退后垫了两步,低声道:“你为什么杀了他?你们魔道就是这般对待盟友的吗?”

    披着啸月天狼皮的钱晨不得不收敛了一点魔性,毕竟他得扮演好高翎的角色……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外牙膛,狞笑道:“盟友?难道你就没有想吃掉我们吗?你还是穷奇吗?他们这么讲规矩,你不狠狠的欺负他们,凌虐他们,跑来问我一个魔头为什么要吃盟友?吃掉弱小的魔,让它为我贡献,不是应该的吗?它弱小,就应该被吃……你还是不是穷奇啊?”

    穷奇妖王竟无言,因为那就是穷奇一族的逻辑啊!

    遇到杀戮无度,凶残可怕的恶人,就要帮助他们,遇到有恩自己,善良仁慈的好人就要狠狠欺负,吃掉他们。

    崇恶食善便是太古四凶之一穷奇的本性。

    遇到弱小的,就吃掉它,在穷奇一族的理念来说,一点错都没有。但是……穷奇艋靥一时竟无言以对。

    这魔头说的该死的有道理……

    而且他太凶太恶了,让穷奇心折,穷奇艋靥都已经开始不停垫脚,想拿毛茸茸的大脑袋蹭上去了。

    遇到邪恶,它们就像大猫遇到了猫薄荷一般,完全无法抗拒。

    “好吧!就算吃了它你有道理,但……”

    “什么叫有道理?”慕容家的真魔听不下去了,指着钱晨呵斥道:“穷奇妖部乃是我兵戈道大天魔的贵客,你不过是区区月魔宗的真传,一言不合竟敢在龙城杀人,冒犯了大天魔的军法,便是我今日斩了你,谅你月魔宗也无话可说!”

    “桀桀桀……”

    钱晨将心中的恶念收敛了七分,只留下微不足道的三分道:“区区月魔宗真传?”

    “慕容家的小狗,你好好想一想,你得罪不起北疆妖部,难道就得罪的起我们月魔宗吗?兵戈道是什么东西,不过仗着大天魔的一点威势而已。我月魔宗可不是你兵戈道的附庸……”

    “宗主肯出手参和,乃是看在九幽道大天魔的面子上,和你慕容家又有什么关系?”

    “一群丧家之犬,仗着大天魔就敢对我们指手画脚?”

    钱晨皮囊一卷,巨狼骤然化为一张巨大的皮囊然后朝着一点飞速的旋转,吸入,只是瞬间便化为一位面色苍白的文士,缓缓扇着扇子,冷笑道:“别忘了!北疆妖部只是大天魔请来的一群狗,我们月魔宗才是真正的计划关键所在。为了一群不用脑子的狗,得罪了真正执行计划的关键人物,大天魔知道了!会不会让我扒了你的皮呢?”

    “你……”慕容氏的魔头眉头一挑。

    但穷奇马上将目光转了过去,目中的贪婪和狠厉让慕容氏后背发凉。

    “你怕了!”穷奇嗅着他心中过的畏惧和恐惧,脚下虎爪一步一步的朝他逼近。

    “懦弱……”

    穷奇发出幽幽的低声,围绕着慕容氏打转。

    “你有什么毛病!我才是站在你这一方的,而他刚刚杀了你们的人!”慕容氏的魔头快绷不住了。

    穷奇听闻恍然了一刻,它转头去看钱晨,但那皮囊之下铺天盖地的凶残,杀意和邪恶,让它双腿战栗,畏惧的退后了几步。

    穷奇臣服邪恶的本能,让它无法抗拒钱晨的凶残,霸道,狠毒和颠倒黑白!

    “他说的有道理……恶人就是应该欺负、掠夺,杀戮,以别人来取乐。你不够恶……”

    “你心中软弱有畏惧,而他,强大!”

    “他想杀了我,他已经在用月魔画皮经模拟,拆解我穷奇一族的思维。”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看着第一刀的刀口如何下最好。他真的想要拔了我的皮!太凶残,太邪恶,太卑鄙,太疯狂……不顾一切,视我为鱼肉……他想杀了我们所有人,他的心中是毁灭而邪恶的无穷欲望!”

    穷奇忍不住臣服道:“他是魔中之魔,真正的魔头!”

    “我,我实在无法抗拒他的命令……现在他想杀了你,而我……”

    “我想跟随他虐杀你……我已经看到了你的死法,你的恐惧,啊!多么完整的皮囊!”

    钱晨缓缓落在了穷奇的头顶,锋锐的指甲探出,缓缓划过它的脑瓜皮,强烈的杀意和暴虐让穷奇四肢趴下,忍不住臣服。

    “慕容家的小东西,你要明白,我魔道没有顾全大局这种说法,只有凌驾、威压、控制、用恐惧驱策他们。”

    钱晨冷冷道:“攻破武川,是你慕容氏大天魔的大局。”

    “因为他曾纵横不败,我月魔宗才肯同他商议大事,但是他将我月魔宗驱策的犹如奴仆,而你们对于北疆妖部又如此软弱。那我就不得不提醒你们,何为月魔?”

    “月魔就是掠夺,替代,主宰,是内心中对他人的贪婪!”

    “北疆妖部有的东西,给我月魔的一分也不能少,因为我们无可替代,我们才是大局!”

    慕容家的魔将脸色凝重道:“别忘了,这是在什么地方!你就不怕大天魔怪罪吗?”

    “哈哈哈……你是在提醒我们背叛吗?”

    钱晨放声大笑:“是你们自己露出的软弱!慕容垂很厉害,但你们差远了!既然你们能为大局忍了北疆妖部,那就应该忍着我月魔宗!在我魔道,软弱是最没有用的东西!”

    皮囊一卷,钱晨瞬息出现在那尊慕容家小校之前,一只手扼在了他的咽喉。

    凑到他耳边,钱晨低声道:“让我来为你演示,如何驱策妖魔吧!”

    “杀了他们!”

    他冷冷道,一张巨狼的皮囊从穷奇的头顶,缓缓覆盖而下。


    显露獠牙朝着魔军小队扑了上去。

    慕容氏的魔头刚想要反抗,就被钱晨抓着下巴,扣着眼睛,让他清楚的看到麾下的魔军被穷奇撕咬,一个个的虐杀,便是同为慕容氏的一尊副将,也在惊慌失措中被穷奇吞噬。

    “很好!”

    钱晨放下了手,打开扇子,微笑道:“这下,双方扯平了!”

    “我魔道杀了他北疆妖部一只结丹妖王,而他穷奇也杀了我们魔道不少人……双方互相都有个交代。”

    扇子朝着那一众战战兢兢,被这里的厮杀变故恐惧的无以复加的杂胡老少一指,钱晨平静道:“这些人归我了!”

    随即,啸月天狼的皮囊从穷奇身上落下,将那些人一卷,吞入了腹中,然后化为一只巨狼跟在钱晨的身后。

    那只穷奇释放了心中的恶意,终于暂时清醒了一丝。

    它对钱晨再无半点反抗的心思,只有一种刻骨的依赖,那极度邪恶的感觉让它迷醉,甚至有一种想要把钱晨带回去,在妖部之中大肆杀戮的感觉。

    “杀……杀……杀……”

    穷奇口中涎水流出,宛若痴狂。

    “过来!”

    钱晨远远的朝着它喊。

    它小心的低下头,紧紧跟在了钱晨后面。

    北疆妖部的其他妖族,皆压抑着心中的怒气,但也有几分习惯了。

    穷奇部这种痴迷恶人,臣服邪恶的习惯,早已经坑过它们无数次,但这是它们诞生便有的本性,着实难改,所以能证道元神的穷奇,必然是极恶之辈。

    只有用自身的无上恶念统御了自己,凌驾于本命神通之上,才能成就不磨。

    慕容垂立于龙殿之上,冷冷的俯视着这一切,他心中并未有什么情绪,见到钱晨的狂妄,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穷奇妖圣冷冷一笑:“有意思!”

    “算尽了我穷奇崇恶厌善的本能,亦看破了你魔军的软弱无能,月魔宗亦有不可小视的杰出后辈啊!慕容垂啊,慕容垂!看来你这只魔军刚刚练成不久,被人看破了内里的无能和虚弱啊!”

    “是不是魔道种子,还得看待会他能不能从我手中活下来!”

    慕容垂平静道:“若没有证明自己的价值,那么他就要为他的冒犯,付出代价了……”

    “魔军终究要在血和火之中锤炼,如今它们刚刚成胚而已。等到他们在这场战争中活下来,自然便可堪造就了!”

    来到龙殿之下。

    钱晨终于真正见到了那名传千古的大天魔——慕容垂!

    他高高在上,冷漠的眼神看下来,一层层的穿透了钱晨的皮囊,一直到高翎那一层,连同五脏六腑一并看透了。

    这种穿透皮囊的目光,对于终日藏于人皮之下的月魔宗弟子来说,不亚于凌迟。

    因为身披的皮囊越多,便越缺少安全感,这种虚幻的不安全感掩饰在一重重皮囊之下,几乎成为了根深蒂固的魔性。

    但钱晨没有,就算慕容垂看穿了他,倒霉的也不会是他,而是这龙城之中的其他存在。

    道尘珠落下,慕容垂大概能带着龙城遁逃,但也仅此而已!

    而钱晨,不想让龙城,更不想让慕容垂逃。

    “参见大天魔!”

    钱晨平静道。

    “你胆子很大,可知龙城之中不可任意杀戮,乃是军令!”慕容垂冷冷道:“违背军令的人,我一般会把他挂在龙城之外,用魔火点燃他的魂魄,烧灼到天荒地老。”

    “你若从另一个方向入城,便能看见那些挂在城门上的焚魂戾魔。”

    钱晨平静道:“还请大天魔先杀尽慕容家!”

    慕容垂冷冷道:“你说什么?”

    “违背军令者莫过于覆军!大天魔的魔军,也不过是另一个慕容家而已。昔年参合坡一战,大半是慕容氏内乱而无能,今日犹然以慕容家为军中骨干,而其中得力者尚且不如原来。不杀尽他们,还留着何用?”

    “我观大天魔之败,一在于不能团结魔门同道。”

    “二在于不能控制好家族,竟然让军家一体,岂能不败?”

    “三在于赏罚无能!”

    “我潜伏怀荒镇,观镇中少年英才多矣,虽然兵甲不足,与长安素有间隙,阳神镇守和几个阴神大修士庸庸碌碌,但其下层兵家修士杰出者层出不穷。”

    “若是能攻破六镇,收拢其心,才能匡扶我魔道大业。”

    “但如今魔军已成,内中充斥着都是无能自大的慕容氏,魔门同道如何能心服?而六镇的兵家种子投靠魔道,又有何前途可言?所以杀尽慕容氏,尚且有重振之机,拖延下去,这一次只怕是大天魔最后的荣光了!”

