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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辰一十一     明尊txt下载     明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四章大般若涅槃金身

    “当然不是!”对于李重的疑问,钱晨只是摇头,缓缓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李重毫不犹豫道:“楼观护道人……”

    “楼观护道人又是谁呢?前代元神?楼观前辈?亦或是……镇宗灵宝?”

    李重骨碌爬起来,凝视着钱晨,目光中锋锐带着一丝疑惑:“所以,你究竟是什么?”

    钱晨自心口,有一道灵光绽放,浑圆如珠。

    他捻着那枚灵珠,缓缓道:“我就是楼观护道人,亦是太上道尘珠!”

    李重表情呆滞,脑海之中仿佛有滚滚雷霆,他敬畏而又不可置信的看着钱晨,无论钱晨如何说,都没有这个答案震撼人心。

    太上道尘珠是什么?

    世间有哪个道门弟子不知道太上道尘珠——太上三宝之一,道门正统!真正的太上嫡传!

    由太上道祖炼化而出的灵宝。

    其身份之尊贵,便是整个地仙界也没有几个人,几件东西能与之相比。

    太上道祖是何等高远的存在,开辟世界,传下道门,万世之师,一切的源头,诸天万界最为高高在上的三尊存在之一。

    隐隐为三位道祖之首!

    李重实在难以想象,面前的竟然是这等恐怖的存在。

    但是仔细想想,也是了然,世间除了太上道尘珠,还有什么比它更合适做楼观道的护道人,有这尊灵宝庇佑,即便楼观被灭一万次,也能一万零一次的站起来,甚至更加辉煌。

    李重看着钱晨,有些迟疑,未敢开口。

    钱晨却仿佛知道他想要问什么:“楼观灭门时,我的本我灵识并未苏醒,而是被那灭门凶徒带走,遇到了同样被掠走的李尔,这才选择了他作为楼观弟子。”

    “而后将他送入轮回之地,追杀那个凶徒。”

    “建康一行,便是李尔追杀到了关键,北上建康,寻找更进一步的线索,后来终于在海外斩杀那凶徒。”

    “而昆仑墟,哪用你们陇西李氏的什么秘钥,我和昆仑镜乃是好友,便借来昆仑墟用用,顺便设局灭了那潜藏瀛洲数万年的道君徐福。可惜未尽全功……”

    “你们所言的归墟幻海秘境,便是由此而来!”

    李重的表情麻木中透着点呆滞——昆仑镜是我好友。

    借昆仑墟来用用!

    顺便灭了徐福!

    可惜未尽全功!

    他微微点头,对,都对!这就是太上道尘珠,他还能说什么?

    李重咬牙伸指头在喉咙里抠,许久才捅入了扁桃后面的一处暗涡穴窍之中,猛的咳嗽,从里面吐出一面青铜虎头牌。

    裹着一层粘液的青铜虎头牌古朴神秘,钱晨却嫌弃的离得远远的。

    他用嫌弃中暗藏一分关心的目光看向这个‘蠢弟弟’。

    钱晨以袖掩面,只露出一双眼睛,道:“没想到秘藏钥匙真在你那里!”

    青铜虎头牌中果然蕴藏着西王母国的一种神秘禁制,此物古老无比,应该是某种身份传承的象征,钱晨念头在昆仑墟上钻了几圈,终于找到了此物的来历。

    “原来是一面祭祀用的铜牌……凭此可以打开昆仑山中的一座青铜门,进入昆仑洲。”

    钱晨道:“不过还差一些东西。”

    钱晨想到了自己最初随身的几件饰品,其中一面玉佩铭刻着仙山之景,似乎有一丝昆仑仙山的韵味。不过那东西在被妙空掠走的时候就被人摘去了!

    应该……

    应该是落入了通神老道的手中。

    “所以昔年轮回之主给他们的任务,就是夺走那么昆仑玉佩吗?”钱晨决定等会去拷打逼问那几个‘轮回之主’,特别是昆仑镜。

    这西王母国遗藏绝对和小镜子脱不了关系。

    说不定那个任务就是她下达的。

    钱晨随手让李重收起虎头铜牌,低头向下看去,目光洞穿了九重佛塔,直达下方六层地宫之底,在那里一尊佛门阳神修士的金身被佛塔彻底镇压在阴影中。

    那和尚乃是番僧打扮,胡人面目,一具大般涅槃金身被重重锁链锁住,浮现在他身后。

    李重随着钱晨的目光也洞穿了下方的地面,看到了那尊被困在其中的僧人。

    他从那具金身之上,辨认出了一些熟悉的佛法痕迹,急道:“前辈,这莫不是武川镇的那尊镇守真人?为何前辈要对他出手?”

    钱晨摇了摇头,道:“你只看到了表面!”

    “九为阳数,六为阴数,这六层佛塔乃是佛门之中一种绝大神通凝聚而成,名为断三昧大般涅槃经,所成佛塔便是金刚三昧塔,内中有一常二实三真四善五净六可见,一共六层佛塔。”

    “塔身共有三亿六千万卷经文,因为一切众生,悉有佛性,故而每一位被此塔开启佛性的生灵,都会凝聚一卷经文。”

    “这三亿经砖,实则是被此塔度化的三亿生灵所化。”

    “那位镇守真人昙无谶,善于性力,通房中术,携着其断三昧大般涅槃经一脉修士所度化三亿六千万生灵而来,化为此塔,欲以自身念力参修,借助这无数佛性开辟涅槃世界。”

    “若是让他开辟成功,便可证得菩萨果,成为又一尊佛门元神。”

    “可谁让他遇到了我!”

    钱晨看着这九层高塔,问李重道:“如果那六层佛塔是三亿六千万生灵的佛性所化,那么它的倒影是什么?”

    李重低头思索,沉吟了一下,猛然抬头道:“是他们的杂念?”

    “准确来说,是除佛以外一切性。”

    钱晨带着李重缓缓的走下那九重高塔,道:“我进入武川镇,一眼就看到了这九重高塔,佛性只有六层,但魔性却有九重。世人只看得见高耸立起的佛塔,却不见它倒映的阴影。”

    “昙无谶高坐六层佛塔,以为有三亿六千万卷经文,三亿六千万念诵密咒的信徒护持。”

    “但我只在这九重塔上一坐,便颠倒了世界,然后九重之塔立起,六层佛塔反而被镇压在下……”

    “此塔名为胎藏一阐提,一砖之内,藏有九亿八千万种阴魔,我以本心慑服这三亿六千万世界,每世界从九亿八千万种到一万两千亿种阴魔,凝聚为此塔。虽依虚幻道果,却显真如之性。”

    “然后道果颠倒,昙无谶连同欲夺他金身的月魔,都被一同镇压在塔底。”

    “除非度尽三亿六千万众生成就涅槃,否则不能解脱!”

    李重听了只感觉头皮发麻,一尊阳神,就这么轻易被镇压,着实让他这种层次的修士无法想象。

    镇守武川镇的这尊佛门金身基本不出佛塔,只是时常与明妃一并性力修行。

    但其中一尊明妃,乃是慕容垂早就布置下的棋子,在修炼欢喜禅之时,明妃皮囊下的月魔突然钻入他的金身。

    月魔何等诡秘,如此本彻底无救。

    但有此塔护身,便是月魔宗宗主潜入,由魔道布置,设法种下魔种,更有种种布局,慕容垂亲自出手,以征服道种破其禅心,亦只是被月魔潜入了其金身之中。

    这尊金刚三昧塔,三亿六千万念力加持,昙无谶却还能和月魔斗争。

    牵扯其阳神,令月魔始终无法完整剥下大般涅槃金身的皮。

    钱晨一步一步走下九重高塔,走入六层地宫,来到地宫的最底部。

    昙无谶双手合十,念诵着《涅槃经》,其身后的那尊金身乃是整座六层佛塔三亿多金砖,常、乐、我、净的投射。

    其中‘常’为众生不可磨灭,不可变易之性,凝聚为金身之体。

    “乐”为世俗众生所感受之乐不同的“大乐”,乃是世间之苦的超脱。

    此二者为常乐,便是金身常在永恒的佛性。

    若法是实、是真、是主、是依,性不变者,是名为“我”。

    “净”谓如来性善,纯清无染。

    是故“常”为“法身”,“乐”为“涅槃”,“我”为“佛身”,“净”为“佛法”,四者合为大般涅槃金身。

    金身本为一体,换做高翎来了,便是给他三千年也划不开金身的皮,再给三千年也分离不开金身的皮肉,再有四千年也无法将金身的名相和实相剥离。

    因为常、乐、我、净本为一体,如何能剥落皮囊?

    但月魔宗主就厉害了,披着明妃的皮囊,与昙无谶双修时,借用大乐性力颠倒其修行。

    将一瞬之欲望为‘常’,人欲之乐为大‘乐’,陷入欲望的表象为自‘我’,男女之事的污秽为‘净’。

    如此颠倒佛性。

    让大般涅槃金身和昙无谶的身心脱离,就此皮肉分离,然后污秽破开金身的皮囊表象,在昙无谶身心不合的那一瞬间开始剥皮。

    虽然因为金刚三昧塔这件佛宝相助,未能尽全功,但也占据上风。

    随时可能顶替昙无谶的皮相,掌握武川镇的根本阵法。

    李重看着这尊镇守真人浑身赤裸,面露痛苦之色,身后的金身皮下不断隆起鼓包,在一丈高的金身上游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吞噬内的血肉。

    庄严神圣的金身就这样被皮囊下的魔头吞噬血肉。

    让人看了毛骨悚然。

    钱晨只是伸手一指,上方九重胎藏一阐提魔塔的无穷阴魔杂念凝聚为一种大颠倒的魔性,落在那大般涅槃金身之上,被佛门有意隔绝,众生心中种种的非佛心骤然和金身合一。

    顿时间,金身皮下的鼓包就不动了。

    然后一瞬间,大般涅槃金身突然化为了一张巨大的金色人皮,飘荡起来。

    月魔在皮囊之中哀嚎……

    然后下一瞬间,哀嚎消失,金身的皮囊再次充盈。

    可那宝相庄严的皮囊依旧佛性深厚,超然,可内中包裹的东西,却是越发的恐怖诡异,让李重不禁咽下一口唾沫。

    昙无谶睁开了眼睛,看着沙弥打扮的钱晨,只能苦笑叩首。

    “拜见尊主!”

第三十五章一念颠倒真幻界

    钱晨没有理会他。

    大般涅槃金身的外表鎏金,是那种随着时光黯淡却依旧不朽的金,而色泽带有一丝古朴的青。

    它身着纯金的袈裟,衣褶灵轻灵却又沉重,袒胸露臂,胸口绽放无数种色彩混杂的光晕,整体神态安详。

    金身正微闭双眸,貌若祥和,但那细细的眼皮下却透出一种人心如狱的深邃。

    金身是皮,亦是狱。

    三亿六千万众生被度化的佛性,封锁着它们倒映出去的更多魔性。

    如今这尊金身在昙无谶身后,犹如一尊佛像端坐在他身后,但那佛像双手自然垂落在腿上,却又似乎从肋下伸出了两只手,将昙无谶合抱。

    这两只手犹如佛手倒映的阴影,只在李重微微恍惚的那个瞬间闪过,快的仿佛幻觉。

    “前辈……”李重抬头,却见钱晨的神色不以为意。

    “你以为是我禁锢了他?”钱晨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淡淡道:“是他的修行禁锢了他。”

    “度化三亿六千万生灵信众!呵呵,其实他一直在以幻术欺骗自己,不然为何沉溺于近乎外道的欢喜禅?我化虚为实,但虚并非虚,实亦不是实。”

    钱晨一步一步走上楼梯,朝着地宫的上一层攀去。

    “虚者亿万阴魔乃是虚,但三亿六千万众生杂念,业力,真实不虚。实者,他的辛苦修行是实,但度化众生,开释佛性却虚幻无比。”

    钱晨缓缓从胸口中,一点一点,手指破开黄泥,胸口的皮犹如一层泥壳一般剥落,内中的肌肉也只是草根卷起的黄土。

    最后那几根肋骨,不过是枯朽如木一般的东西。

    最后剥落了骨架上黄泥,终于从一掌深的地方,挖出了一颗混混沌沌的灵珠。

    灵珠莫约拇指大小,被钱晨捻在右手,出示给他们看。

    “于是颠倒梦想,真幻难分……你觉得我一念间将倒影化为九重高塔,将六层佛塔化为倒影,地宫不可思议?实则他所在高坐佛塔之顶,心却在不断跌入深渊。”

    “把握众生本性,不过我一念之间,于是高塔颠倒,真幻难分!”

    “光明遍照高贵德王菩萨!”昙无谶双手合十,念诵佛号。

    他身后的金身也一并双手合十,一双手合于胸前,另一双手穿过昙无谶肋下,合于他的胸前。

    昙无谶就像是被一丈高的金身抱在怀里一般,被牢牢禁锢。

    他怅然道:“贫僧只道,一切众生悉有佛性,却忘了一切众生悉有魔性,佛说:我般涅槃七百岁后,是魔波旬渐当沮坏我之正法。我本道波旬乃是外道佛敌,却不见波旬乃是佛自己。”

    “所以炼就这金刚三昧耶佛塔,却在尊主一念之间,化为胎藏一阐提。”

    一阐提既——拨无因果,颠倒邪见,不信现在未来业报,不亲善友知识,不听诸佛所说教诫,当堕地狱,无有出期者。

    佛性藏于众生,犹如子藏母胎,故名胎藏。

    而断善根,一阐提,亦如子藏母胎,众生本具,而且比起佛性更加根本,更加牢固,更加自然,一切魔性萌发于此。

    故而金刚三昧所得众生佛性,被胎藏一阐提轻易颠倒,一尊佛塔瞬间化为魔塔。

    其中众生根本的魔性,在大般涅槃金身化为魔胎,乃是三亿六千万众生归于一源的魔性而成,亦是胎藏天魔。

    此魔成于大般涅槃金身腹中,昭示一切佛法如皮囊,众生根本为胎藏魔念的道理。

    乃是钱晨随手点化的一尊天魔至尊,而月魔同样藏在其中,它想要剥落大般涅槃金身的皮囊,但胎藏魔却昭示,不用剥落,魔就在其中的道理。

    而且魔也在月魔皮囊之下。

    依照魔道以魔制魔的根本道理,月魔堪不破众生胎藏魔念,未能降服自身的胎藏之魔,便为魔所制。

    昙无谶之所以被金身禁锢便是因为他自身也有胎藏之魔。

    整个九重佛塔,有魔性滋生的无穷欲念,种种阴魔为外相,无以计数的阴魔为砖石搭建起九重高塔,而这些魔性的根本源头却藏于众生心中,故而昙无谶外有魔塔内有魔胎,被禁锢在塔中。

    除非三亿六千万众生脑海中的杂念俱断,除非三亿六千万众生心中的魔胎尽去,否则不能解脱。

    所以钱晨才说并非是他困住了昙无谶,而是昙无谶的修行困住了自己,他只是点破其中真实。

    昙无谶看到那道尘珠,眼中诸幻尽去,得见真如,便知道自己欺骗众生,言说佛法度化众生的幻,被真正众生解脱的真代替。

    大般涅槃经的真实落下,化为佛塔,非得真正度尽经砖之中的有情生灵,不得解脱。

    这难度太过恐怖,须知佛法本质的一部分乃是幻术。

    净土度化众生,有一部分是以神通虚幻迷惑其心,然后再渐渐由幻入真来修行。

    但大部分的佛门弟子,甚至是诸佛菩萨都还停留在以幻术度人的阶段,遇到太上道尘珠中的真幻道果,乃是倒了血霉,被死死克制。

    钱晨只需要拿走佛法中虚幻的种种,让真实不虚的苦难和内心压下来,便能镇压世间九成九的大乘弟子。

    “前辈坐在影子上,是真的定住了太阳吗?”

    李重看到道尘珠的一瞬间,透过灵光也看到了真实,却发现周围的一切都真实不虚,不禁问道。

    “当然!”

    钱晨平静道:“若是佛法,想要定住太阳,只需要定住自己的心便可。但我乃是道家弟子……”

    他浑然不顾自己身上的破烂僧袍,手中的木钵和脑袋上的戒疤,肃穆道:“道尘珠定住了太阳,便是定住了时间,之所以众生还在往前,便是因为他们堕入了虚幻。”

    “如今的一切都是地仙界透过道尘珠倒映在时间长河上的幻影。”

    李重不明白道:“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离开这九重佛塔,道尘珠创造的幻影便会破灭,一切时光都会流回到你最初见到我的那一刻,除非,我颠倒真幻,将这一切化为现实!”

    李重这下明白了。

    现在他们所处的时空是虚幻,或者说道尘珠将地仙界的一切都装进了灵珠之内,投射到向未来,可以由钱晨自己选择是否将这虚幻的未来化为真实。

    “所以,你放手去做!无论出了什么事情,只要不合我心意,便是虚幻。”

    钱晨平静道:“武川镇即将遭遇魔道大劫,那尊欲夺昙无谶皮囊的月魔便是先导。”

    “而我,在此布下网罗,只等待大天魔入瓮……”

    李重连忙道:“如何分辨这其中的真幻!我如何知道,什么时候一切变为真实?”

    “虚幻的时光中,这佛塔乃有九重,我在塔顶。真实的时光中,这佛塔只有六层,昙无谶在塔顶,而我却坐在塔下的阴影里!”

    钱晨平静道:“所以只需要看这座塔,你便能分清虚幻和真实!”

