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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莽撞人全文阅读

作者:我自听花     最后一个莽撞人txt下载     最后一个莽撞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61.天明

    快天亮的时候,渊行帮副帮主陆景及堂主穆春生的尸体,才被巡逻的官兵发现。

    送到老槐街以后,总堂口便一下炸开了锅。

    还在睡梦中的柯放被手下的敲门声惊醒,起初见其慌张样子,还以为是陆景等人要对他痛下杀手,骇地他差点从床上滚下去,心里甚至已经想好了要求命的说辞。

    想那穆春生素来觊觎他新纳的小妾,不如便忍痛从了对方吧?

    他正胡思乱想,心腹却告知了他另一个从前想也不敢想的消息。

    穆春生死了,陆景也死了!

    柯放肯定是不信的,呆愣半晌,直被心腹手下浑浑噩噩地拉到了大堂,看见了这两人的尸首,他才回过神来。

    一个死不瞑目,一个面目狰狞,没错,是陆景和穆春生。

    柯堂主疯了,在堂中一众弟兄惊骇的眼里,这壮硕如牛的大汉,只穿着一身内衬,在陆副帮主和穆堂中的尸体前,两眼翻着,嘴也咧着,眼泪鼻涕横流,手舞足蹈起来。

    柯堂主跟他们的感情真好啊,如此悲伤,人都疯了,不少人心里想着。

    但有人知道,柯放这不是疯了,而是高兴的,高兴到不能用言语来形容,只得放肆于举止之间。

    不过好在,柯放虽然早前被陆景骇破了胆子,喜怒浮于表面,但他毕竟能坐上堂主的位子,就算素来鲁莽,总还是有三分城府的。

    “一定要抓到杀害两位哥哥的凶手!”他握拳高声,眼中血丝通红。

    心里却乐开了花。

    陆景和穆春生的心腹派系是渊行帮内最大的一股势力,如今两人一死,其中几个香主相视之间,已有敌意碰撞。

    从前有两人压着,他们野心深藏,如今两人一死,自是野心滋生。

    总堂口里,已然有种风雨肃杀之势。

    柯放见此,心中喜悦已然压下,转而涌上来的,是比之更甚的野望。

    他在前半夜隐约听到陆景和穆春生说过一些话,说是针对晏红染,虽然听不真切,不过现在看来,陈五被抓,陆景和穆春生已死,晏红染的处境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么,于情于理,现在渊行帮里地位最高之人,就是自己了!

    如此一想,自己还真是高明啊,故意示陆景以弱,蛰伏至此,合该自己是要当帮主的,不然岂不是要遭天打雷劈?

    柯放在堂中哈哈大笑,一众心腹及看出苗头的骑墙派皆是心思活络。

    下半夜,天亮之前,渊行帮总堂口又抬出了几具尸体,直接由板车送出了城,去了城外乱葬岗。

    天亮时分,一身整齐干练黑衣的柯放自堂中而出,他腰身扎紧,神情悲戚,虽是要给老帮主石崇山扶棺,看着却像是那些已然谋人家财的匪类一般。

    渊行帮里不少人还未得到昨夜的消息,比如南市的王元植等人,今早齐聚总堂口的时候,才知道昨夜发生了天大的事情。

    所有赶来的香主在看到堂首坐着的柯放,以及堂中多出的两具棺材后,他们心中不免骇然,真是渊行帮的天塌了。

    尤其是在得知,昨夜身居总堂的香主死了七八个的时候,他们更是胆颤不已--死的那都是陆、穆两人的心腹。

    此时,柯放坐在堂首,端起茶,轻轻吹了吹茶沫,“晏堂主怎么还没到?”

    堂中有人看出,他这副姿态,正是学的陆景。

    只不过或许是底气不足,又是个莽夫,如此做派反倒显得有些滑稽,却无人敢笑。

    有人道:“东市那边传来消息,晏堂主昨晚遇袭,被香主楚云清抱回堂口后,就失踪了。”

    “失踪了?”柯放一愣。

    堂下,众人亦是哗然。

    “晏堂主失踪了?”

    “谁敢袭杀晏堂主?”

    “一夜之间,副帮主和两位堂主遇害,是天要亡我渊行帮啊!”

    “究竟是什么人,敢如此大胆?”

    “好了!”柯放觉得自己有必要显示威严,“此事容后再议。”

    堂下众人心里颇是忐忑不安。

    “今日首要,还是让老帮主入土为安。”柯放说道:“至于杀人凶手,定也是要找出来!”

    他说着,目光在堂中扫过,忽又道:“奇怪,为何东市那边没人过来?”

    今日能入堂的,自然都是香主。

    而如今天虽刚亮,可石崇山下葬是大事,这个时候总得都来齐才是。

    底下已经有人窃窃私语,不过还是有人道:“昨夜东市那边,除了晏堂主遇袭之外,还有方震、宇文峒、王轩三人在雪月楼被人杀了。”

    “什么?”

    “是何贼子,如此放肆!”

    “看来东市是得罪了什么人啊。”

    “怪不得东市那边没人过来,恐怕都被吓破了胆子,不敢出门了。”

    “会不会是官府勾当?”

    一时间,本来有人还想奚落几句,忽地就没人开口了。

    的确,细想时,在这太渊州里,若说谁敢对渊行帮出手,除了那些隐世不显的宗门之外,或许就只有官府了。

    “不要乱想。”柯放心中也是一跳,不过还是安抚众人,“许是晏堂主等人的仇家吧。”

    渊行帮从前是铁板一块,当石崇山死后,内部便有了分散,及至如今能服众的人都死了,人性在矛盾和野心的滋生下,就开始暴露出来。

    而此时的柯放,通过昨晚杀人立威,勉强靠着自身的武功和从前的地位,还能暂且话事。

    柯放迫不及待要当帮主,起身道:“好了,时辰也差不多了,该送老帮主一程了。”

    “不再等等东市那边的弟兄吗?”有人问道。

    柯放摆摆手道:“无妨,去城外的路上,或许他们就跟上来了。”

    堂下便无人再说。

    ……

    渊行帮下葬的队伍很长,声势浩大,更显隆重。

    不过预想当中,官府会加派人手来监视的场景没有出现,只是有些许衙役随行。

    他们却不知道,此时的府衙内,凝重的氛围如阴云一般,更无心去管他们。

    面容白净,看起来还未至不惑之年的知府谢玉尧,高坐堂首。堂下,除了六扇门及衙门的一众捕头外,还有验尸后禀报的仵作、安清和的六房小妾。

    他们此时商讨的,是府衙总捕头安清和之死。

62.老槐街

    “说说吧,对这案子,都怎么看?”

    谢玉尧搓着手上的玉扳指,目光在一众捕头的脸上打转。

    方才仵作说了,安清和身上的伤只有一处,是心脉断绝,且生前并非没有出手。

    从现场的打斗来看,凶手只有一人,且他们的交手过程很短暂,极容易复刻出来。

    而安清和的这六房小妾及府上丫鬟也说了,在深夜时分,确实来过一个年轻人,但彼时天黑,安清和又让她们快些离去,所以对这人的相貌,倒是不能太好地描述出来。

    总之是个颇为英朗的青年。

    因为府上没有其他人见过,所以判断里,也就只有是安清和熟人这一点。

    但正因为此,一个一招便可杀安清和的年轻人,可没在这太渊州明面上听说过。

    谢玉尧心中隐隐担心的,是会不会是安清和此前,无形中得罪了什么宗门的人,所以才糟了毒手。

    且两人又是认识的,或许就是寻仇。

    堂下,那六个小妾或哭或嚎,极为失态,谢玉尧心烦意乱,便让她们先离开了。

    六扇门一捕头道:“从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凶手是安大人相识之人,或许从其生平交际中,能排查出一些线索。当然也可能是仇杀,需得调查他近来是否得罪过什么人。”

    “对了,上几日,安大人不是抓了渊行帮的陈五么,会不会是帮派报复?”有人忽然道。

    这话一出,几个捕头皆是点头,对他们公门中人来说,这等报复杀人,的确是最常见的。

    谢玉尧也有些捉摸不定,关于渊行帮一事,他与安清和素来通气,在府衙里,知悉计划的也就只有他们二人。

    如今安清和死了,若出手之人真出自渊行帮,那恐怕,那个名为楚云清的人,嫌疑最大。

    而自己,也会有危险。

    不过,堂下又有一捕头开口了,“可是,渊行帮之中,有人能一招杀害安大人么?”

    几人皆是不语。

    安清和的武功,在太渊州官面上,已经是顶尖了。

    “不知昨夜六扇门应天枭和莽罗汉之死,是否与安大人遇害有所关联?”有人试探道:“彼时同去的,还有草头蛇,要不唤他来问一问?”