    “哈哈……”慕容垂反倒是笑了:“小小月魔,也敢评价与我?”

    “我之所以来见大天魔,便是因为宗主已经去了武川,夺取了镇守真人的皮囊,潜伏在内,武川看似翻掌而下,实则全系于我月魔宗。”钱晨平静道。

    慕容垂平静的抬头:“所以你以为这能威胁我吗?”

    “我以为大天魔应该问,我是如何知道的?毕竟,宗主并未将此事告知我们,更是留了几个皮囊在龙城之中!”

    慕容垂淡淡道:“那么你是如何知道的?”

    “此次情报中所知!”

    钱晨低头道:“如今镇守怀荒镇的拓跋家老夫人乃是昔年杀死魔心宗圣女,夺去我月魔宗画皮经传承的那位拓跋皇后!”

    “也是她看穿了我月魔宗潜入怀荒的画皮魔……”

    “怀荒既然已经发现了武川镇出事,六镇大阵的联系被切断,我都能猜出来武川镇守可能出问题了!拓跋老夫人必然也能猜到,而且,镇守洛阳的佛门律宗元神真仙已经赶到了平城,就镇守在抚冥镇、柔玄镇后。”

    “武川已经成为了一个巨大的陷阱,待到武川镇破,魔军突入,东西两侧便犹如铁钳夹来,要将魔军钳住。”

    “这不是你应该管的事!”慕容垂神色冷冷道。

    “此番我在怀荒镇,只打探到了一个消息。”钱晨平静道:“有至少一只上古铜雀,来到了城中!”

    慕容垂这才脸色微变……

不好意思,请个假

    前两天去游泳,应该是阳了!现在感冒发烧昏昏沉沉的。

    本来说睡起来去码字,但是试了两次,爬不起来,只能请假了!

第二十七章魔性根源道种法

    “我很好奇,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慕容垂缓缓抬手,高翎便毫无还手之力的被他摄来。

    滚滚的天地元气化为一只巨手,将高翎捏在手心,一瞬间慕容垂眼中的元神便透过目光穿过了高翎的眼睛,那一重重的皮囊被目光贯穿一直烙印到最核心的高翎本体之上。

    “啊啊啊啊……”

    高翎惨叫着,被那道目光穿透神魂,一直看到了真灵之上。

    慕容垂目光留下一个烙印,将内中的所有记忆缓缓浏览过。

    他看到高翎潜入拓跋府从拓跋焘那获得了一些情报,然后却被拓跋老夫人看穿身份,在高翎不知不觉间,拓跋老夫人以魔心宗的《道心种魔经》在其体内种下了一粒魔种。

    慕容垂随手一挥,将高翎垃圾一般的扔下了龙殿。

    他只是平静道:“原来城中还有魔心宗的阴神修士,是那位曹氏废后!如此你被人在心中种下魔种,倒也不能算是太废物。”

    “毕竟,魔心宗最为克制你们月魔宗……”

    旁边的穷奇大圣露出一丝狞笑,道:“不知死活的小东西,真当大天魔这等尊号,是弄着玩的吗?”

    高翎缓缓的爬起来,在周围群魔众妖冷笑的神色中,眼神缓缓冷了下来……

    旁边的穷奇妖王看到他如此软弱,便张口衔住他一条胳膊,狞笑着将他拖入了黑暗中。

    慕容垂只是冷冷的俯视这一切,虽然高翎有些本事,但他既然敢杀妖,那就看看他能不能,又是如何能度过穷奇部反噬的这一劫了。

    既然敢于触怒大天魔,这便是自己对他的考验……

    龙城之中的阴暗角落,穷奇心中欺善怕恶的本性高炽,亮出獠牙便要朝着高翎的咽喉撕咬下去。

    但这时候,高翎只是微微抬起了手,原本的狼狈和被慕容垂一击打碎的桀骜却已经褪去,一种让它战栗的感觉再次浮起。

    穷奇嗷呜一声,像只乖顺的小狗一般趴了下去。

    任由那只手抚摸自己的头颅,狰狞的虎首乖顺的像一只猫……

    高翎睁开了眼睛,这一次他的瞳孔缓缓分裂成两个。

    一个是凝重严肃的眼神,另一个却是一种深深的魔性。

    凝重的眼神被魔性的瞳孔挤在了眼角,就像一双斗鸡眼一样。

    “为什么不装的像一点?你明明披着我的皮囊,拥有我的记忆、意识等等一切。论起来,只要把我放出来,你就是我。根本不会被慕容垂看穿……”

    数十层皮囊之下,高翎缓缓开口道。

    “有趣……”

    钱晨平静道:“之前那只啸月天狼说它吃过高家的女子,你心中的愤怒并非伪装,我的意识本心微微投射,只是做出了你如果魔性更深的反应。可你明明又深恨自己出身的家族……”

    “第一次披着别人的皮囊,宛若你中有我,我却凌驾于你的本心掌控一切。”

    “还挺奇妙的。”

    高翎凝重道:“你是故意被慕容垂看穿的?”

    钱晨的瞳孔透过那数十层皮囊,重重叠叠无数层的眸子看了出来,目光落在穷奇身上,让这只恶兽呜呜的叫着,恭顺的低下头来,任由他盘起一条腿,另一条腿舒适垂落,坐在自己的身上。“你可知道,为何慕容垂以大天魔召集魔道,你们月魔宗是第一个来的吗?”

    “为何他如此信任你们,让你们承担攻陷武川的重任?”

    钱晨一边闲散的说着,一边随手给胯下的穷奇梳理毛发,但这只恶兽只是战栗……

    高翎不解道:“为何?”

    “因为月魔宗是属于慕容垂的!真正,彻底的那一种属于。你们的宗主,应该早就被他炼化了!”钱晨由衷的笑了起来。

    “甚至连你,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他的一部分!”

    被他的眸子挤到眼角的瞳孔微微一缩!

    高翎凝重道:“不可能!大天魔虽然在魔道之中地位极高,但是魔门每一只道脉都是掌握在其源头手上,根本无法夺取。慕容垂便是因为不欲被九幽杀伐魔道掌控,才以大毅力斩断前路,出来分创了兵戈道!”

    钱晨缓缓解释道:“魔道的每一支,都是归属于其后的源头道果。”

    “你们所修的法,所炼化的魔头,在魔道之中所走的每一步,都烙印在那枚道果之中。你们就是魔君道果的一部分显化和承载,当然抵抗不了源头的收割和操纵。”

    “尤其是九幽道!背后的九幽魔祖继承了九幽道果,却将自己的本体分割成了九份。”

    “魔识、魔心、大黑暗、魔尸、天魔……”

    “祂的每一份身躯都是一枚无上道果,归属于其根本源头——九幽魔祖,故而牢牢的掌控着你们所有九幽道魔头!甚至整个九幽,便是祂的躯壳。”

    “杀伐魔道,虽然也属于九幽魔道,但却并非魔祖九果之一,只是核心九道之外的三宗之一。”

    “而外三宗乃是九幽魔祖的兵器法宝所化的三大道果——杀伐!阿鼻!清浊!”

    “如此,核心九道和魔外三宗,便是九幽道十二支正传。”

    “而你月魔宗,却是十二支正传之外的别传之一。这还要归功于昔年月魔宗祖师偷偷潜入九幽,代替了一尊九幽神魔之后,又意外遇到了九幽魔祖的一尊化身,被其传授魔道,修成了月魔!”

    “但你可知道九幽魔祖是如何造就月魔的?”

    “他的那尊化身,让给你家祖师剥了皮,披在身上后便成就了月魔,祂成为了九幽魔祖的一尊化身,但又不是九幽魔祖的一尊化身!这就是九幽魔祖给祂的考验——能否替代魔祖的一尊化身而保持‘自我"。”

    “结果月魔通过了这次考验,成为了九幽别传之一。”

    “至于为何慕容垂能越过月魔的道果,控制你们……能被道果控制,当然同样能被道果夺取……”

    高翎的瞳孔微微颤动,内中的目光震撼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唉!你就是我啊!”钱晨感叹道:“用佛法剥皮还是有意思的,穿在身上居然有‘分别心",你明明只是一道名相皮囊,分别心一起,我们两心之间居然有差异……有了差异,看法就不同。明明你就是我,却还要问这些本来你就应该知道的事情。”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有助我领悟佛法。”

    “参悟如今,你是高翎,属于慕容垂,却又是我钱晨的奇特状态!”

    高翎冷汗流出,头发已经湿哒哒的。

    “道果……你说,慕容垂已经证得道果?”高翎神色凝重。

    钱晨更奇怪了:“‘道果"这等概念,根本不是‘你"应该知道的。所以你就是我,但你若知道道果,又不应该问出这等愚蠢的问题,所以你和我有差别。”

    “分别心果然奇妙无穷,我们看同一个事物,却出于不同的‘心"而有了差别。”

    “差别之间,心便会动起来,这是一种‘动性",也是我如今向‘自己"解释的一种源动力。”“我向‘你"解释,来满足我的心……”

    “我知道了!原来我剥下你的皮,之所以能填补我内心的空虚,便是因为你我的心有分别,有分别就有落差,有落差心念就会动起来,而滋生情绪,如此就满足了我一部分的人性。”

    “这也是一种本心需他心依托的体现。”

    “也模仿了我和太一的一部分存在方式……”

    “按照佛法,太一封闭在道尘珠内后,他的人性中必然存在的动性,在绝对封闭的状态下创造了分别心,使他对一个事物的看法有了改变。又因为分别心渐渐滋长,才塑造了‘我"!所以我的根源是‘动性"!”

    太一温和道:“所以,不要再污蔑我了!钱晨!”

    “你才是魔性的根源……”

    “因为我处于道尘珠绝对封闭之中,但脱离了太上之后,我必然会向魔道堕去,而我的心向着魔道堕去的动性,使得一部分‘本我"与‘真我"产生了分别,这种分别依附在道弱的无限可能之中,塑造了你!”

    “所以我才是魔性的根源!”钱晨掐灭太一的声音,平静道:“你是太上的人性,所以你脱离太上这个道本身后,必然堕入魔道,走向太上的反面。人性之因,产生魔性之果,这落差便有动性产生,因为需要一个力推动你的人性朝着魔性堕落,而这种动性依托于道弱的无穷可能,就产生了我?”

    “太一……不,你也只是我的分别心!”