    “你来武川,应该是认识到了北魏诸世家异族乃至各方道统之中,潜力最大,也最有可能开辟未来的便是这里的兵家子弟,奈何身怀大秘,为众人顾忌,一直无法融入其中,建立起自己的威望来!”

    钱晨回头看向李重,微笑道:“对吗?”

    李重想起不久前独孤信的态度,微微点头:“身怀秘密乃是最大的绝望。这意味着你和众人隔绝开来,再无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更不被其他人所信任。”

    他将断刀插在脚下,颓唐的捂住了脸,叹息道:“这也是我在六镇四十年,一无所成的原因。”

    钱晨捻着道尘珠的手指微微一晃,灵珠之中倒映的青铜虎面牌就化为真实,然后他从自己的记忆之中抽出那面玉牌,很快,一面铭刻西昆仑山胜景的羊脂白玉就在道尘珠的灵光中同样显化。

    随手一挥,灵珠悬浮在半空。

    青铜虎面牌和玉佩骤然重合,打开了昆仑山上一处秘境,在那山腹之中的云顶天宫里,一面青铜门上八首青铜虎神的浮雕铭刻其上。

    青铜虎面牌落在门扉上,八首虎神骤然多了一个咆哮的头颅。

    随即铜门缓缓打开,通往一个雄浑的大洲,飞舟仙城行于其上,机关法器之中无数修士飞进飞出,俨然一处修行圣地。

    “这就是昆仑洲,如今仙秦和诸多被逐出中土的道统余孽盘踞的瀛洲。”

    钱晨信手一指,青铜门便落在瀛洲派的一处禁地,打开了其中的秘藏。无以计数的羽族天人在群山环绕的一处宫殿群落中飞出,数十尊自封秘藏中的元神天人的气息冲天而起,然后被钱晨随手凝滞。

    “看来,所谓西王母国的秘藏倒也存在。”

    李重看着道尘珠倒映的这一幕,目瞪口呆,这一次他彻彻底底的相信楼观道对于他和兄长所怀有的秘藏没有一丝一毫的觊觎之心了。

    这般神通,李重清晰的感觉到道尘珠中倒映的乃是幻影。

    但似乎好像钱晨随手一挥,袖子拂过,一切就会化为真实一般。

    毕竟那些元神天人的气息,如此的——真实,真实到它们好像在灵光之中挣扎,就像是落入琥珀的虫豸一般。

第三十六章苍天拂垢四灵刀

    “这是西王母国外围,同在昆仑洲的一个国度留下的秘藏!”

    钱晨幽幽道。

    “她们乃是天人的后代,羽人之国,因为仙秦入侵,周天星舰和兵俑大军摧毁昆仑洲诸多古国,便将国都封印在一片凝固的时空之中。”

    “化为时空琥珀以躲避灾劫,这青铜门扉,便是开启时空琥珀的秘宝!”

    “西凉国便是得了她们的一部分遗泽而建立,唔!你们那位暠祖倒也还活着,不过他成就元神是靠着太古天人真魂,如今元神也被太古羽化天人的真魂融合,转生成了天人!”

    钱晨一指灵光倒映之中,在数十尊天人环绕中,头戴王冠,立于王殿之中的一位年轻女子。

    她身负羽翼,在众多元神簇拥之中,宛若王族。

    李重人都麻了!

    震惊开口道:“为什么,会是女子?”

    “西王母国以女子为尊,转生其王族血脉,自然会化为女身。”钱晨感叹道:“真是险恶的陷阱!”

    “若是你们去探寻那秘藏,打开青铜门,那么匡复的就不是西凉国,而是西凉女国了!”

    钱晨看着李重颤抖的瞳孔,饶有兴趣的问了一句:“莫非你也想舍去那物,做一尊女儿国王?”

    李重拼命摇头。

    钱晨一挥袖,打破了这种种幻象的灵光,随手从虚幻之中拿出一爵法酒,塞给李重。

    沉甸甸的青铜手感提醒着李重,手上的青铜爵究竟有多真实,而那古朴的禁制足足有十二重,他浑身上下能胜过此物的东西,不说没有,也仅仅是那一柄疑似上古大能破碎兵器的断刀而已。

    爵中的法酒乃是祭祀之物,内中酒液犹如琥珀流光,香味扑鼻,带着上古神灵自由肆意的自然之性。

    李重一口饮尽,酒气随着神力翻腾,身躯每一个细胞都犹如干涸了无数年的大地一般,饥渴的汲取养分,只是一瞬间,他的身躯就焕发新生,满是伤疤的体表,散发出淡淡的神性光辉莹莹。

    “竟能如此真实!”

    李重紧紧跟在钱晨后面。

    “区区一座西王母古国的国都,就是我……就是李尔背后的身世秘密?太掉价了!”

    钱晨手中道尘珠再次倒映出一座巍峨雄伟,比起之前的羽人古城宏大不知多少倍的神城,乃是真正西王母曾经驻留过的城市,她的道场,和有着帝之下都之名的——昆仑墟。

    钱晨的手从半枯半荣,高耸参天的九色古树之中划过。

    摘下九片树叶。

    他收回手的时候,手中九片不死树叶托着一枚环绕着仙光的古药。

    “既然是西王母国秘藏,怎么能没有不死药?”

    “不死药!”李重的眼睛都要凸出来了!

    这世间不知道太上道尘珠的修士绝对有,但不知道不死药的修士却真没有,此物引得秦皇汉武几次寻找,多少天子至尊魂牵梦萦,以至于到了如今完全成了一个传说。

    便是昔年仙秦都未能得到的至宝。

    “不死药是不是太招摇了一点,说出去也没人信啊!”李重大声疾呼。

    钱晨不以为意:“没事,兜率宫不是从归墟带出过一枚吗?我……哦,不!李尔的师兄炼的。”

    “那也没人信啊!”李重焦急道:“大家都说兜率宫带出的乃是一枚罕见的延寿大药,绝不可能是不死药。毕竟始皇帝都没得到的东西,便是兜率宫,也无人肯信他能得到此等传说之物!”

    “都和血海道打成那样了还没人信?”钱晨诧异道。

    “那就只有等始皇帝复活了!”

    李重微微一愣,只以为钱晨在打比方,完全没有想过他在说什么,这必将震动诸天万界的消息就这么无声无息,不带一丝波澜的流过他的脑子。

    钱晨手指在昆仑墟中跳动,他打开了天墉城中的一座玉楼,从中抽出数十部蝌蚪天书,龙章凤箓,蚀文云箓的仙籍。

    随手一抽,这数十部各色文字流淌,散发着无尽神秘气息和玄奥的天书便从幻境之中抽出,落在他手边。

    “嗯!这些天书都是琅嬛阁中有副本的,倒也不太引人注目。”

    李重只想给他跪下了,天帝琅嬛阁中有藏,那就是正宗的天书仙籍,任何一部落在李家,惦记的人只会比虚无缥缈的西凉秘藏多百倍!

    区区一个西凉小国的底蕴,和天界玉皇上帝的琅嬛藏书,孰轻孰重。

    是个人都分得清啊!

    还来不及阻止,钱晨又打开承渊山上的一座紫翠丹房,数十枚仙光流淌的丹药被他随手摄出,一个个灵动犹如生灵一般的丹药冲出道尘珠倒映的虚幻,便朝着九重高塔之外冲去。

    想要突破封锁,化形成为生灵!

    “西昆仑炼药的手法还行,就是太接近生灵造化,吞下去的时候会听见丹灵的求饶,让人心有负担,而且丹药通灵,食之必竟有承负。这一点上远远不如我太上丹道。”

    “从没听过九转金丹成精的……哦!某只猴子除外,那绝对是太上故意的!”

    钱晨随手将这些灵丹封印在不死树脚下溪流中捡出的五彩玉英之中,扔给李重道:“这些大致相当于我太上道的六转灵丹,拿来充场面倒也不虚了!”

    李重已经无力说话了。

    他看到钱晨再次接引景云烛日,朱霞九光,凝聚为一座座仙宫,俱为精纯至极的仙气所化,内中的各种摆设,亦都是天府珍藏。

    随手打开玄圃堂,内中无数灵药仙草几乎化形而出,钱晨伸手一指,便有数万株各种灵药落在那仙宫之中。

    最后打开昆仑墟天墉城中的一处武库,数十件法宝的强横气息流露而出,那些青铜兵器,最差也等若如今禁制圆满的法器,似乎在西王母眼中,禁制不能圆满的法器,都是残次品一般。

    李重只把这些东西犹如烫手山芋,塞回钱晨那里。

    正色道:“前辈,你这西凉秘藏太重了,我们小小李家担当不起,宝哥修成阳神不容易,莫要在元神之前就招来全天下的大敌。”

    钱晨微微挑眉,才开口道:“这些东西是让充当西凉秘藏你送出去的,只要把真宝贝弄出去,你不就洗清了嫌疑?”

    “还能留一部分培养亲信。”

    “你哥哥李尔出家修道了,这些尘缘都要落在你身上。我答应他要许他这一支血脉一世的天命。这些不过是皮毛而已,有何拿不起?”

    李重苦笑摇头道:“别人给的天命,还叫天命吗?”

    “若是子孙争气,所谓天命轮转,乃是承担起世间、中土的重担,有能者自为之……”

    “若是将天命轻许,落在不肖子孙身上,造孽无数,反倒是殃及先祖。就如那司马氏一般。”李重不禁摇头。

    “前辈这些宝贝,我确实承受不起,纵然有什么西王母国遗藏的因果背负在身上,只要我不去理会,别人也不会随便怀疑。时间久了,他们自然知道此事是假。”

    李重看了一眼青铜虎面牌,摇头道:“所以这东西前辈就毁去吧!本来我们拿着,也是想要找到暠祖的下落。如今却是……”

    “看来你是真想要凭着本事,杀出一条路来!”

    钱晨微微思忖,便道:“既然你不欲承受无缘无故而降的天命,那就一点一点积累底蕴,待到一日天骄凤子落在你的后代之中,天命自证。”

    “但西凉秘藏就算不能成为你的助力,也不应该继续妨碍你,正好魔劫将至,我便替你舍去这一道因果纠缠的机缘!”

    “可有一件事情,你却不该拒绝了!”

    钱晨回头道:“那也是你哥的心愿……”

    李重不由笑道:“我又不是满口虚伪之言,故作清高之辈,我哥若是想要提携我,我不至于连他的好意也要推诿。之前说天命,只是敬畏而已。”

    “当然!”

    他拔出断刀,用左肘夹住刀刃擦了擦,锈迹斑斑的刀身上反射出点点寒芒,煞气凛冽。

    “我已经走出了自己的路,若是我哥想让我上山和他修道,却是强人所难了!”

    钱晨摊开手,李重微微一愣,把断刀小心翼翼的放在他的掌心。

    随手一挥,一切杀机敛于刀芒,李重眼前忽地一亮,只见九重高塔之内,无尽人心的幽暗深处腾起了一道无法用语言形容明亮的刀光。

    奎,娄,胃,昴……七道星光连同漫天星辰摇曳,化为划破星海的一道刀芒,从天际斩落而下。

    “白虎七杀势!”

    李重语气森然,只见那柄断刀在钱晨手中发出高空鸣悦,凛冽的杀机几乎化为实质。

    “白虎七杀就是你的道吗?”钱晨平静道:“可那已经有人走过了!”

    李重下意识的摇头:“不……它只是道路并非终点!”

    “那我有四式教你!”

    钱晨用破烂的衣裳擦了擦断刃,说来也奇怪,那斑驳的锈迹,那时光和杀戮共同蒙上的尘埃,被那脏得看不出底色的破烂僧袍一擦,却尽数褪去,显露出重光的锋芒来。

    更有东方,西方,南方,北方四面的一道神光落入其中。

    拂去苍天之垢,四灵乃现……

第三十七章大夏龙雀遗刀命

    钱晨用袖肘擦过的断刀,乃是环首刀的形制,只是刀尖处往下折断了三分之一,使得一柄可以斩奔马的长刀,成为了短刀。

    而且刀的重心偏后,施展起来需得快速有力的挥舞短刀,搏杀极为凶险。

    钱晨只是看了一眼断刀,便已经摸清楚了几分李重的刀法。

    如今那柄出土于古战场的断刀重光,就仿佛折断失去的锋芒重新回到了刀刃之上,李重只是瞪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但又有些期待的看着那柄断刀。

    “你拿着这把刀这么久,应该有一种感觉,就是这柄刀已经死了!”

    钱晨用手肘夹住断刀,不让它挣扎。

    “它在断掉的时候已经死了!如今的威力,没有全盛之际的万一……你究竟是从何处捡到的此物?”钱晨淡淡问道。

    李重微微犹豫,看到那一点一点重生的断刀,不由开口道:“统万城!”

    “果然!”

    钱晨微微一弹刀身,断刀鸣悦颤动,刀上的花纹流动起来,仿佛龙凤环绕一般,内中的种种神辉缓缓组合成种种凤箓龙篆,两行篆文骤然浮现在表面。

    那凤箓龙篆神异无比,每一字都仿佛一柄破开苍穹的神刀。

    每一句连起来,就是锋锐无匹的刀意。

    钱晨平静的念出这数行龙篆:“古之利器,吴楚湛卢,大夏龙雀,名冠神都,可以怀远,可以柔迩,如风靡草,威服九区!”

    “这是昔年天夏神刀,后来为赫连勃勃所得的——大夏龙雀!”

    李重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手中的一柄断刀,竟然有如此的来历。

    “昔年天夏神朝仿照黄帝的佩刀鸣鸿,铸造了八柄神刀飞鸿。”

    “这八柄大夏神刀流传到后世,名声大振的只有一把,就是为夏主赫连勃勃所得的大夏龙雀!”

    “昔年赫连勃勃筑统万城,征发中土三成的大匠,以造化道遗留的筑城秘法,耗尽中土阵师、名匠全部的心血,近百年才建成统万城,号称仙秦之后第一城,内中统御万方威服怀远大阵,更是强横无比。”

    “传言昔年筑城之际,赫连勃勃命掠来的修士以专破阵法禁制的破法锥刺城墙,若是锥入一寸,杀阵师大匠。若锥不入,杀此修士以祭城墙。”

    “如此才以魔门白骨道的人桩秘法,打造了几乎不破的魔城!”

    “而就是这般苛刻之人,却对大夏龙雀刀爱之入骨,便是身为魔道大天魔的有力竞争者败亡于中土道佛两家联手围攻,亦不忘以此刀相殉。”

    李重神色恍然:“难怪我会在统万城中意外寻得此刀!当时那片古战场,我还以为是……”

    “统万城下,乃是昔年天夏伐天之时遗留的古战场。赫连勃勃就是在那片战场得到了大夏龙雀,因此才以为福地,最后筑城于此,意图一统天下。”

    李重看着断刀的神色复杂:“我还以为这柄刀已经死了!”

    钱晨淡淡道:“它的确已经死了!赫连勃勃得到它的时候,虽然蒙尘太久,但刀身完整,内中的神祇亦只是沉睡,随着赫连勃勃屠戮天下,以死在刀下的无数生灵孕养,神祇渐渐重醒,但到底没有完全重光,就赫连勃勃就死在了最后的元神之战中。”

    “此刀也被折断,彻底死去。”

    “你持着此刀,片刻不离,精神刀意浸润数十年,如此长久下去,倒也有一丝重新孕养出神意,将此刀复活的机会。”

    “到时候,这柄刀将真正成为你的本命之器,一刀在手,无惧天下任何人!”

    “可惜被我拂去此刀身上数千万年积累的尘埃和血煞,让它短暂的复活,却也断了你复苏此刀的机会……”

    李重忍不住打断道:“那我要养刀多久,才能让断刀慢慢复苏?”

    钱晨沉吟片刻,给了一个数字:“按照这般的进度,大概十万年就有一线希望!”

    李重无语道:“十万年,若是不死,我早成元神了!”

    “就是把你成就元神也算进去,才只需要十万年……让一柄完全死寂的刀重铸其神,不亚于让一个已经完全死去的人复活后,证道元神!”钱晨严肃道。

    李重指着他的破烂衣裳:“你好像拿那块又脏又破的抹布擦了一下,这柄刀就复活了!”

    钱晨低头竖起两根手指,在刀锋上一抹,血肉犹如黄泥封住了刀锋外放的锋锐和神气,这柄刚刚复活,锋芒毕露的神刀便收敛了大半,在黄泥之下重新孕育其神。

    钱晨淡淡道:“这破布擦拭过天!”

    李重忍不住反驳:“赫连勃勃用了一辈子,都未能完全复苏此刀!”

    钱晨嗤之以鼻:“他这一辈子,摸到过苍天的边吗?”

    “我以苍天之垢,为此刀重光,其中蕴藏的四灵精华自然遁入刀中。”

    钱晨一弹刀刃,断刀鸣悦,似有龙吟虎啸,龟鸣凤声。

    一声刀吟,竟有此景,让李重瞠目结舌,不能自已。

    “只要我将此刀重铸,内中自然也就蕴藏了四灵的种子,异日只要你研习我所创的四灵式,自然也就能沟通四灵,渐渐超乎司马懿的白虎七杀刀之上,成就真正的天之四灵的刀法!”

    李重忍不住追问道:“四灵式是什么刀?”

    “是断绝一切存在根基的绝刀!”钱晨幽幽道:“青龙绝生,白虎断业,朱雀堕天,玄武无明,四灵式一出,可以斩断一切!”

    “这刀法……”李重想问,这刀法真的存在吗?

    却被钱晨打断:“这刀法是我的刀,并非你的路……”

    李重脸色扭曲,很想说——这么强,其实我不介意!