    谢玉尧皱了皱眉。

    这三人,都是安清和从江湖里招来的高手,昨夜暗杀晏红染一事,是经过他首肯的,只是没想到折了这么多人手。

    此事绝不能泄露,否则他这堂堂知府,受人诟病不说,很可能会引得太渊州江湖攻讦,必死无疑。

    且现在安清和一死,他更不能妄动。

    是以,谢玉尧迎着几人眼神,缓声道:“此案疑点颇多,本官对如何破案也不甚了解,还需各位从多方面入手调查,至于渊行帮那边,倒也不可松懈。”

    堂下几个捕头相视一眼,便点头应下。

    其实他们身为府衙捕头,自有消息渠道,有关昨夜雪月楼一案,乃至渊行帮堂主晏红染遇袭一事,他们在昨晚就已经知悉。

    如今又听得安清和及应天枭等人被杀,心中不难有所联想。

    更何况,谢玉尧明显是知道什么的样子,更是加深了几人心中的猜测。

    不过,既然对方都发话了,他们自不会主动招惹麻烦。

    出了命案,他们是办案的捕头不假,但还是要看上头如何安排。

    上头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再多的,不会多问也不会多碰。

    所以,有关昨夜太渊城发生的一切事情,都需要仔细寻找线索,徐徐图之。

    ……

    陆景和穆春生被杀的消息,随着渊行帮今日抬棺下葬的人是柯放,不胫而走。

    正是一个阳光大好的晴天,城外,虽有深秋凋零,但人山人海,更添生气。

    渊行帮千余人聚此,四下更有围观百姓等江湖人,皆是看着棺椁入土。

    柯放俨然一副帮派老大、托孤之人的样子,扶着棺材又哭又闹,就跟死的人是亲爹,恨不得要跟着一块葬了似的。

    不少人对其做派嗤然。

    一袭深色长衫的楚云清也在人群里,几十号随棺的香主,如今只剩下十几个人,他生得剑眉星目、身材颀长,在场间很是醒目。

    此时,他站在碑前不远,面无表情地负手而立,与一脸悲伤哭了半天不见眼泪、几欲晕厥的柯放成鲜明对比。

    好似他才是一帮之主,而柯放不过是个东施效颦的狗熊一般。

    显然,柯堂主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待封土之后,他抽噎一番,便走了过来。

    “你为何不哭?”他问道。

    楚云清看他一眼,没说话。

    柯放心中大怒,面上当即一冷,“目无尊卑,我在同你讲话!”

    “陆景死了,穆春生也死了。”楚云清忽然开口。

    柯放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一旁的王元植一惊,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惊疑不定地看向楚云清。

    柯放猛然反应过来,是了,陆景等人死在老槐街,消息封锁在总堂口,楚云清今早未去,他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

    “红染姐被官府所杀,安清和也死了。”楚云清还在说。

    王元植等人惊诧于‘安清和死了’的消息,站在楚云清面前的柯放却是心头一跳。

    “陈五也会死。”楚云清看向柯放。

    “你!”柯放噔噔后退两步,张着嘴,指着楚云清竟不能言语。

    他以前听说过对方的名头,却是因为晏红染罢了,如今,是他第一次正面见对方。

    而迎着这平淡到漠然的眼神,柯放突然就软了软。

    如果对方刚才所说的话,不是无的放矢,更不是胡言乱语,那这些人的死…

    他为什么会说陈五也会死,那…自己呢?

    柯放不敢想了。

    楚云清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随着众人,走完了石崇山下葬后的流程,然后回城。

    不过这一次,他跟着去了老槐街,进了总堂口的大阁楼。

    堂中,十几人坐下,场间一时沉默。

    有人端起了茶水,有人坐立不安,有人解着臂弯上的白绸,有人欲言又止,还有人频频眼色交流。

    堂首,象征着帮主、大家长的位子,依旧空着。

    柯放不时望去,眼神闪烁,可不论如何意动,野心皆是没有足够的胆色撑起。

    堂中一众香主皆是明白,此时聚集于此所为何事。事实上,他们的手下,如今便在外等他们的消息。

    或就在这阁楼大院里,或在老槐街上,或在所在坊市里。

    但不管如何,沉默在此刻弥漫,言行举止间无人为先。

    渐渐地,茶凉了。

    楚云清霍然起身,昂首大步,在一双双神情各异的目光注视下,坦然在堂首坐下。

63.狂人

    楚云清目视场间诸人,神情坦然如常,信手端茶,从容无比,浑不似这些人的紧张忐忑,更无做作遮掩。

    他想做什么,便做了。

    堂下众人皆是因他气度一滞,不过接着便反应过来,脸色自是一变。

    “狂妄!”

    “楚云清,你放肆!”

    “简直无法无天!”

    “这帮主的位子也是你能坐的?还不下来!”

    诸人纷纷指责,却多得是色厉内荏,看着堂首那人时,眼神闪动,显然也是在权衡犹疑。

    楚云清在帮内不是无名之辈,他跟晏红染走得近,更是帮里的老资历,人缘素来很好。再加上这人颇为莽撞,传言里便是一言不合就问拳头,少有人去招惹他。

    但他总归是很低调的,相较于其他人来说。

    他好似没什么爱好,也没听说过有关此人的小道消息,只知道不久前,他常去的那家酒馆是官府暗桩开设的产业,而他的一个手下,竟也是六扇门的卧底。

    除此之外,楚云清并不是个有野心,会暴露在众人视野里的人。

    可现在,他为何敢明目张胆地坐在那个位子上?

    他凭什么?

    能进这总堂口议事厅的,都不是蠢蛋,或有一时激昂,心中所想被人占据的惊怒,可当反应过来后,更多的则是故作姿态了。

    柯放猛地拍桌起身,壮硕如牛的身躯因生怒而有所起伏,好似下一刻就要冲将上前,将楚云清一掌拍死。

    “帮主刚刚入土,副帮主尸骨未寒,你此举何意?”他怒目而视,大义凛然。

    堂下一众目光皆是望向首座。

    楚云清喝了口茶,放下茶盏,平静道:“他们已经死了,活着的就该想活人的事。”

    诸人脸色阴晴不定,王元植冷哼一声,“所以你何德何能,胆敢坐帮主的位子?”

    “谁不服,下场较量较量便是。”楚云清抬手示意,语气冷冽,“江湖之中,以实力论高低,若上位之人再如陆景之流,不明不白就死在自家门口,那我渊行帮日后岂不要被江湖同道笑话?”

    话出,场间登时一静,虽有人不忿、有人深有同感、有人心思活络,却因他气势太强,一时无人敢与其对视,更无人敢开口。

    楚云清道:“一夜之间,堂主、副帮主皆被人暗杀,宵小环伺蠢动,你们不敢站出来,我来!”

    堂下诸人皆是相视一眼,虽然他们都有野心,想坐上那个位子,但现在是什么时候?陆景及穆春生等人在自家地盘上都被人暗杀,且凶手还未找出,谁敢真的去坐帮主之位。

    一些人犹豫着,最终还是打了退堂鼓,一些人则想着,且让楚云清这个不怕死的顶在前头,先看看局势再说。

    楚云清则将众人眼神变化收入眼底。

    太渊城,渊行帮,太渊州,终究还是太小了。

    他的心思,看似是在当下,其实早就飞去了遥遥之外,那里是晏红染所形容的京城,那个天下的中枢之地。

    不过,当前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

    ……

    柯放觉得自己身上落下了不少目光,如灼般让他有些难受。

    他知道,这是堂中诸人想看他的态度。

    他是堂主,也是唯一还活着的高层,于情于理他有资格也该争一争帮主的位子,而不是就这么拱手相让。

    更主要的,是这些人自己不敢,反而想让自己来试试楚云清的武功。

    柯放冷哼一声,还是大步站出,抱臂而立。

    “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不过江湖论资排辈,从来都是看实力,今日,我便来领教领教你的手段!”

    他语气不善,周身气势勃发,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堂首那人。

    如王元植等人一看,皆是暗喜。

    楚云清点头,“好。”

    说着,当先便朝外走去。

    柯放及诸人自是跟上。

    ……

    总堂口演武场上,楚云清与柯放相视而立。

    四下是围观的帮众,如今自是分属不同派系,也都听说了场上两人为何较量。

    众人心思各异,有的纯粹是想看热闹,有的人则神情不惮,大抵是也觉得自己能往上争一争,都想瞧瞧这两人有何手段,比之自己如何。

    “别说我不给你机会,你先出手吧。”柯放一副前辈风范。

    他练的是外家硬功,一身横练,当然是借力打力,以不动应万变。

    而且他也摸不准楚云清的武功路数,对方既然敢跟自己比试,显然是有些自信的,是以他也不敢抢攻,只想先摸摸门道。

    楚云清打量他几眼,道:“你可要想好了,要是我出手,你就没有什么机会了。”

    柯放心中不免生怒,果真是个狂妄的人,如今竟连‘堂主’都不喊了。

    而四下围观之人自也能听见,亦是哗然。

    “这楚云清好大的口气。”

    “柯堂主可是一身横练,他竟如此狂妄?”

    “清儿哥真乃狂人,好样的!”

