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鱼幻
“朴大人，司铎大人传来了消息。”
某个藏匿之处，一个不起眼的男人侧脸靠近指间所停的麻雀，在静静聆听后者一番轻声鸟语之后，他随即转过身来向等候多时的朴金成汇报着翻译过的情报。
这个男人的名字是【聆者】，作为前来协助朴金成的七位执事之一，他的能力可以强行使能力范围内的低智生物对其产生【善意】的错觉，从而愿意与其亲近并进行语言交流。虽然这种能力不适合战斗搏杀，但是，用于监视或者探查却是相当实用，毕竟没有多少人在交谈之时会防备着窗外树枝上的麻雀，或是暗处所潜伏的老鼠。也正因为这个能力，他才会留守于此处，并没有随其他人一起外出行动，而是用能力进行没有被截获风险的情报传递。
“是吗？说说看，我希望是好消息。”朴金成仰面坐在沙发之中，经过警局一事之后，他的面容比起先前似乎更加年轻了几分。
“很遗憾，据司铎大人之言，他们此行并不顺利，似乎目标特地在暗中设置了某种针对我们体质的武器，虽然司铎大人毫发无伤，但一同前去的执事【仲敌】不慎丢了一只手臂，并且根据伤口的断面来看……伤势似乎是无法通过平常手段进行再生痊愈的。”
“啧，警局所有交战的痕迹都已经被我付之一炬，那家伙还是嗅到我们的行踪了吗？而且……居然连针对性的武器都已经准备好了。”朴金成微微扶额，只觉一阵头痛。在兵髅被他击杀之后，他便立刻吸收了前者的所有力量，以及她体内所残存的记忆，不同于孤门和翼鸟在内存盘上所找到的地址，通过第一视角，朴金成甚至亲眼看到了某个dr.吴曾经出没过的地方。
而在那时，通过聆者的监视，孤门和翼鸟所找到的乔汉卡地址也先其一步落到了朴金成的手里。在思索片刻之后，为了保险起见，他决定用手上现存的人马兵分两路，一路由三名执事带队，与所有信徒之众一起前去击溃乔汉卡的保镖部队并将其擒获，拿到他手头的最后一片徽章；一路则由一位与兵髅同级的司铎带队，直接前往那个dr.吴的疑似住所尝试直接将其逮捕，这样，无论哪一路达成目标，都足以完成这次任务。
当然，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以眼下的情况来看，不但实力强劲的司铎受挫，甚至那接近三十余人的大队人马也直接被那来路不明的面具人杀得全军覆没。目前来看，似乎只能将一
切希望都寄托于那位名为鱼幻的少年身上，但是一想到这里，朴金成就越发头痛。
因为，那个少年的性格，绝对不是那种可以背负着希望去完成某事的人。
虽然位阶仅为【执事】，但朴金成很清楚，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并不是能力的强弱限制了他的地位，与之正相反，是只有地位的限制，才能保证有人能控制住他，控制住那份随时都会暴走的恐怖力量。
…………
“天与地的差距？”孤门左手持剑，一边警惕着地面上那些随时会游向自己的鲨鱼背鳍，一边对着远处的少年身影冷笑嘲讽道，“你们组织里一个个的都脑子不正常吗？记得旧日那场世界之战，奇人异士层出不穷，光是我自己见过的超能力者就有几十号，很不巧的是，他们每个人都跟他们口中的低等人类一样，被杀，就会死。在这个天底下，无论如何都死不了的人我只见过一个，而你，不是他。”
“人类在面对未知事物之时都会在潜意识里有所恐惧，而恐惧，则会促使回避心理的产生，所以，我不会介意你这番言论的无知，因为我也曾像你一样是个拒绝睁眼看世界的人类，被未知的恐怖层层包裹而浑然不觉，甚至以此自豪。”鱼幻微微一笑，只见其抬起手来，在其右手的手背之处，一道黑色王冠的印记正在愈加放出灼眼的光芒，“但是现在，我已经不同了，得到了主子所赐予的力量之后，我了解了恐惧的本质，而你……则会见识到何为压倒性的恐怖！”
鱼幻张开五指，通过视线所向，他隔空朝着孤门全力一握，而正在持刀戒备的孤门则只觉脚步突然失去了重心，当其向下望去之时，在其瞳孔深处，他只看到原先的花海田野已然地陷崩裂，一道巨大的裂谷在其脚下飞速扩张塌陷，孤门只觉整个身体骤然一空，随即直接朝着那深渊无助地摔落而下，在长达三十秒的失重感以后，破水之声在耳边响起，一股极寒之感瞬间将其全身包围了起来，呼出的空气呈气泡在嘴角奔涌而上，孤门四周望去，自己竟然已经坠进了深水之中！
这能力到底是怎么回事？
倾覆地表、改变地形之力？凭那种小孩怎么可能身怀这种级别的力量？！具备如此威能的存在，我从出生到现在，可是只见过三个啊！
安静到窒息的深水之中，无边的黑暗逐渐包围了孤门的身影
，隐约之间，仿佛有阵阵低鸣在其周遭徘徊不散，一股危险直觉油然而生，孤门当下立刻携剑奋力上游，企图在出事之前离开这杀机莫测的深水之境。
然而，就在此时此刻，一只在黑暗之中突兀袭出的章鱼触手突然捆住了孤门上游的脚腕，不待其作出反应，那触手便将其往下狠狠一拉，骤然增加的水底重压令孤门肺部的压力更为沉重，无数青筋开始在其额前与脖颈之处绷起，他试图挥动长刀，去斩断那企图将他置之死地的邪恶触手，然而在黑暗之中，更多的触手在四面八方掠食而来，仅仅瞬间的功夫，孤门的手脚与身体皆是被紧紧纠缠，并开始以更快的速度朝着最深处而被拽落……
“七杰之一，似乎也不过如此。”站在裂谷边缘，鱼幻朝着深渊之底远远眺望，在感知到孤门如今的遭遇之后，他不禁轻叹着摇了摇头，“还以为这次能遇到一个强大一点的人类呢，如此看来，不过全都是一丘之貉而已……”
“哦？”
正当少年失望叹息之际，在其身后咫尺之处，两道燃烧般的红光骤然亮起，与之同时出现的，还有那道沙哑至极的恐怖声线，“那我你觉得怎么样？”
“什——？！”汗毛耸立，少年几乎是下意识地回身朝后肘击而去，然而，这记攻击却出乎意料地落了个空，在其身后，已然不见半点人影，鱼幻当机立断，只见其迅速单膝下跪，散发着灼灼光亮的右手朝着波涛起伏的地面猛然一拍，如蛛网般的五芒星法阵瞬间扩张而出，只见方圆数公里的整片花海皆是如同漩涡一般来说螺旋而行，而在那如同海浪般昂扬起落的花田之间，数量几乎超过百只的巨鲨之群开始搜索领域内的每一寸土地。
但是就在这时，鱼幻却发现个一个问题。
那就是自己的左手，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失踪了。
不但身体承受重创，在那花海之间，只见那徘徊遨游的鲨群突然开始接连爆碎，漆黑的夜色之中，即使是以鱼幻的视力，他也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白影呈直线在那鲨鱼裸露而出的背部间极速折返而行，即使操控鲨鱼挡在其前方试图直接吞噬其身，但结局却永远都是被那道极速之影如箭矢般穿身而过，无法预判，更无法阻挡，在鱼幻的耳边，他只能模糊地听到那道飞影口中所说的一个名字。
【**强化·速100%】！！
第一百四十七章 鱼幻（其二）
“鼠辈受死！！”
狂笑声震耳欲聋，本该被章鱼巨爪捏成碎尸的韩非此时此刻如同一支永不停息的箭矢一般在鲨阵之间连续折射屠杀，所经之处，称霸海洋的骇人恶兽皆是如同被针刺的气球般轰然爆碎，鱼幻抬手升起，试图让流动的地面之中伸出更多的章鱼触手来控制住对方的行进，然而那韩非的速度远超其预料之外，无数如套索般的章鱼触手永远都只能落后其一步方才钻出水面般的大地，丝毫无法阻止对方越发加速的突进。
感知之中，那逼人的滔天杀气逐渐迫近而来，少年收敛笑意，微微咬牙，随后，他迅速在原地飞跃而起，企图避开那直奔自己心脏而来的如钩铁爪，然而，相对那已经模糊到看不清身影的极速而言，他闪避的速度还是稍逊一筹，只见那闪着燃烧般红光的白影在其身下飞掠而过，鱼幻只觉裤腿一空，再向下望去之时，他的右腿已如先前的左手一般消失不见。
“恶心的垃圾，老子要让你亲眼看着自己四肢被一个个的摘掉！”癫狂的大笑四面环声，韩非手握断腿，正欲朝那呆在原地的少年重砸而下，然而在下一秒，来自手中所紧握的触觉却突然一变，赤红的视线斜视而去，韩非看到，自己手中那刚刚折下断腿残肢竟已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只硕大腥滑的利齿鳗鱼，正如先前鱼幻所召出的那些生物学上不可能成立的海洋生物一般，这只巨鳗同时具备了蟒蛇与电鳗的形态，此时此刻，只见其身体表面骤然浮起层层电弧，眼看就要发动其与生俱来的生物攻击。
“什么情况？”韩非疑呼一声，手上却是丝毫不曾手软，在那电鳗试图发动电击之前，他便猛然扼住其鱼腹，并以指为刀直接将其剖腹撕碎，然而诡异的是，那只剩上半截的丑陋海兽非但没有断气，反而朝韩非的脸部突然张开巨口，而在其腥臭异常的口腔之内，鱼幻那张满带妖异笑颜的脸庞猛然在其中飞速钻出，并伸出绘着力量印记的右手朝着近在咫尺的韩非面具全力一按，下一瞬间，只见在那面具的眼部以及双耳之处，无数诡异扭曲的触手猛然从中爆涌而出！
再怎么强悍的人类，如果大脑被搅成浆糊的话，就算不会当场死去，至少也会失去行动能力吧？
这一再正常不过的认知刚刚在鱼幻的脑中闪过，便在下一刻被瞬间推翻。
原本绵软垂落的手掌突然青筋绽起，正为击败强敌而松了一口气的鱼幻只
觉一只铁手猛然扣上了自己下颌，不待他做出反应，只见那耳鼻间满溢触手、本该就此死去的韩非骤然暴起，倾注全力的两手各自朝着反方向交错而撕，鱼幻那俊秀无比的少年面孔瞬间便被扯去下巴，半张脸只剩一条无处安放的长舌还半空中垂落摇摆，而韩非也完全没有因此而停手，只见其握指成拳，在其臂膀之间，无数青筋在肌肉的表面暴涨而起。
【**强化·60%】
足以击破钢铁的重拳毫无阻碍地在少年的背后穿胸而过，而附带在拳峰之间的螺旋气浪更是直接将鱼幻的残躯远远地抛飞而出，并在郁金香的花海之间撞出了一条笔直的狼藉之路。细微的电流火花在面具之上闪灭消散，而方才在耳鼻之间所钻出的触手之影也随之荡然无存，韩非单膝轰然落地，随即大步走到那少年尚在微微喘息的残躯面前，一把扼住其咽喉并将他单手提起，赤红的双目在面具之下死死地直视着对方，那刺耳的沙哑之声带着丝毫不加掩饰的嘲笑声开口道，“怎么样，是不是怎么也想不到，到底为什么我没被这些恶心的鱿鱼须给搞死？”
“嘎……哈啊……嘎……”失去了下颌骨的鱼幻勉强地动了动脑袋，无论其再怎么努力，那直接暴露在外的喉咙与声带也只能发出一些由空气摩擦而成的杂音。
“我知道你们这些该死的玩意儿感受不到疼痛，所以我故意拔了你下巴，看你现在这幅窘样，倒是的确比听你惨叫更带劲一点。”韩非残忍地仰天狂笑，随后他又突然止住笑声，并以阴沉的声音继续说道，“我就让你死个明白，你的能力老子早就看破了，什么鲨鱼，什么章鱼，召唤术？空间能力？错啦，错啦！你能力的真实面目，其实就是——”
…………
“那个少年的能力，应该是催眠。”
看着眼前大口呕吐着液体的孤门，翼鸟满脸坚定地对其说道，“你刚才所看到的一切，所感受到的一切，全部都是假象，虽然感觉异常逼真，但实际上都是你大脑被蒙骗的结果。”
“开什么玩笑……什么催眠术能做到这种地步？”孤门趴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在刚刚的几分钟内，他一直都在没有氧气的情况下承受着近乎百倍的海底重压，这使他直到现在双眼都是猩红的充血状态，在其即将支撑不住濒临昏迷的刹那，他只觉一只手拉住自己衣领往上一
提，再当他睁眼之时，他便已经身在此处了。
拭去嘴角残留的胃液，孤门伸手一指地面，随即问道，“难道说，我刚刚吐出的这一地海水也都是假的？”
“我这么说是有根据的，大叔你仔细看一下你刚刚所吐出的东西。”翼鸟随手在旁边折了一枝郁金香，并用那修长的枝杆一脸嫌弃地挑了挑身前的那一地呕吐物，“你看，这是咱晚上叫的中餐外卖，有嚼碎的馅，有面皮的糊，但是，就是没有什么所谓的海水，这些液体只是你积攒的胃液而已。而且你没发现吗？你的衣服还都处于干燥状态，除非你穿了一身海绵，否则没理由在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就从一个全身湿透的落水狗恢复到这种程度吧？”
“什么？”孤门摸着毫无湿润痕迹的衣袖忽地一愣，在思索片刻以后，他撸起袖子，随即看着自己手臂上被勒紫的捆痕说道，“那么，这又是怎么回事？”