    “你有走上自己的路的想法,很好!”钱晨点头赞许,骤然回头,举起手中断刀,对着窗外一直未曾升起的太阳,李重无声的对着他伸出手,似乎想要呼唤他回头。

    什么自己的路?

    我不知道啊!

    “吾弟当为道君……”

    李尔露出邪性的笑容,背对李重叹息道:“可惜我对道门之路,终究少了一分柔,总是宁在直中取,少了一份兼容并蓄的包容和天下莫与之能争的缓和!”

    “所以难以为你堂堂正正开辟一条通天之路,虽说四灵之道,不难推衍出诸如《四灵真经》《四象开天书》这般练气、通法、金丹、阴神、阳神直至元神的堂皇大道。”

    “但比起剑走偏锋的四灵式……”钱晨举起手,苦恼道:“总是……总是差点什么!”

    “那些路人人都能走。”

    他回过头,看向匆忙收回手,抓耳挠腮的李重,悠悠长叹道:“以之凝结道种,总是缺了一点个人的精神。反倒四灵式过分凌厉霸道,却契合你接近兵家的道路。”

    “而且,堂皇大道固然可以拾阶而上,却终究少了一分自我淬炼出来,独属于自己的东西。”

    李重半懂不懂,只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划过,沟沟壑壑里沉淀了一点,但大多数还是滑走了,留下的感觉还让脑子痒痒的。

    坏了,真长脑了!

    “好在昔年炼制不死药,四灵加持,擦拭苍天之垢的一幕,让我有了些灵感。世人皆以孕养四灵以成四象,得天之道为正途,为何不反其道而行之呢?”

    钱晨振奋的看向李重。

    而李重听到这些,却只想拒绝——你不要过来啊!

    “我和天之四灵还是有点熟的,完全可以直接为你打造终点的四灵之体,然后让你逆走这条道路!”

    “受天之垢,得国不祥,然后再磨灭四灵,苍天蒙尘之下,断绝一切外力对你的影响,重新开辟一条属于你自己的道路。犹如再开辟新天!”

    “这就是我结合天师孙恩的《太平清领书》黄天大法创造出来的真经——《天垢经》!”

    李重完全没有听懂,什么叫天之垢,什么叫得国不祥,为何又要开辟新天。

    黄天?

    那不是最为疯狂的道门太平道的设想吗?

    究竟是什么道路,听上去比太平道的黄天大法还要疯狂?

    钱晨却已经果断,抓住李重,那柄断刀果断无比的插入他的胸膛。

    李重的眼神不可置信,似乎在说——你,你一定是在报复我斩断你头颅……

    “我现在就为你剔骨换血,塑体改命!”

    钱晨根本不给李重拒绝的机会,似乎一口咬定了李重‘要走出自己的路’的大志向,然后就不暇思索的,将那恐怖的磨炼施加其身。

    李重的脸色已经扭曲:“什么叫剔骨换血,塑体改命?”

    “剔凡骨而立白虎不败之骨,蜕凡血而换朱雀不死之血,弃凡体而塑玄武阴阳之体,破旧命而改青龙苍天之命!”钱晨语气带着一种让李重悚然的认真,道:“于是四灵乃聚,于你新身之中开辟成天!”

    “如此,你身即天子!”

    “你命乃天命!”

    “我不要什么天命啊!”李重激动的脸都扭曲了:“父母精血,不可弃也……”

    “放心,你还是你,不过是全新的你,父母兄弟之缘不会断。”

    钱晨用断刀割开他的手臂,也露出自己的黄泥之躯,道:“不过是犹如在娲皇手中重塑一回,成为新造的人!”

    李重满脸抗拒,不断摇头……

第三十八章塑骨换血造神体

    钱晨指间的道尘珠投影出一口四足大鼎。

    其中造化之光沉浮,李重只是看了一眼,目光便被这恐怖的造化瞬间夺去,失去了感知。

    一片白茫茫中,他只听到鼎炉开启的轰鸣。

    钱晨祭出了虚幻的造化鼎,沉喝道:“开——”话一落下,造化鼎中一个蕴含世间一切奥秘,创造一切的道果显化一丝,内中混混沌沌,好似天地开辟之前的鸿蒙。

    随手摄来白、青、黑、赤、黄五色之玉。

    燕殊苦苦踩丹水才摸到的五色玉,更以秘仪煮石才能凝结的五色玉膏,被钱晨随手造就。

    伸手划拉断刀,给李重开膛破肚,钱晨伸手摸进了李重的胸腔腹腔,将五脏六腑摸了一个遍,才摇头道:“果然是神藏尽失,中下品的五脏!”

    “没关系,我给你换。”

    说罢就横刀一切,仿佛猪下水一般的五脏六腑哗啦啦的流出来,被钱晨扔到造化鼎中和五色玉石一并熬煮。

    等到清香扑鼻而来,李重都快要疯了!

    这种造化之术固然很惊人,便是仙秦的大方士来了,也要竖起拇指,说一个服字。

    要知道人族的神藏早已被盗取,如钱晨这般,掏空五脏,重新炼出一副五行精元神藏塞回去。

    便是道君也没有的本事!

    非得是娲皇的真传才可以为之。

    昔日血嵥道人如何辛苦努力,甚至依仗地仙界大半道统的底蕴,才养出来一点五行神藏,借此突破元神。

    而钱晨煮出的这副五脏神藏,只会更加完整。

    也只有这般造化,才能支撑起钱晨待会要种进去的天之四灵。

    造化鼎中炼了九炼,一副晶莹剔透的五脏就赫然出炉。

    钱晨也没骗李重,全都是原装的货色,甚至比他娘胎里带出来的还要原版。

    因为那是娲皇神藏犹在,先天神体的人族最初的模样。

    钱晨拎着心肝脾肺肾,扒开李重的腹腔,给原样安装了上去,然后随手一弹,五色神光轮转在李重胸腹之间化为一口神轮转动,运转其五行,测试了一下功能。

    “心火旺盛如三昧神火,肺金强大如九天神风,肝木勃发如不死神树,脾土蕴藏如玄黄神玉,肾水充足如天河忘川……”

    李重感觉到自己的本源强大了无数倍,仿佛微微凝聚精神,五脏六腑都犹如灵宝神器一般轰然启动,让自己的体魄瞬间强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他忍不住哀嚎起来:“你这剑走偏锋也太偏了吧!”

    “干嘛不选一具神体,把我的头换上去算了?”

    钱晨凝重道:“李尔已经太阴炼形,重生过了!身上不再有李氏的血脉,你这点骨血可是他肉身渊源脉络流传下去的希望,怎么可能随便换了本源?”

    “放心,你的血脉绝不会变化半分,只会返祖归元,犹如在娲皇手中重塑一回,保持本源不变的情况下,成就先天神体!”

    “我感觉我的生命本源在燃烧!”李重叫苦道。

    钱晨安慰他:“没事,现在以你原本的躯体驾驭这五脏神藏,自然是犹如燃烧寿元,但这五脏神藏充其量是给四灵之体提供动力的。”

    “等到天之四灵重塑你的身体,五脏神藏还有些带不动呢!”

    钱晨伸手从道尘珠中抓出一股九天神风,搂在掌中,然后对着掌心吹了一口气。

    随即便将拳头拽着的这一口气,一股风,按入了李重的肺里面。

    九天神风携带的先天庚辛金气犹如刮骨刀一般,顺着肺一点一点的刮过四肢百骸,每一块骸骨,最后逆流而上,直冲囟门。

    钱晨按住囟门,将他的脑袋顺时针摇晃。

    那股九天金风在颅内左冲右突,把他的脑子都搅匀乎了!

    才将一身凡骨刮去大半。

    若非钱晨吹得那一口能让人起死回生,娘胎里带的先天造化气,这一口金风,就能让李重进入幽冥一遭。

    然后钱晨又吹了一口气。

    这一次是九天赑风,自囟门中吹入六腑,过丹田,穿九窍,骨肉消疏,其身自解,同样若非是其中蕴含的一口造化气,李重此时也只剩一副破烂皮囊了。

    如此九次,钱晨用九种金风洗练过李重的根骨,终于蜕去了他的一身凡骨。

    那柄断刀切开的四肢,森森白如美玉的骨殖暴露在外。

    钱晨举起断刀,白虎七杀势挥出一刀,奎,娄,胃,昴……七道星光连同漫天星辰摇曳,这一次真有一道无匹的刀光从九天落下,一下子劈在了李重的骨头上。

    李重犹如大虾一般猛然仰身坐起,不顾五脏六腑还在漏风,痛的脸都在抽抽,骤然失声,根本喊不出来。

    钱晨随手将木钵放在了他头顶。

    一股清凉智慧犹如清泉一般清透而下,让李重已经模糊的神魂瞬间清醒。

    “西方菩提灵根所制的木钵,可以守护你的神魂,增长你的智慧!”钱晨淡淡道:“昔年佛祖就是在此树之下悟道,故而有此钵的加持,你的智慧悟性神魂都会提高到接近佛的程度!”

    “想昏也昏不过去!”

    李重很想冲他比个手势,但他却看见自己的骨头带着一层淡淡的神性金光,犹如亿万年永恒不朽的金性以及一种大破灭,杀戮的杀气融汇,重铸的骨。

    这时候钱晨用断刀割开的右手手腕鲜血终于流尽。

    同样是菩提木钵,内中盛放着一钵鲜血,被钱晨随手泼在了造化鼎中,然后将木钵放回李重的头顶。

    “还好我这里有一只凤血,在炉中已经炼出了造化。与你的精血融合,日后你的后代之中,必有龙章凤姿,得天人之表者!”

    钱晨等了一会,让南方离火之精、五德凤凰精血和李重的血融合。

    这只凤凰还是之前他在归墟欺负过的那只呢!

    导致天上的朱雀灵光落下的时候,还有点不服气。

    它在血中掺了一点东西。

    钱晨看了只是冷笑:“哼!逆血?我李家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区区逆血,也想挑拨我们兄弟的关系?”

    将朱雀之血输入李重的身躯之中,散发着恐怖炙热的血液,在一瞬间几乎将他烧为灰烬。

    李重脸皮抽搐,若非五脏六腑刚刚换过,骨头也重塑为白虎不败之骨,只怕一身都要烧焦了!

    他身体抽动着,再次一头栽倒。

    “你仰卧起坐呢?”

    钱晨冷静的接过菩提木钵,然后放在他额头上,彻底镇压了他。

    让他再不能疯狂的仰卧起坐……

    又顺手断刀挥舞,将那些烧焦的肌肉割下。

    很快,木塔的宝相花地毯中间躺着的,只剩下一具皮囊骨架裹着五脏六腑。

    钱晨自自己身上挖出黄泥,在木钵之中,以苦水、朱雀精血和李重烧焦的肉灰糅合,像是揉面一般哐哐的拿李重的额头当案板。

    一搓一揉之中,刚柔汇聚。

    一往一复之中,来去自如。

    最后阴阳扇的一点先天阴阳之气和阴阳道果虚影落下。

    北方的星空同样落下一道灵光,木钵之中的泥团顿时有龟蛇盘结。

    钱晨用泥团充实了他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锁住其性命。

    “白虎之骨,朱雀之血,玄武之体……具以兼备,接下来就是换魂改命,青龙入体了!”

    钱晨抬起断刀,一下子劈开了李重的脑壳,白花花的脑浆随着大脑一并流入那菩提木钵之中,天上的孟章神君随着灵光落下,看了一眼,不忍的回过头去。

    青龙嘟囔道:“太残暴了!太血腥了!你是不是和他有仇?有仇也不必如此啊!”

    “老牛快点!”钱晨催促道。

    青牛叹息道:“唉!太可怜了,老牛我就出点血,给你换个好命,让你以后离你哥远一点!”

    钱晨顺手将刀剁入李重脑袋旁边的木板里,叉腰道:“说什么呢?”

    “不知道我们李家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吗?离间兄弟者,我刀无眼呼?”

    青牛嘟囔着:“好一个父辞子笑,兄诱弟攻……”

    李重只感觉自己的魂魄也被人活活扒了出来,一道浩浩荡荡,无边无际的清气从东方落下,贯穿了自己的所有,甚至连最为虚无缥缈的命格,也随着青龙眷顾,天命乃生。

    最后钱晨拿出一枚不死神药藏入四灵之中,让这四灵指引,苍天炼成的大药重新化为李重的本源。

    汇聚四灵化为苍天,塑造命格……

    李唐天命,乃成!

    必将随着血脉流转,终有一日会苏醒……也算了断了钱晨和原身血脉上的最后一丝因果。

    钱晨双手灵巧的为李重缝合了胸腔。

    此时李重睁开眼睛,一双眼睛的目光犹如夺了天地造化一般。

    他站起身来,全身啪啪作响,宛如是雷霆滚滚,微微运转气血,便能感觉到胸中的气血变得磅礴无边,甚至让人听得到血气翻涌犹如大海一般的声音。

    血海在身体中翻涌,深厚的犹如深渊一般,有不可测的威力。

    胸中的五脏六腑仿佛五座神宫,居住着世间最为强大的神祇……

    万劫不磨,金性不朽的骨;不死不灭,滴血重生般生机恐怖的血;阴阳并济,刚柔合一,宛若玄武一般的躯体;乃有那最为莫测,犹如东方最高贵神圣的灵魂!

    五脏神藏,四灵之体,微微一动,李重觉得自己可以搏杀元神?

    钱晨微微点头:“如今你已经立于四灵之道的终点,算得上是犹如龙凤龟虎四灵的血脉后裔一般,天生便有元神的力量,但这算是揠苗助长,若是真让你以这四灵体出世,前面就再无道路了!”

    “所以……”

    钱晨撕下自己的袖子,那肮脏无比,满是污垢的破布将李重揉搓起来,渐渐的污垢一点一点的爬满了李重充满神性的身躯和灵魂。

    神藏黯淡,四灵蒙尘。

    钱晨用完了这块抹布,才将破布甩到了李重的脸上。

    李重掀开脸上的破布,却看到上面用密密麻麻的污垢,拼凑出了一篇经文——《天垢经》。

    钱晨淡淡道:“修行此经,受苍天之垢,将你体内的造化,神圣全部磨去,化为凡体,逆走四灵之道。”

    “等若将我今日给你种下的造化全部埋葬,在埋葬中化为底蕴,化为自己的东西。”

    “接下来的路,你再不用往高,往外,往神圣超脱中求。因为那都是你本来就有的东西!”

    “只需走入凡俗,化为凡人。”

    “异日你承天之垢,受国不祥,在厚厚的尘埃污垢之中再次扎根,生长出来的,才是你真正的道种!”

    钱晨看了李重一眼,发现他的灵光,他的神体还是有些璀璨,便随手抓起手边的菩提木钵,将浑浊昏黄的苦水朝着他口中灌去。

    苦!

    极致的苦!

    凡人的种种苦难,几乎将李重淹没,让他窒息。

    再次挣扎出来,一切灵异和神圣都已经褪去。

    钱晨却说:“造化依旧,只是藏得深了一点,你要不断的斩去,打磨,污秽你体内的大道,磨去天道,方得人道。”

    “这个过程不比证得天道更简单。”

    他将手中的断刀放下。

    之前在李重身上的种种,让李重对这柄刀又爱又恨,抱在怀中,才发现钱晨已经将断刀以四灵重塑了一遍,同样也被天之垢蒙尘!

    而断刀最深处,却有一道烙印。

    正是那剑走偏锋,极端的四灵式……

    钱晨刚要打开九重高塔,将李重送回武川镇,就看见他拿着断刀,怔怔看着,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钱晨一挥衣袖,塔门骤然打开,一股力量就卷着他扔了出去。

    半空中,李重只是回头喊了一声:“哥?”

    黑暗中,有个声音回荡道:“是你吗?”

    钱晨只是笑笑,并未回答,他踏入塔中,九重高塔的禁制层层封锁,将他的背影锁在了最顶端。

    夕阳下,塔顶的一颗明珠璀璨!

第三十九章召集众将玄微至

    离开了高塔,此刻,夕阳才徐徐落下。

    最后一抹余晖之中,九层高塔无声无息的耸立在武川镇内……

    李重望着高塔的剪影,实在分不出这一刻是真是幻,亦或是真如自己哥哥所说,道尘珠颠倒真幻之力,足以将整个时空已经发生的事情化为虚幻,亦可以将原本虚幻的一切,选择为真实。

    “方才应该是哥哥借助道尘珠之力来见我……”

    太上三宝之一,拥有镇压镇守真人之能当是自然,同昆仑镜有交情也是寻常,便是那天之四灵依它的身份,也要卖几分面子。

    但单纯的道尘珠绝不会如此用心的为自己铺平道路,而且那‘道尘珠’的种种表象,有些过于像人了!

    李重最后也是试探性的喊了一声,此时心中却有了几分笃定。

    那的确是李尔……

    “西凉秘藏吗?”李重低声喃喃:“此事的确应该解决掉了!”

    “高平陵一战,曹魏分崩,最后西邀鲜卑,破关以入北地,才有那十六国之乱。”

    “又因为依仗胡人,杀戮过重,北地世家中河洛一脉宁可抬举和胡掳有深仇大恨的渤海高氏,关陇世家可以接纳我李氏,甚至推举河北清河崔家的崔浩为首,牵制曹氏……曹氏也因此对昔年各自分立十六国的世家胡部心怀忌惮,认为是我们在暗中牵制,让曹氏始终无法诞生第二位元神!”

    李重仰天长叹:“虽然北地世家,真的在牵制曹氏,可这又和我西凉末代皇子有什么关系?”

    “区区西州小国,在十六国之中也处偏远,总不会在顾忌我会复国吧?”