    “清儿哥还是这般目中无人啊。”

    倒也是真有喝彩的,楚云清敢这么说,他们也就真敢给他鼓劲儿。

    楚云清眼角的余光,已经悄悄记下了演武场外几个人的方位。

    柯放正要开口,便见对面那人动了。

    楚云清没学什么轻功,所以这身法看着也不怎么快,更不显美观,他就这么直冲到了柯放面前,然后挥出拳头。

    演武场外众人有的已经面露不屑,有的甚至还嗤笑出声。

    柯放亦是冷笑,就抱臂站在那没有动作。

    外家横练跟内家武功还要真气激发不同,外家武者体内,气血动静间时刻都在搬运,所以这横练自是融到了筋骨皮里。

    所以他不躲不避,因为他自信这副体魄,太渊州拿不出第二个如此的横练。像楚云清这平平无奇的一拳,打在身上也只会折了他自己的筋骨。

    楚云清就好像是个愣头青一样,当着柯放的面,一拳捶在了他的心口。

    咚!

    好像鼓槌敲了闷鼓,沉沉如雷声响在耳畔,令人闻之生厌,场间武功或体魄弱些的,更是脸色一白,登时就泛起了恶心。

    场上,柯放脸色先是一白,继而便是通红,眨眼就煞白一片。

    他还是抱着胳膊,只不过臂膀有些明显的颤抖,两眼死死瞪着,喉咙滚了滚,却是生生咽下那口老血。

    面前,在他惊疑不定的目光下,楚云清又抬起了拳头。

    柯放脸色不免有些僵硬,却扯不出一丝表情。

64.径情直遂

    咚!

    又是一拳。

    柯放身子摇晃了一下,差点压不住涌上喉间的血,他牙关紧咬,两眼通红地看着眼前之人。

    没有求饶,是因为他说不出话来,一旦开口就要丢丑,那‘柯放两拳就被人捶出血’将会成为他一辈子的耻辱。

    可他眼神里,已经有了服软之意。

    他实在是经受不住楚云清的拳头了,他只觉得对方的拳头有点怪,怪厉害的。

    他是真挨不住。

    但柯放万万没想到,楚云清的第三拳还是落下了。

    拳出时气血呼啸如龙,宛若有风雷激荡,咫尺之间,柯放脸皮都被劲气刮得抖动生疼,可这一拳虽是落在了他的身上,但拳劲却未入体,而是如风遇高山,劲力轰然朝周遭四溢。

    故弄玄虚?柯放愣了愣。

    “啊!”惨叫声陡然传进耳里,他连忙闻声看去,却是场边靠得近的几人冷不防被劲力刮到,皆是口中吐血不已。

    王元植这几人可真倒霉,柯放心中暗道侥幸,更是偷笑,但当看清那受伤的四五人之后,他又是一怔。

    这几人…

    他一下转头,看到了楚云清平静的目光,对方甚至朝他笑了下。

    柯放只觉得后脊一寒,这家伙,是故意的!

    台下,王元植几人皆被手下扶着,看着楚云清时眼底恨意惧意皆有。

    按理来说,他们也身负武功,且只是被交手时的劲力波及到,最多就是些皮外伤而已。但现在,他们分明能感觉到自伤处,有一丝奇异的异种真气在往体内窜,阻碍着自身气血或真气的搬运,且酥麻着伤口不时痉挛。

    这是何等诡异的手段?王元植几人相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忌惮,当下只顾压制伤势,根本不敢多言。

    台上,楚云清收招,平复下雷化后翻涌的真气。

    他并不想把柯放逼迫的太甚,毕竟对方现在还是堂主,是如今唯一的高层。怎么着此人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不只是在帮里,对帮外也是如此。

    但对王元植这几个从方才就神情不惮、倨傲恶劣,明显是不服自己的人可就不同了。

    他们此前都是陆景、陈五等人的手下,性格乖戾,且都是无用之辈。

    楚云清看了几人一眼,继而朝柯放抱了抱拳,微笑道:“柯堂主横练金身名不虚传,佩服。”

    柯放心底终于松了口气,更知道对方是在众人面前给自己留了颜面,压下体内翻涌的气血后,当即也是点头抱拳。

    “楚兄弟年轻有为,柯某惭愧,承让了。”

    两人相视一笑,宛如多年的好友一般,而这时候,场下柯放的心腹等人也是当先拍手鼓掌,缓解尴尬。

    王元植等人虽是不忿,却也只敢腹诽,这时候也只好附和,演武场上下顿时充满了‘大家都是好兄弟’的快活气氛。

    一众香主又进了议事厅,这一回,楚云清上座,堂下便没了异声,更无人敢露不敬。

    柯放轻咳一声,当先道:“楚兄弟武艺高强,我服他。”

    楚云清笑着点头,脸上倶是明朗良善,儒雅随和。

    他又看向王元植等平时跳的比较欢的香主。

    王元植触及到他的目光,只觉得如火如炎般刺眼灼目。

    他连忙移开眼神,硬着头皮道:“我等自也是服的。”

    堂下诸人窃窃一番,皆是点头。

    楚云清说道:“以后大家有什么想法,可以提出来嘛,这帮主的位子,从来都是有德者居之,若有谁对自己的手段自信,咱们也可以交流交流。”

    “呵呵,呵呵。”场间一派融洽的样子。

    ……

    中午时候,渊行帮上下三千帮众皆知道了从老槐街总堂口传来的消息--原东市香主楚云清,劳苦功高、资历深厚,经堂主柯放及一众香主推举,选为渊行帮新一任帮主,成为太渊城及州城周遭六县地下江湖的大家长。

    而除了柯放升任副帮主之外,其余任命皆是空缺,总堂口那边的打算,是让帮内弟兄以本事自荐,或留待日后表现。

    至于帮内生意则统一调度于总堂,各坊市之间则由香主暂时维系。

    一时间,不只是渊行帮内部,便是知晓此事的其他帮派及各方势力,都不免猜测横生,多方打探起来。

    其实,谁当渊行帮的帮主,都无所谓。这些年,大家在乎的,还是渊行帮这个龙头老大能带来的利益,而不是说靠你帮主一个人的道义。

    江湖道上,讲道义不假,可现在朝廷官府压在上头,已经不再是打打杀杀的时候了,大伙总是要吃饭的。

    所以,各方对楚云清的好奇,远不如对渊行帮接下来的生意分配,和利益划分来的兴趣大。

    而如今帮内陆景等高层横死,明眼人不难看出是有人在针对渊行帮,是以也都想看看,这个新上任的帮主,要如何解决渊行帮目前的局面。

    暗流涌动时,从不会真的安静。

    ……

    太阳渐渐落山。

    商铺打烊的打烊,百姓归家的归家,太渊城还是如往常一样。

    老槐街,渊行帮总堂口,大阁楼顶层,掌了灯,楚云清在看账本。

    对面,坐着百无聊赖打哈欠的柯放。

    他不时会瞧一眼楚云清,总有些欲言又止。

    “老哥想说什么?”楚云清放下账本,问道。

    柯放挪了挪身子,终于道:“你这都看半天了,不累啊?”

    “既然当了帮主,这些东西,早晚都得看的。”楚云清道。

    柯放却是看着满桌的账簿,一脸悻悻然,“得亏没坐上这个位子,不然以后得累死。”

    楚云清笑了笑,没说什么。

    要说砍人他在行,可要说看什么账簿,他也是抓瞎。

    但要想了解渊行帮,总归是要看的。

    柯放看着他,低咳一声,道:“你东市和咱们北市的弟兄肯定没问题,西市那边穆春生从前就是个没主意的软蛋,他手下管的也不是什么挣钱的生意,那些弟兄也好拉拢。就是陆景留下的几个心腹,和南市陈五手下那边,不好弄。”

    “王元植他们?”楚云清道。

    柯放点头,“你也知道,他们做的是赌场和马市的买卖,手下都是些狠人,还认得不少走南闯北的江湖汉子,尤其是陈五,手里捏着逍遥散这条线,可是结交了不少亡命徒。”

    “你想说什么?”楚云清问道。

    柯放咬咬牙,道:“我听说,官府明天要放了陈五!”

65.胆大包天

    楚云清听了柯放的消息,不由一愣。

    怪不得对方一下午都在这,且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柯放从前是支持陆景的,现在又支持自己当上了帮主,如果陈五被放出来,肯定不会放过他。

    至于释放陈五这件事,楚云清也不难猜测,虽然当初是他定计,让安清和捉了此人,但现在安清和已经死了,主事的是谢玉尧,对方是知晓自己身份的,肯定不愿意看到自己在离开官府后,还过得这么好。

    所以才会放出陈五这个麻烦。

    其实楚云清未尝没有想过,谢玉尧会就此泄露自己的身份,但转念一想,自己暗里是有一层卧底的身份,如今又当了帮主,恐怕谢玉尧最想的,还是重新掌控自己。

    陈五,是投石问路,谢玉尧想借此,让自己开口求他,以此拿捏。

    楚云清心里很清楚,如果谢玉尧说出他的身份,那他可真就没法在渊行帮混下去了,这是个不稳定的因素,安清和虽然死了,但事情还未了结。

    他看这些账簿,一方面是为了分心想辙,也是想看看渊行帮跟官府里哪些人有过龌龊,甚至是看看庸王府那边,以及希求中的,会牵扯到某个隐世的宗门。

    但很可惜,跟太渊州各地官府虽有瓜葛,可跟谢玉尧和庸王府的,都只是小打小闹,往来都上不得什么台面,至于宗门之类的,更是没有。

    楚云清未免有些失望。

    而看着他好像思忖的样子,柯放也是心里着急。

    楚云清开口道:“这样,先放出消息去,就说陈五被官府所捉,其实是苦肉计,是他帮着官府,害了晏红染和陆景等人。”

    柯放一愣,“会有人信吗?”