“曾经有实验表明，只要有足够的逼真感，或者说，虚假被营造到人类大脑的想象力足以伤害到自身，举个例子，忍者在通过试炼之时，会蒙上眼睛用迫近身体的烙铁来模拟在火场中被炽烤的场景，在他的周围，他的老师和师兄弟们会吹起焦烟、挥动火把、燎其毛发来混淆视听，让他认为自己真的身处烈火之中。在试炼过后，忍者的身体各处会出现不同程度的烧伤痕迹，然而，在整个试炼途中，没有任何高温之物曾触碰到忍者半分。”翼鸟一边阐述着，一边伸手朝身边摸去，“稍等，让我证明给你看。”
“等等丫头！你要干什么？！”视线顺着翼鸟伸手的方向望去，只见一道巨大的鲨鱼背鳍正在极速袭来，然而不等孤门动手阻止，那獠牙丛生的荆棘之口便狠狠地咬上了翼鸟纤细的臂膀，但奇怪的是，无论那鲨口如何凶狠地对其臂膀肆意啃咬，翼鸟的脸上依旧挂满了往常那若无其事的自信，而且，别说疼痛，就连丝毫的血迹都未曾在那鲨齿之下喷溅而出。
“你看，就像这样。”翼鸟随手一弹，那巨鲨便瞬间崩溃消散，“其实这招对我相当不起效，无论再怎么逼真无暇，在我来看，不合理的必然会进行怀疑，而怀疑，也就代表着我下意识将其判定为【虚假】的，既然骗不到我，那我自然也就不会受到这类玩意儿的伤害。总而言之，虽然说来简单，但是……”
【不相信】，就是破解这个能力的关键所在。
第一百四十八章 鱼幻（其三）
在圆环执行局的档案存库之中，有一单独列出的书架，在上面所堆积摆放的，是自帝首陛下开国以来所记录在案的所有刑侦事件条目。而在其中某一卷上，则记录着这样一个少年，其出生籍贯及姓名皆已无法考证，只知道在他仅仅十四年的人生里，已经有接近三位数的性命丧生于其手，这其中有成年人，也有少部分老人，但大多数的遇害者，都是与他年龄相差不多的少年少女。
死者的遇害方式大同小异，几乎都是被诱骗至其住所，随即被药物迷晕，而后在昏迷期间被拦腰截断、并用鱼类尾部与其强行拼接，随后，制成标本安置于地下室之中。当警察搜查其地下室之时，一眼望去，仿佛有无数“人鱼”在墙面上畅游摇摆，也正因为此，这个少年也被冠以了【有史以来最恶少年犯】的称号。
值得一提的是，在故事的结局，这个少年并没有成功登上绞刑架。在被警察逮捕、押送往刑场的路上，那群受害者的亲属联手袭击了运送囚犯的装甲车，并将安坐其中的少年拉出车外痛打泄愤，经过长达二十分钟的围殴之后，已经奄奄一息的少年也没有因此而结束受害者亲属们心中的愤怒与仇怨，最终，众人一致决定用当地最具诅咒的方式，以私刑处决这个年轻的恶魔。他们用镣铐锁住少年的手脚，为其挂上数十斤的铁球配重，并驾船驶出港口来到大海的最中心，随后，他们便将少年投进了海底，任由那海中万物将其血肉啃食殆尽。
”你知道，这个故事最绝的地方在哪里吗？”朴金成仰坐在沙发之中，并就刚才的讲述随口发问道。
“愿闻其详。”酒柜之前，聆者倒上了两杯威士忌，并随手为前者递过去。
“那就是，那个少年从头到尾都认为自己没错，不是那种惧怕承担责任的嘴硬，而是他发自内心地认为自己的行为没有任何不妥之处。”朴金成接过酒杯稍饮一口，随即继续说道，“无论是他动手宰杀自己的朋友，还是用长锯截断正在昏迷的人体，或者被受害者家属殴打之时，他从来都没半点愧疚之心，甚至直到他沉入海底，被深海之中各种丑陋怪物分食啃噬之时，他仍然没有想通众人敌意的来源为何。这个少年，天生就缺少一种东西——人性。”
“听起来倒是有点意思，那么，他死了吗？”聆者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毛，随即像个合格的倾听者那样发问道。
“这个少年你见过，直到不久前，他还留在这里，等候着命令的指向。”朴
金成哈哈一笑，随即摇了摇手指，而聆者则微微一愣，脑中迅速搜索同行所有面孔过后，他便有些惊讶地低声道:“等等，朴大人，你说的那个少年……就是鱼幻？”
王之影这个组织的内部，众人皆是因那个所谓的主子所赐予的力量而被录用，而在那之前，他们几乎都互不相识，行动之时也只以对号相称，至于各自的底细自然也就无人所知。但是现在，这位朴大人却如此轻松地说起了组织成员的过去，这倒是让聆者倍感意外。
“稍等，让我先说完这个故事。”朴金成神秘地眨了眨眼，只见其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随即眯着双眼开口道，“那个少年被投进深海两个月以后，在某一天，港口的渔民忽然传出了那个少年在海浪中现身、并毫发无损地登上了陆地的传闻，起初，没有人在意这种无稽之谈，但是，事情开始不对劲了起来。”
“曾经的那些受害者家属，那些动用私刑处死少年的市民们，在一夜之间，突然全部失去了消息，或者说，他们都被剥夺了人的身份，在他们的失踪现场，所有的证据都表明——”
他们，全都变成了鱼。
…………
“好了，虽然相处的很愉快，但分别总是要来临的。”韩非扼住鱼幻的残躯单手提在身前，随后，那只空余出的手掌五指根根攥握，在其骨节不断发出噼啪之声的空响之时，其拳力的蓄势也已达到了定点，“怎么样，自己被打成这个样子，能力也已被破解，事到如今，我杀了你，也算是让你死个明白了吧？”
“唔葛……”被撕开半张脸的少年含糊地吐出了几个无法辨识的字节，权当是反驳了韩非的前几句发言，而后者只是冷笑了几声，随即一记作为终结一击的重拳破风而出，直接朝向对方残破的脸庞呼啸而去。
就是在此刻，足以扭转战局的异变突然出现了。
黑色的鲜血在少年外露的喉中奔涌而出，并迅速泼溅到了自己胸前整个领口，一道刺眼的光亮在下方闪烁而发，韩非视线下移，却见前者那掌握着力量来源印记的右手正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亮，就在这时，一道人影飞身切入战场，只见其在韩非与鱼幻之间错身而过，在下一瞬间，鱼幻的右手便应声而断，直接坠落成了一地碎虫；而韩非则被其借力猛地一踹，整个人立刻倒飞而出，远远地掉落在了花海之中。
“喂，拿刀的，还没死呐！”一脚之力远远不至于对皮糙肉厚的韩非造成什么伤害，只见其翻身而起，并随手拍了拍身上沾落的泥土，“少来坏我的事，在那别动，等我杀了那个垃圾，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原来是个没长脑子的，难道你没看出来，我刚才救了你一命吗？”孤门冷笑一声，随即左手持刀摆出了进攻的架势，“睁大你的眼睛看看，你口中的那个垃圾现在变成了个什么东西！”
“哈？”韩非明显一愣，通过面具之中附带的仪器，一股异常的读数开始明显的飙升，他猛地回头望去，却见方才停留着那少年残躯的地方已然再无踪迹，而当他将视线转到地面之上时，他看到无数虫蚁开始疯狂地在地面钻出，并朝着花田的深处集结而去。而在群虫所前进的方向，一座由密密麻麻的毒虫所汇聚而成的黑色灯塔正在缓缓拔地而起，在那灯塔的顶端，则放置着一道巨大的镜状玻璃。
“你的确是摧毁了我的身体，也看破了我的能力，但是，你还没有见识过我的全力。”夜空之中，少年那轻缓的声线再度响起，随后，只见那位于黑色灯塔顶端的巨型镜面开始逐渐加速回转，似乎，有一种无形的领域覆盖开始将这满天花野全部覆盖。
“而你们，也都会像曾经见识过我全力的人那样，一同前往应去之地。”
…………
“失去的越多，舍弃的越多，被赐予的力量也就越来越强，这是我等众所周知的道理。”朴金成十指交叉，在沙发之中翘腿而坐，“但是，无论再怎么交付而出去，我们这些人也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心脏。这个东西，对我们来说是我们对主子忠诚誓言的证明，也是我们身上唯一还残存的，也是唯一还让我们记得自己曾经为人的证明，但是……”
“有个人，在主子的神启降临到他面前之后，他便毫不犹豫地连同自己的心脏也一并奉献而上。对天生缺失情感他来说，【没有心】这句话反而成了一句标准的陈述句。但是，也正因为此，他过得到了极为强大，却又无法以自己的意愿完全操控的神秘力量。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
食指强调般地戳了戳沙发的扶手，朴金成环视众人，随即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他的真实力量，远胜在座的所有人。”
并且，也包括我。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为大义而战
“这又是什么花招？”韩非手搭凉棚，抬起头来远远地眺望着那显然已经开始进入运转状态的黑色巨塔，只见那塔顶的镜面正开始逐渐发出刺眼的光亮，并随着极速的旋转折射并覆盖到整个原野，面具之下，一股野兽般感知危险的直觉开始发出警报，韩非当下便弓身蹲伏，准备朝着那黑色巨塔先手发起进攻，然而，一道泛着寒光的刀刃突然横在了他的面前，也挡住了他的去路。
“冷静点，别做傻事。”横刀之人正是方才将韩非与鱼幻强行分离开来的孤门长夜，此时此刻，他正一脸紧张地在花田中伏低身体，看上去，似乎对那座巨塔极为戒备。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挡本大爷的路？”只听耳边一道冷笑传出，韩非直接伸出手去一把攥住了横那挡在前的锋锐刀刃，并强行使其在自己面前被掰离开来，“孤门长夜，你什么时候产生了我们是站在一边的错觉？好像就在不久之前，你还是我的追杀对象吧？怎么，你觉得老子的记忆力有这么差劲？”
“跟你这种满脑子杀戮的疯子合作的确不是我的性格，不过，眼下这种情况，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孤门回过头来，随即朝着韩非的方向使劲抓住自己衣领往下一拉，“看看这个，你的身体大概在某处也出现了同样的异变。”
“……这是什么玩意儿？”韩非狐疑地探头一瞅，随即略微惊奇地发现，在孤门胸前的皮肤之上，竟已长出了一大片细密的半圆鳞片，不同于异族那样自然生长的身体特征那样，这些诡异的鳞片皆是由皮肉扭曲分裂而成，虽然看上去还是平日的肤色，但实际上已经开始逐渐朝硬化转化而去，而在孤门脖颈的两侧，两道鱼鳃般的浅痕也开始逐渐浮现，恐怕用不了多久，那所谓的浅痕就会真的变成实质的鳃盖，重新改变这具身体的呼吸结构。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眼看韩非欲言又止的样子，孤门便直接打断道，“我知道，之前我们所见到的那些东西都只是幻觉，只需要发自内心的进行怀疑便不会受到伤害，但现在不一样了，那小子变成现在这个形态之后，他的催眠能力便直接提升了一个档次，现在受到【欺骗】的，不再只是我们的眼睛、耳朵、嗅觉，他所投射而出的虚幻影像，现在可以直接欺骗我们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
“细胞？”韩非抬起手来朝着自己手腕的瘙痒之处看去，只见那村正长刀都无法轻松破防的钢筋铁骨之上，同样有一小片皮肤开始逐渐转化成鱼鳞，并眼看大有朝四周蔓延的趋势，“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为大义而战
“这又是什么花招？”韩非手搭凉棚，抬起头来远远地眺望着那显然已经开始进入运转状态的黑色巨塔，只见那塔顶的镜面正开始逐渐发出刺眼的光亮，并随着极速的旋转折射并覆盖到整个原野，面具之下，一股野兽般感知危险的直觉开始发出警报，韩非当下便弓身蹲伏，准备朝着那黑色巨塔先手发起进攻，然而，一道泛着寒光的刀刃突然横在了他的面前，也挡住了他的去路。
“冷静点，别做傻事。”横刀之人正是方才将韩非与鱼幻强行分离开来的孤门长夜，此时此刻，他正一脸紧张地在花田中伏低身体，看上去，似乎对那座巨塔极为戒备。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挡本大爷的路？”只听耳边一道冷笑传出，韩非直接伸出手去一把攥住了横那挡在前的锋锐刀刃，并强行使其在自己面前被掰离开来，“孤门长夜，你什么时候产生了我们是站在一边的错觉？好像就在不久之前，你还是我的追杀对象吧？怎么，你觉得老子的记忆力有这么差劲？”
“跟你这种满脑子杀戮的疯子合作的确不是我的性格，不过，眼下这种情况，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孤门回过头来，随即朝着韩非的方向使劲抓住自己衣领往下一拉，“看看这个，你的身体大概在某处也出现了同样的异变。”