    随手将手中的大夏龙雀归鞘,李重准备归营宿舍,军营乃有宵禁,是不能随意出入的,但他只是雇佣之兵,在城中尚且有一定的自由。

    就在他准备离开之际,突然间漫天警戒炸开,无数军令落下。

    那蕴含禁制的军令内中一声暴喝:“所有将士,速速归营!”

    整座军镇顿时大阵开启,一座座坊市被阵法隔绝,墙垣之上禁制灵光浮动,六壬天机球瞬间锁定了军镇之中所有人员的位置,平民镇民所居住的集坊瞬间被锁死。

    一个个兵家修士,或是整理衣袍,或是提弓系甲,从所居之地奔出。

    李重也依着军令来到营中,一名伙伴同伴的帮助下披上符甲。

    这符甲新符旧符重重叠叠,也不知道传了多久,最底下的甲片乃是用千年寒铁捶打成甲片,炎阳赤金在其上铭刻了符箓,整体铸造成拇指大小的甲片,铭刻的符箓乃是一部名为《破军玄甲真符册》的秘传。

    据说是陈崇的先祖从海外十二重楼购得,浑然一体,每一枚甲片都足以抵御通法境界的修士倾力一击。

    不过这件符甲上,原本的甲片只残留了一半,剩下都是什么旁门左道之中购置的枣木符,军中下发的护身玉符,乃至正一道颁布的三山符箓,依角折叠成一枚枚灵气内敛的符甲,然后填补上去。

    莫看这乱七八糟的样子,但因为《破军玄甲真符册》玄妙,每一枚符箓,依然能在危机关头,自行激发,还能获得符甲整体的加持。

    却是价值五万三山符箓,乃是陈崇视若命根子的宝贝。

    而且防御性能并不差,甚至手臂位置,还有陈崇花大价钱搞来的攻击符箓,都是通法修士毕生心血炼就的拿手法术加持而成。

    只是因为符箓太过杂乱,气机冲突,每一次都需要有人帮他上甲,协调兵家煞气镇压这件符甲。

    “重哥!”陈崇看到他眼睛一亮,连忙叫道:“重哥儿帮帮忙,我这弟弟蠢得要死,根本镇压不了这符甲,差一点把我右手的炎龙破命符给激发了!”

    “乖乖,他是想我们陈家的男丁都死在这军帐里啊!老马怕得要死,干脆出去了!”

    旁边的弟弟——陈顺,冷冷的抬头看了陈崇一眼,紧了紧符甲的后系符绳。

    李重心念一动,白虎辛金煞气便模拟了兵家的煞气,加持了上去。

    他们三人之间气机勾连,隐隐形成了一个小三才阵,相互之间的煞气亦叠加起来。

    陈崇只感觉一股凌厉无匹到充满死寂和杀机的煞气,势如破竹的破开自身符甲重重叠叠的冲突灵光,带着自身的煞气一瞬间镇压了那数百张符箓,将其牢牢捆缚在玄甲铁符构成的禁制之中。

    他微微诧异,抬头道:“重哥儿,你怎么一日不见,修为大进的样子?”

    李重将断刀柱在案头,一只脚踩在矮塌上,微微屈身道:“我家里来人了!带来了我哥的消息和一些其他东西。”

    陈崇眼睛一亮,左右看了两眼,压低声音道:“重哥,你真是陇西李氏之人?”

    李重扫了他一眼,平静道:“又有谁来打探消息了?”

    “嘿嘿……”陈崇笑道:“咱们这选锋营,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唯一的一点好处就是自由些。选募北地勇士修士,按时发饷,但打了仗要冲在最前面,兵甲自备,军功授赏!”

    “内里也是什么妖魔鬼怪都有,但重哥儿,可像是个正经人!”

    “正经人?”李重摇头苦笑。

    李重所在的选锋营并非六镇嫡系。

    六镇嫡系良家子,乃是指有出身,有家人,世世代代在军镇中服役的军事贵族和其部曲,镇民出身,世代相传的镇兵。

    而选锋营乃是募兵,招募北地各种欲来北疆闯荡的修士,象征性的给一点军饷,最主要的收入是可以出关抢掠胡人,杀人炼法,收集灵药,乃至北狩猎妖。

    所以此地鱼龙混杂,修炼什么法术的都有。

    甚至有许多不是兵家修士的修行者也在其中厮混,说白了,就是雇佣军。

    “你们两兄弟,不也是镇民出身,可以选入正军的良家子弟?”李重反问道:“怎么也来选锋营厮混?”

    陈崇大大咧咧道:“这里自由啊!正兵靠着朝廷那一天天拖欠的军饷,连饭都吃不起,灵谷都要八符一斗了!更别提我这祖传符甲,修一次多少符钱?要是靠军饷,我还不如把符甲卖了,偷偷跑出六镇当散修去!”

    “你敢!”陈顺怒道:“这符甲,爹走的时候说了,不是你一人之物,你死了就轮到我穿……”

    “哈哈哈!”李重笑道:“你听你弟弟说的,陈崇,你怎么还不死啊!”

    “去你的……”陈崇推了弟弟一把:“老子迟早要找个娘们生个种,死了也轮不到你。”

    他愤愤道:“真以为这是什么好的东西,老子深入北疆黑水大泽中猎妖,哪怕十次能成功九次,只要一次逃命回来,修这符甲的钱,也足以坑进去老子八次的收入。”

    “你要没这符甲,早死在外面了。”陈顺愤愤道。

    陈崇压低声音,对李重道:“重哥小心一点,这几天找我打听你的人不少,而且,有外人!”

    李重听了微微点头。

    却听见外面召集军士,帐中另外两位伙伴也来了,一个是残了一条腿,一瘸一拐的走路的老马,亦是武川镇的老兵,残疾之后入了选锋营。

    另一个却是一身血腥气的左道修士,持着一柄百魂幡,名为候莫,是个鲜卑人。

    他们这一营也是数次出生入死,屠过杂胡部落,猎杀过北疆妖部的人了。

    相互见面也是打了声招呼,然后列阵前往校场!

    校场上,贺拔度注意到了刚刚见过面的李重,微微点头,全军列阵以待,不单单是选锋营,武川镇中八营将士,来了四营,另外四营乃是在另一处校场,还有些人在城墙上和军械军粮仓储守卫。

    李重耳朵微动,就听一人自帐中徐徐开口道:“我来此地,除了检阅众将,戒备北方之外,亦要寻一个人!”

    那人从中军大帐之中缓缓走出,武川镇将主和诸多大将之在一旁陪同,态度甚为恭敬。

    可他们簇拥那人却只是莫约二十余岁的面貌,银衣华服。

    白狐之裘披在身上,踩着大力牛魔一族小牛皮靴,此人身上法器灵光重重,实在是贵气至极。

    陈崇压低声音对旁边的李重道:“这人是谁?看上去年纪不大,排场倒是不小!”

    “好威风!”老马和陈家两兄弟羡慕开口道。

    “好煞气!”却是李重和候莫异口同声。

    两人对视一眼,便知道双方都看出来了那人的几分底细,白狐之裘乃是青丘狐族最纯之狐剥皮而成,亦是一件圆满的法器,将青丘狐族的魂魄和皮囊合炼,是一件幻术至宝。

    而小牛皮靴更不简单,乃是大力牛魔一族王族的血脉,上面的道纹完整,自带大力神通。

    浑身上下每一件法器皆是精品,最重要的是,其中几件以妖魔祭炼的法器,裘袍皮靴,上面的怨气没有被炼化,而是被人所震慑。

    震慑那些血脉纯正的妖魔的,正是这裘袍皮靴的主人。

    说明此物非但是他亲手所猎,而且所猎杀的妖魔临死前凶性都被震慑,唯有深深的畏惧。

    “镇守真人为何不至?”

    那人温和开口道。

    “禀太子!镇守真人乃是佛门的昙无谶,他一贯只在那镇中佛塔之中坐镇,少问外事,更不会轻易出塔。”旁边的镇守大将恭敬禀告道,没有半点边镇大将的价值,就仿佛那人的家奴一般。

    “太子?”李重心中瞬间凝重。

    他抬头看向那人,目光炯炯:“曹氏麒麟儿,号称南有龙象玉树,北有麒麟太子的——玄微太子?”

    “玄微太子怎么会在此时来武川?”

    李重皱起眉头,他可没忘记哥哥透露的消息,此时武川镇面临大劫,便是镇守真人也被魔头暗中所害,要扒皮替代他的身份。

    武川镇中,坐镇中枢,镇守一方的阳神真人都暗中沦陷。

    可见此番危局之凶险。

    为何这位北魏曹氏自曹麟以来,最有希望成就元神的玄微太子,会以身犯险,大张旗鼓的召集众将,生怕自己到来的消息不被人知道?

第四十章禁军玄甲有一千

    太子曹玄微旁边的,便是武川镇将陆延。

    这位出身中枢的镇守大将,乃是近些年来边关六镇渐渐不稳,故而镇守大将多由长安遣人上任,虽然兵家修为不济,但也是一尊丹成上品的修士。

    而真正武川镇本地的子弟,却都望着他身边的那位身材高大的男子——贺拔度。

    贺拔度面色严肃,却也察觉到了这几日城中隐隐有些不对的气氛。

    他手片刻不离腰间的战刀,立于玄微太子右下方警戒。

    镇守大将陆延引着曹玄微登上点将台,讨好笑道:“太子此番前来,乃是我武川盛事,众将无不欢呼雀跃,太子可要他们展示本领,点评一番?”

    曹玄微平静点头:“此番关外柔然异动,似乎北疆妖部也有些风声。历年来边关穷苦,这些年朝廷没钱,物资准备也不足,这一次我便带了一千副兵甲,准备赏赐勇士,鼓舞士气。”

    “来人!”曹玄微微微抬手,便见身后随行的两个小将,祭起一座武库。

    犹如石台的武库缓缓打开,里面一千副战甲黑压压的,气势沉浑,更有同样的刀枪林立,闪烁寒芒。

    “这是?”下方的李重微微皱眉。

    而旁边的陈崇已经喊出声来:“一千副禁军玄甲!曹家好大的气魄……”

    他弟弟陈顺着嘟哝道:“现在来收买人心,早干什么去了!”

    禁军玄甲乃是六镇渐渐失控,曹氏以长安洛阳统率北方之后,围绕两都设立禁军时,为了抓住这至关重要的两部禁军,命寇天师监督,以朝中名匠大修士及铸造世家欧家当代欧冶子倾力打造的一批军械。

    其中重玄重铁万锻精炼,加入炎阳精金,紫霞铜精锻造成重甲……

    内中衬以最能引导气血,在其中流动无碍的血纹钢,由寇天师亲自开炉,施道门秘法所炼。

    这么一件重甲的造价,就是小门小户修士家族倾尽家资也打造不出来的,堪比仙门大教在真传弟子身上投入的法器了。

    兵器也都是百炼玄兵。

    昔年大名鼎鼎,不知道锻炼出多少灵宝的神匠世家欧冶子率领族中弟子一锤一锤打造出来的。

    这般精锐的武备,一百套便足以让一处金沙门那边的小仙门破产,一千套便能横扫一地,围杀一处仙门。

    而此时曹玄微便带了这一千套禁军玄甲而来,除了让此地的兵家修士两眼放光,一个个心中躁动,连对长安的怨气都消弭了七分之外。

    也足以说明这位玄微太子在曹氏之中地位之尊!

    要知道,除去长安被曹家拼尽家底,打造了八千玄甲禁军之外,便是洛阳也只有三千玄甲,而此番曹玄微带来六镇的便是整整一千套禁军玄甲。

    如此披在六镇精锐身上,足以正面对撼北疆妖部最精锐的妖军!

    “我滴乖乖!”陈崇咂舌道:“相比起来,我这符甲就是破烂啊……”

    那名左道修士候莫则诧异的看了台上一眼,压低声音道:“听闻曹皇叔携冰井台闯入归墟,所得甚是丰厚,甚至足以再重复两三次,昔年所开一万五千套禁军玄甲那一炉的盛况!”

    “如今看来,这传言未必是假……”

    这话听在李重的耳朵里,瞬间就捕捉到了关键词——归墟。

    他现在才知道,自己果然眼皮子浅了!自己大哥许诺的那份‘西凉秘藏’,是十分丰厚,但那次归墟之行,曹氏所得就不逊于那份秘藏。

    而李重敢发誓,若是自己那个哥哥不同意,曹氏一分一毫都别想带出去。

    “这一千套禁军玄甲,我有意以一百套为一份,赐予各部的精锐勇士。”曹玄微法力震动武库,内中一千套重甲爆发出无与伦比的沉浑气势,竟然压过了在场密密麻麻的四营武夫。

    但六镇武夫非但没有显露出桀骜不驯来,反倒是一个个热切的盯着曹玄微。

    昔年禁军玄甲出炉的时候,六镇将士不知道说了多少怪话,又有多少年轻子弟经不住引诱,奔往长安洛阳参加禁军选拔。

    按照北魏的规矩,一旦应征禁军,此甲是能代代相传的。

    只是要统一管理。

    但配合此甲的兵家传承,各种丹药,乃至于杀伐之术,甚至有一整套《玄甲武经》可以传承,其中至少有一半的篇幅是如何御甲的兵家秘术。

    此甲只要不出大错,便可父传子,子传孙。

    让子孙从小修炼《玄甲武经》,然后在父亲年老体衰之后,入伍禁军,继承父亲的玄甲!

    长安洛阳禁军管理森严,禁军玄甲同宫禁都城大阵紧密结合,入城上甲,平时卸甲,都有专门祭炼出来的阵法管理。

    任由何等的野心家,想要鼓动玄甲禁军造反,曹氏都可以利用冰井台操纵长安神都大阵,将那些玄甲禁军化为无知无识的甲兵!

    但是洛阳曹氏的控制就不足,让这一部玄甲禁军落入了拓跋氏和河洛世家的联盟之手。

    但到了六镇,曹氏那才叫伸手不过来,这也是为何六镇有整个中土最杰出的兵家种子,却分不到一件玄甲的原因。

    若是这玄甲真如玄微太子所言,一百件为一部,赐予军中猛将,只会在六镇之中造就十部堪为镇兵首脑的私军,便宜了十位兵主镇将的部曲,整个六镇的形势都要大变!

    武川镇的拓跋的将主叱奴同贺拔度微微交换了一下眼色。

    确认这位玄微太子来此,既是施恩,也是利用这一千兵甲,重塑武川的局势,树立起十部自己可以控制的军头,再次将六镇控制在手中。

    不得不说,此计甚妙,显示了曹玄微老辣的手腕。

    但他们看出来归看出来,却没有一点反抗之意,而是准备争着抢着表忠心,好让那十部玄甲能落在自己手里一两部。

    曹氏在六镇最为人诟病的,不就是寡有恩德吗?

    人家现在准备施恩来了!乃是携着朝廷大势,浩浩荡荡,完全抵抗不得,而且六镇也并没有抵抗之心。

    当即老奸巨猾的拓跋叱奴上前一步,道:“老奴谢太子赏赐!”

    玄微太子笑道:“曹氏拓跋氏世代联姻,乃是我的母族,两家并重亦是国朝正统,既然小侄携着一千玄甲而来,怎么会不给老叔的面子,这头一百套,便是拓跋氏部曲所得!”

    说罢便一拍武库,内中一百幅兵家合并在一起,化为一部铁人,迈着整齐的步伐,来到拓跋叱奴面前。

    其他人不由暗道厉害。

    这玄微太子年纪轻轻……或许也不轻了,一百年前就名震天下的人物。

    但手腕着实老辣,让出去一百套玄甲,固然是顾及曹氏和拓跋氏合作又对抗的局势中的合作大局,也可以借此让拓跋家无法参与对接下来九百具玄甲的瓜分。

    若是拓跋氏再让人出手,夺下一两部,首先离心离德,表示不满的就是六镇边将了!

    就算有亲近拓跋家的将领,得赐玄甲之后,都要保持一下距离。

    一是辜负曹氏此番施恩,名声不好,其次也要甩清嫌疑,免得让未得到玄甲的镇将记恨。

    拓跋叱奴只能应下,立刻就感觉到背后诸多将士的眼神犹如麦芒一般,一下子就将拓跋氏和六镇兵将之间划了一道无形的鸿沟。

    “太子殿下,那剩下的玄甲该如何赐下?”

    按耐不住的一位小将从贺拔度身后走出,抱拳问道。

    “胜儿!”贺拔度厉声喝道。

    曹玄微却笑道:“早听闻贺拔氏一门三杰之名,你便是二子贺拔胜?”

    “是!”贺拔胜英气勃勃,并不畏惧。

    “好,果然是军中英杰。”

    曹玄微缓缓走到了点将台中,朝着贺拔胜微微点头,面露欣赏,更是看向下方各个犹如虎狼,气势汹汹的一众小将,笑道:“想要夺得那禁军玄甲却也简单,那便是胜过我!”

    武川镇将陆延忙道:“不敢对太子动手!”

    曹玄微身后,铜雀骤然长鸣,只见法宝铜雀自身后的武库中飞出,金色的铜雀犹如黄金铸造,又带着一股赤红之芒,落在曹玄微的手中,化为一柄长枪。

    赤焰若长缨,抖落无数赤红的枪花!

    铺天盖地的炽热灼烧的前排的将士不由微微躁动,曹玄微掌中的长枪,刃若流火,红缨似血。

    被他横枪立于台上,竟然散发出滚滚,不逊于兵家率领千军的大修士之威。

    贺拔胜为这股火气和威势所逼,甚至不由得连退数步,同一种同袍煞气连在一起,才勉力从铜雀枪焚天煮海的威势之中支撑下来。

    再看一众小将,无人能直面此威。

    贺拔胜这才明白过来,玄微太子的修为远不是他这等小将可比的,乃是他父亲才能直面的人物。

    甚至连贺拔度也微微心惊,曹玄微已成阴神,修为便是在老一辈之中亦堪称不凡,配上其手中上古铜雀所化的长枪,便是老一辈的人物,也没几个敢说能直撄其锋!