    楚云清朝他笑了笑。

    ……

    夜里,楚云清坐在窗边,打着瞌睡。

    窗外人影一闪,他不为所动。

    窗户无声开了,一道身影轻灵进来,他好似并未察觉。

    人影与他相隔不过两步,见他不时点头,一副睡迷糊的样子,好看的眼睛不由眯了迷,然后伸手,就要去摸他的脸。

    但手刚探出去,面前的楚云清便一下睁开了眼睛。

    剑眉星目炯炯有神,哪有半分瞌睡模样?

    艾小舟吓了一跳,连忙缩手,忍不住白他一眼,“死鬼,吓唬谁呢?”

    楚云清坐直身子,瞥了眼窗外,道:“你怎么来了?”

    艾小舟媚眼如丝,“你把人手都调走,还给我留了门儿,这不就等着人家来嘛。”

    楚云清哼了声,朝后靠了靠身子,抱起了胳膊。

    艾小舟的眼神,往他伸进怀里的手上瞧了眼,如同感知到了什么危险一般,瞳孔微微凝了凝。

    “想不到你还有些本事,竟能杀了安清和,还当上了帮主。”她的语气好像是夸赞,却让人听不出什么真情实意。

    楚云清就当她是夸赞,坦然受着。

    艾小舟在窗旁墙后桌对面坐下,双手托腮,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他,“你知道,现在外边的人都怎么说吗?”

    楚云清不去看她的眼睛,摇摇头,“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我还没说呢!”艾小舟有些生气。

    “我不想听。”楚云清道。

    艾小舟一噎,哼了声,然后道:“我的人到你说的山谷去看了,那既没有存粮也没有养兵。”

    话到这,她便顿住不说了,仿佛是在等楚云清来问。

    但楚某人显然是不会问的。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半晌,终究,艾小舟说道:“那里是作坊,山谷里有很多作坊。”

    “作坊?”楚云清皱眉,“需要官兵值守的作坊,是官府的产业?”

    “也不算是,应该说是庸王府的。”艾小舟认真道:“制作逍遥散的作坊。”

    楚云清一愣。

    逍遥散,是害人的东西,也是一项暴利。陈五手上就垄断着太渊城逍遥散的生意,但从前还未听说,这跟庸王府有关系。

    不过,楚云清马上便想到了下午刚看过的账簿,虽然他看不太懂,但记性不错,还记得记录南市也就是陈五的生意上,有附注,说是报上来的进项与市场并不对等。

    也即是,有一笔钱,没写进账本里。

    如今想来,应该不是陈五贪墨了,当然,也可能他是昧下一些,但更多的,该是上供给了庸王府。

    只是没想到,这太渊州最大的逍遥散供货源头,竟然是庸王府。

    楚云清不免咂舌,果然,皇亲国戚才是最懂得做买卖的。

    “那这个,你查吗?”他问道。

    “哪有那个闲工夫去查。”艾小舟撇嘴道:“我来这是查周顒有没有造反,像逍遥散这种东西,可不敢碰。”

    楚云清不解。

    艾小舟看他一眼,道:“你觉得,逍遥散比之其他生意如何?”

    楚云清道:“害人之物,应除恶务尽。”

    艾小舟白他一眼,“你少说得这么大义凛然,我是问你,它赚不赚钱。”

    楚云清点头,逍遥散货分三六九等,上等货吸一口就得上十两银子,就拿上阵子给白九花的钱来说,梁元佐光那两天在逍遥散上就花费了千两银子。

    可给他楚某人疼坏了。

    艾小舟道:“你想啊,朝廷为什么对逍遥散屡禁不止?”

    楚云清沉声道:“因为它赚钱,朝堂里有人参与。”

    艾小舟点头,“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陛下不发话,锦衣卫便不敢去查。也不怕跟你说,锦衣卫南、北镇抚司里,就不知有多少瘾君子,不知多少人涉及逍遥散的生意。”

    楚云清没说话,只是握了握拳,他常年混迹市井,见多了被逍遥散害的家破人亡的场景,对此,颇有种有心无力之感。

    艾小舟突然伸出手,大胆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老气横秋道:“别想太多,你就是个小人物,这些东西离你还远。”

    她本来是想拍楚云清头的,可手伸到半道,就怯了怯。倒不是有什么别的意思,就是在她心里,田猛算是条狗,楚云清则是勉强能与她平起平坐的、有些意思的玩具,就觉得这家伙挺好玩。

    楚云清眼睛突然眯了眯,冷笑看她。

    艾小舟咳了咳,收手,道:“陈五出不了大牢。”

    楚云清沉默片刻,道:“那你想让我做什么?”

    “你身上好像藏着什么宝贝。”艾小舟樱唇轻启,舔了舔唇角,“等你杀谢玉尧的时候,让我跟着瞧瞧呗?”

66.合谋

    楚云清看着艾小舟虽是含笑却依旧危险的眸子,终究还是没敢问对方想看自己身上哪个宝贝。

    他轻咳一声,道:“谢玉尧是一州知府,我怎敢杀他?”

    艾小舟眯着眼,瞧他半晌。

    “你这么看我干嘛?”楚云清被她盯得有些发毛。

    “我在想,你虽然狂了些,但还蛮识时务的。”艾小舟道:“刚才没说惹人嫌的荤话。”

    楚云清被说破方才心中龌龊,不免有些羞恼,他哼了声,不说话。

    艾小舟唇角一勾,“想不到你假正经起来,还像模像样的。”

    “胡说!”楚云清反驳道:“我岂是那种人?”

    “哪种?”艾小舟眨了眨眼。

    楚云清一噎,然后略有些恼羞成怒,“你今晚过来就是调侃我的?还有,我怎么就狂了?”

    “外面的人都这么说啊,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香主,竟然篡位当帮主,还打败了柯放,有人说你是狂人。”艾小舟无所谓道。

    “污我清白!”楚云清冷眼以对。

    “的确。”艾小舟煞有其事道:“依我看,你一点也不狂,更不莽撞,反而心狠手黑,端的是个崽种!”

    楚云清忿然拍桌,“你这是欺负老实人嘛?”

    艾小舟唇抿一线,露出个标准假笑。

    楚云清甘拜下风。

    “行了,说正事,杀谢玉尧,你有什么计划?”他问道。

    艾小舟摇摇头,“他可是一州知府啊,你竟真敢杀他,真是太可怕了。”

    楚云清斜睨着她,冷笑不语,实是将她三份神情学的传神不已。

    艾小舟撇撇嘴,道:“杀他这种人,越多筹划,就越多掣肘,倒不如果断一些,手起刀落便是!”

    楚云清皱眉,“你的意思是,直接深入府上,结果了他?”

    “你不就是这么杀安清和的嘛。”艾小舟丝毫没有担心之意。

    “那不一样。”楚云清摇头道:“安清和虽是总捕头,但府上最多就有一些下人,没有高手。谢玉尧身为知府,府上肯定养了不少护院,要想悄无声息地进去都不容易,更别说是杀人了。”

    艾小舟‘嘁’了声,“凭你我轻功,若再进不了一个知府的家里,那还是别混了。”

    楚云清不免赧然。

    艾小舟愣了下,随即张了张嘴,满是不可置信,“你该不会…”

    楚云清点头,不好意思道:“我的确没学过什么轻功。”

    艾小舟抚了抚额,依她所想,轻功虽然珍贵,却是每个闯出些名堂的江湖人一定要学的。像楚云清这般,已然是太渊州江湖道上举足轻重之人,要说不会轻功,这岂不是要笑掉人的大牙?

    可事实,好像就是如此。

    “那完了,就你这还想杀人?”艾小舟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还是洗洗睡吧。”

    但她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楚云清不免尴尬,也知道自己有些拖后腿了,“虽然我不会轻功,但我真气强啊。”

    艾小舟狐疑地看他一眼,“这么自信?”

    楚云清点头。

    艾小舟便朝他伸出手。

    “你干嘛?”楚云清不解道。

    “我摸摸!”艾小舟一瞪眼。

    半晌。

    艾小舟咂了咂嘴,“你这是怎么练的?练得什么功法啊?”

    楚云清一巴掌把她还放在自己小腹上的手拍开。

    他也说不清,自己方才怎么就这么相信了对方,要知道,习武之人,丹田气海便在小腹下方,既神秘更重要,这等地方自是不能轻易被人触碰的。

    尤其还是一个,仅仅相识一日之人。

    但现实就是这么荒诞,楚云清对艾小舟,竟然丝毫提不起提防之意。这让他想起了先前与顾禾相处时的那种自然和亲近,不免让他心中凛然--城里来的女人,还真是有些门道啊。

    艾小舟见他走神,不由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傻了?”

    楚云清瞧了眼这纤纤玉手,方才就是这有些凉凉的小手在自己身上乱摸,美名其曰是给自己摸骨探脉。

    他一脸好奇道:“怎么样,我强不强?”