“……这是什么玩意儿？”韩非狐疑地探头一瞅，随即略微惊奇地发现，在孤门胸前的皮肤之上，竟已长出了一大片细密的半圆鳞片，不同于异族那样自然生长的身体特征那样，这些诡异的鳞片皆是由皮肉扭曲分裂而成，虽然看上去还是平日的肤色，但实际上已经开始逐渐朝硬化转化而去，而在孤门脖颈的两侧，两道鱼鳃般的浅痕也开始逐渐浮现，恐怕用不了多久，那所谓的浅痕就会真的变成实质的鳃盖，重新改变这具身体的呼吸结构。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眼看韩非欲言又止的样子，孤门便直接打断道，“我知道，之前我们所见到的那些东西都只是幻觉，只需要发自内心的进行怀疑便不会受到伤害，但现在不一样了，那小子变成现在这个形态之后，他的催眠能力便直接提升了一个档次，现在受到【欺骗】的，不再只是我们的眼睛、耳朵、嗅觉，他所投射而出的虚幻影像，现在可以直接欺骗我们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
！”
“细胞？”韩非抬起手来朝着自己手腕的瘙痒之处看去，只见那村正长刀都无法轻松破防的钢筋铁骨之上，同样有一小片皮肤开始逐渐转化成鱼鳞，并眼看大有朝四周蔓延的趋势，“什么破玩意儿？合着我的身体越过了大脑的指挥，已经开始傻不拉叽地【相信】自己是一条蠢鱼了？”
“不止是你我的身体，只要被那灯塔的光照到，所有有意识的生物都会慢慢向【鱼】的形态转变，而之后的每一次照射，都会加剧这种变化的速度。”孤门低头躲过一轮光线的扫射，随即继续一边观察情况一边说道，“虽然这光线现在扫射速度还算是缓慢，但是仔细观测，还是能看出它正在不断加速，照这样下去，大概三分钟之内，这片区域就会被那异变光芒无限地覆盖下去。这一点，刚才跟我一起的那个小丫头已经全部预先推理出来了，而事实也的确如她所说。”
“所以呢？”韩非脑袋一歪，“从他能力范围内跑出去不就得了？”
“没用，刚才小丫头跟我兵分两路，现在已经逃出领域之外了，但就在刚才，她给我发来消息说，自己身上的鱼鳞仍在生长，丝毫没有停止的势头。”孤门将视线放到那座黑色灯塔的塔顶，握刀的手指在刀柄间不住地摩挲着，“并且看样子，那家伙的能力领域也在不断的扩张，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就是市区，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讲，我都不能让那混蛋继续下去，为了大义，我……誓要把他斩杀在此。”
“大义……吗……？”听到这个词语，在孤门没有注意的瞬间，韩非的身形明显出现了动摇的一颤，但很快便恢复了原样，只见其捏响指节，随即与孤门并肩而立，“巧了，本大爷也要为了正义处决这个垃圾，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干一把？”
“脸变得倒是够快的。”孤门瞥了前者一眼，随即扭头道，“不过我的确需要你的帮助。虽然听起来很难以置信，但我有办法能把那座塔直接【杀死】，但在那之前，我需要有人来给我争取足够的时间，最少六十秒，怎么样，你能做到吗？”
“扯淡，怎么不是你去当诱饵，老子去干他？”韩非冷哼一声，虽然嘴上依旧强硬，但其还是摆出了一副起跑的预备架势，
用作强化的电流在其面具表面隐隐流动，“姑且先听你指挥一会，要是等会你没像你说的那样一招干掉那黑塔，或者你只是骗我吸引火力而自己逃跑，你最好相信，我会先其一步把你大卸八块。”
“一言为定。”孤门一把扯去右手的绷带，随即将捆绑其上的夹板全部解除，只见那伤势未愈的五指颤抖地扶上剑柄，而下一瞬间，只见孤门的双眼短暂地失神了刹那，而后，那除杀意之外再无其他的冰冷眼神再度降临，“催眠吗？真是无聊，这种程度的幻觉，也想动摇我的剑心？”
“怎么回事？怎么还突然换演员了？”韩非略带诧异地看了前者一眼，随即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开始将强化电流推至顶峰，“准备好了吗？我要行动了。”
“啊啊……随时待命。”晚风浮动，狭长的眼角之上，一缕细密的鱼鳞逐渐浮现，但持剑的男人却是前所未有地沉静了下来，只见其弓身蹲伏，长刀在腰际逐渐形成居合之前势，随后，花海轻轻拂动，束成马尾的长发无声散落而下，而他周遭的空气，却开始如同燃烧般逐渐扭曲崩坏。
六十秒。
准备？
开始！！
…………
“朴大人似乎很不放心？”
王之影的众人休憩之处，一道紧裹灰袍的苍老身影缓步靠近，并在长发男人的身后躬身问询道。
“哦，是司铎大人啊。”朴金成回过头来，用仍未舒展的眉头对其微微点头致意，“并不是我不放心，以鱼幻的全力，我并不担心他会败下阵来，我只是担忧……孤门长夜，与那个半路杀出的面具人会联手而战，那样的话，就算能够胜出，如果他们二人全部逃离战斗，那岂不是让三枚徽章全部在我们手中给溜走了吗？这样一来，我等的任务，又该如何是好？”
“唔……的确，以鱼幻的能力，但是的确有让敌人逃脱的风险。”灰袍老者微微沉吟，随后，他又开口道，“不如……老夫就前去走一趟吧。”
毕竟，在那个地方，也有一个老夫想要再见一面的人。
第一百五十章 奥义
郊区的公路之上，一辆私家车正在徐徐前进着，虽然是在深夜，公路上也没有其他行车，但这辆车的驾驶员也依旧保持着正常的行驶速度，丝毫没有为赶路超速的迹象。
不过，以车内目前的景象，可完全称不上【正常】二字。扶住方向盘的双手逐渐失去控制，在后视镜中，坐在驾驶员上的司机正满脸惊恐地看着自己身体上正在发生的变化，只见其脖颈两侧的鱼鳃盖正因其激动的情绪而剧烈张合着，而在那两鳃向下的位置，密密麻麻的黑色鳞片已经遍布了他的身体。原本操控着方向盘的五指已然被莫名生出的薄膜强行合并，而在其腰部的位置往下，用以控制刹车和油门的双脚早已萎缩到了极点，并渐渐合并为一体，皮鞋脱落，十根脚趾已不知何时合并成了巨大的鱼类尾鳍。
无法控制车辆，也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突变，司机暴突的圆眼中所展现的绝望已然无法言喻，逐渐变异成鱼类的身体被安全带捆在驾驶座上动弹不得，眼下，他只能无助地尽力用鱼鳍按住方向盘，朝着未知的前路笔直开去。
最终，在弯路的拐角，这辆私家车猛然离开道路并冲进了花田，没有丝毫的刹车声响起，车头在黑暗中与金属之物轰然相撞，被冲击所挤碎的车门锵然坠地，在无人的驾驶座上，一条巨大的、外表不属于任何一种鱼类的巨大怪鱼无声滑落在地，并在泥泞间无助地上下扑腾了几下。
在它的周围，已经有接近二十余辆同样失去了驾驶员的空车，以及，这满地翻跳残喘的丑陋巨鱼。犹如人类呻吟的的诡异叫声在夜幕上空徘徊不散，在弯路的尽头，又是一道车灯的光亮逐渐接近……
…………
“发现你了。”
正以极速在花田中疾驰的韩非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道犹如悄悄话般的轻声细语，当其赤红的目光抬头望去之时，虽然那黑色巨塔并未将光亮直接锁定到他的身上，但他能感觉到，一双戏谑的视线已经注意到了他的行踪。
就在那声音落下的瞬间，数道由黑蚁蜈蚣所构成的巨大墙壁突然拔地而起，并以【外壳】的形式将塔身完全包围，随后，成百上千的丑陋的鲸鲨之颚在塔前轰然涌出，韩非狂笑一声，随即肌肉猛然膨胀收紧，开始毫无畏惧地朝着那无数血盆大口冲锋而去，在那众多獠牙距离其仅剩寸许之时，韩非猛地一踏地面，脚下马步稳固成型，一口巨量的空气全速抽进肺中，随后，一道足以以一敌万的强悍战技开始发动。
【杀戮盛宴】
拳、肘、膝盖、腿，直踹，无数倾尽全身之力的疯狂连打开始在那袭杀而来的利齿之林前狂暴输出，不规则的碎片在毫不间断的冲击之下四散飞溅，脚步艰难前进，在强化之力的加持之下，徒手搏杀的韩非以一己之力，反而将那浪潮一般的黑色巨墙逐渐向后反推行进。巨塔的核心之中，鱼幻浮空而立，通过感知，他看着那在黑浪之中不断逆行前进的凶悍身影，心中却是逐渐升起一股隐约的怒意。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引颈受戮？
人类，到底为什么会在这种无聊的事上顽强至此？
恍惚之间，鱼幻的脑中不自觉地闪过了些许回忆的片段，将昏睡之人制成【艺术品】时的那股自豪感，与他人分享之时，对方脸上所浮现出来的惊恐与厌恶之感，以及……自己沉入海底，日复一日被鱼群啃咬之时，那些鱼类脸上麻木且毫无变化的表情。所有的一切，都让鱼幻那早已失去了的心中越发盛怒，只见其猛然仰天狂吼，与此同时，直接那塔顶反射着光亮的镜面旋转速度也再一次得到了提高，花海之上，笔直的射线以极短的间隔飞速在长夜身上扫过，大片的鱼鳞逐渐刺破风衣，成倍的鱼类特征已经开始出现在了孤门长夜的全身各处。
但即使如此，他也仍旧一动未动。
花田底层的泥泞之间，被光亮完全异化成怪鱼的小动物盲目地朝四周胡乱翻跳，并在其鱼口之中不断发出属于其原本形态的凄厉叫喊，幽幽之声在夜空游荡不散，仔细看去，就连飞舞的萤火虫也长出了一对鱼眼，而那发出微光的腹部也逐渐被鳞片所覆盖。
但即使如此，这个以居合的架势蹲伏原地的男人依然不曾出现半分的动摇。握刀之手虽未曾痊愈，但已经完全看不见像之前那般颤抖之意，与之正相反，此时此刻，握在长夜右手的长刀如同一道笔直的“一”字般蓄势待发，而长夜则双眼紧闭，犹如决意隔断时间所有杂念，仿佛……他这一生，只为挥出这完美一刀而存在一般。
“再来，再来！给老子攻过来！就只有这点程度吗？！”在雨城一战过后，重生的韩非似乎已经再次领悟了这副面具更多的使用方法，只见其身体毫无征兆地如巨人般暴涨，攻守兼备、武力与速度并存的【灭绝形态】开始大显神威，经过全方位的强化，面对着看似无解的黑色巨墙以及那似乎永无止境的海兽冲击，冠以【杀戮盛宴】之名的狂暴连打在呼吸之间疯狂轰击而出，饶是如今火力全开的鱼幻，在韩非如此这般
强力的突袭之下，防守这方面恐怕也是逐渐难以为继。
“可恶……孤门长夜自打刚才斩断我手臂之后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虽然无论如何都不能放松警惕，但是……眼下只有迅速解决那个面具人，再继续寻找孤门长夜也不迟。毕竟根据情报以及方才的感知来看，那个男人的伤势令他已经暂时算不上【威胁】二字了。”
脑中迅速进行构思推断，在得出结论之后，鱼幻便当机立断，立刻操纵那螺旋飞转的塔顶镜面朝着韩非的方向紧追而去，后者见状，面具之下却只是轻笑了几声，随即其脚下急转而行，用以增加战力的能量刹那间消散转移，只见其如同掠食前夕的猎豹一般四肢伏地，随后，电流释放时所产生的强光使得黑夜骤然一亮，在速度方面被极大强化了的韩非瞬间如离弦之箭那般飞掠而过，而他方才站过的地方，用以增加变异速度的光柱这才堪堪抵达照射。
不用着急，就用这个速度来进行追击，这个面具人的速度虽然无法被轻易捕捉，但是这绝不会是个具有持久性的技能，不待多少，他必定会慢下脚步，随后被光柱所吞没，到那时候，无论他再怎么强悍异常，他终究会像所有被光照过的人那样，成为海洋的一部分，成为深海的一部分！
“啧，速度强化剩余的持续时间只剩十秒了，而跟约定的时间之剩五秒，孤门长夜那混蛋，到底准备好了没有？”眼看光柱在身后紧紧相逼，韩非立刻便想通了鱼幻的意图，只见其一面极速破开身前所阻挡的乱花之丛，一面朝着孤门的方向远远遥望而去。
出乎他意料的是，孤门长夜的身影依旧停留之前分头行动时的那副模样，眼看其全身已经被重度鱼化，却仍不见他有半点行动，这让韩非不由得怒从心起，这该死的混蛋夸下海口，结果却是落得这番凄惨的模样，眼看离约定的时间只剩三秒，他却是连挪动脚步逃跑的力量都生不出半分，当真是可笑至极。
然而，韩非却突然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方才所注视着的，只不过是那个男人停留在原地的残影。
而其真身，已经找不到究竟存在何方。