    下方,选锋营中,毫不起眼的李重按住了腰间的大夏龙雀刀。

    重新苏醒的断刀,对上方挑衅的气机跃跃欲试,带着一种斩破火海的锋芒。

    曹玄微轻抚长枪,感叹道:“我在北方,亦听闻李尔一枪一剑,威震建康之名。而后在海外据说其威势更胜!只可惜未曾一见,无法领略这两柄同出一源的铜雀枪,究竟是谁更胜一筹!”

    他看向下方一众将士,笑道:“难道我大魏将士,竟再没有一个李尔了吗?”

    “有志者!上来!”

    贺拔胜应了一声:“上就上!”

    说罢,不顾自己父亲的眼色,拔足登上了点将台,他抽出腰间的长刀,横于臂前……

第四十一章麒麟长枪请龙雀

    贺拔胜紧紧握住了手中的战刀,此亦是百炼玄兵,除了甲,武川镇旧将子弟的刀并不逊于长安的玄甲禁军。

    但却远远比不上大魏的太子!

    上古铜雀所化的长枪。

    贺拔胜没见过那在南方曾经闯下鼎鼎大名的李尔手中的火尖枪,但这一次,他却见到了曹玄微手中的铜雀枪。

    其势嚣狂!

    虽然地仙界的元神好像各个都在驾驭灵宝,但实则法宝才是元神真仙苦心祭炼的宝贝,灵宝那等超标的东西,至少得一尊道君才能祭炼。

    诸天万界都再找不到比地仙界更邪门的地方。

    道君如此之少,灵宝如此之多。

    “他那柄法宝之枪好厉害,但只要避其锋芒,我未必不能赢一招!”

    贺拔胜给自己的目标,便是小赢一招,只要头三招不落下风,都能接受。

    他一步踏出,手中的长刀飞掠。

    脚下似乎扎根在了点将台,竟然以骑术强行驾驭了这尊他无比熟悉的点将台,甚至勾连了一丝武川镇的护城大阵的气息。

    那一刀势如闪电,一刀劈出,便是倾尽全力。

    贺拔度脸色微变,似乎要出手阻止自己这不知天高地厚,借助武川镇的阵法出手的儿子。

    但却被一个不起眼的老者拦了下来。

    他平静道:“太子不在乎,甚至有几分欣赏这种机敏!”

    贺拔度这才低头退下。

    此时曹玄微已经刺出一枪,这勾连阵法,仿佛借助了护城大阵斩出的浩浩荡荡,笼罩一切的刀光,瞬间被破去。

    枪尖极为霸道,蛮不讲理的刺入刀光最盛之处。

    轰的一声巨响

    贺拔胜感觉到一股无可抑御的巨大力量,顺着长刀传到自己的身上。

    那长刀荡出的层层灵光,其实锋锐远逊于守卫,仔细看,可以发现长刀荡起的灵光其实勾连着护城大阵重重叠叠的禁制,等若借助阵法的力量将这股陷、困之力,藏在锋锐下。

    打的就是曹玄微仗着法宝之威,一枪刺来,被护城大阵消弭大半威力,枪势陷入其中。

    而贺拔胜再反手一刀,将凌厉尽数释放,把握那一瞬间的时机……

    但曹玄微并没有给他任何的机会,铜雀枪刺出,层层禁制犹如脆弱的琉璃一般碎裂,飞卷的红缨犹如神火,缠绕在刀势上,长枪刺入,刀势回卷。

    枪尖带着刀刃架在了贺拔胜的咽喉……

    败的犹如儿戏!

    下方的一众将士无不面色凝重,没人敢说能比贺拔胜做的更好了!

    他能驾驭点将台,借助护城大阵的一缕气机,这乃是兵家骑术,阵法达到一个极高的境界,才有的本领。

    而表面侵略如火,实则不动如山。

    然后刀势在火山之中任意转化,更是胜过了九成九的兵家修士的刀法。

    是玄微太子太强了!

    他甚至没有太认真,破去护城大阵,枪破刀势,皆轻描淡写,简直不在一个境界!

    曹玄微收枪立于身前,看着贺拔胜道:“听闻你家一门三杰,而兵家修士之能,单打独斗又无法施展。敢不敢一起上?”

    贺拔胜回头看向自己的哥哥、弟弟,只见贺拔岳虽然并不想回应,但大哥贺拔允已经提起长枪,踏上了点将台。

    贺拔岳叹息一声,也跟着走了上去。

    “且慢!”贺拔度突然开口:“三个犬子联手只怕也挡不住太子三下,可否由我这个父亲率领他们?”

    曹玄微温和点头抱拳道:“将军,请!”

    贺拔度下场,这场指点性质的比试,终于有了一丝势均力敌的味道。

    贺拔度让三个儿子站在最前面,自己手持一把铁胎弓,落在最后,随即拉开弓弦,直指曹玄微。

    一股无形的气机锁定了曹玄微。

    气机之锋锐,就像贯穿了他重重的法器,一道箭头抵着他的心口一般。

    贺拔允持枪抖落一个枪花,父子四人成阵,父亲的箭意带着他的眼睛,看破了曹玄微的所有气机变化,加上强大的兵家煞气在四人身上流淌,隐隐成为一体。

    贺拔允挥舞的枪花,几乎将点将台的禁制都卷入其中。

    校场上,铺设的石砖在这一枪之下,纷纷卷起,犹如落石之雨,砸向曹玄微。

    随即长枪如龙,磅礴霸道,直刺曹玄微咽喉。

    贺拔胜赫然就地一滚,背部紧贴着地面,却是一门缩地成寸的兵家神通,一滚就来到曹玄微的脚下,长刀向上劈斩而出。

    倒是最小的贺拔岳,统率四人气机,打出了一条浩浩荡荡,从无边草原之上,静静流淌而过的静谧河流。

    那河流融汇了一枪一刀的气势,将原本的破绽稀疏填补!

    镇将军主拓跋叱奴不由惊呼一声:“敕勒川!”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这是北疆草原的风景,亦是将心中之景倒映在外,将天下化为敕勒川草原,任由铁骑踏过的兵家神通!

    曹玄微手中的铜雀枪点燃了草原。

    将那条敕勒川流过,天苍苍野茫茫的草地化为烈火焚烧的燎原,一枪之下,其势尽为铜雀枪所夺。

    苍茫草原被焚烧飞起的无数火星,朝着枪尖汇聚,那燃烧一切的战火融入枪刃,撕破了贺拔家三兄弟联手之势,甚至让他们中间流转的兵家煞气,都带着一股滚烫的炽热,灼烧着他们。

    枪尖挑起贺拔允的长枪,轮转的枪柄犹如弯曲的弓身,带着茫茫燎原之势朝着贺拔胜上撩的长刀砸下去。

    长刀折断,右手虎口崩裂。

    贺拔胜被甩出枪尾砸入了点将台中,只听咔嚓一声,点将台赫然断裂,内中一人脑袋朝下插入其中,生死不知。

    周围的武川镇兵一声惊呼,俱都为贺拔胜担忧,孤独信的脸色苍白。

    李重亦握紧了大夏龙雀刀。

    好强!

    李重心道。

    曹家的麒麟子,北方独秀之人,果然好强!

    贺拔度松开手中的弓弦,箭矢犹如飞鹰,略过正在燃烧的苍茫草原,划破倒映烈火的静谧河流,直射曹玄微枪势最为薄弱之处。

    射向曹玄微持着铜雀枪,轮转枪势,所抓枪身的那一点!

    但曹玄微只是双手持枪,微微一转,抡下的枪身骤然转为钻劲,一切阵势烈火转为一柄直插父子四人气机糅合,相互呼应的阵势之眼的枪头。

    贺拔允的手中的长枪被这一刺之势,卷起的火龙扭成了麻花。

    贺拔岳只感觉堕入了火狱之中,口鼻呼吸的都是灼热的气息,快把肺都烫熟了!

    而贺拔度,手中铁胎弓连发双矢,皆被枪尖直直劈开,然后枪尖刺在了贺拔度抬起的铁胎弓上,伴随着弓弦崩断之声,贺拔度脸色骤变!

    曹玄微收枪撤回,看着有些狼狈的父子四人,微微点头道:“不愧是武川兵家之表率,赐甲!”

    所有人都没想到,贺拔度父子四人居然也输的那么快,那三箭足以贯穿山河,却被一柄长枪势如破竹的劈开。

    要知道,贺拔度已经是阴神级数的兵家修士,即便没有率领大军,但父子同心,亦发挥了七成的战力。

    但在曹玄微手下,却败的如此简单。

    下方的镇兵眉目难掩震惊和愕然,看向曹玄微的目光,也不是珍奇的,来自长安的贵人、大人物,而是看着强者的眼神!

    昔年神州二十八字中,位列领袖者,南有谢家宝树,王家龙象。

    而北方,只有玄微太子一人!

    如今数十年过去,昔日丹成一品的神州二十八字,纷纷成就阴神,依旧是以此三人为尊。

    李重握紧了大夏龙雀刀,免得这刚刚复苏的长刀高亢长鸣。

    此时点将台上,一百具禁军玄甲赐下,贺拔度和三个儿子皆单膝跪地,谢过太子的赏赐,此时已经并非原本那种争夺朝廷恩赏的态度,而是带着一丝心服口服。

    禁军玄甲,曹氏麒麟子,一恩一威,终于将曹氏的种种,以一种存在感极强的姿态,种在了众人心中。

    “原来,竟有这么多人看中了六镇的兵家种子!”李重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亏我还以为,此地龙蛇并起,没多少人看出这里的潜力……”

    李重刚要转身隐入众人,就听到点将台上一声呼唤。

    “李兄!”

    曹玄微横枪在侧,突然喊了李重一声,随着李重微微转头,身边的同袍突然让开了一条道路,将他给显露出来。

    “此番我来武川,还想找的一个人,就是李兄!”

    曹玄微温和,但是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态度道:“我这铜雀枪法,大半源自于昔年令兄所施展的那一柄。不然,这上古铜雀,我也是只将它当做法宝,不知其中神兵的这种变化!”

    “我想要问问李兄!”

    “如今我的铜雀枪,有令兄的几分火候?”

    周围消息灵通一切的兵家修士,贵种世家纷纷恍然,交头接耳道:“他是李尔的弟弟?”

    “玄微太子如此抬举那李尔,莫非真是楼观道前代元神出世?”

    “曹氏看来是真的很想再多拉拢一尊元神,也是,多一尊元神,他们面对拓跋氏的压力就大减,更何况楼观道的那尊元神,据说在归墟之中近乎无敌!绝非寻常的元神!”

    “莫非是……道尘珠出世?”

    “昔年打落龙城,镇压大天魔慕容垂的道尘珠?”

    李重听到身边的种种议论,目光闪过一丝凛然。

    他反手握住大夏龙雀刀……

    曹玄微看到此举,亦是笑道:“李兄乃是选锋营一员,何不上来试试?”

    “若是胜了,在下冒昧,敢请李兄做一任选锋营主将!”

    “我哥……”

    李重张了张口,随即便缓缓抽出不起眼的断刀——大夏龙雀,渐渐平静道:“我的刀法,便是传至我哥。你若想比,可以见识一下!”

第四十二章朱雀点头焚风烬

    点将台旁的贺拔度微微摇头……

    不知是为李重的大胆放肆而感叹,还是根本不信他能接下曹玄微的数招。

    在场中人,只有他真正知晓了这位玄微太子之能,虽然他并未拿出全部的实力,但是那开弓三箭,至少凝聚了七层的精神,确实找不到任何破绽。

    贺拔度以为,曹玄微的修为已经不逊于任何老一辈修士,成就阳神已经是板上钉钉。

    便是证道元神,至少也有三分的把握,不愧是曹家最有希望的一代太子……

    身边倒栽葱的贺拔胜小声道:“爹,你说那李重有几分把握?”

    贺拔度本不想随意评价,但看到这最不服输的二子跃跃欲试的样子,只能警告道:“太子要比的,不是他,而是他背后的李尔。”

    “之前教训你等,太子只是凭着手中的长枪和一分武艺而已,其所修的佛门神通,道门法力未有展现分毫。”

    撇了贺拔胜一眼,贺拔度才道:“所以你知道前番比试之中,太子是何等收敛了吧!若非他想要笼络军心,你连一招都走不过!”

    贺拔岳冷冷道:“他现在也是一招都没走过啊!”

    “你!”

    贺拔胜作势要揍这个最小的弟弟。

    贺拔度却悄悄看了一眼拓跋叱奴,两名老将对视一眼,其中意味,尽在不言。

    远方一座瞭望警戒的高楼上,拓跋焘也放下窥视校场的法镜,对身边的宇文黑獭道:“曹家太子来了,究竟在不在柔然人和妖部的算计之中?镇守真人多半已经被妖魔替代!”

    “我们残兵杀到武川可不容易。”

    “如今能确定叱奴叔值得信任,他暗中放我们入城,准备借此召集众将的机会,清理镇中潜入的妖魔,将兵权收拢在手。”

    “我们便是要在最紧要的关头,带来怀荒镇诸多主将的书信,稳定军心!”

    “但突然跑出来一个玄微太子?”

    “究竟是不是妖魔的阴谋……”

    宇文黑獭道:“我觉得不至于连太子都被妖魔替代了吧?”

    拓跋焘摇头道:“你是不知道月魔画皮的厉害!若是潜入进来的,真是月魔宗宗主,这还真不一定。”

    “叱奴叔原本准备引镇守真人出来,然后率领大军镇压。如今镇守真人不动,也不知道是察觉了这暗中的算计,还是未能完全剥下镇守真人的皮囊,害怕走漏风声?”

    黑獭只是用法镜映照校场,盯着曹玄微道:“这汉儿好厉害,不愧是大魏的太子。也不知那个叫李重的汉儿能顶几招。”

    拓跋焘平静道:“若是率领三千精锐,我倒是不难和曹玄微对过几招,但迟早要落败。”

    “李重,陇西李氏子弟,甚至并非其族中最杰出的那几位,曹玄微选他出手,无非是为了其背后的楼观道真传李尔罢了!”

    “若是他哥来了,可能还有些胜算,李重此人我试探过,纵然隐藏了些修为,也绝不到结丹!”

    李重握紧手中的断刀,什么五脏神藏,四灵真体这些虚幻的,强大的力量。

    自从他自李尔所在的九重高塔出来,就渐渐蒙上了尘埃,从他的灵觉中消失了!

    但这让李重越发踏实,因为如今握住断刀的,是他数十年来生死厮杀中,一点一点锻炼出来的东西。

    是他最为熟悉的东西。

    比那虚幻的强横力量,更能给他支撑。

    手中的大夏龙雀刀虽然已经苏醒复活,但沾染了一层淡淡的,被李尔称为‘苍天之垢’的东西后,再次陷入了死寂。

    故而此时的断刀又回到了那种残破,惨烈的状态。

    但李重知道,这只是沉寂而已。

    李尔的手法已经超乎了他的想象,改易根骨,将如此强横的力量藏于他的体内,却没有任何揠苗助长,虚幻浅薄的感觉,其中的手段可怖可畏。

    他将李尔扔给他的破布缠在右手的手掌上,连同断刀的刀柄一并系住。

    因为他感觉这可能是一场苦战,为了脱力时刀也不离手,需得这样做……

    看到李重拿着一柄断了三分之一的长刀,下方诸多将士都在偷偷的咬耳朵。

    拓跋叱奴也不禁摇头,道:“谁给他的胆子,提着一柄断刀就要对上传说中的上古铜雀!昔年他哥哥李尔在建康的那场大闹,不也多半借着此宝的威力吗?怎么到了他这里,就无知无畏了起来。”

    “把我的宝刀扔给他,免得让太子不尽兴!”

    旁边的偏将捧起一柄雁翎刀,送到了李重面前。

    李重淡淡扫了一眼,摇头道:“不必!”

    曹玄微抬眼看了手中的铜雀枪一眼,笑道:“是我太依仗法宝欺人了!来人,换枪……”

    “不必!”

    李重再次出声,此时天辛五金煞气和太白天罡混一的太白戮金刀罡已然灌注在断刀之内。

    这柄重心微微偏移,与正常长刀不同的断刀终于显露一丝不凡。

    横刀颤动,一声刀鸣叫曹玄微掌中的铜雀枪亦微微回应。

    曹玄微抓着枪杆,感应到上古铜雀微微苏醒,那昂然勃发的战意,惊讶的微微挑眉。

    “原来是我看走眼了!”曹玄微眉目低垂,温和笑道:“你这柄刀,本质并不在铜雀枪之下,只可惜蒙尘太久……”

    “杀!”

    李重飞身横刀,手中的断刀旋斩。

    刀芒犹如白虹,在瞬息之间便划破点将台数十丈的距离,朝着曹玄微斜斜劈下。

    刀走凶猛,白虎七杀刀更是凶中之凶,携着堂皇大势,每一刀都有白虎七宿的星光落下,天地间的沛然杀机笼罩。

    昔年司马师对钱晨的七刀,便是其中巅峰!