    钱晨再次掐灭了这一差别心,这是盘古道果在未来对他的吸引,他和太一魔祖合一成为其过去的动性所化。

    已经精神分裂的钱晨再次向‘高翎"解释道:“慕容垂当然没有成就道果!魔君岂是如此轻易就能成就的?但他也不愧是魔道大天魔,他凝聚了一颗全新的种子,种了下去,发出了芽!如今正准备开花……”

    “原来是三花境界的元神!”高翎恍然道。

    元神之后的道路,由凝聚道种开始,种道,三花,最后才是结出道果,成为道君。

    钱晨微微摇头:“不是一般的三花,他的道种是全新的!我原本以为他和历代大天魔一样,所炼的是战争道果,亦或是杀伐,兵戈?这些路前方已经有人了!”

    “战争道果并不唯一,但圆满的战争道果却是唯一的,所有走这条路的人,都需要相互铲除和自己争夺道果生长空间的同道,杀死同路之人,炼化他们的道果,这就是大道之争,十分残酷!”

    “而诸天万界之中,战争道果已经有人圆满,道君之争已经结束了!”

    “所以,日后兵家会渐渐衰落,就算证道元神,凝结战争道种,也不过重复别人的路,将自己修成他人的化身,应身!”

    “可慕容垂……他给了我一个惊喜,他的道种是全新的,走到尽头的道果还不存在。若是有人能以此道种修成道果,那么他将在道争之中占据极大优势,可以不断设法培养、吞噬后来者,培育道果直到圆满!”

    钱晨目光之中显露一丝欣喜:“如今我缺的就是道果!”

    “所以你才故意漏出破绽,让他出手,暴露了自己的道种?”高翎诧异。

    钱晨微微笑道:“我已经知道他为什么急于掀起这场战争了!因为他的道种已经开花,而其他小世界远远无法满足他道种开花的‘营养",唯有大世界,乃至地仙界这等诸天的本源,才能让他的道果顺利开花!”

    “唔!这也是我一开始没有发现他的道种是全新的原因。”

    “地仙界没有天界,道种只能种在灵宝之中,或是以身种道,寻找依托太难了。”

    “毕竟没有天界栽种道种,汇集万道滋养修行,几乎不可能证道道君!慕容垂便是遇到了瓶颈,只能来地仙界掀起一场浩大的战争帮助自己突破!”

    “说了半天……”高翎不满道:“慕容垂的道种究竟是什么?”

    “我想想……掠夺?外我?强夺?”

    钱晨依靠着高翎皮囊上慕容垂目光留下的那枚‘烙印",感悟着其中的道韵。

    “应该是征服!”

    “此道种名为征服,异日结成的道果,便是征服道果!”

第二十八章欲剥之皮姓慕容

    高翎目光沉重:“知道了道种又能如何?击败慕容垂对你来说或许并非难事,但是想要剥夺道种,那就太难了!”

    “几乎不可能!”

    “道种乃是修行者自我扭曲大道而成,与自我的纠缠极深!”

    “元神之后才能以无极之力,用自己的一切扭曲大道,凝结成种。它本因自我而成,如何能被其他人剥夺,除非以天魔夺道之法,将他的一切都夺走!”

    高翎看向钱晨的目光,如同看一个疯子。

    “我知道为何我的本性如此渴望吞噬你了!”钱晨依旧在剖析着‘自我"。

    他看向高翎的目光奇异:“原来我性格如此恶劣,喜欢‘显圣"。渴望智慧、知识、大道的背后,存在着炫耀智慧、知识、大道之心,故而我心需要‘愚蠢"、‘无知"、‘傲慢"的他心来依托,以满足一个名叫‘装逼"的过程!”

    “原来我竟是如此低俗之人!”

    钱晨已经发现了高翎吸引他的人性是什么了。

    他一边揣摩着这种自我的‘分别心"如何向他我转化情绪,产生动性,然后由这种动性满足自己的魔性,这种玄妙而充满魔性的过程。

    一边反省道:“所以,我是一个需要‘装逼"才能生出无穷智慧的俗人?不对,是我的本性乃是动性,只要心中产生动性,自然就有无穷的魔性衍生。而动性玄妙无比,目前来说,我只是以佛法观察了一部分,如何利用自我和他我的差别心,产生情绪和动性!”

    “但是剥人家的皮,穿上他心以产生差别心,继而生动性,以长魔性……”

    “这本身就太魔性了!太邪门了!这佛法怎么越修越邪门,一定是佛祖的底子不对!”

    钱晨对着被自己剥离名相皮囊的高翎,倾诉道:“道种的确等闲无法剥夺,嗯……以外物辅助凝聚的除外,毕竟除了足够强大的自我可以凝聚道种,足够多的自我也可以!”

    “两种凝聚道种的方式!”

    “一种是元神爆发,太乙道果之中无数‘真我",那一点一点微弱扭曲大道的力量重合,最后完成大道彻底的扭曲,闭环,诞生道种。”

    “另一种是足够多的‘他我"重合,在相互排斥、吸引和扭曲之中,用众人之力,借助差别心的无穷动性,或是愿力?念力?信仰?也可以慢慢扭曲大道而成道种。”

    “前者是个人现实对大道法则的扭曲。”

    “后者是信仰、合众、浊染、灵情等等,借助众生之力对大道的扭曲。”

    “前者是根本道种!后者在古神时代便是业位,神格,神位,神箓,被称为天地道种。其中精纯者乃是大道在人心之中的映射,就犹如透过人心去查看大道,必然被人心扭曲。这种扭曲亦可化为道种,而且是先天道种,诸如时空、因果、清浊……”

    “而驳杂者,便是强自以人心扭曲大道创造法则,此为后天道种!诸如战争、金钱、桃花等等。”

    “根本道种,天地道种,先天道种,后天道种,算是四大道种分类。最上者以元神大道无穷自我,完成道种的扭曲,但却倒映天地间最为精深的种种先天大道!便是先天根本道种。夺取了天地大道的权柄,彻底圆满时相当于天地之中一尊根本大道所化的至高神祇,甚至开辟全新的法则。”

    “昆仑镜的时空道果,造化鼎的造化道果,阴阳扇的阴阳道果皆是如此!一旦被它们占据大道,便成为了天地执道的一部分,拥有在诸天万界无量众生都无法想象的神通。”

    “其中者,以元神大道扭曲道种,但最根本的大道已经被占据,只能拼凑,扭曲全新的道理,从大道细支末微的地方扭曲,诸如战争道果、征服道果,皇帝道果。”

    “最下者,借助外力,众生愿力,扭曲大道,成就道果!”

    高翎的神色惊恐道:“所以,慕容垂的征服道种,乃是自身元神以无极之力扭曲大道而成,虽然不是最上乘的根本大道,亦是一种自我现实在大道中的表达,如何能夺取?”

    钱晨笑了起来,他的目光让高翎心生寒意。

    坐下的穷奇,更是感觉到那分裂重瞳映射的无穷邪恶而战栗,直接跪倒了下来。

    “这就是为何慕容垂宁可冒犯魔道禁忌,也要暗中将你月魔宗控制的原因!”

    “因为他的征服道种最为克制你们月魔宗的道法,但也被你们月魔宗的道法死死克制。你们互为道反啊!哈哈哈哈!”

    “虽然并非完全的道反,虽然他们可能不知道道反的存在。”

    “但是这种互相克制的关系,依然让慕容垂极为忌惮,修成画皮道果的月魔,或许是世间唯一能剥夺他道种的存在。哦!现在还有我,其实佛门的几尊大能也可以!真我道果估计也行……好吧!人有点多!但他绝不敢让月魔知道他的道种存在,却是一定的!”

    高翎不解道:“你是说,月魔画皮经有可能夺取他的道果,所以他才如此忌惮?”“月魔画皮……有点困难,但它其实一宗与佛门大道联系很深的魔道法门。”钱晨平静道:“之前我剥你的皮的手法,应该就是月魔画皮宗最高的造诣了,甚至有些超出了其中的道理。毕竟皮囊之中的空性,却是只有用佛门中观宗的佛法去反证,才能得到的成就!”

    佛门的中观宗十分奇怪,其佛法乃是在辩驳,在反驳其他佛门大法之中印证而出的。

    它的成就之法,是先修其他佛门大法,然后对其做空,得其空性,所谓是遮非表,否而成道,摒弃佛法之实而求其空。

    钱晨便是用了其中的道理,对月魔画皮经做了证空。

    将月魔画皮经所修的‘我",分为三支。

    其中皮囊为名相!名既是万物之表,亦是心识万物之色相。

    诸如认识一块石头,摸上去坚硬,‘坚硬"便是其名,看上去黝黑,‘黝黑"便是其名,最后种种对于石头的认识、概念聚合在一起,成为了一个浮起来便能概括那个概念的念头。

    就是石头的名相。

    而剥去皮囊,暴露的存在为实相!

    其实,乃是不由心感知,就像石头如果没有触觉,便不知道其‘坚硬"但就算不知道其坚硬,石性却依旧存在,剥离了‘名",暴露出来,不因心而成的东西便是实。

    其存在,便是实相。

    名,实皆去,剥离名相——石头因心而生的种种概念,剥离实相——毁灭石头的虚假本性。留下的皮囊之下,空空如也的东西,就是真如——空性。

    钱晨将月魔画皮经化为佛法,便是剥离皮囊化为名相,脱离实体化为实相,然后用皮囊之中空空如也的真如,证出空相来。

    将好好一门中观论证佛法,一门好好的月魔画皮魔法,修成了如今这般诡异的样子。

    高翎便是可怜的名相。

    高翎这个存在一切的皮囊,记忆,意识,一切因心而来的表征所化的名相皮囊,被钱晨披在了身上。

    因为手艺实在高超,甚至连心都被掀了下来,化为了钱晨本心外面的一层皮。

    便是慕容垂感觉不对,以征服道种烙印夺取了高翎,也无法察觉藏得最深的钱晨实相。

    高翎虽然有差别心,但钱晨的实相藏在他皮囊之下,钱晨所领悟的一切,自然也会通过他的心表现出来。

    虽然有偏差,但这种偏差又和钱晨本心的认知产生落差,形成动性(魔性)。

    “征服道种便是对名相的扩大!”

    高翎恍然领悟道:“难怪你叫它征服道种,或者说外我道种,其实外我道种更为贴切……”

    “那是因为我如今持着佛法!”钱晨反驳道。

    高翎却没有理会他,喃喃道:“外我,便是‘我"的最大轮廓,既是‘我"的外延,是一种论证,论证最大的我是什么样子的!我的念头是我,我的想法是我,这是最根本的‘我",若我赤裸裸而来,我的名字是我,我的身体是我,这是我的外延……”

    “若是我穿上衣服,衣服是不是我的一部分呢?”

    “若不是,那皮囊为何是我的一部分,衣服难道不算一种皮囊?他人眼中的我,难道不是我?”

    “他人眼中的我是我,那我的财产,我的物品,我的东西,自然也是我。”

    “对于一个皇帝来说,那么我的国土,我的子民,是不是我?”