高塔之中，作为黑塔内核的鱼幻正将注意力全部放在极速奔逃的韩非身上，忽然，一股危机感在其脑中猛然惊起，他将视线微转，却见眼前整个世界皆被一条突然出现的莫名直线给分割开来。
【二天一流奥义】——
【云天】。
第一百五十一章 击破
在樱区的传说之中，那个被称之为【天下无双】的剑豪——宫本武藏，曾有过这样一段轶事。
据说，有位商人在海外得到了一头怪牛，此牛身长接近五米，性情暴躁如虎，通体浑黑油亮，顿顿皆食同类之血肉，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透着野性的蛮勇之力，尤其是头顶上那对巨大如弯月的锋锐牛角更是异常骇人。如此巨兽，仅仅只是把它牵制在原地，就要动用手腕粗的铁链以及数十个大汉一同协作，方能堪堪将其制住。得此怪物之后，商人不敢留作己用，只能以上贡为名将其献给了当地的大名（诸侯），大名见此猛牛极为喜爱，随即待赏过那商人几十金之后，便立刻打造了珍兽园用以安顿野牛。
而有一天，当时声望如日中天的宫本武藏受邀来到大名的府上做客，正巧，大名正在高台之上观赏巨牛之威猛，见武藏前来，便朝对方玩笑问道，【世人皆惧此牛之怪力，而武藏又会作何看法？】
然而，不待武藏回答，那院中的野牛忽然挣脱了众多铁链的束缚，并双目血灌瞳仁，开始失控一般疯狂横冲直撞，刹那之间，便已有十几名仆从被其顶撞或践踏而死，眼看它即将撞向大名所坐的高台之席，只见大名身旁的武藏突然持刀暴起虎跃于空，刀光与血影交错而过，方才还以一往无前之势冲锋的巨牛当场便被斩裂成了遍地尸块。而做出了这一切的武藏只是云淡风轻地震去刀上的腥血，并收刀入鞘，这才回身对大名方才的问题回答道——
“原来尊贵如阁下，也会问出如此稚童般的玩笑。”
不过是砧板上的牛肉而已，什么作何看法？
徒增笑耳。
而此时此刻，剑豪宫本武藏之传承——【二天一流】剑派的奥义，正由孤门长夜在凌空之中再次展现于世间，而其所发挥出的威力，甚至犹胜传闻中的那位无双剑客。无数毒虫所集结而成、用以护卫塔身的黑墙转瞬间崩塌成沙，而突破了防卫圈的长夜脚踏塔身直奔而上，长刀如圆轮般疾旋飞斩，在其身后，无数被斩碎成齑粉的虫尸微末如黑云般直坠而下。
伫立在原地无法动弹的巨塔。
跟砧板上待宰的鲜鱼有什么区别？
“什……这是怎么回事？！”虽然没有痛觉，但正处于黑塔内核的鱼幻也感知到自己的身躯正在以难以置信的速度极速崩溃，只见其双手一抬，随即在塔身之上召出了数道粗大的章鱼触手以试图阻止那个持刀男人的进击，然而后者只是挥动长刀
远远地横斩而出，随后那奔袭而下的触手之群便被齐齐地截断开来，而切口皆如镜面般平滑。
“小鬼，你完蛋了！”转瞬之间，在那灯塔之顶，孤门长夜旋身而上，随即在空中调转身影，早已蓄势完毕的剑技前端垂直瞄准，长夜的目标所向，正是那灯塔顶端的那巨型镜面。深呼吸，心意平静，万物之声在耳边尽皆沉寂，在长夜的世界之中只剩下了手中的村正，以及面前那即将斩击而下的目标。
【柳生新阴流·无明三段突】
万千杀气极速收敛于剑身，随后，只见长夜在塔顶笔直地突刺而下，而那折射着妖异光芒的镜面在被触及的瞬间便炸裂开来，而那垂直的刺杀之剑丝毫没有因此而减轻杀气的灌输，无数泛着寒光的裂纹在黑色巨塔的表面由上及下极速蔓延，而其内核之中，鱼幻的本体则也猛然咳出一大口黑血，只见其身体肌肤寸寸爆溅四散，明明已经没有了痛觉的身体，却在此时此刻让他重新感受到了死亡濒临的痛苦与绝望。
等等，难道……难道这就是那些人的感觉吗？
不要，我不想死，我不要变得跟他们一样！！
绝望的呐喊还未在喉中涌出，一只突然出现的大手便强行扼住了他的咽喉，在其视线之中，两道如同火炬般煌煌燎燃的赤红眼瞳正以看待嘴边肥肉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的脸庞，狂笑声起，韩非这次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留给对方，直接抬起铁拳二话不说便将其一击穿胸，虽然没有抓到心脏，但他还是顺势扯出了鱼幻这具身体之中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截落满了鱼齿啃咬痕迹的超长脊椎骨，而后，完全失去了支撑与气息的身体骤然坍塌破碎，散落成了满地的蜈蚣毒蚁。
鱼幻身死，那本就被孤门剑气的冲击搞得千疮百孔的黑色残塔也随之轰然倒塌，笼罩于这片区域的那股无形的压力此时悄然消散，而在远处的花田边缘，一直在淡定吃糖的翼鸟则按照与孤门的约定，每过三十秒便例行检查一次身上的变异程度，而这次当她撸起衣袖观看小臂的时候，那细密的鳞片已经开始逐渐脱落，只留下了些许红痕。
“呼，干得好啊大叔。”翼鸟吹了声口哨，随即将视线望向身旁，在其身侧的地面上，堆放着一大群方才被异化成怪鱼的受害者，为了以防万一，翼鸟在等候的功夫便顺手将他们收集起来聚集到了一起，而现在，眼看着这些大鱼都开始以“进化”的形式逐渐由鱼像人转变，说明鱼幻施加在他们身上的催眠暗示已经失去了那份魔力。虽说在
他们恢复以后免不了会落下什么见鱼就想吐的心理阴影，但是，至少，他们还是在孤门与韩非联手救助下，重新挽回了身为人类的权利。
…………
“唔……”
灰袍老者行走于一片狼藉的花海之中，任谁也能看出，这里在刚刚必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搏杀，但问题在于，无论是胜者还是输家，此时此刻都已经失去了其踪迹。
“倒是还残留着一些鱼幻的气味，但是，毋庸置疑，他的的确确已经死掉了。”老者俯下身来，随手抓起了一把花泥在指间搓动着，嗅着那存在于气味之间的信息，老者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随即将背在身后的长条包裹解下握在了手中。
“干的不错嘛，小子，看来你已经成长到足以令我自豪的程度了。”
通讯器按响，老者清了清嗓子，随即对通话的另一头汇报道，“很不幸，朴大人，老夫来迟一步，鱼幻已经身死，而且现场也没有留下尸骸或者遗物之类东西的踪迹。”
“鱼幻居然也……那么，他的【印记】是不是也……”朴金成的声音在耳机中传出，虽然有些诧异鱼幻的死亡消息。但他关注的重点显然还是在那所谓的【印记】之上。
“很遗憾，这里并没有印记的气息，恐怕是因为受到的冲击力过强，导致印记连同身体一起被销毁了。”老者提着包裹，踱步于满地的黑灰之间，显然，这里就是最终决战结束的地点，“按地上交战的痕迹来看，鱼幻是在同时对付两个人，很大可能，是孤门长夜跟那个面具人联手了。”
“联手？该死的，有什么能让他们联手的利息？孤门长夜居然会相信这么个来路不明的疯子？！”听到这个推断之后，朴金成气得猛然一锤桌面，“要真是这样那就糟糕透了，现在他们随时都可以去与dr.吴见面，而我们什么都做不到！”
“不会的，朴大人。”
通讯器的频道之中，第三个人的声音突然响起，某个隐秘的角落，如烟雾般虚幻的人影逐渐聚拢成型，在他的眼中，已经尽是决绝的神色。
“接下来，徽章的事，就交给我吧。”
我发誓，绝对要宰了他们三个人。
以吾友，鱼幻之名起誓！！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三人同盟
某安全屋。
“所以，为啥这家伙会跟咱们一起行动啊？”翼鸟低头老老实实地喝着咖啡，时不时地抽空偷瞅一眼坐在身侧的男人，并小声嘀咕着。在她的身旁，带着诡笑面具的韩非正大摇大摆地坐在椅子上，此时的他正将一个汉堡拿在面前，似乎是在思考怎么才能隔着面具吃到这玩意儿。
“老实闭着嘴，小女孩，本大爷这种强者愿意站在你们这一边，你应该要感到庆幸才对。”摆弄几遍过后，韩非便将失去了兴趣的汉堡随手扔在脑后，只见重重地拍了拍桌子，似乎是要给这个满腹牢骚的少女一个下马威，“你真该庆幸自己是个人类，要不然仅凭你敢对我开口说话，我就该拧断你那小鸡仔脖子了。”
“强者？哈！”一听这话，翼鸟不禁冷笑一声，“一个杀死了至少四十多名异族平民的连环杀人犯，还有脸自称强者？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你懂什么，那是正义！”韩非猛然一砸桌面，象征着其心中怒火的赤红眼眸开始在面具背后缓缓发亮，“这个世道混乱至此，全都是因为有那帮该死的垃圾存在，这群肮脏的野兽，就应该被直接集中起来灭——”
“给我住嘴！你个种族歧视的变态！”不等韩非说完，翼鸟便愤怒地用抛出的糖罐打断了前者的发言，而韩非也不甘示弱，双手眼看就要攥握成拳，这时，一柄被骨制刀鞘所收容的长刀砰然砸上桌面，孤门拉开座椅，开始介入这场被强行终止的谈话。
“这玩意儿不错，打磨过之后确实能凑合当个刀鞘用。”孤门轻轻地拍了拍桌上的骨鞘，这是韩非在击杀鱼幻之时在其体内所拔出的脊椎骨，以长度来看，倒是恰好能容纳村正。
“别岔开话题，大叔你解释一下，咱们为什么要跟这个人渣一起行动？”翼鸟直接无视了前者的话题，并毫不退让地瞪视着身旁那张赤瞳的诡异笑脸，“这个家伙的精神状态实在太过危险，没人能保证他会不会突然对着咱们的后背来上致命一击，我也不相信，他真的会真心把咱们当盟友对待！”
“因为我的确需要他的帮助。”孤门拿起咖啡壶，也给自己倒上了一杯，“经过这几场连续的战斗，我身上所的积攒的伤势和疲劳已经成了拖累，现在三枚徽章都已确定现身，那么，朴金成那帮人必定会全力进行抢夺，而到那时，就算我能击退来者保住徽章，也必定会没办法分心去保护你。”
“我……可恶啊，我现在很想说我不需要人保护，但我骗不了自己啊！”翼鸟恨恨地缩进沙发里，却完全没什么充分的言辞去反驳前者的话语，“但是，但是为什么非要是他？”
“首先，我们都是徽章持有者，目的也都是找到dr.吴，唯一的区别，只是我找人是为了拿到我想要的东西，他找人是想宰掉对方，这两项并不冲突。其次，我手上有追踪dr.吴的线索，他手上有最后一枚徽章。最后，我绝对不可能跟朴金成那帮邪门歪道走到一起，而他也极度厌恶着那些非人的存在，根据这几点，我们可以说算是利害一致，合作，是当下最可行的办法。不过……”
丹凤眼眸锋锐的视线微瞥，孤门朝着韩非望去，隔着面具，二人皆是紧紧对视着，“韩非，你听好，我跟你合作，不代表我会对你的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轩一会在击杀你这件事上失了手，但是我可以现在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
事成之后，为了大义，我必杀你。
“哈哈哈，有意思，居然会当面把这些话说出来，虽然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是了。”韩非嘿然一笑，随即肆无忌惮地拍了拍桌子，“那么，【盟友们】，接下来……咱们又要去杀谁？”
“杀谁谈不上，但是要先动动脑子。”孤门拉开衣襟，并从怀中内侧抽出了一份复印文件，“你们看这个，刚才我试图合并这三枚徽章，但就在我差点按在一起的时候，一份文件从无法追踪的地址送到了我的电脑之中，这是那份文件的复印件，上面的文字虽然看着有些眼熟，但我无论如何都认不出来，丫头，到你的时间了。”
“好吧，让我看看？”翼鸟轻叹一声，随即伸手接过了纸张，“嗯……原来如此，这是混合文字，是用篆体汉字和拉丁文糅杂而成的东西，早年圆环局经常用这玩意儿当作数据库的密码，可惜都被我攻破了。”
“行了别吹牛了，上边写的啥玩意儿？”韩非试图凑过脑袋来看，却被翼鸟一把推开，随即只能悻悻地坐回原位。
“上边儿写的是……嗯……嗯？”看到文件中间的部分，翼鸟的脸色便开始古怪了起来，当其视线在最后一个句号上离开之时，她将文件反盖而下，随即一脸懵地开口道，“大叔，上边开头第一句，就是【尊敬的孤门先生和爱新觉罗小姐】。”
“什么？他怎么知……等等，爱新觉罗小姐是谁？”
一听这话，孤门同样是满脸问号，而翼鸟则挠了挠脑袋，满脸奇怪地说道:“那是我已经不用了很久的名字，姑且算是我的本名，【爱新觉罗·奕袅】，真是怪了，就连帝国的数据库里都没登记这个名字，他是怎么知道的？”
“嚯，原来你这小女娃还是旧贵族的后裔？我还以为那些家伙都已经被帝首给宰干净了呢。”韩非在一旁冷笑一声，惹得翼鸟对其又是一道白眼:“帝首清洗的只是那几个想要复辟的主系，像我这种父母早逝的旁支血脉自然吸引不了什么关注，要不然我早就让你跪在这喊我一声格格了。”