    可李重不一样,他只有断刀残篇,练不成真正的白虎七杀刀,故而断刀贴身弄险,刀法凌厉而诡异。

    带着一丝邪气……

    曹玄微抓着铜雀枪身,将枪身架住断刀,然后迅疾无匹的刀势,一步一斩,朝着他抓着枪身的五根手指斩去,电闪之间,五刀连劈在铜雀枪上。

    抓着铜雀枪身的手不断随着曹玄微旋身飞退,直到抓住了枪尾。

    一丈长的大枪被他抓着尾巴,双手同握距离尾部只有一扎的短短一截枪身,五指更是轻轻捏住了枪尾。

    两人都未施展神通,只以武艺较量。

    随着曹玄微五指并拢,然后犹如捏田螺一般,抓着枪尾,指尖用力。

    原本最为灵巧,但力量也最难以贯穿的四肢末梢,却将全身的力量,都凝聚在了末梢的指尖,便是万年玄铁,也能抓出一个清晰的指印。

    亦是武道之中,一种极高的境界——力贯四梢!

    铜雀枪随着五指抓着枪尾用力一转,灵巧的手指将一股旋转的力量从枪尾一直贯穿到了枪尖。

    最微小的一点颤动,也随着一丈长的枪身,绽放为一朵燃烧着赤红神焰的漩涡。

    抖动起来的长枪搅动着火焰,要将断刀贴着枪柄不断逼近的李重卷入其中。

    断刀在他手中越斩越快,不断和铜雀枪撞击,发出暴雨一般的铿锵之声。

    “朱雀神火!”

    拓跋叱奴低声惊呼。

    嚣狂燃烧的朱雀神火,随着开始抖动的大枪一起,搅动……

    武川镇天上黑沉沉的乌云,居然随着枪势一并搅动起来。

    云海翻腾化为一个巨大的漩涡,乌云燃烧了起来,火烧云的漩涡笼罩数百里,漩涡最中心,也是枪势最盛之处,直指铜雀枪。

    巨大的火龙卷从天而降,卷起武川镇校场之中的一切,环绕点将台的四营将士被那炙烤一切的焚天烈风铺面,只能同身边的同袍结阵抵抗。

    焚风从他们的面上吹拂而过,瞬间带走了一切水汽,若非兵家煞气凝聚一体,四营仿佛四座巍峨的阴山。

    这些人的脸皮都要枯萎,紧贴着骨头,宛若干尸的头颅。

    旁边架子上放着的刀枪也被火龙卷起,飞向点将台,在半空中被越来越高的火气消融,炼成了金汁。

    大神通——天火同人!

    “朱雀点头……”

    仿若炼狱的枪势中心。

    曹玄微一手拄着枪尾,五指转动枪身,爆发出一股贯穿一切,破甲如锥的钻劲。

    一面利用铜雀枪坚韧的枪身,将这种抖动化为大开大合的上下捭阖,枪头下砸入地。

    以万年铁木心炼制的点将台骤然被砸穿,让枪尖落在地面,然后随着这微微触地,一城的灵机在那一瞬间为之所夺。

    然后枪尖再次上挑的时候。

    大地之中的沉混灵性,乃至武川镇护城大阵凝聚的恐怖气机,都被这种气机转为一种爆发的火山,就像是大地之中沉混蓄势已久的力量,化为火山轰然爆发。

    大神通——地火明夷!

    枪尖点落的地面,无穷无尽的灵机赫然也随着铜雀枪抬头,化为枪尖上燃烧的炽白太火!

    天上的无尽焚风,将数百里的乌云点燃,化为茫茫的天火落下。

    金红色的神火化为凤首,从无尽燃烧云海中下探。

    锋锐的凤喙,凝聚了焚风天火最为炽热的一点,在火龙卷的中心,朝着下方渺小的李重啄去!

    抬头昂首向上的铜雀枪,同样携带着整个大地灵机化为火山爆发的恐怖力量,朝着上方的李重挑去!

第四十三章白虎衔尸败玄微

    天上地下,两重杀势合一。

    交击于李重那一点……

    就连贺拔度也不禁动容,曹玄微认真了!

    对上贺拔胜的时候他并没有认真,哪怕对上自己家三个小子和自己联手,这位骄傲的太子亦没有动容,只是以武艺点到为止。

    但在点将台上,对付一个名不经传的李重,原本只是肆意而为,点到为止的曹玄微认真了!

    若非曹玄微不可能是一个疯子,知道他的目的是拉拢李家和其背后神秘莫测的楼观道,贺拔度几乎以为曹玄微想要趁机杀了李重。

    他们察觉对方给自己的压力。

    而刚刚的交手中,李重究竟给了曹玄微多大的压力。

    才让他施展出真正法武合一的一枪——朱雀点头!

    天火同人,地火明夷皆是大神通。

    但曹玄微所修的大神通却并非其中任何一种,而是大神通奇门遁甲和曹氏秘传的经文《周易参同契》。

    然后以枪藏火势,奇门遁甲大神通将天地化为两个卦象。

    而曹玄微所修的《周易参同契》,则将铜雀枪,将枪势中的火亦化为一个卦象。

    随即天火相交,同人乃成!

    地火相交,明夷显化!

    同人之卦,上卦为乾为天为君王,下卦为离为火为臣民。

    上乾下离象征君王上情下达,臣民下情上达君臣意志和同,上下交通,天地意志与人合一,化为燎原之火!

    明夷之卦,火藏于地,预示光明困守,凶险暗藏。

    乃是将李重陷入困境之中,周围大地,乃至武川镇重重阵法都化为陷阱,将其锁入其中。

    然后天地交泰,离离为火,最强的一枪骤然直刺李重心腹……

    没有人会认为李重还能赢。

    那天上垂落的凤首火喙和地上挑起的铜雀枪尖刺于一点,断刀似乎再也招架不住,甚至那金红色的天火和地底太火融汇,被枪势吞尽,化为煌煌凌驾天地的南明离火。

    李重只有弃刀认输这唯一一条生路。

    瞭望楼中的拓跋焘面色凝重,紧紧握住了手中的法镜,看着那天火地火两卦笼罩乾坤,一枪之势仿佛燃尽世间一切的曹玄微,目光中显露出一种极度的忌惮和敌意。

    但他知道,曹玄微此刻横于自己的野心之前,犹如巍峨阴山,横绝天地。

    仿佛天地都在燃烧,烈焰如潮的气息扑面而来,重重的压在他的心头。

    旁边的普六茹握住了开皇剑,却犹然为此枪所慑,忍不住开口道:“神州二十八字,都是玄微太子这般的人物吗?”

    黑獭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怎么可能!要都是这般人物,哪还有我们兄弟出头的机会?”

    “据说南边有个叫王龙象的,曾经单人只剑破去四海龙族的真水大阵,可以与他一比,另一个叫谢灵运的,名头很大,没听说有什么厉害的战绩!”

    说罢黑獭死死盯着点将台上,铜雀枪尖的一点炽白,嘟囔道:“人呢?那个李重不会是被这一枪烧成灰了吧!”

    贺拔度反手握住了刀,准备出手稍稍破开那一枪朱雀点头——天地大同式。

    提醒曹玄微点到为止,若是真杀了陇西李氏的人,那位传说中的李尔只怕要和大魏反目成仇,让摇摇欲坠的曹氏,再失去道门太上道一尊魁首的支持。

    但这一刻,天上突然一颗颗星辰依次亮起。

    天地之间一种凛然杀机,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天上垂落的星光,地下奔腾的龙蛇,乃至整个武川镇,六镇横断的北疆战场上沉寂无数年的杀机,甚至是阴山脚下,龙城之中的慕容垂都赫然抬头。

    “白虎?”

    贺拔度也同样抬头,看着一一亮起的,奎宿,娄宿,然后是胃,昴,毕,参,觜……

    白虎七宿牵引着九天之上一种杀劫气息落下,大半个中土都能看见那天上异常夺目的星光。

    “白虎七杀刀!”

    建康王城,司马睿看着天空中异常闪烁的七星,惊疑道:“白虎七杀刀?”

    炙热燃烧的无穷南明离火之中,一道浩浩荡荡,屠戮众生的凌厉刀光骤然斩出……

    断刀和天地交泰的卦象摩擦,发出一声高亢的刀鸣。

    在南明离火之中,在天地二卦交泰之下,断刀终于磨去了其上一层蒙蒙的尘埃。

    一声断喝,仿佛自刀中,自鞘中,自整个人犹如刀藏鞘中的李重口中,发出……

    “杀!”

    白虎七杀第一刀——断流!

    抽刀断流,非断水也,乃断时光。

    斩却宙光真水,令周身的天地时光静止一瞬的一刀,骤然让天地二卦合一凝滞,让南明离火静止。

    浩浩荡荡的时光长河,其中流淌的无尽宙光真水被这一刀骤然划开,上下的水流截断。

    在它们合拢,长河继续奔流的短短一瞬,刀光便已经破开了天地交泰的封锁,斩断了天地囚笼之中燃烧的无尽南明离火,朝着曹玄微的咽喉而去。

    曹玄微眼睁睁的看着刀光朝着自己而来,断刀截断的刀尖一点一点,接近自己的眼睛。

    但在宙光真水截断的这一瞬间,除了白虎七杀刀光,任何物质都失去了速度,时间消失,运动就不再。

    唯有元神,或者具有元神特征的存在,才能寄托太乙,超脱时光之外。

    于是曹玄微运转《周易参同契》,阴神推动卦象。

    阴神映照不远处的阴山,化为巍峨横断的山势……

    而身外,由天上落下的乾卦和坤卦的交泰为时间所截断,曹玄微用自身阴神衍化的艮卦,去映照前方的乾卦。

    乾艮为遁!

    一个大神通——遁卦,瞬间衍化,在那一瞬间,曹玄微化为流光,从李重的刀尖之下消失,出现在了天地交泰,南明离火爆发的那个囚笼之中。

    白虎七杀刀携带天地三才杀机的一刀,落空。

    截断的时间长河水流骤然相合,时光开始流动,四周凝滞的一切开始运转。

    贺拔度、拓跋叱奴,俱都面露震撼之色,目光之中满是不可置信,而其他人甚至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感觉眼前一花,瞬间李重持刀出现在了曹玄微的位置,刀芒下斩,凌厉的刀光让所有人心惊肉跳,仿佛看向那里的目光都被斩却。

    钱晨在九层高塔的最顶端,看着自己手中道尘珠倒映的地仙界,目光落在点将台的李重身上,微微点头。

    下一刻,李重猛然收刀转身……

    而身后涌动的狂暴火海之中,一柄长枪卷动无尽南明离火,铭刻铜雀的枪刃燃烧着无形的火焰,将火海吞噬大半,朝着撤身旋刀的李重后心刺去。

    李重反手断刀上撩,将枪刃向上斩截。

    刀枪相交,铜雀枪上一声高亢雀鸣,上古铜雀融汇南明离火的威力几乎烧塌了那枪尖的一点时空,强横无匹的一枪足以贯穿阴山。

    断刀斩击长枪,本就是极为艰难,从下到上的一势。

    但在金红色的火光之中,李重手中断刀上的刀纹犹如活物一般流动起来,刀纹犹如龙凤,渐渐苏醒的断刀之中,无尽神辉凝聚在刀纹之中,两行古朴的篆文骤然浮现在刀刃上。

    曹玄此时微微微侧头,看到了刀刃上的那两行文字。

    “古之利器,吴楚湛卢!”

    拓跋叱奴亦是失神念道:“大夏龙雀,名冠神都。”

    贺拔度喃喃:“可以怀远,可以柔迩……”

    李重低声吟诵:“如风靡草,威服九区!”

    一字一句,神异无比的凤箓龙章,每一字都仿佛天地之间烙印至深的一种道痕,亦是刀痕。

    仿佛有一尊刀中之魔,用这把刀,将自己一生的刀道烙印在虚空中。

    随着断刀浮现铭文,这天地留痕的一刀骤然随着刀刃斩下。

    铜雀枪尖飞起。

    上古铜雀变化的神兵长枪,骤然被断刀向上飞掠的一刀,斩断枪头。

    “大夏龙雀!”曹玄微失声惊呼。

    远方龙城之上,俯视天下的慕容垂也是喃喃道:“赫连勃勃……”

    单刀破枪。

    截断枪头之后,李重手中的断刀飞快下斩,朝着震惊不已的曹玄微欺近。

    这一刻曹玄微终于施展佛门神通,数十层佛光凝聚成一层光障,在李重和曹玄微之间,化为天堑。

    每一重佛光,都是一尊佛门金身的加持,沉浑坚韧,宛若须弥山城!

    每一重佛光都堪比武川镇的城墙,随着曹玄微双手合十而显化,大夏龙雀刀斩破三重佛光就死死卡在了上面,再无力挪动一寸。

    这是曹玄微自身的修行,亦是他师尊加持其上的数十尊佛陀金身的佛光愿力。

    曹玄微看着李重,眼神复杂,他张了张口准备喊停,但看到李重坚定的目光,却没有出声。

    此刻,尘封的五脏神藏终于轰然一声,缓缓转动。

    庞大恐怖的神藏力量灌注身体,微微带动了李重此刻的身躯,那金光内蕴的骨架吞噬着天上落下的白虎七宿星光,天地间的杀机,骤然被李重一口吸入。

    随即大夏龙雀之中,钱晨封印其内的一枚虚幻道种,骤然跳动,与李重的心跳融为一体。

    一种莫名的刀意,为他所施展。

    “白虎衔尸!”

    李重手中的断刀再挥,断绝一切存在根基,穿透色相,由空性扭曲而成的一道刀痕骤然贯穿了数十层佛光加持,断刀向着曹玄微的脖颈斩去。

    “不要!”

    那为曹玄微护道的老者骤然打出一记大神通,佛光化为大手要将李重捏住,贺拔度亦射出一箭,直指李重的断刀。

    李重在斩断曹玄微的脖颈之前,终于从四灵式刀法的魔性之中挣脱。

    他回手一刀,斩向背后朝他捏来的佛光大手,连同那一箭一并斩断,随即收刀入鞘,静静站在曹玄微面前。

    连退数步,身上一切防御法器都被一刀贯穿的曹玄微,这才松了一口气,踉跄停了下来。

    他看着手中光秃秃的铜雀枪,无奈苦笑……

    挥手招来铜雀枪头,接了上去,铜枪蠕动,伤痕缓缓愈合。

    曹玄微摇头道:“我输了!”

第四十四章麒麟折角惊天下

    望楼之上,拓跋焘猛然一拍栏杆,一道清晰的血印,烙了一个半掌在栏杆上。

    竟是他观战时太过投入用心,紧握双拳时指甲把手心刺破了!

    旁边的黑獭咂舌道:“乖乖,这都是什么人啊!想要捏死我们只怕都不用第二下……”

    普六茹也在他后面拼命点头,他有个秘密,就连宇文黑獭这个大哥都不知道。

    那就是奇遇之中,从那神秘僧人送去未来佛国得到的开皇剑,已经被他衍化出一招剑法。

    但那招剑法,比起曹玄微天上地下,同人明夷合击的一枪。

    比起李重抽刀断水水更流,白虎七杀第一刀。

    简直稚嫩的像是小孩子的游戏……

    拓跋焘则更加失落,一种挫败感充斥他的心中。

    他认识李重,事实上对于六镇的有心人,这个可能来自陇西李氏的落魄丘八并不是什么秘密。

    但在他心中,李重不过是一个被家族放弃的世家子,不过是自我放逐者,纵然身上可能怀有秘密,但此人不过是一个蝼蚁。

    可现在,蝼蚁在他面前,一口咬下了一只真龙。

    曹玄微是他的目标,是他面前一道难以触及的天堑。

    他拓跋焘毕生的梦想就是杀死此人,以拓跋氏代曹,完成属于他的天命。

    为此他疯狂修炼,不惜抛弃漫长的寿元,而入杀伐第一,最能颠覆一切,开辟新朝的兵家。

    打算异日率领六镇大军南下,马踏长安!

    但曹玄微来了!

    然后用一柄长枪,狠狠将他的野心摔打,刺破!

    铜雀枪婉转,奇门遁甲玄奇,《周易参同契》更是世间最为高深强大的经文之一。

    以天地为卦,化自我为卦,两卦相交,天人合一,衍化周易六十四卦,每一卦都堪比大神通!

    天火同人!

    地火明夷!

    天人交泰,那一枪——天地大同式,狠狠的刺穿了他的心脏,纵然率领那三千精骑,亦难挡曹玄微一枪。

    可他视为蝼蚁的李重呢?

    白虎七杀第一刀截断光阴,大夏龙雀挥出赫连勃勃铭刻在天地间的铭文,和白虎七杀衍化第二刀生杀,斩断了铜雀枪。

    第三式,却是融汇白虎七杀刀,挥出了在场所有人只能看出其中凶厉,而不知半点玄机的那一刀。

    白虎衔尸!

    斩破数十重佛法加持,如破数十城。

    贺拔度站在残破的点将台上,看着两位年轻人所在的方向,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数十重禁制,万年铁木心搭建的点将台在一枪一刀之下,几乎成了废墟,却无掩正中间两位年轻人的锋芒。

    下方四营将士鸦雀无声,他们脸上满是焚风炙烤的水泡,但没有一个人喊出声来。

    纵然痛的表情扭曲,他们也都瞪着眼看着点将台上的两人。

    一者大魏太子,神州最为出色的年轻人之一,号称麒麟太子的曹玄微。

    另一位,不过是平日见过,落魄无闻的同袍,传言是陇西李氏出身,听曹玄微说其兄长曾是一位大闹南朝国都建康了不起的俊彦。

    但如今再不需任何兄长的名头,他便可名扬天下,堪称白虎神刀——李重!

    贺拔度看着这年轻过分的两人,不禁心中叹息:“看来,我们的确老了!”