    艾小舟点点头,“你练的什么武功?”

    楚云清含糊其辞,当然不会说自己练的内功心法只是普通的感应篇。

    艾小舟却觉得这家伙在隐瞒神功秘籍,不过,毕竟两人还不知根知底,对自己隐瞒也说得过去。

    只是方才那般感知到的,他体内竟同时存在着蓬勃的气血和真气,这实在是从未所见。

    就算是内、外双修的武夫,也不该在这般年纪有如此进展,那是二十多年的气血之力和真气,且融合如一。

    能修行调度如此,必是极为上乘的武学。

    艾小舟看着他,语气肃然道:“切不可暴露于他人,这等武学,必会引人觊觎。”

    楚云清疑惑看她。

    “我这辈子就这样了,武功上面,全看机缘。”艾小舟摆摆手,说的随意不在乎,可语气里,仍有些羡慕和落寞。

    楚云清抿了抿嘴,第一次没有顶她的嘴。

    “你真气如此强横,想必也该有杀招之类。”艾小舟点头道:“如此一来,你的确是只缺轻功和身法了。”

    楚云清很想说,自己没有杀招,现在还只靠一手青璇小斧偷人,最多就是御气雷化电电人,给斧头加加速。

    对了,还会懒驴打滚和黑虎掏心。

    只是这肯定说不出口,虽然这两招让他受益匪浅。

    所以,他煞有其事地点头,“我颇有些交手经验。”

    艾小舟还是道:“可若是我一人进府的话,倒没太大把握。”

    楚云清知道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便试探道:“要不,你教我轻功?”

    艾小舟看他一眼,“倒不是我敝帚自珍,只是轻功不是那么好练的,除非你想晚点杀谢玉尧。”

    晚点杀肯定是不行的,两人都清楚十分清楚。

    尤其是对楚云清来说,谢玉尧就是个不稳定的炸药,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引爆,届时,他的身份瞒不住,日后在江湖上也混不下去。

    所以,别看两人不说,但实际上,彼此早已有了决定--杀谢玉尧,就在今夜。

    “这样,我传你心法和口诀,路上能领悟多少,就看你自己了。”艾小舟果断道。

67.不走空

    其实,艾小舟没必要这么帮楚云清,但除了查案需要楚云清的倾力相帮外,似乎与他相处的这几次,在她心里,又有了不一样的感触。

    或许,是因为找到一个让自己感兴趣的人,不容易吧。

    也或许,是因为以往接触的阴暗多了,难得有一个披着莽撞的外衣,带着狠辣的伪装,其实还是个对人性和江湖涉及不深的人。

    他就像从前的自己,被逼迫着走上了一条自己并不喜欢的路,然后像刺猬那样用尖刺包裹着自己,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凶狠,可实际上,心中却有着迷茫的一处。

    太渊州江湖,相比京城来说,只是一个小池塘,艾小舟想着,便尽自己可能的力量,让他适应下来。

    这不能完全算是帮忙,或是之前说的互帮互助,而是在与过去的自己告别。

    烛光下,艾小舟看着眼前认真记着自己方才所述轻功心法的楚云清,一直让人看不透的眉眼之间,有那么一瞬间褪去了伪装,浮现出些许的柔软,不过只有片刻。

    “都记下了。”楚云清平复下体内真气,开口道。

    艾小舟拍拍手,起身,舒展了一下久坐的腰肢。

    楚云清目不斜视,也确实,一个娇俏的姑娘,身板有些地方总是显得平平无奇。

    艾小舟危险地眯了眯眼。

    楚云清连忙起身,看向窗外,“下半夜了,该干活了。”

    艾小舟瞟了他一眼,轻轻吹了灯。

    ……

    而在艾小舟深夜造访楚云清的时候,在淮水画舫,同时还发生了另一件大事。

    这件事,直接影响到了两人接下来的行动,让他们变得更为顺利。

    楼船处处张结彩灯,画舫上一片欢声笑语,吹拉弹唱间,当然不乏闲谈白天城中之事。

    其中便有渊行帮老帮主石崇山下葬、陆景和穆春生等人横死、楚云清当上帮主等等。

    姑娘们纷纷打听那楚云清是谁,待听得有关他的过往及经历时,弹奏的曲调中,便称其为‘楚狂人’。

    而还有些人,更是在猜测陆景等人的死是否与他有关。

    多是些好奇好事之人,权当个谈资,可有人听了,却是不悦。

    这人,便是知府谢玉尧之子,谢宽。

    他一身锦衣,放浪形骸之间,本是高兴,可乍听了有关楚云清之事,便想起了几天前,就是在这淮水画舫上,在对方手下丢了丑,之后更是莫名其妙中了毒,跟周芳那娘们唧唧的家伙骂了一晚。

    事后,他本是要寻机会报复楚云清的,可此事却被谢玉尧知晓,着实训斥了自己一番,这才作罢。

    不过这股邪火,可一直压在谢大少的心里。

    如今一见,这些卖唱女竟还对那楚云清颇多佩服,说什么‘出身草莽竟能遂志’、‘也是好汉’等屁话,一下就点燃了谢宽心头的火。

    他只觉热血上涌冲到脑门,勃然大怒,猛地就将怀中女子推开,一脚踢翻了桌子。

    “他楚云清不过是个靠女人庇护的废物!也配称好汉?”

    他指着四下诸人,怒骂不已。

    他骂这些客人明明都是来嫖的,偏偏要做什么长舌妇,都是些背后说三道四的草包。

    他又骂这些画舫女子是贱人,言辞激烈更是不堪入耳。

    这淮水画舫素来都自诩高雅,不是青楼勾栏那等下作地方,这里有风花雪月,更有诗情画意,此处女子哪里听过这等辱骂,受过这种折辱?

    而能来这里消费的,自认也有些身份,其中不乏商贾地主,有头有脸的名流和江湖人,以及士子书生。

    大伙自诩都是体面人,被他这么当面破口大骂,更是难以忍受,即便谢宽是知府之子,也是引起了众怒。

    “你还说人楚云清,你自己难道不是个废物?”

    “屡考不中,读书不成,也不出去打听打听,谁不说你是废物?”读书人梗着脖子道。

    “要不是会投胎,有个知府好爹,你出门在外早被人打死了!”江湖好汉也是不落下风。

    “要不是因为你钱多,就冲你那爬上来只能抖三下的样子货,这船上的姐妹儿谁稀罕陪你?”这画舫上的姑娘们就喜欢说实话。

    “那楚云清什么样我们没试过,但你谢公子嘛,倒真是个废物!”

    按理说恩客跟这些女子难免日久生情,可现在谢宽撕破脸,那她们自也不吐不快,要说掏起心窝子来,谢宽可真是鞭长莫及。

    谢宽被这一通骂的急赤白脸,但他孤掌难鸣,面对四下指责,只气得是浑身颤抖。

    他四下看着,正巧他前边的是一壮怀激烈的书生,此时正指着他怒骂。

    “老子弄死你!”谢宽抄起个酒壶,冲将几步,就朝他脑门儿上砸去。

    那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方才又喝了酒,根本反应不及,登时就头破血流地倒下了。

    这下可好,一个书生倒地,顿时惹恼了其他的读书人。

    大家一拥而上,直接将醉醺醺的谢宽扑倒,直接招呼以拳脚。

    谢宽满身大汗,自顾挣扎着,可他本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又喝多了酒,根本没反抗的力气,只得往桌子底下爬。

    但有四下的姑娘们喝彩助威,那这些读书人岂能饶他?

    而没人注意到的是,原本与谢宽同来的一个人,也凑在了混乱的人群里,只不过他指缝里捏着的,是方才碎裂的瓷片。

    谢宽被人打得浑身剧痛,可冷不防腰间大穴上陡然传来一阵凉意,让他心底一寒。

    “唔唔”他拼命挣扎着,但全身的气力都在快速流失。

    他最后看到的,是那个今晚登船时,对自己百般恭维的‘同道中人’,朝自己投来了一瞥冷笑。

    不多会,场间诸人才发现拳脚上沾了血迹,而地上的人更是没了气息。

    “打死人了...”众人一懵。

    谢宽死了。

    姑娘们开始尖叫,打人者四下逃窜。

    整艘楼船,又像前几天那样,乱成了一锅粥。

    而谢宽的那个同道中人,已经坐上了一尾小舟离去。

    他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撕碎,又将之前顺手带出来的那下了药的酒壶一并丢进了河里。

    在楼船和两岸明亮的灯火下,映照出老采花不走空那张猥琐的老脸。

    “仙子,事情办妥,我去也。”

68.拦路

    楚云清的悟性不错,又有浑厚的真气打底,虽然对艾小舟所传的轻功尚未深谙,也算是入门了。

    路上,他总觉得自己身子轻便了不少,蹦蹦跳跳的,像个近二百斤的棒子。

    艾小舟总能追上他,看着他的眼神,就像在看当年祖父打猎时,总会放出去的那条跟着骏马撒欢的蠢狗。

    夜晚,道路四下漆黑,寂静无声。

    “我现在快不快?”楚云清道。

    艾小舟白了他一眼。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楚云清自得道。

    “快。”艾小舟的语气很是敷衍。

    楚云清不悦,心底不服,便加快了速度。

    “你慢点。”艾小舟道。

    楚云清哼了声,“快不快?”