    “一旦外我最大化,我的边界达到极端,我心生世界,我的心所认识到的一切皆是‘我",这便是征服道果的根本道理——论证‘我"的外延能有多大。一旦论证心相皆是我,便要以绝大的毅力和气魄,将所有的‘外我"烙印上印记,强化它们属于我的概念。”

    “最后扭曲大道,证得外我!”

    “将自身的轮廓外化,将自己拥有的一切炼化成‘我"!”

    钱晨冷笑道:“如此怎么能叫征服道果,不应该叫外我道果吗?”

    “征服道种,是外我的延伸,既论证属于我的东西就是我的外延,而什么样的东西属于我……征服!所征服的一切都属于我!慕容垂以佛入魔,以战争道果求‘我",便衍化出了征服道种这种东西。”“其道种便是外我,证道之法便是征服,将一切外延内炼为我!”

    “所以,龙城,魔军,乃至月魔宗,都是慕容垂的一部分,其元神寄托在外我之中,我们所见的那个慕容垂根本不存在,而是依魔军对他的观察,凝聚外相而成!”

    “穷奇妖部,柔然胡庭,和他联盟的种种势力,也正在被他炼化为道果的一部分。”

    “嘻嘻,这些人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被人炼化为道种的一部分。”

    “慕容垂以灵宝龙城为其实相,以魔军和其所征服的一切,属于他的一切为名相!将征服道果寄托在大天魔尊号之中,将元神寄托于‘外我"!”

    “他的外我已经炼成了大天魔之名相,一切曾经有大天魔之名的存在——武安君、李斯等等,其留下的痕迹皆为慕容垂。难怪此人为一代军神,只怕前几代大天魔留下的痕迹,都被他炼成了分身,获得了他们倒映在时光中的智慧和神通!”

    “还有他的魔军,也被他的外我炼成了名相。”

    “一切魔军之中的兵家修士,弟子,乃至战马兵戈器具,属于魔军的一切,都被其炼化为了慕容垂的一部分,包括你们月魔宗,所以你在他面前毫无反抗之力,因为高翎也属于慕容垂,乃是其外我的一部分!”

    “除去魔军之外,太乙道果之中的无穷自我,更是我的外延。”

    “如今慕容垂已经完成了一切属于我的东西,都是我的论证,以自己的元神炼化外我,囊括属于他的一切,现在他要更进一步,扩大外我,征服,征服一切!”

    “将土地化为外我,将被征服的小世界化为外我。”

    “他应该已经征服了几个小世界,将其化为我的轮廓,汲取其中的世界法则来孕育道种!如今小世界已经不能支撑征服道种的进一步成长,所以他要来地仙界,征服,将外我烙印在地仙界的一切之上,掠夺其中的法则、道韵,孕养道种开出的花!”

    钱晨笑道:“所以你明白,为什么他要早早征服月魔宗了吧?”

    “因为你们月魔宗乃被他克制,一旦征服道种烙印在你们的皮囊上,所有月魔都属于他,都是他的一部分,你们对他一点反抗能力也没有!”

    “但你们又是最克制他的,因为他的外我太大,他的名相囊括了一切,便是太乙道果中无数真我,无极之力让元神极大的爆发,也终究无法笼罩一切!无论征服道种有多么神妙,一旦自我摊开,那么控制必然不足!”

    钱晨仰头看向头顶,龙城宛若一个巨大的‘井"被天地包裹。

    而龙城,魔军,钱晨所触及的一切物质,乃至整座阴山,都被一个巨大的元神所包裹,化为那个名为慕容垂的存在!

    “这是一个巨大的皮囊!”

    “种种外相,他所征服的一切,都是一个披在外我之上的巨大皮囊,只要微微一划,便能破开一道刀口,然后解离种种名,脱落种种相,那么一撕!”

    “名为大天魔,囊括魔军、龙城、征服道种,慕容垂一切‘名"的那层皮,便会被撕下来!”

    钱晨露出一个充满魔性的笑容:“当然有点难,毕竟征服道果论证一切被我征服的东西属于我,一切属于我的东西就是我!”

    “我并非要论证这些不属于他,也不是他,这太简单了!”

    “我要论证,这些都是慕容垂,都属于慕容垂,大天魔是慕容垂,大燕魔军是慕容垂,甚至那几个被征服的世界组成的大燕国也是慕容垂!”

    “最后撕下皮囊,慕容垂就是我!”

    “慕容垂是钱晨的一部分……”

    钱晨看着自己披在身上的高翎皮囊,他已经被慕容垂征服,成为慕容垂的一部分,但现在,他也是钱晨,成了钱晨的一部分。

    他已经找到了刀口!

    从这一点切下去,破开慕容垂的皮囊,然后缓缓的划开。

    月魔宗是慕容垂,月魔宗也是钱晨,龙城是慕容垂,龙城也是钱晨。

    这样一道刀口缓缓延伸,慕容垂中属于钱晨的越来越多,直到贯穿一道刀痕,然后将一切剥离,狠狠扯下来,化为一张属于钱晨,名为慕容垂的皮囊!

    “桀桀桀桀……”

    钱晨面露微笑,缓缓摸着穷奇的脑袋。

    虎首厚实的耳朵在他手中变化万方,从高翎这缓缓切入的刀口开始,钱晨骑着穷奇在龙城之中慢慢渡步,一道血线似有似无的从虚空划开。

第二十九章邪恶道果役四凶

    看着钱晨在龙城的黑暗中缓缓而行,高翎只是沉默了少许,就开口道。

    “想要剥离慕容垂的外我没有那么简单……”

    “哦?”钱晨平静道:“这从何说起?”

    “如果真那么简单的话,我们月魔宗早就自己下手了,就算宗主早早被征服道果控制,但我们也能请九幽月魔下来。”

    “那位真正的月魔!”高翎看到钱晨还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补充道。

    “我当然知道这并不容易,若是随随便便就能来一位月魔剥下慕容垂的皮,征服道种也就不值得我看重了!事实上慕容垂能凝聚一枚全新的道种,就证明征服道种在他手中已经达到了一种极高的境界!”

    钱晨平静分析道:“想要剥掉他的皮,还要解决三个关键点,剥离三种‘名"!”

    “其一为大天魔,此尊号本就是群魔领袖,如道门天师一般尊贵,有此称号者领袖群魔,理论上任何魔头都要向他臣服!”

    高翎摇头道:“我们魔道可不像道门那般虚伪,便是大天魔也只是一个名头而已。”

    “大家表面上给个面子,暗地里说不定还要为了这尊号弄死那人。所以并非大天魔统率群魔,而是只有千古难得一遇的大魔头才能慑服群魔,成为名副其实的大天魔。”

    “昔年武安君白起能成为大天魔,是因为仙秦举世无敌,疆域囊括九州,诸多魔道不服则死。”

    “即便如此他失去了始皇帝的信任后,不还是被李斯害死,夺走了大天魔的尊号?”

    “李斯这个大天魔能驱策群魔,但仙秦一崩,又有哪个理他?”

    “慕容垂昔年五胡破关,十六国之乱时,亦是威名赫赫。诛杀佛门天王苻坚后,更是统率群魔,那时候追随他的魔宗可不仅仅是我月魔宗,至少有八大魔宗供他驱使。但龙城一战,楼观道道主击落灵宝龙城,参合坡大燕魔军覆灭后……大天魔的称号也不顶用了!”

    钱晨听闻高翎的话,也是赞同点头道:“你们魔道真是现实!”

    “但征服道果加上大天魔之名,可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不说所有听闻大天魔名号的人皆会为他提供愿力,大天魔的尊号本就是一种魔道的业位,可以借助群魔之力,原本就可以慑服群魔,甚至开启通往九幽的裂隙,从其中召唤无穷无尽的魔头出来,更能以此尊号,在九幽之中倒映神魔之躯,探索九幽之中无穷无尽的魔道,摄取黑暗,祭炼魔法!”

    钱晨总结道:“总之,大天魔这个尊号本就不凡。”

    “被慕容垂以征服道果祭炼之后,更加了不得。征服道果,一曰征,即用赤裸裸的暴力索取一切,二曰服,乃是用大道炼化一切。”

    “征是烙印、索取,服是炼化、臣服!”

    “所以大天魔尊号被征服道果炼化后,便将前几代大天魔的智慧,神通,力量炼化征服,化为慕容垂的化身。”

    “等若他一人身兼,十多代大天魔的神通法术智慧,决不可小瞧。”“而这只是其一!”

    “其二便是大天魔是征服道种的重要依托,亦是他‘外我"的一个重要节点,他统率魔道的关键所在。若是说慕容垂的外我显化成形,那么他的右手便是大天魔,左手便是大燕魔军,此为他最有力的两只手。”

    “而我们月魔剥皮,在手部的时候最要小心,一个不注意便会剥坏了这张皮!”

    高翎的神色疑惑:“依我魔道的法子,控制人,特别是下属徒儿这些弱者的方法实在太多了,可魔道脱离人控制和禁制的办法也很多,便是大天魔尊号可以控制下属群魔又能如何?”

    他的态度只差说一声——能被控制的,就不配做真魔。

    钱晨想起血嵥道人这个老倒霉蛋,便是成就元神之后,亦无法摆脱师兄血圣的控制。

    就算大天魔尊号暗中种下魔头,掌握神魂,烙印禁制——这又如何?魔道只将这当做磨砺,若是只如此简单,大天魔根本不配领袖群魔!

    非的是钱晨周天一梦,智慧道果那等级数的暗中控制,才能称得上领袖群魔!

    魔识宗的上三识乃是回归于九幽魔祖的无上魔识,下五识皆是门中老魔炼化的魔头,只有意识属于自己。魔心宗道心种魔,第一个要引来的魔种便是九幽魔祖的魔心之种。

    就连外三宗的杀伐魔道,讲究杀生大术的魔法,活人炼兵的魔体,也要内接杀伐灵宝,外被老魔暗中祭炼。

    “完整的征服道果一定是一种无可违背的大道,只要道果一转,被其征服、烙印的存在一丝反抗的余地也没有。慕容垂的意志落于你们这些属于他的存在身上,就像控制自己的身体一样简单。”钱晨也有些摸不清。

    高翎不以为意:“身体也会背叛自己,这是我们魔道最普通不过的道理了!就是魂魄,意识,乃是本心都有可能被控制,真灵也不顶用。”

    “我们魔头早就已经怀疑一切了!”

    钱晨面色古怪,这他居然无法反驳,只能说丧心病狂的魔头实在太多。

    “征服道种和大天魔尊号的结合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慕容垂既然炼化外我成道,那么他对外我的控制,一定有其别出心裁之处。”

    “我大概猜出,征服道种乃是从兵家大术之中参悟出来的,其道理的外我,同兵家修士大将如何控制自己的军队,全军一体的道理一脉相承!”