“别打岔，继续说下去。”孤门摆了摆手，将拌嘴的二人重新拉回正道。
“嗯，在刚才那个诡异的开头之后，他就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除了那些繁杂的礼节性词汇以外，他只提到了一个最重要的事。”翼鸟挠了挠短发，随即奇怪地说道，“他……好像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藏身之处？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但看了三遍之后，他的意思仍然是他所表达的那样。”
“还有这种好事？”孤门微微一愣，只见其正要出声询问地点所在，但韩非却突然伸手制止了他，并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了自己面具的嘴部位置。
小心隔墙有耳。
见此情形，已经反应过来的孤门便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随后，只见翼鸟做了个稍等的手势，随即伸出手指蘸了蘸杯中微凉的咖啡，借助那湿润之气，她在桌面上用水迹写出了这样几个字。
【白头鹰区，黄石】。
…………
“对，是的，他们说完就立刻出门了。”公寓楼的顶楼之上，一道短发身影蹲坐在天台边缘处悠然地晃着双腿，在他的视线之中，孤门一行人的身影正在往出租车上迅速装填，“似乎是要前往机场的样子，怎么样，需要在半路截杀他们吗？”
“做不到的，云龙，至少现在做不到，先姑且放下你的仇恨，把劲力都用在监视任务上，机场附近的生物稀少，聆者的能力暂时派不上用场，你是现在唯一能追踪他们的人了，一定要找到他们的目标所在，这一切都是为了主子！”
“没错，一切……都是为了主子。”通讯器戛然中断，在另一头，被称作云龙的男人握碎通讯器，随即咬牙切齿地说道。
第一百五十三章 解决追踪者
风车区，阿姆斯特丹机场。
经过一番简单伪装的孤门坐在候机室之内，用看报纸的余光瞥视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在他身边打扮成了一个学生模样的翼鸟与其隔着一个座位，并带着耳机若无旁人地摇头晃脑，但事实上，那耳机线的末端虽然延伸至背包深处，却并未与任何电子设备相连，经过这两天紧锣密鼓的战斗，二人脑中那根紧绷的神经仍然是没有放松半点。
“离飞机起飞还有多长时间？”
一个穿着皱巴巴的老式西服的中年人坐在了二人中间，只见其在口袋中取出一只怀表，在看清上面的时间之后，他自言自语般地用沙哑的声音开口道。
“白头鹰区现在正处于交战时期，听说【自由意志】的反叛军们已经攻进了费城，现在，费城以西的机场已经全部停飞了，只有纽约的还没有关闭。”孤门目不转睛地翻了一页报纸，同样用自说自话的语气低声说道，“根据你所说的，【黄石】，便是那个所谓的黄石自然保护区，没想到dr.吴会藏身在那个地方。如今我们想前往那里，只能先从纽约的机场降落，然后再想办法穿过交战区，现在，离登机差不多还有两个小时。”
“还真是麻烦啊。”再次使用人脸面具进行伪装的韩非仍然像之前那般天衣无缝，只见其不动声色地缓缓扫视了周遭一圈，随即微笑道，“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好像嗅到了点儿跟踪者的味道。”
“我也感觉到了，不过很奇怪，虽然气息无处不在，但始终锁定不了那家伙的位置。”孤门放下报纸，并拿起身旁的咖啡喝了一口，“最好快点解决掉，不然上了飞机以后事情就麻烦了，难保不会出什么乱子。”
“咱们三个坐在一起，还是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他找不到下手机会的。”韩非缓缓站起身来，像一个普通中年人那般抱怨着锤了锤自己的后腰，随后，他微微侧脸，并朝孤门狡黠地眨了眨眼，“坐在这里等会吧，既然他没有机会，那我就去给他创造点儿机会。”
…………
“喔？”
距离孤门一行人几排座椅之后，眼见那夹在中间的中年人起身离席，混迹于人群之中的短发男人立刻便站起身来，准备跟随其后。虽然那三人皆是经过了一番变装，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监视之下，被称之为【云龙】的王之影执事还是以观察的经验，通过其各自细微的身体动作判断出了他们的真身，既然孤门长夜和翼鸟仍在原位，那么，正朝洗手间走去的那个男人必定是杀死了鱼幻的韩非。
“该死的东西……”紧咬的牙齿几乎将牙床压碎，盛怒的双眼紧盯着那道佝偻的背影，此时此刻，云龙早已将朴金成的
警告给远远地抛到了脑后。
在王之影这个组织之中，虽然怪人云集，互相之间除了任务以外很少产生交集，但也还是存在【友情】这种颇为罕见的东西，而鱼幻，便是唯一一个被云龙当作挚友的存在。如今，亡友惨死，甚至遗骨都被制作成了纳刀之物，任何事情都已经无法制止这个男人心中所熊熊燃起的复仇之火。
不对，冷静，不要被恨意影响了判断。
能杀死鱼幻的男人，绝对不会是平庸之辈，如今擅自离开同伴的视线，很可能是察觉到了跟踪者的存在，而在故意引诱我现身。
原本跟随韩非背影前行的云龙相当自然地向旁边一转，开口与免税店的店员交谈着礼品的价格，而前方的韩非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只是自顾自地走进了洗手间之中。云龙假装不经意地朝孤门与翼鸟座位的位置瞥去一眼，发现看到后者不但也没有反应，甚至连视线都没朝这里移动一下。
或许……是我想多了？
不，绝对不能大意，必须要谨慎行事。
目送着韩非已经拐进了洗手间的通道之中的身影，云龙双眼微眯，一个计划悄然在其心头浮现而出。
…………
怎么还没跟过来？
韩非慢悠悠地走到洗手池前，一边感受着清水在指间的流动，一边借助镜子观察着身后来回进出的行人，在其视线之中，并没有什么看上去神色异常的旅客，大部分都只不过是普通的路人。
然而，很快，韩非就察觉出不对劲了。
使用完洗手间的旅客皆是因各自的目的匆匆离去，而在那出入口的位置，却并没有再进入任何新的面孔，短短几分钟内，整个洗手间只剩下了韩非还处于其中。
而在这时，那个老旧的房门，却突然发出了门轴摩擦的尖叫之声——有人进来了。
“嗯？”来者是一个衣着朴素的老者，只见其看着空旷的卫生间怔了怔，随即出门探头确认了一下自己有没有走错地方，显然，他似乎也为机场的洗手间如此冷清而有些诧异。
“哈……”韩非挑了挑眉毛，随即关闭了水龙头，并抽出身边墙上的纸张缓慢地擦拭着手上的水迹，在他身后，一脸莫名其妙的老者也来到了洗手池边上，水流再度落下，仅有一步之遥的二人沉默着做些手头上的事，偌大的洗手间之中，只剩细微的水流之声潺潺而下。
锵。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一道金属之声在背后响起，韩非迅速蹲伏闪避，在他原本站立时的脖颈位置的墙面之上，已然多出了
一把崭新的餐刀。刹那之间，只见韩非双手撑地，一记自下而上的重踹瞬间飞踢而出，而那老者闪避不及，直接就被一脚连带着身后的墙面一齐被踹翻在地，并连续撞倒三个小便池方才止住身形。
“就这？”韩非拍了拍双手上沾染的灰尘，随即一脸不屑地拔出了墙上的那把餐刀，“用的还是这种钝玩意儿，不会是刚刚才在餐厅里偷的吧？”
无人回答，沉默的老者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只见其在衣袖之中再度连续闪出数道刀光，而韩非则轻松将其一一弹飞击落，并抢身欺近至老者的面前，只见其一记耳光重重砸下，那老者便当场被直接搧下了半张脸皮，然而在那伤口之处，却并非意料之中的那般黑虫横飞，鲜红的血肉在眼前浮现，这名老者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
“嗯？”韩非的身形因这一幕而微微一顿，仿佛感知不到疼痛一般，趁此机会，那脸庞血肉模糊的老者猛然持刀在韩非的脸上飞砍而过，一道巨大的疤痕在后者的人脸面具上瞬间绽放开来，深红的肌肉纹理在其中隐隐显现。
见面具被毁，一股无可抑制的暴怒在韩非心中奔涌而上，只见其铁钩般的五指猛然握住老者的脸骨，不待其做何挣扎，他便直接将其单手提起，并使后者的全身轰然撞在了身旁墙壁的镜面之上，巨大的蛛网型裂纹在镜面以及背后的墙壁上瞬间炸裂开来，韩非扼住深在墙壁之中的老者，紧接着就这样直接将其在砖石内部全力摩擦推进，洁白的瓷砖一片片地被喷溅而出的鲜血所染红，随即又被撞击而来的老者脸部块块轰碎，最终，韩非将只剩半个脑袋还算完整的老者在墙中猛然拽出，随即双手高举，并往地面上狠狠一掼，犹如重炮般的轰击声震耳欲聋，在这被硬生生砸出的深坑之中，只见那老者已是连半点气息都不再出现。
“狗东西，这下满意了？嗯？亏我还想对人类手下留点情来着。”破损的人脸面具被一把揭下，韩非气急败坏地朝着残尸的脑袋猛然一踏，只见其抬手抹了抹脸上所溅的鲜血，随即便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出门外。在走出门口之时，他瞥了眼洗手间门上所挂的【维修施工】图标，随即恶作剧般地将其翻转到了【尽请通行】的反面，而后大笑几声，便重新带上一张人脸面具去寻找孤门的座位了。
洗手间中，被撞碎的小便池水管缓缓滋着溪流，而在地面之上，大量的鲜血与碎肉在水泊间晕染开来，而后，一股浊雾在残破的尸体之中逐渐涌出，几个呼吸之间，云龙那身着黑色西服的短发身影便已汇聚而成。
“果然……出手极其果断与残暴，的确不好对付。”皮鞋小心地避开地面上溅开的血迹，短发男人轻轻摩挲着颌下的短须，随后，一丝微笑逐渐浮上了脸庞。
“不过至少，他还是上钩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复仇之鸟
“这货在杀了人以后，睡得未免也太踏实了吧？”看着身旁正呼呼大睡的韩非，翼鸟不禁在心中暗暗嘀咕了几句，在飞机起飞之前，这家伙只是上了趟厕所，回来的时候便搞得好像被泼了满身红油漆一样扎眼，要不是她赶紧把其拉到无人处换了身备用的衣服，恐怕韩非就只能抱着飞机的起落轮偷渡到白头鹰区了。
由于是夜间飞行，舱内的灯光亮度具被调低，经过这几天连续鏖战的三人都已经有了不小的倦意，韩非因为自信已经杀尽了追兵，所以第一个便呼呼大睡了起来，而孤门则也因过度的疲惫和身上的伤势，只强撑了不到一会儿，便紧随韩非之后瞑目昏睡了过去，整个机舱之内，劳累了一天的乘客们也都各自进入了梦乡，在众人之中，仅剩翼鸟还尚未沉睡。
“看来以后要少喝点咖啡了……”揉了揉有些发沉的脑袋，被夹在二人中间的翼鸟左右看了看两位的睡颜，沉默片刻，她拉开风衣，随后在怀中取出了一个黑色的小本。
警员证。
小心地翻开证件，一张熟悉的微笑面孔出现在视线之中，只不过，几滴已经凝固已久的暗红色血迹遮蔽住了其大部分面容。指尖轻轻地在照片上抚摸而过，无法言喻的复杂神色在翼鸟的脸上不自觉地慢慢浮现而出。
“嚯？你男朋友？”
一道沙哑的声音在耳边突然响起，翼鸟赶紧抬手合上证件，并擦了擦眼角险些浮出的不明液体，“我还以为你已经睡着了。”
“如果骗到了你，那还真是不好意思了，我已经差不多……嗯，反正很久没有体会过【睡眠】是什么感觉了，最近倒是有一次类似的，不过痛的要死。”韩非窝在座椅中伸了下懒腰，“反正离落地还有一段时间，怎么样，要不要聊聊那个男人？”
“没什么可聊的，他只是我一个朋友。”翼鸟重新将那警员证收回风衣内侧，并将视线移向了窗外的风景，夜幕之间，淡银色的月光在云层之上荧荧生辉。
“不只是朋友吧？小女孩，看样子你很重视他嘛。”似乎是找到了感兴趣的话题，韩非完全不打算把这事给岔过去，再加上他现在伪装成了一个老妇人的形象，可以说是由内而外地充满了八卦魂。
“……他叫西斯金，是我最……最重要的朋友。”沉默半晌，翼鸟还是开了口，她托腮而坐，眼中充满了回忆的神色，“几年前，他刚到风车区警局入职，只是个笨拙的新手。而那时的我刚初出茅庐，破了不少疑案悬案，同时也得到了帝国副手菲尼克斯的认可与嘉奖，算是风头正劲。或许是年少轻狂的原因，我傲视着当时所有自己眼中的碌碌之辈，认为只有像自己这样万里挑一的天才，才算是不枉活此一生，其余人等，不过是浪费空气与资源的寄生虫而已。”