    艾小舟也不说话,身形一动,便去在了前头。

    楚云清也不甘示弱,紧跟而去。

    但他总追不上艾小舟,还是慢她一步到了谢玉尧府前。

    府门紧闭,高墙大院。

    两人绕到一侧的巷子里,艾小舟毫无形象地在楚云清面前提了提裙子,惹得后者忍不住撇嘴。

    “我先进去看看情况。”艾小舟道。

    “你小心点,别让人发现了。”楚云清道。

    “呵,我所学轻功乃是锦衣卫秘库里最为上乘的《飞云纵》,别说是这区区的府邸,便是大内皇宫,我也能去得。”艾小舟对自己被小瞧,很是不悦。

    楚云清只得附和笑笑,让对方觉得自己真是信了。

    “你要是暴露了,我可直接就走。”他故意道。

    艾小舟冷哼一声,脚下一点,身若扶摇而起,继而只见衣袂一闪,人便消失在墙头。

    楚云清呼出口气,靠在墙边,警惕四顾,听着四下的动静。

    但不过几息,就听得府中一阵狗叫,犬吠大作,继而便是呼喝的人声和纷乱的脚步声。

    坏了!楚云清眼神一变,下意识就要翻墙而入,但一想先进去的艾小舟,脚下动作便是一顿。

    不应该啊,虽然没跟艾小舟交过手,但近距离相处时,他也能从对方气机中判断出来,那小小的身子里该是隐藏着浑厚的真气。

    而从她传授给自己的轻功来看,此人武功的确不俗。

    那怎么会刚进去,就被人发现了?

    楚云清觉得自己有必要再观望观望。

    紧接着,下一刻,墙头人影一晃,颇为羞恼的艾小舟便落在了他的面前。

    “怎么了,被狗发现了?”楚云清连忙问道。

    艾小舟摆摆手,“别提了,谁知道怎么回事,我这刚一进去,里面就呼啦出来了一群人。”

    楚云清皱了皱眉。

    “这些人都不睡觉的么?”艾小舟抱怨道。

    不多时,府门那边传来了声响,接着是人群跑动的声音,火把的光渐渐远去。

    “不是发现了你,是出了什么事。”楚云清在墙角暗中观察道。

    方才,一身常服的谢玉尧匆匆忙忙地上了马车,一行人沿街走远了。

    “肯定是出了什么急事,谢玉尧也离开了。”楚云清道。

    艾小舟脸色不善,“这样正好,追上去一刀结果了他。”

    先前她还在楚云清面前吹了牛,但没成想接着就被打脸了,虽然事出有因,可这也着实让她落了面子,很是羞恼。

    楚云清点点头,谢玉尧深夜出府,的确是给了他们机会。

    两人便趁着夜色,快速追去。

    ……

    谢玉尧所去的地方,正是淮水画舫。

    就在方才,他正睡着,便接到了从衙门里传来的消息,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在淮水画舫上被人打死了。

    这可真真是一道惊雷劈在了他的头上,谢宽可是他唯一的儿子,虽然平时恃宠而骄,也的确是娇惯了一些,不过何至于会被人打死呢?

    他知道的,谢宽从来都是个好孩子,所以,便直接传令下去,封禁淮水河两岸,凡是今晚上船的,统统不让上岸。

    尤其是谢宽出事的那艘楼船,上面的人更是被直接拿下。

    现在六扇门和衙门的破案好手都已经赶过去了,谢玉尧此时根本顾不得淮水画舫是谁的产业,就算是周顒站在他的面前,他也不会给这个面子。

    “吾儿,等着为父给你讨回公道,必将害你的人碎尸万段!”

    马车里,谢玉尧面容狰狞,即便他贵为一州知府,独子横死,他也无法再保持往日的冷静和儒雅。

    便在这时,马车突然猛地一阵颠簸摇晃,车夫一抻缰绳,马车便停了。

    谢玉尧本就心急火燎,浑身怒气,全部心神都在想是谁害了谢宽,冷不防就一头撞在了车厢上,直给他撞得眼冒金星。

    “混账东西,怎么驾车的?”他怒骂道。

    车夫知道他现在脾气不好,但还是道:“有人拦路。”

    谢玉尧一听,这火气登时就上来了,只觉得脑门一阵充血。

    “放眼整个太渊州,谁他吗敢拦我谢玉尧的马车?”他猛地掀开车帘。

    本来他听到有人拦路,想过会是庸王府的人,因为自己封了淮水河,所以来路上拦下自己说情。

    可等他看清眼前之人后,才发现不像。

    拦下自己的,是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个头不高,有些瘦,显得娇俏。

    谢玉尧冷眼看之,随行马车的二十多个护卫,已经围了上去。

    “你是什么人?”有护卫看出她来者不善,问话时,已经抽刀。

    想想也是,如此深夜,当街拦人马车,岂是良善之辈?

    艾小舟心中本就有气,既然马车里的人真是谢玉尧,那她自也没有遮掩的必要了。

    “爷找的是谢玉尧,不想死的就赶紧滚蛋!”她冷冷道。

    众人一愣,口出不敬的姑娘还真不多见,这种语调声音好听的就更少了。

    但是,他们还是抽出了刀,然后一拥而上砍了过去。

    马车里,谢玉尧冷冷看着,竟然还真有人不知死活来杀自己。

    不过,想到这,他忽地一愣,倒不是因为街上的杀戮完全是一边倒,而是忽然想到,对方是如何知道自己离府的,还能在这堵住自己?

    是有人一直在府外监视,继而来寻仇?

    还是说...他想到了今夜谢宽的死,其中,是不是还另有深意?

    谢玉尧脸色难看下来,额头不免出了一层冷汗。

69.阵纹

    谢玉尧越想越觉得不对,越想越觉得害怕,因为离府仓促,此行他根本没有多想,所以身边并未带太多高手!

    而在他思忖的这个空档里,前边街上,二十多个护卫,竟都死在了那蒙面女子的刀下。

    谢玉尧牙关紧咬。

    马车旁,骑马随行的一个汉子跳下来,手持双锏。

    马车上,车夫放下缰绳,从车辕上抽剑。

    两人缓缓朝艾小舟走去。

    他们是谢玉尧招揽来的高手,与府上那些门客不同,每逢谢玉尧出行,他们总是要相伴左右的。

    二人相视一眼,俱都看到彼此眼中的凝重。

    今夜,此时,他们知道,这回终于遇到了高手。

    “姑娘,你是什么人,有何仇怨?”那车夫问道。

    艾小舟只是甩了甩刀身上的血迹,没说话。

    对面,那持双锏的汉子猛然一声大喝,双锏以力劈华山之势砸来。

    艾小舟看出这人走的是刚猛一路,手中又非绣春刀,当然不敢硬接,所以只得以身法闪躲,伺机出刀。

    但那车夫剑法诡谲,刁钻如暗处毒蛇,虽每次都摸不着她,却也如芒在背。

    一时间,艾小舟竟是被这两人联手节节逼退,毫无还手之力。

    “想不到这草野之间,竟也有高手。”她心中暗道。

    想那谢玉尧毕竟是一州知府,能招揽时刻在侧的,武功自然不会弱了。

    此时,他看着眼前战况,不由冷笑,想杀自己,简直是异想天开。

    他下意识搓动着玉扳指,不过这蒙面女子武功也的确不俗,想着有实力做到今夜这出的,恐怕就只有庸王府了。

    难道,想杀自己的,真是周顒?

    谢玉尧眼中杀机一闪。

    但突然,他拇指上传来一阵灼痛,他慌忙低头,却见那枚玉扳指竟是由青绿转红,散发出一阵灼热。

    还有人!

    谢玉尧一惊,心头忽而传来警兆,他想也不想,直接跳出车外。

    下一刻,只听‘砰’地一声,他所在马车便被巨力砸碎,碎屑里,一道身影落下,紧接着便朝自己冲来。

    谢玉尧人刚落地,眼前就有一个拳头轰来。

    他大喝一声,双手直接朝前挡去。

    此番偷袭之人正是楚云清,本来先露面拦路的该是他,可艾小舟心有怒气,所以两人换了位置。

    他藏于暗处,等艾小舟缠住那两个气机深厚的高手时,他再出手。

    而此时,见谢玉尧竟敢用双手来挡自己的拳头,楚云清心中却没有嘲笑,反而一凛。

    从气机上判断,谢玉尧可能身怀武功,但也绝非什么高手,肯定是挡不住自己的,预想中一拳就可了结此人。

    可有了对方能先一步逃出马车在前,再看他此时举动,楚云清当然不敢大意。

    果然,他这连柯放的横练都要勉强挡下的一拳,于正面被谢玉尧挡下了。

    只不过,不是谢玉尧武功更高,而是他袖口处诡异亮起的光芒。

    那是金色的光,并不十分强烈,却在晦暗的此时,显得如此明亮,映照出了楚云清脸上的惊讶,以及谢玉尧的狠厉。

    谢玉尧猛地朝前一推,楚云清顿觉一股大力从自己拳头上而来,轰然间,他连忙闪身后退。

    继而,楚云清揉着手腕,有些惊疑不定地看去。

    只见谢玉尧双袖上金光朦胧了起来,露出袖口真容,那是一道道繁复的金色线纹,在翻开的袖口之内绘制着。

    此刻每一条线纹上,都萦绕出金色的光芒,而在那些线纹之中,好像还有发光的玉石。

    楚云清皱了皱眉,他虽然看不懂这是什么东西,但刚才那诡异传来的力道,却是如自己方才那一拳挥出时的力道相同,他十分肯定。

    就好像,是自己打出的那一拳,不仅被对方挡下,又原封不动地打了回来。

    奇怪,更让人感到好奇。

    另一边,与艾小舟交手的两人已经反应过来,背后不免出了一层细汗,歹人不止一个,自家大人竟差点被人得手!