    “这种兵家道理成为了慕容垂外我的另一只手——大燕魔军的根基。唯有将其领悟,我才能把大燕魔军从慕容垂身上剥离出来!”

    “而大天魔控制你们的道理,一定源于魔道。”

    “如此兵魔合一,征服一切,才凝聚了慕容垂的核心道种,也只有破解这二法,夺取大天魔和大燕之主之名!我才能将慕容垂的‘名相"剥离下来。”

    “柿子先捡软的捏!”

    钱晨的目光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灵动,看向龙城之中驻扎偏僻的东北角,也是最为混乱,禁制监管最为薄弱的地方——穷奇部的所在。高翎凝重道:“你说过,慕容垂炼就征服道种后,这次战争不仅要在地仙界再次扎下根基,汲取地仙界的大道,同样也是想要炼化这两部盟友……”

    “这炼化却是何意?”

    “嘿嘿……”钱晨盘腿坐在穷奇背上,反问高翎:“你看看这只穷奇如何?”

    高翎两只瞳孔斗鸡眼似的朝下一撇,随即惊恐道:“兵家骑术?不……骑术都没有那么霸道,他就好像成为了你魔性的一部分,被活活炼化了!”

    “穷奇乃是太古四凶之一,血脉虽然强大,但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什么弱点?”

    “欺善怕恶,会不由自主的臣服恶人,此族能摆脱这种本性,才能证道不磨之躯!”

    钱晨意味深长道:“太古四凶昔年炼就邪恶道果,有过道争,但真正的胜利者却并非四凶的任何一位,邪恶道果将四凶之祖活活炼化,成为了太古的邪恶象征!”

    “所以穷奇一族继承了太古穷奇的血脉,自然也继承了邪恶道果。”

    “它们都是被邪恶道果炼化,血脉承载了邪恶道果。”

    “所以自然不能违背其道果的道理,只要明白什么是‘邪恶",就能控制此族。嘿嘿……慕容垂应该是参悟出了邪恶道果的一部分道理,想要利用自己的征服道果炼化此族。”

    钱晨只是平静道:“但我只会比他们更明白什么是邪恶?”

    “所以,炼化穷奇的方法是?”

    高翎突然听得此等秘闻,不由心中恶念微动,昔日那啸月天狼说的话,他可没有忘记。

    而穷奇部本性邪恶至极,崇恶欺善,昔年十六国之乱,北地百姓,渤海高家斑斑血泪之中,穷奇作孽只会比区区啸月天狼一族多百倍,千倍!

    “作恶!只要你够恶,穷奇便会身不由己的追随,帮助你!”

    “但背叛亦在穷奇的血脉之中,所以驯服它们也不简单,你需得明悟邪恶的真意,比如我,我仅仅是将太一魔祖的邪恶释放一丝,就将这只穷奇彻底炼化,将其本性扭曲……”

    “所以想要驯服穷奇的真正奥秘,在于明悟其邪恶本性,将其血脉根源的邪恶道果,朝着自己期望的方向扭曲。”

    “穷奇一族想要证得元神级数,最好的办法就是追随一个大恶人,同他一起无恶不作,自己的本性渐渐被那恶人把握,控制,但恶性的最深处,依旧要藏着一丝‘背叛"的恶意。”

    “在关键时刻,扭曲本性,背叛主人,将自己的邪恶对着主人彻底释放,让自己成为邪恶的主人。如此才能真正的把握邪恶道果影响的本性,证得真我!”

    钱晨露出笑容道:“但显然,我降服的这只穷奇并未有此能,被我彻底扭曲了本性。”

    “自身的邪恶为太一最为纯粹的‘毁灭"所占据。”

第三十章大天魔尊有令来

    高翎低头看下去,才从钱晨胯下的穷奇目中发现了一丝纯粹的,燃烧起来,犹如无尽黑暗扭曲的魔火。

    邪恶并不只有毁灭。

    但那一丝毁灭太过纯粹,甚至毁灭了那只穷奇自己的本性,毁灭了邪恶之中的其他一切——暴虐,嬴欲,仇恨,背叛,残暴……

    “老天!你凌驾于它的邪恶太过极端,那种毁灭的欲望,甚至毁灭了它本身!”

    “同样的道理,慕容垂也至少把握了一种邪恶,他将在穷奇部释放本性的时候用这种邪恶暗中控制它们,扭曲它们的本性,生生将它们炼化!”

    钱晨平静道:“邪恶道果包容极广,征服亦可摄取一种邪恶,但若是那种邪恶无法凌驾,超乎于穷奇本性中的其他邪恶之上,那就无法炼化穷奇部!”

    “但世间的邪恶,少有超过战争和征服的。”

    “除了太一的纯粹毁灭之外,那种毁灭甚至都算不上邪恶,但邪恶也必须臣服于一切终末之毁灭!”

    “因为……邪恶的本性是自毁的!”

    钱晨看向穷奇部的所在,目中的魔性之光,让高翎为之凛然。

    “所以,一切邪恶的终末,必将通往毁灭,所以,毁灭道果也将凌驾于邪恶道果之上。区区穷奇,不过是邪恶道果的仆从,傀儡罢了!”

    “如何能抗拒毁灭?我能驱使它们毁灭任何存在,我也可以令它们自我毁灭!”

    “我是毁灭道果之主,亦是一切的终亡,我就是太一!”

    高翎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钱晨,差别之心隐隐察觉,钱晨冒险引动毁灭道果,是在试图把握,控制自己的未来,而道尘珠中的太一似乎也在隐隐配合他。

    未来的彼岸道果虽然源自于太一,无法真正牵制住盘古道果,但太一实在太过抗拒钱晨成为他的过去。

    所以正在以彼岸道果配合钱晨,斩断他们之间的因果牵连。

    盘古道果这个未来,离钱晨这个现在更远了一些,从钱晨真正沉沦后,一刻便沦为盘古,相差了大概十倍,非得数个时辰,才会化为盘古出世了!

    以至于钱晨开始习惯性的作死,主动朝着毁灭道果迈出了一步。

    以往的未来是,钱晨沉沦魔性之中的毁灭——化为盘古出世——盘古既是太一——毁灭一切。

    如今的未来是,钱晨沉沦魔性之中的毁灭——化为盘古出世——盘古即是太一,但太一不全是盘古,他还是未来佛祖——盘古毁灭一切,太一开辟彼岸净土——一体两面。

    所以钱晨利用太一的另一种可能在牵扯盘古道果对他的本质动性的吸引。

    但原本一众灵宝的期望是,钱晨的魔性拥有毁灭,钱晨人性还有其他复杂的一面——本体化为盘古出世,但不排除也有其他可能。

    化身为盘古无法吞噬的某尊佛祖,道尊,牵扯盘古,令本体成为盘古的未来更难发生。

    可钱晨过于投机取巧,把本应该自己承担的任务——牵制盘古,交给了自己的未来——太一来干!

    盘古即是我的未来。

    太一也是我的未来。

    所以太一等于盘古!

    这是原本的论证……

    也是钱晨和太一都不想成立的论证,但太一是钱晨的未来,乃是太上道祖亲自定下的论证,两人都无力推翻。原本的打算是,推翻盘古是我的未来这一论证,将其化为——盘古是我的未来之一。

    但钱晨试探出了太一另有后手——彼岸道果,恶意摆烂。

    现在,盘古既是钱晨的未来(根据太一等于盘古,太一既是钱晨的未来论证),太一也是钱晨的未来(太上道祖论证,无人能推翻)。

    但太一等于盘古这个论证被钱晨交给了太一。

    既然你在未来修成了彼岸道果,那凭什么说你等于盘古,太一明明在盘古之外,还有未来佛祖的化身。

    因此钱晨主动去求证——彼岸道果是我的未来,未来佛祖是我。

    通过扭曲太一等于盘古的论证,来拖延盘古即是钱晨的未来这一论证。

    目前来看效果不错,主要是不用钱晨操任何心,受苦受难——领悟佛门大法,修成不同于盘古,不会被盘古道果吞噬的另一种未来,这等艰难困苦,他心地狱,无穷戒律和对自我的叩问。

    全让太一承担了。

    钱晨只是往这个方向轻轻一推,一切的艰难困苦,乃至担负无量量众生的大愿都由太一来承担。

    只有一点一点后患——钱晨的真身道尘珠,能感应到其中封印的太一对自己过去更进一步的否定,甚至是鄙视,不齿,恶心,他看着自己的过去,就像在看一个垃圾!

    但这也是好事啊!

    钱晨也不想成为太一,所以他就用恶心太一的方法,让他更加努力的摆脱自己。

    “当你和其他人的未来绑定在一起的时候,如果你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不妨通过努力鞭策他人来完成目标!”

    钱晨隐隐把握到了一丝邪恶道果——懒惰的内在。

    懒惰可以不伤害其他人。

    但邪恶的懒惰通常通过对其他人的利用,对他人成果的攥取而实现,邪恶道果并非毁灭、懒惰、嬴邪、恶毒、贪婪和暴虐,而是对这种种的一种扭曲,是其恶的本质显现。

    这些或是‘因",诸如懒惰,贪婪,Yin邪,或是‘果",诸如毁灭,杀戮,背叛。

    而邪恶是因果之间的一种过程!

    钱晨把握了自身的一丝邪恶,将其凌驾于胯下的穷奇之上。

    因为懒惰,敢坑太一魔祖,谁敢说钱晨不‘邪恶"?便是邪恶道果之主,亦不能否认。

    此恶名为懒惰,它代表自身一丝向下堕落的本质,懒惰便是向下,便是放弃改变,随波逐流,但本心之中依然会存在对自身向下,堕落的抗拒,于是懒惰亦会扭曲这种抗拒,这种扭曲——即是邪恶。

    钱晨光明正大的从魔性之中流出一丝懒惰,然后将此魔性的一切负面——因为懒惰而奴役,驱策,陷害,夺取他人的种种恶,凌驾在穷奇身上。

    因为懒惰,我要奴役你,什么事情你最好乖乖办好——这是恶,穷奇无法违逆。

    如果你不乖乖办好,我就要折磨你——这也是恶,穷奇喜之若狂。

    可穷奇的本性也是邪恶的,如果正常情况下,它也会生出懒惰的本性,如果恶主够强,它就驱策奴役其他人,如果恶主太弱,它的邪恶就会凌驾其上,所以钱晨非得狠狠折磨这畜生,它才会听话。

    但钱晨是谁?