但是，他改变了我的看法。
“我自恃着名声的保护，一直肆无忌惮地闯进各种案发现场进行勘测，在我看来，那帮只知道敲诈受贿的黑警们没有我的帮助便什么都做不到，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而且他们也乐得有个能人来帮他们完成应尽的义务，好给自己留出数钱跟偷懒的时间。”说到这，翼鸟不禁冷笑了一声，“如今这个世道，贪污**横行，官位爵位随意买卖，恐怕全世界都没有几个真正能记住自己职责的警察。”
“唔……”不知怎么，韩非的脑中突然回想起了在雨城之时，那些为了市民安全与暴动的囚犯们进行拼死搏杀的异族警员们。一股微妙的情绪在心中逐渐升起，他使劲甩了甩头，像是不接受那种情绪出现一般将其彻底排出脑海。
“但是，西斯金不一样。每次当我勘测案发现场之时，他都会默默地跟在旁边，起初，我还以为他是受到其他人的怂恿想向我索要贿赂之类的，但很快我就发现，他其实是在记录我探案之时的自言自语，并从中揣摩我的推理思维。出于好奇，我开始尝试着指导他，很快我就发现，他的确是发自内心地把我当成追逐的目标，而且为了追上我的脚步，他甘愿付出百倍的努力，在其他警察都在大把捞钱之时，
他却为了成为跟我并肩而立的存在而彻夜研读案宗。以我这种懒散的性格，假以时日，被他超过完全是迟早的事。”
指尖在扶手之上轻轻敲动，说起这些，翼鸟的眼神也开始发出微微光亮，然而，当韩非发问之后，那抹光亮便又再次消失不见——
“听起来好像是个好家伙，那现在他人呢？”
机舱之中，轻声的交谈戛然而止，死寂一般的沉默再次降临，半晌，翼鸟深吸一口气，随即开口说道，“他死了。在那个叫兵髅发动能力，导致骷髅武士围攻警局大楼的时候，他被困在了文件储藏室，可能是因为他太过独特，所以兵髅之前并没有将其制成傀儡，但是显然她也没有对其有更多的手下留情，在枪支弹药即将打空的时候，面对那些不断涌进房间的骷髅，西斯金他……他选择了……”
“停，我已经知道了。”面对声音已经极度颤抖的翼鸟，韩非便立刻抬手打断了前者的讲述，“算我多嘴了小女孩，就当我没问，没问。”
“没关系，这是我必须面对的事实。”再次深呼吸一口气，翼鸟将眼中即将涌出的某物硬生生地憋了回去，此时，只见其眼中的慵懒荡然无存，将其所替代的，则是坚定的决绝，“我有很多不会去在意的事，但这不是因为我大度或者宽容之类的，正相反，我是个极其不讲道理的人。如果是真的为了追求刺激和玩乐，我大可以在大叔决定前往正在交战的白头鹰区之前便自行脱离队伍，但是我依然跟来了，为什么？”
因为这帮混账逼死了我最重要的朋友。
敢惹上我翼鸟，我就要让这个该死的组织每一个计划，每一个成员都收到惩罚。
哪怕赌上我的余生也罢，从今往后，我会动用我全部的精力，来跟这帮混蛋死磕到底，直到它最后一个成员被算计至死，直到它的名字在世界上被抹去得干干净净，直到它最后的遗址都在地图上找不到半点痕迹，直到那一刻来临之前……
我翼鸟，绝不放弃！
第一百五十五章 死亡航班（其一）
朋友吗……
正当翼鸟与韩非轻声交谈之际，在后排昏睡的旅客之中，有一人自始至终都在保持着清醒，在听完全部对话之后，云龙缓缓摩挲着颌下的短须，眼中同样流露出了与翼鸟毫无差别的坚决。
“既然你有此觉悟，那被我杀死，你应该也没什么怨言了。”细微的冷笑声微微响起，只见短发男人的身影逐渐在座椅之间缓缓流逝、塌陷，最终散作一团浊雾在机舱中扩散开来，并朝着各处缝隙渗透而去，随后，便再也找不到其半点踪影……
…………
“嗯？”
一股危险的直觉袭来，孤门在睡梦之中被猛然惊醒，抬眼看去，窗外仍旧是一如既往的夜幕，而气流滑过机体的震动也在机舱中轻轻传响，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警惕的事发生。但即使如此，孤门还是以戒备的目光朝着四周扫视而去，希望能捕捉到任何危险的可能性，很快，他便发现了一个令他诧异的事实——原本坐在身旁的二人，韩非和翼鸟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什么情况？
孤门解开安全带，并立即回手在背后的靠椅之中猛然拔出一杆骨鞘长刀，这是为了让村正越过安检，他早早化妆成机场人员登机预先放置其中的。左手扶鞘，右手按住刀柄，孤门离开座位，随即在机舱的过道之中前后巡视了几步，放眼望去，在暗淡灯光的照耀下，所有乘客都在各自的座位上无声沉睡着，如果要一个个排查，恐怕会浪费相当之多的时间，到那时，那个尚未露面的追击者很可能会——等等，刚才我想到了什么？
纵使乘客都在沉睡，那为什么整个机舱都沉寂得像是墓园一样？就算没有鼾声，至少也应该有轻微的呼吸声才对！
心随意动，孤门单手持刀，随即空出左手以探指的方式按在了身旁一名昏睡乘客的脖颈之上，不出所料，指尖丝毫没有感受到那皮下动脉所传来的脉搏的颤动，在连续试了几名乘客之后，孤门后撤一步，随即以最高程度的戒备状态开始全力感知那未知追击者的位置所在。
这些乘客并非是在安静的沉睡，也绝不是受到了什么药物侵蚀而陷入了昏死，无c论是心脏还是大脑，他们如今都已经进入了完全的死亡状态，就在刚刚，有人以难以察觉的速度，在无声无息之间便抹杀了这机舱之内的几百名乘客，最后才挑衅似的泄露出些许杀机将孤门从梦中惊醒。
“知道我为什么留你一命吗？孤门长夜？”一道满怀冰冷杀意的声音在空气中幽幽传响，孤门横刀四下回顾，却始终确定不了声音来源之处，“没错，我就是想看你这幅表情，看着这些无辜的人因你而死，而你却什么都做不到的落魄惨样。”
“跟我一起的那两人呢？”孤门抬头朝着行李架的方向扫视而去，而那声音却又忽地在其身后出现:“死了，都死了，女孩被我打成了浆糊，面具男让我摘了脑袋，现在都被我扔厕所里发酵呢。”
“哇，那我是不是还得给你鼓鼓掌？”孤门极速回头，看着空无一人的身后，他不禁低声冷笑道，“如果你真有那个本事，现在就不会像这样一边用拙劣的言语试图激怒我，一边来寻找我身上的破绽了。”事实上，在听到那人如此说辞之后，孤门反而放下了心来，即使他想让自己认为那两人已经惨死，那么，小丫头和韩非现在肯定就还活在什么地方。
“嘿……相信与否，你都已经跑不了了，这班航机，就是你的葬身之地！”阴沉的笑声再次幽幽响起，而这一次，只见一团浊雾疾速聚拢成型，一记手刀自孤门锁骨的上方悍然砸下，而孤门则似乎早有预料一般当即回身横斩而去，只见鲜血泼洒，一道双眼无神的尸体被当场连带着座椅一并被砍作两截，破裂的内脏与腥血于尸体的断面滚落飞溅，孤门眉头一皱，随即飞身后退，而那似乎无处不在的诡异声音又再次在其耳边嘲讽道——
“这就是人类七杰之一吗？居然害怕到连尸体都要当成敌人来砍成两半？怎么样，是不是感觉自己看不穿我的能力啊？”
不去理会那耳边的聒噪，孤门将《视线微微下移，开始放到手中的长刀之上，作为传说中的名刀，村正这把武器自铸造成功以来便附带着【破邪】的特性，而当周围有异常的力量涌动之时，在那刀侧的铭文就会立刻随之反射出荧荧玉光，魔力源的距离越近，其光亮也就越盛。而此时此刻，孤门手中的长刀已经成为了这机舱之内的唯一光源，而在那光亮所不能企及阴暗角落，安全带的金属环扣脱落的声音接连响起，无数本该已经死去的尸体皆是在各自的座椅上僵硬地起身，如同关节生锈的木偶般摇摆着朝孤门缓缓走来。
“我不妨告诉你，我的能力仅仅只是将自身雾化而已，除了能渗透进这些无主的尸体勉强操控下以外，完全不是个适合战斗的能力，但是，即使如此，我也要让你知道，我云龙拼尽全力也要把你斩杀在此！”
呈絮状渗入所有尸体之内的短发男人咆哮一声，只见那众尸如同电影中丧尸病毒的感染者一般在座椅之间飞扑而来，“来吧孤门长夜！你能够对这帮人的尸体动手吗？！实话告诉你！就算你把他们大卸八块做成拼盘，那也伤不到我半分！！”
空间太过狭窄了。
面对飞扑而来的行尸走肉，孤门收刀入鞘，随即朝着身旁的座椅飞起一脚，只见那横排的连椅被同时掀飞而起，并强行堵在了狭窄的过道走廊之间，见仍有漏网之鱼在过道与座椅的缝隙间拼命挤出，他只能连步退进身后的门帘之中，眼看卡在通道间的座椅即将被暴涌而来的尸潮挤碎，正当孤门苦苦思索应变之策的同时，在他身后，一只大手却突然揪住了他的衣领，并不由分说地将其直接拽进了小门之中。
“喂喂，别紧张，这地方你如果乱动刀的话咱们就都玩完了。”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下意识斩出的刀锋在其喉间急停而止，在孤门的视线之中，韩非那张苍白而诡异的笑脸面具则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是什么地方？”一脚将房门踹至上锁，并将那奔涌而来的行尸走肉堪堪关在门外，听着门板上不断响起的拍击声以及捶打声，孤门这才松了口气，并抬头环视着目前所处的环境。
“一目了然，驾驶舱嘛大叔。”在众多繁杂的仪表盘之前，翼鸟的身影正安坐在驾驶座上手忙脚乱地操作着，但根据那些不知为何而一直闪烁不停的红灯来看，她显然不是什么正经的飞机驾驶员。
“我还以为你已经挂了呢，看监控才知道你正在被围殴。”韩非俯身提起地上横着的两具身着驾驶员制服的尸体，并给孤门让出了一处能够站立的空位，见前者那朝自己投来的奇怪眼神，韩非只是耸肩道，“别看我，这俩人在我们到这里之前就已经嗝屁了。”
“我们现在在什么位置？有没有偏离航线？”孤门扶着驾驶座的靠背朝窗外看去，却除了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出。
“航线肯定是偏了，我正在努力修正，要不是刚才来得早，说不定现在飞机已经砸在下面了。”翼鸟满头大汗地操纵着飞机的稳定性，在此之前她从未接触过飞机驾驶这门技术，但如今事态紧急，她不得不全速运转大脑，用自己最熟练的【侧写】技术一边学习并复刻驾驶员的操作顺序，一边将其付之于现实，远超常人百倍的脑力在此时已达到了巅峰状态。
第一百五十六章 死亡航班（其二）
云龙发动袭击五分钟前。
“请问厕所往哪边走？”在中止与韩非的交谈过后，翼鸟解开安全带起身离席，随即对恰好路过身边的空姐开口问道。
“啊，请跟我到这边来。”空姐微微点头，并带领翼鸟来到了两个舱室外的洗手间。门锁反锁，翼鸟用清水猛地泼了几遍自己的脸，感受着那股冰冷的触觉，她心中那份涌起的激动之情这才略为平息。
“呼……”扶着洗手盆，翼鸟深吸一口气，随即重重吐出，随后，她伸手去抽取那挂在墙上的纸张，然而，当她的视线所以朝旁边瞥视之时，其停在半空的指尖却突然一顿。
身前的镜面之中，只不过低头抬头的功夫，便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行由黑色记号笔所书写而成的文字——【好痛苦，好难受。】
这是……什么？
翼鸟挠了挠脑袋，心中悄悄检索着几秒前的记忆，这镜子上之前有人写过字吗？航班更替的时候没有清洁工来打扫卫生？
指尖轻轻拂过那崭新的笔迹，翼鸟将手指放到面前，看着指纹间晕染开来的墨迹，一股名为【不对劲】的感觉在心中油然而出，而在这时，她猛然发现，在那行字迹之下，已经不知何时又再次多出了一行新的文字——
【他无处不在。】
“oh fuxxk ！！”震惊之下，翼鸟不禁脱口而出一句粗鄙之语，并直接飞起一脚踹爆了那诡异至极的镜面，碎片四溅，翼鸟急速转身，企图赶紧在这狭窄的空间之中逃离而出，然而当她摸到门把手的刹那，她却又如同触电一般骤然向后一退，背部紧紧撞上卫生间的墙壁，翼鸟双眼紧紧盯住房门，同时，也紧紧盯在了那支浮空书写的记号笔之上。
【没有人能逃离此地。】
【空中墓场就此成型。】
【而第一个入住的死者……】
【就，是，你。】
豆大的冷汗在额前缓缓渗出，眼睁睁看着那支无人掌握的记号笔浮空书写完最后一个句号，翼鸟紧靠墙壁弓身待发，只见那支停顿不动记号笔在半空中微微一颤，随即像是失去了力量那般悄然坠下，而在其坠地的瞬间，翼鸟当机立断，立刻便全身发力肩部向前撞
了出去，门锁轰然撞断，失去了重心的翼鸟在过道之间翻滚卸力，然而就在此时，一只丝袜长腿却以高跟鞋锋锐的势头狠狠地踹在了前者的身上，使其被迫撞向身后的座椅方才止住身形。