    两人慌忙间就要赶过来。

    “你们先杀了她,不必管我。”谢玉尧喊道。

    那车夫二人相视一眼,自都发了狠,攻势更急。

    艾小舟手中的刀毕竟只是寻常的雁翎刀,在连番真气的撞击之下,已经有了不少豁口。

    她眼中一急,朝楚云清道:“你这混蛋,还在等什么啊,老娘快顶不住了!”

    楚云清喊道:“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啊。”

    “这土鳖!”艾小舟暗骂一声,喊道:“那是阵纹,你寻其规律破之!”

    楚云清摇头,“我看不出来。”

    “麻批!”艾小舟一刀逼退身前两人,朝着楚云清就骂,“老子也看不出来,你不是说你强吗,硬干啊!”

    谢玉尧额角青筋一阵跳,他朝车夫两人吼道:“宰了她!”

    与此同时,楚云清眼神一低,直接探手入怀,下一刻,便是青芒一闪。

    谢玉尧狰狞狠厉的神情还未褪去;

    车夫和那持双锏的汉子脸上仍有薄怒和羞恼;

    艾小舟嘴角还有喷过楚云清后的涎水。

    但是,这道青芒却璀璨如流光,一瞬之间在众人眼底划过。

    谢玉尧袖口里的阵纹金光大作,护持身前,却在一霎那崩碎。

    青芒再现,已然在楚云清的手中,气血与真气狂涌碰撞,青璇小斧被他轻轻放入怀中。

    谢玉尧双眼圆睁,在他胸前心口,一缕血线洇透,整个人轰然倒地,气息全无。

    而其身前,尚有弥漫的金光余韵未散,可袖口处,阵纹皆已暗淡下去。

    那边,目睹这一切的艾小舟小嘴微张,下意识地吸了吸口水,半晌没说出话来。

    她以为楚云清因阵纹会破费一番功夫,可没想到,这就?

    至于那车夫二人,则完全被眼前场面骇破了胆子。

    楚云清猛地朝两人看去。

    这二人浑身一颤,手上的招式便露出了破绽。

    艾小舟左手朝后腰一抹,铿然的出鞘声里,左手持绣春刀斩出如龙,眼前两人喉间便溅落一道血线。

    她看也不看,收刀后,几步跳到楚云清身前,伸手就要往他怀里掏。

    楚云清认出她方才那刀该是记载里的绣春刀,不免惊诧于她的刀法,更有些生闷气,她在动手时竟还有所保留。

    此时见了艾小舟动作,连忙后退躲开,“你干嘛?”

    “不干,让我看看宝贝。”艾小舟只盯着他双手捂着的胸前。

上架啦

    明天中午12点上架,呜呜。

    老哥们,支持一发,让我走的体面些...

    或许是大家伙闲下来的原因,虽然收藏少的可怜,但本章说和书评还是有一点点的,虽然没有回复,我确实都看过。

    这本书,我是想写一个关于江湖草莽的故事,然后动笔的时候,脑海里就浮现出新世界里的几个情节,然后就用在了文中。

    为的是一个过渡,逼迫性地成长,主角既要念头通达顺心意,看似莽撞,却更要有心思,因为他是混江湖的。

    当然,其中肯定是穿插了一些东西,为接下来的剧情做铺垫,方便展开故事。

    而现在已经开始了。

    接下来的,就是让主角屌一些,更屌一些,看看这个江湖,看看这个世界。

    毕竟,这次的标签可是无敌文啊...

    而与前两本武侠不同的,是这一次真正将异于武功的手段也就是玄术,正面描写出来,并且相提并论。

    玄术有很多种,幻术、五行、符箓、阵法、赶尸、蛊毒等等,还会有极少的神兵。

    这一回的尝试里,是给武功画了一个圈,不是太多花里胡哨的招式,而只是功力的深厚和沉浸,以及天赋所带来的加持和改变。

    还有杀手锏。

    我一直不想写也懒得看那种太过繁复的打斗剧情或长篇回合制的交手场面,那看起来太蠢且自嗨。

    我喜欢‘高手过招,气机之争,只争一线,高下立分。’

    我也喜欢在细微处,比如说的话里、动作中表现出一个人物的性格特点,每个出现的人,总会有他存在的道理。

    就像多疑的陆景。

    而这种已经有了突出点的人,在别的地方就会显得弱一些,比如习惯了勾心斗角,那武功就落了下乘。

    等等。

    说的废话有些多...

    其实还是想,让大家支持一下,点个订阅,投个票票,场面一下。

    支棱起来!

    提前感谢看到这的各位,爱你们~

70.昨夜的星辰今早的风

    两人还不算知根知底,楚云清当然不会让艾小舟看什么宝贝。

    况且,青璇小斧是自己的杀手锏,示之必然要夺人性命,怎能轻易给人看?

    而看见楚云清一副明显拒绝的模样,艾小舟不由撇嘴,说他小气。

    “想不到你这宝贝这么厉害。”她啧啧有声,“我方才还以为,你得费好大功夫,才能破开他这阵纹呢。”

    楚云清一笑,“既然有便宜手段,我肯定不会自寻烦恼,浪费时间。”

    “这种的阵纹可是不多见。”艾小舟道:“如果你能参详一阵,就算找不到它的规律弱点,也大有裨益。”

    楚云清摇头,“或许吧,但我更喜欢直来直去。”

    艾小舟不由感慨,“真莽啊。”

    她先前故意隐藏武功,就是为了看楚云清有何手段来对付阵纹。

    这种将阵法浓缩,或增益或用于杀伐攻防的神秘手段,绝不吝于寻常的玄术神通。

    依她所想,便是楚云清真气强横,要想强行破开也不容易。

    而看他对阵纹一窍不通的样子,多半会使出浑身解数,届时,自己当然可以将他观察得明明白白。

    只是没想到,这家伙选择直接来硬的。

    楚云清走到谢玉尧的尸体旁,蹲下拎开他的袖口,只见纹绣的金线暗淡不说,有的还都崩开了,而在袖里,也的确缝制包裹着一枚玉石,那些金线便是从玉石四周扩散纹绣的。

    “这是什么?”他手指捏出这如翡翠般的玉石,一边举着看,一边问道。

    艾小舟瞄了眼,道:“玉石。”

    楚云清忍不住看过去,“我知道是玉石。”

    “那你还问?”艾小舟不耐。

    楚云清一噎,“我是问,这是什么玉石,比如翡翠?”

    “不清楚。”艾小舟摇头道:“我们都叫它玉石,是研究阵纹的那些方士用的,并不多见。”

    “不多见。”楚云清点点头,把两枚玉石都收了,“应该很值钱吧?”

    看见他的举动,艾小舟忍不住嘲讽道:“你都当上帮主了,还很缺钱?”

    “帮里的钱可不是我的。”楚云清道:“我自己,现在的确很穷。”

    见他如此坦然,艾小舟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以往在京城时,可没有人会承认自己穷,哪怕他真的很穷,也总会死要面子,好似说实话是对自己的一种折辱一样。

    其实,别人只会觉得可笑。

    楚云清拍拍手,打算走。

    “你不收拾现场?”艾小舟问道。

    楚云清一愣,“什么收拾现场?”

    艾小舟摇摇头,无语道:“亏你还是帮派出身,打杀了人之后不收拾现场,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是你干的,要让人找你麻烦么。”

    楚云清张了张嘴,一想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可以前,自己还真没处理过什么现场。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过这点呢?

    艾小舟不愧是锦衣卫,很快就将现场伪装成‘深夜劫道谋财害命’的样子。

    她一边用刀在谢玉尧三人身上做着伤势,一边还不忘给楚云清说教。

    比如‘不处理现场会留下自己的痕迹,尤其是所学武功,不过你这野路子也没什么好暴露的,就是有可能会被人从谢玉尧的尸体上看出你的武功,要是碰上高手,甚至能猜测出你用的杀人手段。’

    又比如‘随意暴露武功给陌生人可是大忌,尤其是自身杀手锏,在杀人之后,别的不处理,这一点肯定是要先处理好的,否则被人摸透了,如果自身没有其他手段,很可能就活到头了。’

    再比如‘一旦杀手锏被人所知,要么就再悟出或觅得另一道杀手锏,要么就杀人灭口。’

    听她一通所说之后,楚云清大觉很有道理,忍不住看她,“你现在知道了我的杀手锏,而我悟性又差,是不是得杀人灭口?”