    魔道源头!除了恶,他还有邪——将恶之果,以邪之道实现,这是彻彻底底的邪恶道路。

    钱晨把握穷奇本性,将它被邪恶道果炼化的本质当成狗一样调教,通过毁灭彻底毁灭穷奇的一切,令其成为自身邪恶的一部分,对邪恶本质的展现,将穷奇任意塑造。

    造成——钱晨无论如何对待穷奇,越恶,穷奇越被这种本性控制的牢固。

    倾慕邪恶者,无法反抗邪恶这种极为邪门的道路。

    在穷奇走到妖部之中的时候,啸月狼族都惊悚的站了起来,为首的狼王龇牙道:“穷奇艋靥,你是带着此人来供我狼族泄愤的吗?”

    穷奇艋靥瞳孔之中燃烧着黑色的魔火,被毁灭完全控制的它,只有懒惰奴役的一丝本性还能勉强回应。

    钱晨懒得开口,懒得去妖部,所以穷奇必须代替钱晨开口,它就不能完全沉溺于毁灭之中。

    “啸月罗罗!”穷奇嘶哑道:“我真的控制不住,控制不住啊!”

    “你们血肉的味道,你们充满生命的肉体……我好想,我好想毁灭这一切……”

    “哈哈哈哈!”穷奇咧嘴大笑起来,獠牙深深。

    旁边的一众穷奇皆出声道:“不好,它被恶性控制了!”

    “穷奇艋靥!还不回来!”

    坐镇此地的穷奇老妖散发出暴虐的气息,意图让穷奇艋靥暴露出软弱,服从之恶。

    钱晨早已经在暗处走下穷奇。

    他种在穷奇身上的那一丝毁灭道果,终究会感染穷奇妖部中的一切穷奇。

    慕容垂只是在这些妖族身上种下了征服道种烙印,非得放它们出去杀戮,宣泄邪恶,才能让征服烙印在它们的本性之中滋长,为他暗中控制。

    但钱晨不需要这么麻烦。

    毁灭道果凌驾于邪恶道果之上,他只需要放任穷奇身上的邪恶道痕失控,它们便会因为邪恶自毁,落在钱晨的手中。

    而这些穷奇亦会成为一把刀……

    再次划开慕容垂的外相之皮。

    钱晨暗暗退出妖部驻地,一张皮囊就此蜕下,落在此地,化为一只啸月天狼,巨大的狼皮摊开薄薄的一层蔓延开来,暗暗潜伏在黑暗中。

    “高翎!大天魔命你马上前往武川,听从你们宗主的命令,代替城中的修士!”

    一道命令随着灵宝龙城的神念,烙印在高翎的识海。

    若是不接过命令,就要被龙城锁拿。

    而若是接过命令,便相当于立下一种魔道大誓。

    兵家修士通过龙城这件灵宝,可以监控命令的执行,锁定持令者,甚至对违背,未完成军令者施加惩戒。

    钱晨轻轻摘下识海中的军令,看向武川镇,只是微微一笑。

第三十一章佛说牟尼本生经

    “听说你出身陇西李氏?”

    李重听闻此言狠狠抬头,脸上浮现和世家子弟完全不同的凶厉。

    他下意识的将手按在了战刀之上,已经拔出了一截锋芒,逃往六镇这些年,他听过太多次这样的问题了!

    大多都带着嘲讽,冷意,就算表面温和的,背后亦藏有用心。

    但当他看到那人的时候,捏着刀柄的手都下意识的松了松。

    因为在阳光下,好奇打量着他的少年姿容俊美,便是一身胡服亦难挡其风姿,简单扎起来的长发在阳光下渡上一层余晖,整个人宛若从画中走出的神祇。

    “独孤信!别来惹我……”

    李重将刀插回刀鞘,淡淡道。

    “你知道我?”独孤信有些好奇。

    “不说六镇,起码在武川镇中,何人不知你独孤郎?”

    李重平静道:“大家都说你容姿不逊于昔年的‘凤皇",迟早有一天会出人头地的,无论是因战功出头,还是被贵人宠幸。”

    这话说得太过刻薄,独孤信的眸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羞恼。

    凤皇儿,便是昔年前燕帝慕容儁之子慕容冲的小字,天王苻坚平定十六国之乱后,将其和姐姐一并收入后宫,宠爱更胜其姐。

    那般风姿可见一斑。

    民间向来有“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之说,主要便是指此人。

    但后来其叔叔慕容垂破天王苻坚后,慕容冲攻入长安大肆报复,也因为太过残暴,又被关中世家联手所诛,死前也只是阳神修为。

    少年独孤信冷冷道:“我永远不会沦为慕容冲的下场。而你,自称出身陇西李氏,却如同一个平民一般厮混,如今这般年纪了,也不过是练气修为,甚至连功法和道基都不甚高明。”

    “好了!”

    一只手按在了少年独孤信的肩膀上,高大的身影隐隐笼罩了这片空间,镇中的将主贺拔度按住犹如斗鸡一般的独孤信,看向那莫约三四十岁,落魄而修为低下的男人。

    李重冷冷道:“我从来没有说我是陇西李氏的人。”

    说着,他便拿起那把破旧的战刀,将草帽按在头上,起身准备离开。

    “可你就是……”贺拔度看着他面色有些复杂:“论起来如今陇西李氏唯一撑得起门庭的子弟中书令李冲乃是你叔父!”

    “李冲?”李重冷冷一笑:“你认错人了!”

    贺拔度微微皱眉:“难道你不是李承之庶子?你哥哥李尔昔年直入建康,剑惊天下,李冲曾经亲眼见过,亲口与他相认。”

    “那与我有什么关系?”李重压了压帽子,转身就要离去。

    贺拔度幽幽道:“我还以为,你会惦记着这个哥哥!毕竟若他真是楼观道唯一的真传,你也可以随着一起鸡犬升天。”

    李重脑海中电闪而过一副画面,那是昔年陇西李氏之主李宝站在他和母亲面前,对他们说:“李尔被掠走了!昔年你们的父亲,给你们取名重尔,便是应了重耳在外而生之意!你们兄弟两人的身份太过敏感,毕竟……唉,我纵然谎称身份,依旧没能保住李尔。”“他被人掠走,一定是有人泄露了你们的身份!”

    “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地方能容你存身。”

    李宝递给他一份通关文牒,道:“去六镇吧!那里有北疆大阵,足以镇压一切暗中推算,掩盖你们的身份。”

    这些闪念只是一瞬而过,李重缓缓压了压草帽的帽檐,低声道:“我也年近中年了!如今不过是一个练气修士,你们见过这么没用的世家子弟吗?”

    “陇西李氏,可能只是我年少时的醉话高攀罢了!看我如今锤炼最简单的兵家法门才堪堪入门的样子,你们还信这些?”

    贺拔度看着眼前落魄修为低微的男人,心中也是有些拿不稳,或许真的是认错了?

    李重离开之后,匆匆走入黑暗,穿行在武川镇的小巷中。

    镇守真人整日高居金砖高塔之中,如今却是夕阳下的一缕黑色剪影,隐隐可以听见不远处僧人的诵经祝祷,含糊的语调高低起伏。

    武川镇的镇守真人是一位佛门的高僧。

    他所居的高塔,亦是由无数金砖堆砌,上面有一卷卷经文雕琢。

    高塔一共六层,乃是八角垂檐的佛塔。

    金砖是由阴山之中开采的赤阳金和黑水河中的灵沙铸就,若是环绕高塔一步一步的转动,同时念诵最底层的一千八百卷经文,念诵不停,一步一砖,一经一砖。

    一转之中,将一千八百卷佛经尽数念过一遍,才算成功,便是错漏一字,都前功尽弃。

    如此一万转,便算完成了一次修行,得佛塔赐予一缕佛力……

    而第二摞的砖也有一千八百块,又是一千八百卷不同的经文。

    第一层佛塔共有三百六十摞金砖,修成三百六十万转,便能修成一种神通。

    第二层的金砖数目和层数却是一个谜,有人数过有一万三千摞,每摞一百二十万块金砖,也有人说不过九摞,每摞八十一快金砖。

    修成六层佛塔的六种神通,便能拜入镇守真人门下,成为其真传弟子!

    也因此,镇中从来不禁人抄录,学习底层经砖上的经文。

    所以镇中的许多修士都会学了几篇经文,每日晨昏对着高塔念诵,接引佛光,积累愿力……据说经文念得好的,还会被镇守真人收为弟子,亦是一种出头之路。

    走过那六层佛塔的时候,李重看到了一个衣裳破烂,托着木钵的年轻沙弥正盘腿坐在佛塔垂落的影子

    “又是一个指望佛塔修行,拜入镇守真人门下的沙弥。”李重心中微微一叹。

    不过光坐着念诵有什么用?莫非他还不知道佛塔修行的办法?你得转起来啊!像驴拉磨似的,背熟最底层的一千八百卷佛经,然后一步一本经文,慢慢念到天荒地老去吧!

    佛塔修行,武川镇人人皆知,但即便是真正的佛门修士,也不过念到第九摞经砖就受不了了。

    主要是一万多卷经文全都拗口无比,而且每转一圈从佛塔之中接引下来的佛力不过微末,远不如观想佛塔,然后找准底座的六部根本大经念诵修持。

    不知怎么的,他看着那年轻,干瘦的和尚竟然有一丝莫名的顺眼,便举步走了过去。

    “你是来转塔修行的吗?那最底层的一千八百卷经文大多数是无用,唯有其中的六卷,才是真正可以修行的。你去镇中的几处寺庙施舍点香火钱……”说到这里,李重不禁停了下来,这和尚怎么看也不像是有钱的。

    只能叹息一声:“如果有度牒身份的和尚,求几卷也可以。”

    那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却干瘦的像是没吃过饭的少年沙弥微微抬头,目中清澈,宛若星辰倒映。

    “我和别人不一样,他们从底下往上念,我是从最上面往底下念。”沙弥的脸也很消瘦,脸颊都有点凹陷下去了,但就是这样一副凄苦的模样,却有一双清澈,不染尘埃的眼睛。

    他的模样,不知为何,李重感觉有些熟悉。

    “最顶上?”李重摇头道:“最顶上是镇守真人昙无谶所居之处,从来未有人得他许可上去过。更别提其上的金砖经文了!”

    李尔平静笑道:“你看我坐在哪里?”

    说着,他托起木钵,得意的站起来转了一圈。

    李重这才发现他踩着那六层佛塔的影子,正正好坐在夕阳剪下影子的最顶端,原来他所说的从顶上往下念,是指踩着佛塔顶端的影子,对着夕阳念诵经文。

    这般反应,就更不像一个修行有成的高僧了!

    反倒十足的像一个心不定,修行不成的小沙弥。

    李重只能笑道:“等太阳落下,影子就消失了。你不就从塔顶掉下来了吗?”

    李尔微微点头,严肃道:“确实!”

    于是连忙盘腿坐下,道:“我得压住这影子,不能让它跑了!”