“嘶……痛死了啊……”身形摇晃，翼鸟扶着腰部踉跄站起，只见在其眼前，方才还彬彬有礼带她前往洗手间的空姐此时双目无神，身形仿佛提线木偶一般诡异失真，而更加奇怪的是，无论是翼鸟撞开房门所发出的巨响，还是眼前这空姐脚下高跟鞋失控的“嗒嗒”声，这机舱内的所有乘客却都似乎失去了听觉一般，仍在若无其事地各自的位置上沉睡。
不，不对，他们并不是睡眠状态。
他们都已经失去了生命的迹象。
借助昏暗的灯光稍一过眼，翼鸟便已经看明白了此事背后的真相，不等她做出反应，只见那空姐歪着脑袋，开始跌跌撞撞地朝她飞扑而来，然而，一只大手猛然从后方扼住了其脖颈，随后立刻如同拎小鸡仔一般直接将那空姐朝脑后随手扔飞。两团燃烧般的红光在黑暗中骤然亮起，已然换回原本装束的韩非无聊地挠着银白色的冲天发丝，随即朝着翼鸟狰狞一笑，“小女孩，落单的感觉很不好吧？”
“先别扯淡了，重力的感觉好像不太对！”一股不稳感在脚下传来，地板倾斜，翼鸟用力扒住身旁的座椅，随即朝着在原地岿然不动的韩非大喊道，“这个舱室连着驾驶舱，但舱门肯定上了锁，你想办法解决它！”
“好！”见地板逐渐往六十度倾斜，韩非飞身一跃，随即在重力的加速下猛然踏上了那厚重的驾驶舱门，只见其双手握住门锁全力一拧，那金属所制的门面便骤然挤出了一道如同漩涡般的褶皱，门锁断裂，韩非一脚将大门踹开，而翼鸟也立刻松开座椅飞身钻进了驾驶舱之中。
“我去，难怪搞成了这样。”进入驾驶舱之后，翼鸟咬着牙将驾驶座上的飞行员推离开来，随即自己一屁股坐上了席间，“好、好吧，翼鸟！到考验你天才程度的最佳时刻了！成败就此一举！干它！”双目飞速在仪表盘与整个驾驶舱的环境之间掠过，观察入微的能力将其中所隐含的海量信息全部塞进了翼鸟的大脑之中，而在瞬息之间，翼鸟又从那杂乱无章的琐碎信息中进行层层筛选，最终，足以支撑她驾驶这辆客机力挽狂澜的知识被完美整合而成，只见其猛地一提操作杆，庞大的机体便从尾炎
与机翼的配合之下，以直坠之势再度飞升而起，并在现在坠落的海面之上轰出了数道破碎的浪花。
时间回到现在。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怎么感觉这驾驶舱的门好像快要被突破了一样？”听着身后不断响起的拍击敲打之声，孤门皱着眉头朝后方望去，就在这时，一道濒临破碎的细微之声令其双眼一眯，同时右手开始按在了刀柄之上。
“把【好像】去掉，它的确快要被突破了。”韩非将身影挡在驾驶座之前，随即捏响指节大笑道，“毕竟刚才我已经把那破门给毁掉了，现在它能被关上本来就是个奇迹。”
“我们已经来到白头鹰区的上空了！但下边是哪个州还尚不清楚，而且已经有人发出防空警告了！”看着雷达上的提示，翼鸟摘下耳麦，随即朝着身后的二人大喊道，“要是不想机毁人亡，最好的办法就是绕开戒备区再尝试紧急迫降！我会尽量操控这架飞机不去坠毁，但你们最好也要去给我好好的拖延时间！！”
“正合我意！”
韩非狂笑声起，不待孤门跟上，他便一把将驾驶舱门直接拽开，不等那些挤在门口的行尸走肉踏进驾驶舱半步，只见韩非抬起一拳朝外全力轰击而去，在过道之中，一股恐怖的拳风与劲力瞬间在群尸直接贯穿出了一大片笔直的空白，相比孤门的不忍，韩非对于虐杀尸体这种事反而没有任何心理负担，断肢残臂在身旁飞溅向后，面对挤满了整个机舱的行尸走肉，韩非就如同某个三国游戏一般以无双的战力飞速前进，而在他身后，刚刚踏出驾驶舱门的孤门长夜则慢慢挥动长刀，将那一个个仍在擅动不已的破碎尸体直接在被操控的状态下解脱而出。
“大将！大将！你在什么地方？！我老帅如今要直接砍爆你这个将军啦！！”身前所挡住去路的死尸被一巴掌掴飞，韩非双手提尸仰天狂笑，“老子等不及了！你就只有这点本事吗？！快来试着杀我，试着杀我啊！”
出乎意料的是，正当韩非肆无忌惮地疯狂嘲讽之际，直接那些在残尸中流溢而出的灰雾逐渐在过道走廊的尽头汇聚成型，被称作云龙的短发男人双目阴沉如水，而象征着愤怒的青筋正在其额角绽放而出。
“这是你自找的！认命吧！”
第一百五十七章 死亡航班（其三）
“哦？居然还真出来了？”
韩非狞笑着将手中的尸体撕成两半，随即张开双臂，以空门大开的方式对着过道另一头的云龙嘲笑道，“原本以为是个还算有点心机的垃圾，现在一看，原来只不过是个没脑子的垃圾啊！哈哈哈哈！！”
“不出来的话，我不就没办法亲手打烂你那该死的面具了吗？”云龙双拳紧攥发青，眼中怒火燎燃，有道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面对亲手击杀了好友的韩非，他已经没有心情再去按原计划慢慢抹杀三人，只见其迈开双腿，并大步朝着韩非走来。
“有意思，不但没有转身逃跑，反而正面朝我攻过来了吗？”狂笑声大起，韩非二话不说，当即便朝前者猛然轰出一拳，而云龙则也以飞踢相对，拳脚相撞，预料中的闷响却并未出现，只见云龙的脚底在触及韩非拳峰的刹那，便骤然爆成了一团灰浊的浓雾弥散开来，流云般的雾气迅速在对手的身侧涌动而过，随后一只极速聚拢成型的铁手在韩非身后迅疾突刺而出，只听一道金属相撞的锵然巨响，韩非便被这出乎意料的突袭给直接撞飞而出，随即将身旁的一众行尸以及座椅一并掀倒翻滚，
“好家伙，有点胆子。”虽然腰腹承受重击，但这对于**已经经过面具强化的韩非来说无异于挠痒般的程度，只见其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随即若无其事地活动了下浑身的关节，“怎么了？就这么点本事？再来，再来啊！”
“嘁……人类的**怎么会锻炼到这种程度……”云龙牙关紧咬，只见其右手绵软垂于身侧，而象征着体力流逝的细密黑虫正在其扭曲崩断的肌肉截面不断流溢而出，方才的那突袭的一击已经是他目前的全力，然而，不但攻击效果上不曾奏效，甚至连他自己都被反馈而来的冲击力给搞得凄惨万分。经过这电光火石的交锋，云龙已经在心中确认了一个早已知晓的事实，那就是凭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敌过这个怪物般的人类。
“怎么，刚过手一回合就没辙了？”一脚踹开拦在身前的座椅，韩非一记飞膝硬撞而来，云龙双臂横在胸前准备格挡，却被那无法卸去的力道直接轰飞而出，随后在身后的舱壁上撞得整个机体都为之一震，而在此时，另一侧的孤门也踏过群尸，并斜提长剑包抄而来，一人尚且棘手至此，如今与这两个同时正面作战，云龙心中已经自觉没有任何胜出的可能性
，一股被逼到绝路的狠戾之气逐渐在其心中燎燃而起。
“你太过高估了你自己的实力。”孤门与韩非成掎角之势将云龙夹在其中，随即双手拄着刀柄开口道，“在过去，我曾经跟不少像你这样的人打过交道，在那个时候，你们的称谓还是【死徒】，而非现在所谓的什么【王之影】。事实上，在知道你们仍然苟延残喘于世的时候，并且开始给帝首当狗的时候，我还是相当吃惊的。”
“你懂什么？人类。”短发男人紧倚墙面，嘴角逐渐浮起一丝不屑的冷笑，“主子的大计，岂是你们这群凡夫俗子能够理解的，你真的以为，就凭你们三个，就能挡住我们的脚步吗？！愚蠢！”
“愚蠢的是你。你们完全不了解自己正在给什么人效忠。”孤门拔其长刀，随即慢慢逼近前者，“你自以为那个赐予了你力量、让你脱胎换骨的那个人是你们的【救世主】，殊不知，事实完全与之相反，【祂】不站在人类的一方，也不会站在你们的一方，或者说，除了自己以外，祂不会承认任何生灵。你们这些还魂鬼，只不过像是这满地的尸体一样，只是被人轻松操控的傀儡而已。”
“给我住口！”听到精神支柱被如此侮辱，新仇旧恨同时上涌，怒意之盛，反而让云龙的脸上露出了狰狞至极的笑意，“你们这些愚昧的蠢材，永远都不会理解主子的伟大！现在，我就要让你们知道自己跟我等之间的差距！！”
“你没机会了，现在，你已经步入了我的斩击范围之内，【北辰一刀流·断水】！”刀光一瞬而逝，呼吸之间，精炼的剑技已然削断了云龙双腕，而另一侧的韩非也同时奔袭而来，并飞身一脚直接踹上了前者的面门。然而，当二人同时击中短发男人之时，却皆是发出了一道同样意味的惊疑之声。
“嗯？”
被削断的双腕直坠而下，然而，当其在半空中翻滚之时，孤门才清楚地看到，那手腕仅仅只剩一层表皮外壳还算正常，而在其中中空的部分，却早已呈雾状消弥不见。同时，一击踹中云龙面门的韩非只觉脚下忽地一空，当他定睛看去，却发现自己只是踢中了一张浮空的面皮而已，在那脸皮的后方，已然不存在任何器官组织或是骨骼结构。
“该死的，他刚才是在靠对话吸引注意力，
好让自己在我们看不见的死角偷偷雾化渗入舱壁的缝隙来逃跑！”韩非落地，随即恼怒地猛一锤墙，在那舱壁之上，缕缕灰雾正在从极度狭窄的缝隙间向外挥散。
“你说错了，面具男，”突然之间，掉落在地面上的那张属于云龙的人脸开口说话道，“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逃跑。我知道，凭自己的本事，是绝对没办法单独同时对付你们两人的，所以，我唯一的胜机，就只有这样。”
“你在说什么！说清楚！”眼见那零落在地面上的断腕也开始化作灰雾朝着缝隙向机舱外流溢而去，孤门猛地将剑尖捅进那脸皮中间，并厉声喝问道。
“没用了，一切都晚了。还记得我的能力吗？没错，把自己身体在雾化与实体之间随时转换，那么，现在我身体百分之九十的部分都在机舱的墙壁缝隙间飞速向外流逝，而我，在此时此刻解除能力恢复实体又该会如何呢？”
畅快的大笑开怀而出，虽然只剩一张脸皮，但云龙还是为自己计划即将得逞而感到万分快意。
“什——韩非，快看看机舱外边什么情况！！”大脑极速思考，短短一瞬间，孤门便立刻明白了云龙究竟所欲为何，只见其朝窗边的韩非大声呼喊，而后者也立刻拉开紧闭的舷窗，只见在飞机外部，那在舷窗缝隙间不断流溢而出的灰色浓雾正在大量涌进机翼的引擎之中。见情况如此，孤门只觉血液瞬间冰凉了下来，而韩非则当机立断立刻揪起地板上的脸皮撕成两半，然而，在其两手之中，那被撕成两半的脸皮眼中已然充满了坦然的决绝之意，只见其残破的嘴唇微动，无声的话语默然诉说道——
“鱼幻，我帮你报仇了。”
能力，解除。
雾化退散，血肉重归。
在云龙解除能力的同时，在窗口之处，一道昆虫肢壳被涡轮搅碎的恐怖声响轰鸣而来，孤门迅速向外张望查看，在其视线之中，只见巨量的黑蚁毒虫正如同墨色瀑布一般朝着机翼的涡轮引擎之中轰击搅碎，而在其中，一颗被蜈蚣毒蛇所缠绕的深红心脏也被一瞬间溅碎成渣，两秒之后，只见那受损程度远超负荷的引擎之处猛然爆出一团炽烈的火球，而后，飞机立刻倾斜而转，此时此刻，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朝着低空滑落而去！
第一百五十八章 坠毁
“这混蛋居然同归于尽！”
不止引擎被摧毁，在云龙解除能力的一瞬，就连大片的舱壁都被那原本在缝隙之中游走、并突然之间恢复成实体的雾絮给撑爆开来，机舱之中，无数座椅与杂物被舱壁上开出的大洞瞬间吸卷而出，随即远远地消失在了云层之间，而离窗户最近的孤门则差点也被那股无法抵抗的巨力给扯出窗外，然而只见下一刻电光激闪，双腿肌肉经过了速度强化的韩非飞身一扑，随即直接把即将卷出舱外的孤门撞进了怀中，并顺势一把握住了驾驶舱大门的门把手。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这破玩意儿怎么就突然失灵了？！”
驾驶舱中，望着眼前这红灯闪烁警报大起的仪表盘，翼鸟已经完全失去了操控能力，眼看窗外的风景开始全速朝着斜下方直坠而去，只见其手忙脚乱地翻出一本紧急手册开始飞速阅览，而在她的身后，驾驶舱的房门被轰然踹开，孤门和韩非一齐飞扑而进，并迅速地坐在各自的座位上捆上安全带。
“好消息是，我们把追击者给解决掉了，坏消息是……”孤门刚要开口，翼鸟便立刻摆手打断道:“坏消息我已经看到了！你们里边谁有驾驶过即将坠毁的飞机的经验，赶紧过来帮我！”
“那还真是帮不上忙了，这玩意儿完全没摸过，汽车的话倒是能开一下。”韩非的银发根根倒竖，此时倒不是因为气势之类的原因，而是后方那道舱壁上的大洞仍在席卷着机舱内的一切向外抛去。