    他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两鬓已然斑白。

    兵家修士的梦魇,永远是寿元有尽,老死于病榻……许多人宁可选择最后一次,战死沙场,亦要逃避这个结局。

    俊秀的独孤信,毫无风范的张大嘴巴,不可置信的看着李重。

    似乎是要辨认——那真的是今日早些时候见过的那人吗?

    校场上,数十面法镜将这里映照的灯火通明,头顶上的火云滚滚散去,刀势劈过的地方,裂开贯穿数百里,宽数里的一道狭长刀痕。

    点将台下,武川镇将陆延面无表情,死死盯着两人。

    龙城之巅,慕容垂负手凝视着武川镇的方向。

    那一柄枪——有点意思,为将太过优柔寡断,缺了一个凌厉,但却有皇者风度,乃是王道之枪。

    那柄刀,第一刀是个大头兵,生死搏杀而已,只算摸到了司马老贼的一点边。

    第二刀,勉强入眼。

    融汇了败亡于自己手中的那魔刀赫连勃勃的刀痕,劈开了略带将气的一刀,乃是由兵登将,终于兵法入门的一刀。

    但第三刀!

    第三刀是一柄魔刀……

    这一刀朝天挥舞,势必要让苍天染血;朝地挥刀,也必然要夺去大地生机,千里刀痕,牛毛不生!

    朝人挥刀,更是要斩断一切。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世间又有这么一柄魔刀,究竟是谁,挥出了这一刀?”

    慕容垂神色微微有些凝重,此人的魔性,不在自己之下!

    这一刻,武川镇内外涌动的杀机似乎都被那一刀所夺,翻滚的气运又为那一枪所镇,大劫来临之前,竟然少有的安静了下来。

    整座武川镇都陷入静谧。

    整个北疆防线都凝滞了一瞬……

    而钱晨依旧在高塔顶端,凝视着自己手中道尘珠投影的一切。

    李重以五脏神藏冲破尘埃牢锁,四灵之体夺尽天地造化,挥出他藏在刀中的四灵第一式——白虎衔尸的时候,钱晨面色十分平静,只有在他最后强行驾驭白虎衔尸,撤刀而回。

    钱晨才微微点头,随着李重这一刀挥出,为挂碍所阻,点点尘埃似乎落在了他的身上,将原本封锁五脏神藏和四灵之体的那薄薄的一层尘埃,微微加厚了一丝。

    那惊天动地的造化,沾染的尘埃越来越多,下一次鼓动五脏神藏冲破阻碍,让四灵体绽放神辉造化,又更难了一丝。

    武川镇中,九层高塔依旧耸立。

    却见曹玄微认输之后,手中的长枪随意在身边画了一个圈,飘扬的红缨化为漫帐,将两人和周围隔绝。

    “看来我不用去找你哥李尔了!”曹玄微感叹一声:“你比你哥如何?”

    李重淡淡道:“天壤之别!”

    曹玄微微微阖目,一个念头在脑海中急转而过,突然开口道:“李尔就是那楼观护道人钱晨!”

    李重微微诧异,不知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你今日的表象,比我预想中的差的太远,而且最后一刀也并非是出自你手!”

    曹玄微笃定道:“在我们最开始交手的时候,我的灵觉便察觉到你的修为和战力,远超我预料。所以一开始我便倾尽全力,白虎七杀刀第一刀流水的确出自你手,我能感觉出来,第二刀多半借助了赫连勃勃留在刀中的铭文,囊括了他留于天地,不散的刀痕!也是你亲手衍化而成。”

    “但第三刀,凶厉无比,根本不是你的刀,你甚至都无法完全控制那一刀!”

    “若是留下这一刀的人真是李尔,那他的修为,便远超我预料。”

    曹玄微反问道:“若李尔已经证道元神,那海外斩龙王,诛佛门菩萨,一战四元神的,为什么不能是他?”

    但少倾,曹玄微又皱起眉头,有些不解:“但是我二叔祖的态度有些奇怪!”

    “他分明才是和楼观道护道人钱晨相处最久的人,但他非常笃定那是一个老怪物,根本没有往李尔身上去想过。”

    李重听闻,只是苦笑:“应似飞鸿踏雪泥……”

    曹玄微顿时无言。

    两人都知道,这说的是李尔那第三刀。

    李重这不是回答,但也是回答。

    曹玄微深深吸了一口气,叹息道:“看来,陇西李氏打的算盘完全错了!从那一刀之中,我能感觉到,李尔毫无顾忌,并不在乎一切!若是有一点迟疑,都不会有如此一往无前,斩断一切的刀。”

    “这一刀无情至极!”

    李重摇摇头:“哥哥并非无情之人,只是,他太过高远,少牵绊,无拘束,所以那一刀犹如飞鸿,落在我的手中,恰如雪泥鸿爪……”

    曹玄微看着李重顿时恍然:“也是,他若不在乎一切,也不会特意传你这一刀和大夏龙雀……”

    李重的脸都黑了。

    忍不住反驳道:“大夏龙雀乃是我自己得到的,当然,我获得它时蒙尘已久,刀中之神已然死去,是我哥重新为它开锋。”

    曹玄微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也是自然,毕竟昔年赫连勃勃与慕容垂争夺大天魔之名,为其所杀,以慕容垂之强,赫连勃勃之狠,大夏龙雀中的神祇不死才奇怪。”

    “能让死了的刀芒重光,却是比无意中得到这把刀更显本事。”

    他的语气幽深:“李尔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怕……”

    李重终于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这个人明明是败在自己的手上,但三句话不离自己哥哥,显然是不服气,口上说败了!

    实际上认为自己只是败给了李尔,压根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若非我停住了那一刀,你已经死了!”李重忍不住道。

    曹玄微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若非你停住了那一刀,你已经输了。”

    “为什么你死了我反而输了?”李重皱眉道。

    曹玄微语气十分自然:“因为那一刀并不是出于你的本心,就像我拼到最后也绝不会杀了你一样!你不可能杀了我,因为你我都是这俗世红尘中的人。”

第四十五章登台拜将选锋主

    “昔年我师尊为了培养我,在我年幼时教我什么是放纵!”

    “我身为太子,天生道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世间的一切没有什么是我不能得到的,纵然我要天上的月亮,也有族中的供奉为我炼制直径数百丈的玉球法器。”

    “那时候我一个眼色就会有人为我杀人,皱一皱眉头都会有数十人人头落地,我无论怎么做,都不用负责任!”

    “你懂这种感觉吗?”

    “然后我师尊分化出我的一魂一魄,禁制了那具身体的记忆,每日投入我身边的奴仆凡人之中,如果被‘我’自己所杀,则再投入其他凡人身边,如此三年,一共有三千五百九十一人为我而死。我一共轮回了八十一次。”

    “最后师尊才将我的魂魄放回身体里,那一次我哭的很惨,因为除了速死的多次之外,有九次,我有亲人,有朋友,甚至有所爱之人,但他们都被‘我’杀了!”

    “我知道师尊想要告诉我,世间的人皆是人。”

    “但师尊却摇头,把我交给我父亲,我质问他为什么如此残忍,任由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肆意妄为?而我父亲是这么对我说的:这便是社稷之重!”

    “身为君王,天底下能阻碍你的人和事已经不多了,无法得到的东西亦不多,一举一动,都由天下人承担,自在和快乐属于我们,而痛苦属于其他人。这便是皇帝,君王,至尊!”

    “可这并非是逍遥自在,而是一种因果,一种承负,一种痛苦,所谓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

    “君王的肩膀上担负着社稷,一举一动,都会牵连天下人,我的每一次肆意妄为,每一次越轨之举,都意味着社稷之中有人为我承担。君王,是这世间最不应该逍遥自在的人!”

    “之所以,大部分皇帝可以肆意妄为,便是因为社稷为他们担负了一切。”

    “自私者,自然能肆意妄为,反正死后自有他人承担,但我们曹氏的地位摇摇欲坠,岌岌可危,已经容不下一个自私的君王了!”

    曹玄微说到这里,情绪有些低落。

    “这便是我父皇要教给我的东西——责任!”

    “昔年我皇爷便是不明白自己的责任,为了自己的自由自在,喜恶害死自己的皇后,导致了曹氏和拓跋氏之间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痕,数十万人因此而死,社稷几乎倾覆。”

    “我父亲年幼时,后宫动乱,十多位皇子只活下来了他一人。”

    “他目睹了皇爷肆意妄为的后果,因此明白了什么是身担社稷,所以登极以来,战战兢兢,几乎无一日不自省。”

    “但我只知道,皇帝亦是凡人,亦不得自在。”

    “李重!”曹玄微转头看他,道:“你和我是一样的人,就如同我永远不会刺下那一枪,就如我的一举一动,都沉重万分。一样,你也被困在这世间的枷锁中,我们都是在雪泥之中跋涉的凡人,注定挥不出这斩断一切的刀。”

    李重理解了曹玄微的话。

    如果是李尔来了,可能毫无顾忌的砍下曹玄微的头颅,因为鸿飞于天,地上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但他做不到。

    这世间大多数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这便是凡人,所以他把这一刀,称为‘应似飞鸿踏雪泥’。

    一个逍遥自在,无所顾忌,自由的灵魂挥洒,斩却一切挂碍的一刀。

    这么自由自在的刀,本应是天上鸣鸿,只有声音传扬四方,每斩却的一刀,都了无痕迹。

    就像李尔若是今日出刀斩杀曹玄微一般,北魏失去太子,曹家绝望,社稷倾覆的一切,都与他的哥哥无关。他斩出这一刀的时候,心无挂碍,所以一切都无法落在他身上。

    但李重不行,他不是飞鸿。

    只是飞鸿落下,踩在世间种种泥潭之中,留下的一道脚印,飞鸿曾经为此所绊了一下,留下一道爪痕,然后继续高高飞起,俯窥众生沉沦。

    阻碍白虎衔尸那一刀的,阻碍毫无挂碍,斩断一切的四灵式的,正是他的心。

    世间的种种牵绊,顾忌。

    总会缠在刀上,便是大夏龙雀再锋利,亦有无法斩却的东西。

    这也是为何曹玄微对自己哥哥李尔如此关注的原因,因为他担负的东西过于沉重,总是渴望天上自由飞翔的存在。

    “你哥哥的刀和你是不同的!”

    曹玄微平静道:“如果你斩下了那一刀,只是为刀所控,入魔了而已。你我两人都身有牵绊,困于雪泥,你知道我那一枪不会刺杀你,我也知道你那一刀不会杀了我。因为我们都是凡人!知道一切的后果。”

    “你要是为那一刀所控,杀了我,就犹如地上的野兔被飞鸿抓起,带到了天上。”

    “你以为你自由了吗?可是你根本没有长翅膀啊!”

    曹玄微感叹道:“所以,那是不是彻彻底底的输了?”

    “没有长翅膀的兔子,被飞鸿抓着飞上了天……”李重觉得曹玄微的形容非常贴切,斩出那一刀,他就不可能再成为自己了!

    “所以,哥你知不知道这些呢?”李重突然出神的想了一下。

    四灵式,着实过于邪门了!

    它斩的不单是敌人,更是自己的一切挂碍,纠缠,因果,它斩杀的是自己的存在之基,最后成就一柄无所顾忌,斩空斩相,斩一切存在的魔刀!

    李重微微叹息一口气,感觉自己挥刀时的犹豫,似乎牵引着一种莫名的挂碍,落在自己的心灵上,化为蒙蒙的尘埃。

    《天垢经》突然自行运转,将封锁自己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的尘埃化为一种沉重的背负。

    他踉跄一下,曹玄微却只在一旁看热闹:“脱力了吧!”

    李重狠狠回头,却听曹玄微淡淡道:“你既然胜了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选锋营,你便是将主了!这武川镇形势不对,似有风雨欲来之意。待你选出一百玄甲之士,便助我斩破此劫!如何?”

    李重微微犹豫,却见曹玄微将手伸了过来。

    “我们都是凡人,都挣扎在雪泥之中,冒着风雪挥出搏命的一刀。现在,风雪真的来了!”

    他只是犹豫了一瞬间,便握住曹玄微的手,肩膀一靠,随即分开。

    “此次前来武川,一是为了以一千禁军玄甲,武装六镇子弟兵,以破危局。”

    曹玄微道:“这确是我被人刺杀,察觉到他们想要引我卷入漳水铜雀台,使我暗中警惕!”

    “最后归拢各路情报,才发现六镇的北疆大阵出问题的可能性最大,这才赶来此地,以身入局,让我这大魏太子,成为影响局势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若是我猜的不错,图谋六镇的,可能是大天魔慕容垂!”

    李重点了点头:“若是要破六镇,武川的确是关键所在。你带来的一千玄甲,若是真能拉起一支精兵,对大局的确有可以颠覆局势的影响。”

    “这一千玄甲,已经有一百是你部……”

    曹玄微道:“已经有一百玄甲给了拓跋老奴,他这人看似坚韧,实则摇摆,能否将他麾下的一百精骑招入麾下,乃是一重疑难。”

    “贺拔度父子虽有忠心,但毕竟六镇是他们的根基,他们或许会为六镇拼命,但若是大势压来,也未必有那么坚定!”

    “所以……”

    “所以?”李重黑着脸重复。

    曹玄微笑道:“所以要你来助我!有你这选锋营主,刚刚大胜过我,威震四营的猛将率领一百精骑首先助我,才会营造归心的大势!”

    李重瞪着眼睛看了他好久,不知道他明明输了,怎么像是赢了的人一样,在这里虎躯一震,指望他纳头便拜。

    曹玄微笑的很纯真,眼中仿佛说:自从我看出我们两是一样的人,就知道你一定会帮我的!

    李重取出武库中的一件禁军玄甲,披在身上,伴随着重玄重铁的沉重金气,为太白玄罡所凝练,深深煞气随着黑色的甲胄散发出来。

    曹玄微散去环绕他们的赤焰红缨,对点将台下方,鸦雀无声的四营将士宣布道:“谕:选锋营伍长李重,于点将台上战而胜之,赐禁军玄甲一百领,封为选锋营将主。”

    说罢,他回头看向武川镇将陆延,笑道:“军主以为如何?”

    陆延竟一反之前的唯唯诺诺,迟疑道:“这……毕竟李重寸功未立……”

    下方陈崇突然向前迈出一步,开口道:“十一年前我部前往黑水泽,遭遇玄蟒妖部王子钩吻衔尾追杀,一队之人亡命奔逃,而后有重哥儿断后,我等才得以跳出黑水。”

    “重哥儿只说拖延了一回,才得以逃生!”

    “现在十一年也未曾听到玄蟒部那玄蟒钩吻的消息,想必已经为重哥儿所斩!”

    “九年前,柔然胡骑叩边,破塞外归顺于我等的杂胡二十一部,却有人收拢,统率败落的杂胡之骑一千人,三战三破,退柔然一万胡骑……”

    陈崇再次开口,说的又是九年前的一件往事。

第四十六章太子登门见太子

    这时候,选锋营的众人都将目光投向李重。

    压低声音的议论纷纷入耳。

    “竟然是他?”

    “那时候只有选锋营的人日常出关掳掠……不是他还能是谁?你能打退柔然一万骑?”

    镇守大将陆延微微沉吟,手抚长须道:“嗯……可此事并无证据!”

    那左道修士候莫突然举着阴森森的长幡上前一步,内中凝练的数百兵魂突然扑出来一个,却是一张扭曲的面孔。

    下方选锋营一众将士惊呼道:“柔然巫骑?”

    候莫摇晃百魂幡,逼问那柔然巫骑道:“你还记得,是谁杀了你?”

    数十尊柔然巫骑先是面露茫然,然后在本能的气机之下,指向李重:“是他!黑魔……是他杀了我们!”

    “六年前……”陈崇还要再说。

    却见曹玄微抬手制止了他后面的话,平静道:“有孤之命,只要将士们心服,为何不能超拔为将?难道孤连这点权力也没有了吗?”

    曹玄微遥遥一指李重:“儿郎们,孤命李重为将主,可有不服?”

    下方那焚风铺面,为白虎煞气震慑的手脚发软的武川四营将士面面相觑,才有人带头道:“我服了!”

    随即便是一声声杂乱的服了。

    然后连成一片,众将士皆道:“我等服了!”

    选锋营在陈崇,候莫的带领下,下拜齐声道:“参见将主!”

    见此,镇守大将陆延只能微微欠身道:“臣等奉诏!”。

    随即便将代表将主身份的马鞭和旗帜,送入李重手中,又有武库大开,一百禁军玄甲也任由李重分配……

    李重在选锋营厮混了数十年,也算是人头精熟,将几个相熟,武艺精湛,为人稳重的伙伴赐了玄甲,然后让他们各自去拉人头,很快,围绕他的一百精骑便组建成功。

    李重隐藏修为,更兼眼光毒辣,对选锋营之中各色人等看的透彻。

    如此选拔了九十九人,竟然无人不服!

    接下来点将台虽然已经残破,却不断有各营将士踊跃上来挑战,若是请曹玄微出手指教,或是挑战先前获得玄甲的几人。

    贺拔度麾下的三子出手,便淘汰了大半,少有几人挑战李重,亦不过是一刀之敌,随着几百副玄甲一一赐下,李重率领一百选锋精骑自成一队,列阵在曹玄微身后。

    其他几人也有样学样,很快就抽空了四营精锐。

    就连贺拔度和拓跋叱奴也不得不派出一百精兵披玄甲,列阵在曹玄微身后。

    如此一来,李重踏上一营将主的关键一步,而曹玄微也借此将武川镇控制在了手中。

    望楼之上,拓跋焘看着这一幕顿时无言,这便是执掌大义,身怀名器之便。

    他苦苦在怀荒镇率领部曲,建功立业,也不过是一营将主,而曹玄微只是拿太子的身份晃一晃,就招揽了武川镇最为精锐的一部,更借此控制了全镇八营。

    而李重呢?