    “压住影子有什么用?”李重哑然失笑:“你难道还能压住太阳?”

    说着,李重便要转身离去,原来是个疯和尚,但刚刚迈出两步他不禁想到:“今天的夕阳,好像有点久啊!”

    李重望向那久久不落的夕阳,不禁失声笑了起来——总不可能真是那疯沙弥压住了佛塔的影子,然后太阳就落不下去了吧!

    这种荒唐的想法让他自己都笑了!

    回头看见沙弥依旧坐在佛塔垂落的影子尖尖上,他低着头,看着手中的木钵念诵着经文。

    残阳映照着黑色剪影,倒映在他手中的木钵里,浑浊的黄水微微荡漾。

    那塔尖的牟尼珠与太阳重合在一起,犹如被沙弥捻在指尖的一颗灵珠。

    李重眯起眼睛,才看见倒映夕阳,波光粼粼的黄水下,好像有一丝金光闪过。

    他辨认了半天,才认出那是一枚金色的莲子。

    “喂?”李重忍不住喊了一声:“塔顶的经文是什么?”

    “《佛说牟尼本生经》!”

    沙弥微微抬头,面露微笑道:

    “讲述日月灯明佛所化的牟尼宝珠,曾经开释佛祖,传授佛祖大乘心法,在一千二百劫后,灵珠应劫降落人间,投身西凉国太子李尔的本生故事!”

第三十二章说尽过去与未来

    锵啷!

    李重手中的破旧长刀出鞘,只在一瞬间刀光便如闪电,便朝着盘坐在地上的那尊沙弥砍去。

    他的眼中如镜,倒映着一切犹如镜花水月。

    锋锐的兵家煞气凝聚在刀刃上,划出一道匹练,其势凌厉,那一瞬间爆发的气息赫然不逊于钱晨最初的那颗假丹。

    “采天辛五金煞气和太白天罡淬炼的刀芒神通……似乎还是司马懿白虎七杀势的残篇!”

    李尔的目中闪过一丝欣赏,随即脖颈犹如木桩一般被一刀枭首,头颅坠落,掉进了他手里捧着的的木钵之中。

    木钵盛着人头,无首的沙弥依旧静静坐在那里。

    李重平静收刀,静静等待沙弥的颈血如匹练一般喷涌而出……

    而李重感觉到手下刀芒的干净利落,反而微微皱眉——难道杀错人了?

    西凉国,李尔。

    这两个名字乃是禁忌,事关他的身世。

    如此骤然被人说出来,他也只有了拔刀一个选择。

    独孤信说他是练气境界,倒也没错,但他练气已有十七层,走的乃是太古练气一脉的道统。

    九层之后本该凝聚禁制符箓,吞符通法的道理,到了他这里却要冒着极大的风险,采集地煞之气,然后一点一点锤炼内气。

    练气十层以气御煞,练气十一层采气炼煞,练气十二层凝煞为法,练气十三层真气如煞,练气十四层凝煞大成。

    然后十五层外采天罡,十六层炼气成罡,十七层罡煞合一。

    而到了这一层,才能混同罡煞之气。

    依着他有缘得到的昔年世间第一元神司马懿所修白虎七杀刀之中的第三刀——破军势,做到十步之内,能斩下品,能战中品的结丹修士。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重以凝煞炼罡的真气,混同冒充兵家煞气。

    让贺拔度也没看穿他的底细。

    但这般练气之法虽然修成的真气内炼罡煞,锋芒无匹,配合他手中那柄古战场中得到的断刀,破法斩敌如虎狼。

    可真气终究并非法力,祭炼不得法器,修炼不了法术。

    甚至到了罡煞之气合一这一步,犹然不能肉身飞遁,也修炼不了飞遁的法术和法器。

    李重看着端坐在佛塔影子上的沙弥,面色凝重——人头掉了都没有一滴血,如何没鬼?

    他浑身真气可是熔炼了天地之间最为爆裂的罡煞之气。

    天辛五金煞气乃是五金矿脉侵入地脉之中,金气侵土气而生的辛金煞气,乃是他在古战场从地下挖掘斑斑锈蚀的五金兵器上采集残余的煞气,二十年辛苦锤炼而成。

    太白天罡更是太白金星的星光落在九天,在罡风层得乾巽九昧神风之中的白帝肺金神风淬炼,才能形成一丝的稀有罡气。

    若非白虎七杀刀,乃是上古星辰宗嫡传的大神通,上映星辰,在刀法入神后,可以接引来九天之上的星光。

    又碰巧遇见了千年难得一遇的太白食昴奇异星像。

    这才接引太白星光入体,从九天之上牵引来丝丝不绝如缕的太白罡气,又花费十年积累才锤炼了一道刀芒。

    炼成七杀第三势——破军?

    破军势下,便是金丹真人凝练入金丹的神魂,也会被这凌冽刀势所斩。除非……那沙弥根本不是活人!

    他缓缓渡步,提刀立在胸前,随时可以转为刀法应对,又变化了一个方位,才看到自己那一刀斩断的脖颈中,颈椎枯黄,血肉犹如黄泥,哪里有一点活人的样子。

    李重背后冷汗暗生,手中的断刀握的更紧了。

    而李尔的头颅,却用牙齿咬住那枚金莲子,含在口中。

    头颅在木钵苦水中沉浮,依旧念诵《佛说牟尼本生经》的经文……

    经文开头乃是道佛两教之间一段有名的公案,太上道祖合道之前的最后一次讲道。

    道祖斩却灵光,持珠在手,佛祖微微一笑,以心传心,立下大乘道统。

    这故事莫约有千百万佛经讲过,道书说过。

    道佛双方各执一词。

    那一场讲道几乎每一个见到这一幕的大能都留下了了道经,佛经。

    从各个方向,从各个角度把此事引申出千百大道,而他们的徒子徒孙又加以演绎。

    可以说道佛两教九次辨法,至少有八次都是围绕此事。

    《佛说牟尼本生经》此经这般开头,倒也不出奇,但后面的经文就越发艰涩恐怖。

    什么斩却有情为不舍。

    什么弱者,道之用。反者,道之动。

    什么灵珠绽放光芒,殊胜日月,是为日月灯明如来。

    其点化三世,对佛祖说它将于无量量劫后的未来成道,开辟彼岸,度尽一切有情众生。

    这一篇讲述钱晨起源的《佛说牟尼本生经》,开头犹如魔音灌顶。

    种种被佛门因果大道掩盖,被道门坐忘道果隐瞒,不知道多少大能道果成成叠叠镇压在上面的禁忌,被李尔说出口。

    李重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字一句都会引来整个世界的颤抖和扭曲。

    他忍不住双手抱头,用那断刀的刀柄拼命捶打自己的额头,试图用这种震荡来驱散自己脑中的经文。

    那些经文带着因果道痕,坐忘之意,种种道果施加的封印,不知道多少大能以自身大道向着各个方向诠释的只言片语,从李尔口中钻入李重的脑海。

    只让他想要满地打滚,哀嚎道:师父别念了!师父别念了!

    但李重还是咬着牙,一声不吭。

    终于将涉及太一魔祖,未来佛祖,佛门大愿,道门隐秘,太上禁忌,道弱道反的第一品灵珠篇听完了!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却看到沙弥的无头躯体端坐在九重金塔之顶,身后是一株参天的菩提树,手中持着一枚混沌色的灵珠,犹如佛祖一般,脑后圆光笼罩大千,照亮十方世界。

    而脑后圆满之光的佛头,正掉落在金钵之中。

    内中有一片无边苦海,佛头就在其中沉浮,无边之苦侵袭而来。

    一朵莲花从佛头的口中生长出来,有十二品,莲花之中,一片净土彼岸世界,超脱一切苦海。

    这神圣与诡异并存的一幕,差一点让李重一瞬间疯掉。

    然后是彼岸之中,一尊完整的佛陀念诵第二品太子篇。讲述代表佛门根本大愿和一切智慧的牟尼珠从太上手中落下,一群道人恭敬供奉。

    直到千百劫后,灵珠落入凡尘。

    其落在西昆仑脚下,西州道佛纠缠的一个国度,末代西凉王亲上终南山,求来灵珠的一点灵光,转生为王后腹中的太子。

    然后是就是太子长到八九岁,佛门、道门,魔门三教在西凉国中掀起大争,东方长安亦有大军而来。

    西凉国灭!

    内中皇族逃奔陇西,将太子和另一位皇子交由族中抚养。

    待到太子长到十四五岁时,却是乖巧懂事,清秀可爱的一个少年,其随家人从长安前往楼观道还愿,夜里两尊魔头破开禁制,掠走太子。

    那一日终南山上魔焰滔天,狼烟滚滚。

    终于,劫数破去楼台清净,内中供奉的灵珠滚落浊世,带起无尽杀劫。

    灵珠降世,假灵和真灵合一,太子再次睁开眼睛,内中却是混混沌沌,懵懵懂懂,不知善恶,内蕴道弱的一道灵光……

    第三品道尘篇。

    开头就是不在现在,不在过去,不在未来,不在此岸,不在彼岸,不在中间,诸天万界冥冥莫测的轮回之地……

    第四品太一篇。

    第五品盘古篇。

    第六品魔劫篇。

    《佛说牟尼本生经》被诸多禁制镇压的经文越发混沌。

    到了魔劫篇已经是混混沌沌,一切毁灭造化纠缠在一起,衍化诸天万界步入末劫,蕴藏全部魔道本源,佛门大愿,乃至道门至高无上的太乙道果都隐隐浮现的一幕。

    这一幕说完,钱晨也无法开口了!

    这篇《佛说牟尼本生经》,乃是其借助佛祖手上所持的因果大道,反照本身的一篇经文。

    《佛说》,就真是佛祖所说,半点不差,乃是佛祖对钱晨命运的预言。

    可最后三品乃是被太上所囊括的,便是佛祖也无法口出一字。

    这经文就此落下,化为李重识海之中的一颗牟尼珠。

    他也终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满头大汗一滴一滴的滴落在青砖上。

    面前的佛塔又重新颠倒,原本倒影的六层影子扭转在上,化为李重最为熟悉的那六重佛塔。

    而那无量光明,佛陀高坐的九重佛塔,化为了地面上平平无奇的影子。

    李重瞳孔溃散,不断的放大缩小,待到他喘过一口气,根本不敢,也无法回忆起那片沙弥为他讲述的经文。

    才像是死了一样,长长呼出一口悠长的气息。

    也不管李尔无头的躯体还在他面前,一头栽倒扎在地上,然后翻过身来,仰视着黄昏的天际,久久未曾言语。

    黄昏的夕阳不知凝滞了多久,李重才缓缓开口道:“你究竟是谁?”