“想想也是，但你们忍心让一个连驾照都没拿到的少女第一次驾驶飞机就要独自面对这种情况吗？！”翼鸟发狂地大喊了起来，虽然她已经在手册中看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案，但这急剧恶化的全部指标转瞬间便让应急手册中的应对方法化作了无用功，“糟了糟了！海拔的位置越来越低，马上就要撞击地面了！”
“试试这个……这破玩意儿怎么拉不动？”韩非尝试着拉动起落轮的升降器，却无论如何发力都难以推动其半分，翼鸟回头迅速瞥了一眼，随即喊道:“没用的，不知道什么原因，起落轮的升降系统已经被卡住了！不过照现在这个速度，即使有起落轮为没办法用出缓冲，咱们三个都要在这里完蛋啦！”
“我有个办法，照我说的做！”方才一直沉默不语的孤门此时却突然拔剑而起，安全带的闭扣脱落而下，只见其飞身而起，随即运剑如轮朝着整个
驾驶舱的上下左右同时旋斩而去——【柳生新阴流·圆镜】！！
瞬息之间，长刀直接归鞘，孤门重新跃回座椅之上，并一边扣上安全带一边说道，“都坐好了！下边一切就看运气了！韩非，保护好小丫头！！”不等其话音落下，只听金属撕裂之声在各处骤然传出，韩非抬头扫视而去，只见整个驾驶舱已被孤门方才的一剑直接从机体之上斩裂分离，由于重量之故，那被斩去首级的巨大机体带着滚滚浓烟率先直坠而下，并在下方的土地之间猛然爆成一团如同火山喷发一般的巨型火球，而那直冲而上的烈焰与热浪瞬间便将尚在浮空的驾驶舱全部包裹其中。
【**强化·灭绝模式】
【剑心·狼逐樱】
几乎是同一时间，眼看那烈焰席卷而来，坐在副驾驶的二人立即同时行动，只见韩非的体型骤然膨胀，并以几乎可以称之为巨人的体型极速暴起，伸手便将前方的翼鸟直接提出座位紧紧护在了怀中的位置，使那烈焰完全不会触及到翼鸟分毫；而另一人则拔剑而起，或许是由于即将威胁到生命的缘故，孤门的第二人格长夜不经口头交换便立刻占据了这具身体的完全能力。
只见其朝着那奔涌而来的热浪与巨火飞身而去，随后，清泉般的剑鸣之声在鞘中悄然响起，长夜以肉眼无法捕捉的极速如席卷一切的狂岚般挥刀而出，只见那一道道火光被剑气分割作无数份的小块，随即又被那剑轨所割裂而制造出来的真空瞬间熄灭。
不出孤门所料，下方产生的爆炸的确起到了一定的缓冲与托举的作用，虽然整个驾驶室都被重重烈焰所包裹，但位于其中的三人却并没有出现什么生命危险。被斩断的客机首级——驾驶室狠狠地被摔落而下，外壳扭曲，机首破裂，所有窗户都被这股冲击力所震爆开来。
“呼，我算是体会过被羊肉架在炉子上来回烤是什么感觉了。”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翼鸟睁眼一看，却见韩非面具的面孔已然是熏黑一片，而他那肌肉暴涨此时此刻也是被炽烤得烧伤并起，看来那足以挡住子弹穿透力的**并不能对火焰这种天然的人体克星起到什么作用。
“多谢你了，大叔呢？”虽然感觉心理上很过意不去，但翼鸟还是挣扎着爬出了韩非的怀抱，并朝着一片狼藉的周围左右巡视道，“他刚才没人保护，现在怎么样了？！”
“你担
心他还不如担心担心咱们旁边这飞机的残骸会不会二次爆炸，你是没看他刚才那样子，妈的，看了那种样子，说他是人类谁信啊？”韩非检查了一下手臂上的灼伤，在其面具上电纹微亮，而在下一刻，那些原本散发着阵阵焦糊之味的伤口立刻便加速愈合，短短几秒的时间便已成了几道狰狞的疤痕。
“那他现在在哪？”翼鸟满脸茫然地在满地残骸的废墟之间徘徊游走，显然，她完全没想到自己还能在这种情况下活下来，方才所发生的事正如前几天一样不断冲击着她的常识。
“我在这。”一道持刀的身影在某个斜插在地面之内的机翼后方闪身而出，已经恢复平常性格的孤门收刀入鞘，随即手搭凉棚朝着周围望去，“我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到白头鹰区了吗？”
“我也不清楚，不过，我们脚下的确是白头鹰区的土地，只不过属于哪部分就不一定了。”翼鸟耸了耸肩，“按理说领地内发生了坠机这种大事，总会有个当地管事的来查看一番吧？到时候看他的制服应该就知道他到底是【自由意志】，还是仍在顽抗的【帝**】了。”
“好像有人接近了。”韩非突然抬起头来抽了抽鼻子，野兽般的直觉瞬间警惕，只见其一个后空翻跃上了身旁的一个机体碎片的顶端，并朝着远处不断张望着。
“要是有枪就好了，这样我也能替你们放一下哨什么的。”翼鸟嘟嘟囔囔地左右巡视着，然而，她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借助地平线上不断升起的朝阳之光，她的视线迅速在周围环境之上来回跳跃着，荒野，仙人掌，还有那道立在公路旁的牛仔帽标志，这里是——
“别动。”
上膛声在身后响起，孤门回头瞥了对方一眼，牛仔帽、络腮胡、格子衫、马刺靴，还有手上那杆尽显民风淳朴的双管霰弹枪，在这个瞬间，孤门立刻明白了自己所处的位置究竟在何处。
白头鹰区，德克萨斯州。
或者说，德克萨斯独立州。
在【自由意志】的叛军部队席卷整个白头鹰区之时，这个地方便悍然宣布独立，但奇怪的是，他们不再自称帝首的子民，却也不接受来自自由意志的邀请信，这群红脖子似乎对两边的信条皆是不感冒，所以便直接脱离而出，靠着自家的武器库做了回自己的主人。
第一百五十九章 故人相逢
“你们还真是命大啊。”
酒柜之中，一瓶龙舌兰在柜孔间抽出，戴着牛仔帽的老男人用小刀启开瓶口的橡木塞，随即将其放到鼻间贪婪地一吸，而后，三个玻璃杯被轻轻搁置在了孤门、翼鸟、韩非三人面前。
“要冰吗？”
“两块就够，他们两个不用。”面对询问，孤门伸出了两根手指轻声道。
冰箱打开，冷意流溢而出，镊子在其中拨弄挑拣了几下，随后只见老男人的手腕朝后猛然一甩，在其背后十余步位置的吧台之上，“当啷”，清脆的碰撞回声在玻璃杯壁上敲响，两枚还算完整的冰块已经稳稳地落在了酒杯之中，翼鸟坐在原位悄悄作鼓掌状，显然是被这手绝活给小小的惊艳了一下。
“谢谢。”金黄色的酒液倾倒于方冰之间，酒瓶接连将空杯一一斟满，当轮到老男人自己面前的酒杯之时，恰好将这完整的一瓶完全清空。孤门对老人点头致意，随即拿起满溢金黄的玻璃杯，双眼微眯地对后者说道，“那么，这种场合下，要对什么致敬呢？”
“嗯……敬那些死人吧。无论是那些过去的，还是不久之前的。”歪着脑袋沉默片刻，老男人举起酒杯，对着面前的三人微笑道。
“好，敬那些死人。”孤门同意地点了点头，随即扬起头来将酒液一饮而尽，并随后立刻将手旁早已备好的柠檬握榨成汁滴进口中，经典的西部喝法。老男人满意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的一番举动，随即也直接饮尽杯中酒液，并立刻将虎口处撒匀的细盐吸吮一空，随后，两人同时为喉腹中那股灼烧感发出了一声畅快的劲吼。
这个老牛仔不太对劲。
一旁正小口吮酒的翼鸟默默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一身经典牛仔打扮的老男人，老迈、臃肿，腹部的大肚腩几乎都没办法被那格子衫的纽扣完全遮盖，似乎除了那过度发福的体重以外完全不具备什么危险性。然而，这些都只不过是表面，无论是其袖口间隐隐露出的斑驳刺青，还是其在遮盖在络腮胡下、从嘴角几乎一直延伸到耳根处的巨大疤痕，都说明他绝对不会是个普通角色，而从他指尖局部位置所磨出的老茧来看，此人已经持枪了至少十年以上，甚至指骨的形状都为更快的握枪和扣动扳机而产生了轻微的变形。
这个人……到底是谁？
“说起死人，倒有一件让我不得不注意到的事。”不留残余的酒杯轻轻放在吧台，老牛仔抬手随意地抿去沾在胡子与唇边的湿润，随后手指轻敲桌面，口中悠闲地问道，“在我印象里，孤门长夜这个名字，在很多人的口中都已经死去多时了。有人说是被圆环的特工绞死在了执行局的【黑屋子】里，也有人说是被赏金猎人围在小巷里给割了脑袋，要我说——那都是放他妈的狗屁！”
原本平常的指尖轻敲骤然握拳猛地一敲桌面，使得搁置其上的空酒杯都为之一颤，老牛仔激动地一挥手，随即喷着唾沫叫嚷道，“能只凭一把刀就跟我周旋三天三夜，进了我射程五次还能全身而退的男人，怎么可能会被一帮无名的小毛孩被打倒，打败？！该死的，这种垃圾谣言！我就该带着我的宝贝儿一个子儿一个子儿地把那帮造谣的全都射成半身不遂！”
“你记错了，第一次，我们只僵持了14个小时，第二次更短，连两个小时都不到。而且，我也算不上什么全身而退。”孤门微笑着拉开衣领，在其左侧锁骨的位置，一个枪眼疤痕清晰可见，“前两次进你射程而没受伤的时候，我就中了你的诱敌之计，最后才得了这让人印象深刻的三枚子弹，一枪肩胛骨，一枪左肺叶，最后一枪，动用了全营的军医，做了12小时的手术，才从我的气管和胸腔里取出全部的弹片和骨头碎渣。”
“哈！那可是我职业生涯的得意之作之一啊！真是可惜，要是你能死在那时候就更完美了。”说起这个，老牛仔似乎更加高兴了起来，只见其转身又是从酒柜中抽出了一瓶烈酒，并张口将瓶塞直接咬下，“在那之前，我只要扣动扳机，就绝对不需要再对同一目标开第二枪，谁能想到，会碰上你这么个受我三枪不死，甚至还有余力差点砍掉我半个下巴的怪物。托你的福，我不得不休整了将近两年的时间，才重新出门做生意，你知道那段时间我损失了多少单子吗？整整他妈的十三箱黄金啊哈哈哈哈！！”
“都是差不多三十年前的事了，我想，你不会是现在来找我要那些金子的吧？”孤门微微摇晃着刚刚被斟满的酒杯，轻笑声渐止，孤门脸上的微笑慢慢转为正色，随即道，“加摩·斯兰，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啊，都快三十多年了。”老牛仔默默地拍了拍自己突起的肚腩，随即自嘲地笑了笑，“岁月没有给我们任何机会，虽然你可能还是那个【剑鬼】，但
我已经不再是当年的【猎头狼】了，现在在你面前的，只是一个自觉时日无多，只想在咽气之前躺回故乡土地上的一个糟老头而已。”
“我没想过德州是你的老家。”孤门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毛，“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在来这个酒吧的路上，我没看到除你之外的任何一人。”
“战争，我的朋友。”加摩苦笑着点燃了挂在嘴边的烟草卷，徐徐青雾在其唇齿自己脸上疤痕的缝隙间流溢而出，“当我回到这个小镇的时候，最后一波尸体刚刚被清理完毕。这里的男人们太过相信自己手中的枪，所谓的独立，以及血液里流淌传承的那份不羁桀狂，以至于政府军前来收编重整之时，他们朝着军队开了枪。”
“我记得，帝首颁布的法律里边，有一条帝**队的威严不可侵犯，违者……百户连坐。”孤门的眉头微微一皱，他已经明白了路上那无处不在的血迹以及上空久久不散的硝烟来源究竟为何。
“要说我无所谓，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一个退休多年的雇佣兵，该怎么左右如今这该死的世道？更何况，这种破事，在德州的各处每时每刻都在上演。”加摩缓缓吐出一口浓雾，随即抬手指了指身后酒柜上挂着的巨大庆祝横幅，在上面凝满的暗红色血迹之间，隐约还能看出一串【自由万岁】的标语，“这帮傻小子，居然真的以为凭着几杆枪，还有有勇无谋的热血，就能脱离帝国的一部分，脱离帝首王座的阴影。”
但是……
加摩忽然抬起头来，两眼直视着面前沉默不语的孤门，并开口说道，“虽然有很多事，我这老家伙的脑子都已经记不清了，但是，我仍然记得，在很久之前，在那个时候，作为我的对手，作为人类联盟的重要一员，你们当时的目标不是开启新世界吗？不是要开启一个没有战争，没有歧视，没有该死的种族斗争的新世界吗？作为雇佣兵，为了钱财，我两边游走，但我仍然看到有无数坚定之人为了这个目标前赴后继，悍不畏死，但是……”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沉默，在酒吧中弥漫开来，面对老牛仔略带醉意的质问，孤门只是默默地拿起面前的酒杯大口灌饮着，他没有办法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对自己所说的理想与未来，为何会被扭曲至此。
麒先生，如果可能的话，请再一次为我解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