    之前还不过是区区一个伍长,转眼便是一营将主,身份和自己一样了!

    曹玄微抵定大局,便招来十部精骑,让李重骑了他带来的一匹龙马跟在他身边,黑压压的玄甲精骑如游龙一般出营,纵然是刚刚披甲,也军容整肃,散发着森然的气息。

    “去镇守真人所在的九层佛塔?”

    曹玄微对十位将校命道。

    “几层佛塔?”李重皱眉问道。

    曹玄微笑道:“那么高的九层佛塔,当孤看不到吗?”

    李重问身边的人:“镇守真人所在的佛塔,一共几层?”

    陈崇断定道:“九层啊!这武川镇谁不知道!”

    李重微微点头:“算你厉害……”

    陈崇莫名其妙的摸了摸头,他已经穿上玄甲,原本宝贝的不行的符甲已经扔给了弟弟。

    但陈顺哪里还看得上这破破烂烂的符甲,也求了李重,披上了禁军玄甲!

    十股精骑,各自围绕自家将主。

    其中选锋营有两股,其中一部便是那左道修士候莫率领,他上点将台挑战过曹玄微,手中黑幡竟然有五百军魂,都是他杀戮柔然、妖部的精锐,乃至收拢杂胡中勇士的魂魄炼成的。

    如此却是夺下了一百玄甲。

    当然他自己也知道,若非曹玄微有意扶持李重。

    李重又需要一部自己人。

    铜雀枪下天火燎原,区区五百军魂,不过一枪之敌!

    四营将主各自领二百玄甲,而曹玄微亲自筛选其他四营的勇士,由身边的亲信小校率领,作为二百亲兵簇拥着自己。

    李重拨马靠在曹玄微身边而行,低声问道:“为什么去镇守真人那里?”

    曹玄微平静道:“收拢你们一千精骑之后,城中局势大抵落入我的掌控,唯有一处,却是难以确定是否被人控制。所以,我第二目标,就要确认镇守真人,还在掌控之中,确保城中大阵无虞!”

    李重看向他的眼神复杂,他做的决定没错,镇守真人昙无谶确实出了问题。

    为月魔潜入了皮囊。

    以曹玄微之能,纵然月魔坐镇本命佛塔之中,内有昙无谶反抗,外有曹玄微率领一千玄甲精骑围杀,却是不难将月魔之谋破去,至少能夺回武川城阵法的掌控权。

    但如今月魔和昙无谶都被自己老哥镇压了!

    要是现在告诉曹玄微,他信不信老哥没恶意呢?

    李重看着曹玄微,总觉得他现在上门,乃是羊入虎口。

    他这个亲弟弟现在看到佛塔都有了心理阴影,曹玄微这个外人登门,也不知道要掉几层皮。

    看着一千武川城里长大的精骑,没有半点不自然的来到九层高塔之下,四面八方将其围住,李重就越发觉得不自在,他难以忘记钱晨所说,如今的时光,都是他道尘珠投影的一道虚幻。

    他和曹玄微的一战,包括曹玄微谋划的种种。

    只在自己哥哥指尖的太上道尘珠里,倒映出来……

    若是李尔不愿,一个念头便能将一切抹去,若是他默许这一切,道尘珠从时空长河之上落下,这一切才会化为真实。

    这等惊天动地之能,比起自己手中区区的白虎七杀第一刀——流水,截断时光,玄妙不知多少。

    毕竟流水一刀,只能斩断身边三百丈的时光,而哥哥却是将整个地仙界的时光都收入了太上道尘珠中,李重原本觉得有些夸张,但想想,那毕竟是太上道尘珠。

    太上道祖的随身三宝之一,能有此能,也是合情合理。

    到了九重高塔之前,曹玄微挥手让玄甲精骑结阵,四方煞气勾连,全军兵家修士的力量通过身上的玄甲凝为一体,化为一重变化。

    伴随着道道煞气犹如锁链,将四面八方的玄甲骑兵勾连起来。

    黑色的城墙骤然从四面立起,化为四面铁壁,将九层高塔围在中央。

    铁甲成城,似乎只要曹玄微一声令下,便能推到高塔边上,用四面铁壁将高塔碾压。

    但李重知道,这一切都是虚幻。

    他们甚至认不清九重高塔和六层佛塔的区别。

    此塔如今承载了整个武川镇,绝非一千玄甲精骑能破,李重甚至怀疑,便是在将长安的八千精骑带来,洛阳再派出一千,凑足一万。

    能不能打破这虚实相生的高塔?

    曹玄微叩响了塔底的门户,伴随着一声沉重的闷响,门扉缓缓打开。

    钱晨手托木钵,还是那破烂流丢一口钟,站在门后,看到门外曹玄微一行人,微微颌首道:“进来吧?”

    贺拔胜微微皱眉道:“你是谁?昙法师呢?”

    “他在塔下……”钱晨平静道:“我亦是佛门弟子,来此挂单,受昙法师照顾。”

    “挂单?”

    贺拔胜几兄弟面面相觑,他们还真不知道昙无谶会不会接受僧人挂单。

    毕竟此人深居简出,不过看不时有女子出入佛塔的模样,应该不忌讳外人来塔中暂居吧!

    钱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引着众人上去。

    曹玄微一直在仔细观察钱晨,见状也只是示意众人警惕。

    然后一行人便登上了佛塔,曹玄微神色微动,然后道:“不是说昙法师在塔底下吗?为何要引我们上去?”

    钱晨回头诧异道:“他在镇压邪祟,却是无法见客。”

    “什么邪祟,能让我们不知不觉,就混入城中?”

    贺拔胜警惕道。

    钱晨目光清澈:“魔道月魔宗的宗主,一只皮囊月魔。”

    “月魔?”诸多将校皆对视一眼,目光之中疑虑更盛,唯有李重施施然的走在最前面,他可是亲眼看着那尊月魔被镇压的。

    曹玄微跟在钱晨身边,扫视了一眼外面看起来不过数丈方圆,内中却犹如一层宫殿一般广大的佛塔。

    突然开口问道:“法师能挂单这金刚三昧塔,不知是佛门哪一宗的弟子?”

    “白莲花开,明尊降世!”钱晨笑道:“我乃是白莲教的弟子?”

    “白莲教?”

    贺拔胜只感觉面前这沙弥说话尽是虚言,对其的疑虑也越来越深。

    “我从未听过什么白莲教!”

    这一次就连曹玄微都微微皱眉,灵觉被这个名字微微触动。

    “未来千劫之后,无量量劫终末,有未来佛祖出世,开辟彼岸,度尽众生!那时候,无边劫火煎熬之中,有白莲花开,托着彼岸净土,承载过去未来一切众生,免受毁灭劫之苦。”

    钱晨徐徐道:“此《未来星宿劫千佛经》,《未来佛祖下生经》便是本教的至高典籍!”

    “世间有青阳、红阳、白阳三世,青阳之时,我佛乃日月灯明佛,白阳之后,我佛乃未来星宿佛祖……”

    曹玄微貌似无意问道:“那红阳之世呢?”

    “红阳之世就是现在,我佛隐匿,并未降世……”钱晨打开地宫,让众人下去。

    贺拔岳只是若有所思道:“红阳劫中,白阳劫灭。那你们岂不是要兴白阳而灭红阳,要推翻当世?这是什么反天邪教?”

请个假

    有点卡文,后面几章就要收拾慕容垂了,梳理一下后面的情节。

第四十七章七步生莲指天地

    钱晨撇了他一眼,反天!

    反天吃你家大米了?

    这小伙子管的挺宽的啊!地上诸多天子人皇不敢管,天上玉皇上帝管不了的东西,他敢管……

    未来太一开辟彼岸道果,虽然被佛祖高举因果大道遮蔽,但应该也并非无人能发现端倪,诸天万界如此平静,就说明没人能管。

    能从《白莲降世经》中,一窥太一魔祖将玉皇当成蝼蚁的蔑视,小伙子很有本事。

    但说出来,就是你的不对了!

    曹玄微统率众人煞气的军阵微微调整,镇压了贺拔岳后面的话,此时这位北魏太子已然笃定了钱晨的嫌疑。

    被李重斩破的数十重佛光,正依托他身上缠绕的愿力,悄悄恢复。

    那一股本源的念力来自于大雪山密宗数万年来积累的金身本尊,皆是冲击元神不成的密宗大修士遗骸,加上大魏数万寺庙供奉的一尊太子化身。

    如此积累的磅礴愿力,加上金身本尊的一缕本源念力,才积修成数十重佛门大神通。

    这般的佛门大神通,皆是佛光之属。

    有旃檀功德佛、金刚不坏佛光、至宝光佛光、龙尊王佛光、娑留那佛光、周匝庄严功德佛光、红焰帝幢王佛光等三十三圈佛光,尽数小乘。

    只差斗战神佛光和释迦摩尼佛光两圈,便能修成佛门大神通——大宝积光云!

    头顶光云,现三十五佛身,万法不侵!

    诸如白虎衔尸那一刀,便再无可能如此轻易斩破那重重佛光。

    这也是曹玄微纵然输在李重手下,依旧如此淡定的原因。

    那最后一刀并非李重所斩,而他护身的三十三重佛光,虽然是借助了大雪山数十尊金身的力量,攫取北魏曹氏在国内数万寺庙中,安置礼佛太子身所得无尽愿力而成。

    却是实打实,出自他本身的神通。

    经此一斩,佛光迅速以无尽愿力为根基恢复,如今曹玄微脑后微微的一层佛光几乎连成一片,仿若光云。

    却是第三十四种佛光——斗战胜佛光隐隐要成就。

    以这片宝积光云为根基,曹玄微心念一动,就勾连北朝数万座寺庙中共同供奉在一个不起眼角落的小小金身。

    面目与曹玄微别无二致的金身之上。

    愿力滚滚而来,在脑后的宝积光云中化为一尊尊佛陀的虚影。

    然后随着曹玄微的一步一步,一个个金色的脚印烙印在佛塔的地面上,伴随着海量的愿力将佛陀烙印在脚印上,每一个脚印之中都仿若藏着一座净土世界,内中有无数比丘禅唱……

    倒映在影子里的六层佛塔之中,一块块金砖都和这一枚枚脚印共振,内中‘常、乐、我、净’四种佛性具都颤动。

    曹玄微一共走了三十步!

    留下的脚印奇异无比,前三十枚脚印,分别于他立身之处所在的十方(东、西、南、北、东南、西南、东北、西北、上、下)。

    而曹玄微此时正立身在佛塔中央,这三十枚脚印正好将他和钱晨包围在其中。

    围绕三周,每一周又各有十枚脚印。

    李重抬头看着正天花板上的一枚赤裸脚印,竟然无言以对,只能说曹玄微的身法太过飘忽。

    此时每一脚都踩下一个净土世界的曹玄微站在钱晨的身后,平静问道:“昔年昙无谶自南方狮子国前来我大魏传道,我父请他说了房中术三十卷,皆是精妙无比的奇术,得一卷便可无往不利。”

    “但我偏偏好奇他随身的宝塔,便讨来玩耍了七天!”

    “这宝塔每一块金砖之上,都铭刻一卷完全不同的经文。看起来真的是密密麻麻无可计数,于是我便问无谶大师道:真佛只有一句话,假传才有万卷书。这经文如此之多,究竟有多少是伪经?”

    “大师可知道这金刚三昧塔一共有多少块砖?其上又有多少卷经文?其中多少是伪经,多少是真经?”

    钱晨才走了七步,听到这句话,奇怪的回头道:“这金刚三昧塔大概有三亿六千万卷经文,因为此砖每一块都是一尊生灵肉身皮囊所化的泥胚,经佛火烧炼而成!”

    “金刚三昧塔,乃是鸠夷那竭国三亿六千万信众随佛法入灭后,寂灭之中燃烧佛火!”

    “有佛在火中涅槃,未果,金身融化,混合三亿六千万生灵皮囊泥胚铸成。”

    “因为一切众生皆有佛性,所以每一个砖胚皆有佛性映照涅槃之火,铭刻一卷真经……”

    曹玄微面色微微诧异,又迈出一步,落在第四周的东方。

    他不由问道:“所以,三亿六千万卷经文皆是真经?”

    钱晨微微摇头。

    李重也一并拽紧了手,微微摇头,完了!这兄弟入瓮了!

    “三亿六千万卷经文是真经,亦是假经,说是真经,因为他乃是众生心中佛性倒映,对于那尊生灵来说,乃是真实不虚的佛法。说是假经,则是因为,众生心中的佛性,只对其自己有意义。”

    “在我心中,皆是虚假!”

    曹玄微面色严肃,再次迈出一步,却是落在西方,烙印下周匝庄严功德佛光的脚印。

    “那就是三亿六千万卷经文皆是虚假……”

    “不!”钱晨微微摇头:“有一卷是真的,此名《大般涅槃经》,乃是涅槃佛火之中,寂灭之佛所化!”

    钱晨看着无数金砖搭建的佛塔,声音回荡在空空荡荡的佛塔中,道:“昔年此佛入灭之时,佛火焚身,金汁洒落,三亿六千万生灵得以倒映佛性,经文显化,所以此经便藏在那三亿六千万经文之中。”

    “唯有立身佛塔,以自身佛性倒映,才能在心中看到它……”

    曹玄微稍稍一愣,低声道:“难道不是诵尽三亿六千万假经,方才能得悟此经?”

    “这是个笨办法!”钱晨平静道:“一切众生皆有佛性,故而得见自性,便可成佛,何必度化他人,何必得见他性?”

    曹玄微声音凝重道:“那么……便是昙无谶也无法彻底领悟的《大般涅槃经》,你是如何领悟的?”

    钱晨语气平淡:“昙无谶诵尽三亿六千万卷经文,得悟《大般涅槃经》,却不如我一念之间,佛性映照此塔来的完整!”

    曹玄微闪电般的在南北方向踏下两个脚印。

    由磅礴愿力显化三十四尊佛陀虚影开辟的净土,骤然在脚印之中浮现!

    曹玄微脑后的三十三圈佛光,以及最新凝聚的一圈,在佛塔此层的十方环绕四圈,随着整座佛塔一并震动起来,墙上密密麻麻的金砖上,经文流动了下来。

    整座佛塔骤然随着曹玄微一脚踩下,朝钱晨镇压下去!

    而钱晨只是平静站在原地……

    三十四尊佛陀虚影,整个北魏佛门寺庙丛林中太子本尊像积累近百年的磅礴愿力,都随着这一脚落下,将整座佛塔都震动,倒塌。

    或者说随着这一脚落下,将钱晨镇压在佛塔三亿六千万金砖和三十四个净土世界之中,由此构成一座中央婆娑世界,让曹玄微自身成就一尊佛陀。

    这是代表世尊的释迦摩尼佛光成就。

    亦是大神通——大宝积光云将金刚三昧塔彻底炼化,收走,化为一尊镇压钱晨的法宝!

    钱晨面带嫌弃之色,依旧站在原地,看着曹玄微一脚踩在了佛塔的影子上。

    收敛金刚三昧佛塔,内蕴无尽愿力,三十五尊佛陀虚影成就,如此开辟中央婆娑世界,亦只在脚下踩出了浅浅的一个脚印。

    曹玄微身影凝固在了原地。

    反倒是钱晨微微点头,道:“原来昙无谶把自己领悟的《大般涅槃经》传授给了你。而你在踏上佛塔的短短一段时间内,就将其精要参悟,与佛门大宝积光云中,三十五佛名融汇!创造出了夺取佛塔,开辟中央婆娑世界,立成释迦摩尼真如佛光的法门!”

    “干得不错!”

    钱晨由衷称赞,然后指了指他脚下:“抬起来,你踩着我家的六层地宫了!”

    曹玄微身边,那苍老的护道人突然出手,朝着钱晨打去,如玉的雷霆凝聚在他指间,五指内蕴五雷,反照五脏,纯粹的道家玄功打出爆裂的掌心雷,烙印向钱晨的后心。

    但还没等他近身,钱晨向前走出七步留下的脚印就一一绽放莲花。

    那位护道人一头栽进了第一朵白莲之中,再无声息。

    钱晨立身在第七朵莲花上,一字一句道:“天上天下,唯吾独尊!”

    整座九重高塔骤然翻转,环绕,包围了高塔的一千玄甲精骑都被绽放的莲花吞噬,任由钱晨赤足将他们踩在脚下。

    佛门大神通——步步生莲!

    曹玄微在莲花吞噬一切之前,就跳进了自己的脚印里,李重拉之不及,只能怔怔的抬头看着自己的老哥。

    钱晨淡定道:“看我干嘛?是他自己想和我比的……”

    说罢,亦落入了莲花里。

    整个世界骤然翻转……

    六层佛塔的顶端,昙无谶睁开了眼睛,看着自己佛塔中挤满了一千骑兵,不由面露惊疑。

    身后的大般若涅槃金身露出狞笑,将他抱的更紧了!

    而曹玄微抬头看到大般若涅槃金身伸手环抱着一个高瘦的胡人老僧,金身和真身呈现一种护法明妃的姿势,重合在一起!

    犹然他乃是北魏见多识广的太子,此刻亦面露茫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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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尊介绍:
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以统天。无上明尊,时乘六龙,所其无逸。———————————————————这是一个土著主角的穿越者老爷爷苏醒,金手指成精了的故事。明尊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尊,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尊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