    无头的沙弥将手伸进木钵之中,捞啊!捞啊!

    终于捞出了一个湿漉漉的,口鼻都开始模糊的黄泥人头,然后小心翼翼的放到脖子上,这时候人头才开口道:“我是前尘!”

    李重瞳孔骤然一缩,道:“楼观护道人?”

第三十三章陇西李氏有遗藏

    “看来你受困在北疆六镇,却消息灵通的很。”

    “世间知道我名号的皆是元神,你这般落魄六镇军官的模样,可不应该知道我!”

    说句话的功夫,钱晨的头颅已经长好。

    他左右扭动了一下脖子,李重看向他的目光更加怪异。

    李重收刀归鞘,神色淡淡道:“我虽然不是陇西李氏的嫡系,但毕竟楼观道之事涉及我哥哥,有什么消息他们都会派人来通知我一声。”

    “我哥哥现在在哪里?”他目光炯炯,盯着钱晨。

    钱晨平静道:“他是命中注定的楼观中兴祖师,如今正在一处名为轮回之地的秘境修行,不日就要前往长安,再开楼观。”

    李重松了一口气:“他没事就好!”

    钱晨瞥了他一眼,道:“可不是没事那么简单。成为楼观道中兴之祖,首先便要断绝尘缘。”

    “李尔前往长安一行,当断一切因果,楼观道乃是太上道祖的嫡传道统,绝无可能让你李家在其中发展出什么楼观世家,化宗为家来。”

    李重叹息一声,席地坐下:“我知道。”

    “而且打楼观道主意的是他们陇西李家的嫡系,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和我哥都是西凉嫡系末裔,而陇西李氏乃是昔年西凉国全盛之际分出来的一支,当时李家世代贵胄,在河西底蕴深厚,到了暠祖之时,因十六国之乱,北方汉统分崩,而得以开国西凉。”

    “暠祖亦证道元神!”

    “那时候他便知道十六国之乱,迟早要为中土一位雄才大略的强者所平定,而西州人少地狭,又有数尊大敌在侧,迟早要身死国灭。于是便行分枝法,培养枝干族人,在陇西扎根。”

    “而后果然国灭。”

    “我们的父亲西凉后主李歆被沮渠蒙逊所破,只有神魂遁逃,携着西凉迷藏之钥潜逃二百年,意欲借助这份密藏证道元神,重开西凉。”

    “我等便是这期间,他隐姓埋名所生。”

    “但……他两百年依旧无法参悟这份迷藏……”

    李重脸上浮现一丝苦笑:“所谓的西凉秘藏,多半是被李宝得了,借此再开西凉国。”

    “而后北魏那位雄才大略的曹麟果然破灭北凉,斩杀沮渠蒙逊。李宝趁机投靠,多半也把那份‘西凉秘藏’献了上去,这才得了北魏的册封,率领宗族再次坐大!”

    “说起来,他才是陇西李氏真正的中兴之祖,暠祖将秘藏交到他手中也是——唉!也是选对了人!”

    钱晨若有所思:“所以,真正的西凉后主那时候才知道自己手中的秘藏已经成空,将你们两兄弟送回了陇西李氏?”

    李重微微点头道:“他旧伤发作,不得不自封在敦煌密窟之中,安排我们潜回了陇西,那时候我才三岁,他不过九岁。”

    “因为我们身份敏感,宝哥那时已经证道阳神,道行不逊于我们父亲。便安排我们借宗亲之名,低调生活在李家,岂料我哥依旧难逃……”

    钱晨微微闭目,真幻道果朝着那一丝因果脉络砸去,顿时间掀起无穷幻境,将一应因果推算都隐藏起来。

    “这么说,你们受北魏所猜忌,便连李宝也只能让你们隐姓埋名来保护你们,应该并非只是西凉国末裔的原因吧!”

    “而起李宝短短三百年内证道阳神,也是……”

    李重凝重点头道:“是西凉国秘藏!”

    “昔年宝哥证道阳神,多半是因为西凉国秘藏!暠祖证道元神之后,却蹊跷失踪,多半也是因此。”

    “陇西李氏那边对外说,所谓西凉国秘藏,乃是陇西李氏从仙秦以来便一直代代相传的传承和积累。”

    “从昔年仙秦兵家大修士李信,到仙汉飞将军李广,家传的《射虎真经》、《易水寒》、《云中君》、《屏翳书》,具是至宝经文。”

    钱晨面色古怪。

    《射虎真经》应该是李广的功法,此君曾射杀妖族的石虎大圣,以此为名,倒也寻常。

    但《易水寒》、《云中君》、《屏翳书》那就有意思了!

    风萧萧兮易水寒,此出自昔年为荆轲送行的高渐离所作之歌。

    敢刺杀始皇帝,荆轲即便不是道君,也相差不远了!而且必得六国道君相助,参研出一套刺杀秘法,才有希望,那刺杀始皇帝这等级数道君的秘法,多半就是《易水寒》了。

    昔年李信灭燕,《易水寒》应是由此落入他手中。

    《云中君》更了不得,乃是楚国王室《太一九歌》其中之一的篇章,至于怎么落入李氏手中,只能说李信还伐过楚。

    《屏翳书》应该是参悟《九歌·云中君》而得,因为《太一·九歌》出了名的浪漫诗意,用词晦涩,本为传至太古时对神灵的颂章,乃是传至诸神的至高传承!

    非得境界极高,起步元神之辈不能参悟。

    所以多半将它拆出《屏翳书》,以供修行。

    这么多传承,大半都是抢来的,反倒是李信自己的兵家传承没有留下,或者留下了,但在李广那一代断绝。

    “刺客秘法、巫道颂章、兵家射术……”

    钱晨念叨着陇西李氏的传承,越发感觉到有趣。

    李重连忙道:“《易水寒》估计被曹氏拿去了!《云中君》非元神不可修,《射虎真经》如今陇西族中也少有修炼。”

    “如今真正修行的,乃是楼观道《先天紫气》的一部分传承和《屏翳书》糅合的《紫云经》。”

    “看来李氏和楼观渊源不浅啊!”钱晨感叹道:“说你们是道祖后裔,莫非是真的?”

    李重有些迟疑:“据说昔年太上道祖,有一次转世到了我们家,但那都是太古时候的事情了!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甚至族中自己都不敢多谈,只怕引人笑话。但自陇西侯信祖开始,我李家的确和楼观道关系匪浅。”

    钱晨朝着地下一指,仿佛斗转星移,时空变化,周围景色变化,两人一同来到了一座九层高塔的顶端,端坐在第九层内。

    木质的檀香木地板上铺设着细绒羊毛地毯,中间织就的宝相花纹路,内蕴佛性。

    李重仿佛回到了昔年佛道并重,丝路源头的西州,回到了年幼时的那座庄园。

    钱晨平静问道:“若西凉国秘藏是李氏家藏,曹氏趁机索取一些,这事也就过去了!为何还要追寻你们两兄弟?”

    李重有些犹豫,他看了一眼九层佛塔之外,俨然就是武川镇。

    镇兵和边民来来往往,初升的太阳照耀东方,似乎那一指之间,变换了一个世界。

    却是钱晨以真假道果在那一指之下划分了两个世界,他们沉入阴影之中,来到了六层佛塔倒影的九重高塔顶端!

    “若你真是楼观道那位护道人,此事说与你应该没关系。”

    李重长身而起,将手放在了刀柄上,凝重道:“因为西凉秘藏并非李氏遗藏。李陵之后,李氏衰微,世人皆以为耻,就连李氏的兵家传承,都为匈奴所夺。纵有遗藏,如何能再出暠祖这等元神真仙?”

    “而且,暠祖证道元神之后,又为何会失踪?”

    “所以那些人根本不相信西凉秘藏只是我李氏的底蕴,也绝不仅仅是从西域而来的佛门经文和其他传承。”

    钱晨微微思索,便吐出了四个字:“西王母国!”

    李重身躯一震,瞳孔骤然紧缩。

    钱晨伸出指甲敲了敲地板,牛头檀香木质地温润,带着一种淡淡的香气,令人心神一清。

    “昔年穆王西行,前往西王母国便是从河西走廊直通西域,由昆仑山登入昆仑大世界。”

    “而后仙秦远征西王母国,亦是驾驶着周天星舰,由此往昆仑山,以昆仑山为锚点攻入昆仑大世界,覆灭西王母国。而且李氏先祖李信亦是远征的将领之一……”

    “所以,李氏能在西州,在敦煌守护的传承,应该来自于西王母国!”

    李重呆了一下,竖起拇指道:“厉害啊!没错,曹氏、佛门那些人也是这么想的。他们认为宝哥所得的秘藏,便是暠祖寻到的一部分西王母国宝藏。”

    “但那只是真正秘藏的一小部分,而开启西王母国遗迹的钥匙,就在我父亲,酒泉后主手上!”

    “所以,自从我哥被人掠走后,我也只能自我放逐在这六镇,避免那些人对我下手。”

    “而你哥的消息自建康传回来,再加上我这位楼观道护道人前往归墟,开启了昆仑墟。那些人就认为西王母国的秘藏,最后落在了我的手中?”钱晨露出了一个笑容。

    李重疑惑抬头:“难道不是吗?”

    “昔年歹人掠走我哥,多半是为了他手中的秘藏线索,而楼观道被灭门,亦是惊动了你。你救下我哥,找到秘藏的线索,最后开启昆仑墟!”

    “唉!反正那东西是我哥的,他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好了!”

    李重靠着檀木地板,躺了下来,平静道:“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为了西凉秘藏而追杀我了!我也能就此……自由……希望,还能见到我哥一面……”

    他深深叹息,兄弟相隔数十年未见。

    李尔失踪之时,他不过九岁,对哥哥的印象随着这些年种种波折,红尘磨砺而渐渐模糊,什么西凉秘藏,末代皇子,也不如兄弟相见一面。

    最初听到李尔消息的时候,他也曾想过奔赴南方去寻兄。

    但李宝曾对他说过,他们兄弟身怀西凉秘藏的两把钥匙,离得越近,就越危险……

    钱晨目光微微波澜,虽然很难为此感同身受,但李重此番真情流露,已然让钱晨觉得那份因果,更加沉重了一点。

    可惜……我终究不是李尔!

    但我会以李尔的身份回去,同你见一面的……

    钱晨微微闭目,道尘珠之中无穷虚幻灵光孕养的那一点真灵,渐渐清晰,之前他和李重说话的时候,便持着此真灵,以李尔的角度,同他说了几句话。

    世间有人怀念,终究是让这份真灵沉重了几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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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以统天。无上明尊,时乘六龙,所其无逸。———————————————————这是一个土著主角的穿越者老爷爷苏醒,金手指成精了的故事。明尊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尊,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尊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