    艾小舟白他一眼,没说话,拍拍手走了。

    楚云清耸了耸肩,自讨没趣。

    两人心照不宣地选择了不同的方向离开。

    天上乌云散去,月亮又出来了。

    ……

    在楚云清和艾小舟合谋做好大事的时候,太渊州府衙的地牢里,也有人在行动着。

    陈五因答应了安清和的条件,所以换了牢房,如今就跟寻常犯人同一层,不过还是享受单间的待遇。

    而他陈五可是太渊州道上的体面人,在这牢房里的人,一见是他,就算第一眼认不出来,第二眼也总能认出来。

    是以,一众巴结当然少不了,都想跟他攀上关系。

    尤其是听说,陈五明天就要出去以后,这牢房里的声音就没断过--无不在祈求陈五,将来别忘了自己,只要拉自己出去,日后一定当牛做马报答等等。

    陈五也都应下,面上和善,心中不屑,一帮泥腿子废物,也配跟他称兄道弟?

    即便是深夜,一众犯人还因‘结识’了陈五而在吹嘘自己往日的风范,就想在五爷面前留个眼缘,让他记住自己。

    这时,牢房尽头传来敲打铁栅栏的声音,接着是牢头不耐骂道,“特娘的大半夜不睡觉,想死啊?”

    而有的犯人仗着陈五撑腰,当即就忍不了了,“你这狗东西再骂一句试试,信不信爷拔了你的舌头?”

    牢头那边安静了一会儿,这边一众犯人顿时吆喝起来,那先前开口的犯人就像打了胜仗一样,很有光彩地撩了撩油腻成缕的头发,挺胸抬头,偷眼瞧着陈五那边。

    而陈五也很配合地笑了笑。

    下一刻,牢房尽头那边的铁栅栏哗啦一声响,然后是有人摘了锁链,接着是朝这边而来的脚步声。

    几个狱卒手按腰刀,神情不善,一众犯人气焰皆是一滞。

    “乱叫什么?”领头的狱卒喝道。

    这人虽然是个青年,可眼神却是凶狠,这些犯人竟一时都被震慑,不敢说话。

    陈五瞧了眼,舒展了舒展胳膊,说了句,“饿了,我要吃宵夜。”

    他本就是目无王法的不良人,哪见得别人在眼前抖威风?

    尤其是现在投了官府,官道上有安清和等人罩着,等天亮后便要出去再叱咤风云,是以这态度更是嚣张。

    众犯人见五爷这么霸道,皆是拍着牢门要吃宵夜。

    这些狱卒都知道陈五是什么人,此时听见他发话,先前的凶狠就都熄了下去。

    那领头的狱卒好像很憋屈似的咬了咬牙,留下句‘等着’就匆匆走了。

    背后,那些犯人自是奚笑不已,不断恭维着陈五。

    陈五自是冷哼一声,心里受用,面上却做出一副‘小事一桩’的样子。

    不多会儿,宵夜来了,陈五是胡饼、羊腿还有汤,至于其他犯人,最不济也有包子吃。

    “就这?”有犯人不满道。

    那狱卒冷冷道:“半夜就这些,爱吃不吃。”

    说完便走了。

    这时候没人顾得上拍陈五马屁了,皆是狼吞虎咽地吃肉包--这些犯人平时,吃的可都是窝头咸菜之类的,哪见过什么荤腥?

    陈五喝了口鸡汤,咂咂嘴,真鲜啊。

    牢房尽头,狱卒打扮的乐文治透过铁栅栏,目光冰冷地看着陈五,半晌方才离去。

    ……

    次日,早早就等在府衙大牢门前的王元植等人,没有接到陈五,或者说,没有接到站着出来的陈五。

    陈五死了,仵作说是中毒而死,而据牢房里的犯人说,昨晚上陈五吃了一顿宵夜,但仵作并未验出是什么毒。

    而嫌疑最大的,自然是昨夜值守的狱卒,调查中发现,其中少了一人,且那人还是个生面孔,竟无人认得他,只记得他有牢里的腰牌。

    找不到凶手,也看不出是什么毒,案子也就这样搁置了下来。

    毕竟,现在整个太渊州官府上下,都在焦头烂额着一件事--知府谢玉尧于昨夜横死街头。

    所以,任凭王元植等人如何走动,衙门里的人也根本顾不上他们。

    一州父母官被人杀了,这简直就是太渊州的天塌了,此事自然有公门传递京城,而府衙等一众人要做的,就是在京城那边的人来之前,将案子查明。

    而事实上,六扇门的众捕头从现场来看,案件很是明朗,便是知府谢玉尧运气不好,半路遇上了劫道的亡命徒,被人害了性命。

    至于他为何深夜出行,便是另一桩案子了--谢玉尧之子谢宽,昨夜在淮水画舫被人打死了。

    这件事已经从其府上,及淮水画舫那边得到了证实。

    不免有人感慨这真是多事之秋,仅仅数日,太渊州官道和江湖道上的巨擘便接连横死。尤其是这一次,不仅杀了谢玉尧,还给他绝了后,着实歹毒。

    因为很多人都清楚谢玉尧的死,没有目前看起来的这么简单,跟在他身旁的车夫二人,都是太渊州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能杀了他们的,肯定不是等闲之辈。

    有人猜测,会不会牵扯到神秘的宗门。

    但这种事,官府自然不会宣扬出去。

    ……

    渊行帮这边当然也得到了消息,不少人都看到了王元植等人阴沉的脸色,从其中更是品出了不安的情绪。

    而与官府那边的人不同,渊行帮的帮众弟兄们,想到的是昨天道上传出来的有关‘陈五勾结官府,暗害自家兄弟’的消息。

    如今细想陈五之死,也真隐隐是有种兔死狗烹,被人利用完灭口的感觉。

    此刻,总堂口的大阁楼上,楚云清站在窗边,看着王元植等人狼狈的样子。

    他手旁的茶盏还在冒着热气,在这个清晨散发着袅袅的茶香。

    身后,柯放敬畏地看着眼前之人的背影,在得到陈五被毒死狱中的消息后,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楚云清。

    脑海中不断回想的,是对方在昨日露出的那个笑容,如今细想是如此的诡异。

    而一想到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堂堂知府谢玉尧也死了,柯放更是不寒而栗。

    他想的,是如果这些事情都是对方做的,那又是如何做到的?

    杀了谢宽,引出了谢玉尧,继而半路伏杀,哪来的时间再去大牢杀陈五?

    柯放一个激灵,冒出一个念头:楚云清还有帮手,手段很厉害的帮手!

    绝不能招惹此人,他此刻无比坚定。

    楚云清喝了口茶,看着神情不定的柯放,有些疑惑。

    “你在想什么?”他问道。

    “想你。”柯放脱口而出。

    楚云清愣了愣。

    柯放黑脸一红,干咳一声,问道:“昨晚之事,帮主可曾听说了?”

    楚云清点头。

    “帮主怎么看?”柯放小心道。

    “好事啊。”楚云清道:“这样官府那边有了事做,就没工夫管咱们了。”

    话虽如此,他其实并未想通,谢宽是如何死的?

    艾小舟已与自己明言,只安排人去杀了陈五,那显然杀谢宽的就不是她的人,否则以她的性子,肯定是要跟自己显摆的。

    不过,这终究是好事,而且艾小舟还放出了对庸王府不利的谣言,现在庸王府那边已经因此被人怀疑上了。

    柯放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但他在触及到眼前这人的眼神后,心中便是一凛,自己还不是对方心腹,这等事,当然不能与自己明言,而自己更不能多问。

    是以,他连忙低头,抱拳道:“那接下来,帮主有何吩咐?”

    楚云清想了想,道:“陈五虽然死了,尸体还在义庄,他是渊行帮的人,该是请回尸体来才是。”

    他还是想亲眼确定一下,陈五是不是真的死了。

    而听在柯放耳里,便是这人当真狠辣,竟连陈五尸体都不放过。

    “是,我这就亲自跑一趟。”柯放道。

    楚云清点头,“下去的时候,让王元植上来趟。”

    柯放应声退下。

    不多会儿,神情还有些阴郁恍惚的王元植来了。

    他在听说楚云清要见他的时候,下意识就想到了陈五的死,但马上便摇摇头,觉得自己真是多想了,就算楚云清有些勇武,难不成还能去府衙大牢里杀人?

    凭他楚云清,哪来的这个手段。

    但当王元植登楼,站到了楚云清的对面,看着此刻侧对着晨光的身影,没来由地,先前那想起来荒唐的猜测,如今竟是十分肯定。

    就是眼前这人,暗杀了陈五!

    楚云清看过去,面带微笑,“来了?坐。”

    王元植闻言,只觉得从窗外刮来清晨的风太冷,让他感到一阵寒意。

    他站在楼梯处,一时竟是颤栗。

71.庸王府

    “王香主?”楚云清唤了声。

    王元植‘啊’了声,方才回神,“你...帮主唤我,所为何事?”

    楚云清道:“我想问问南市的生意。”

    听到这个,王元植顿时警惕起来。

    这是他现在最敏感也是最怕的,陈五已经死了,南市的生意就成了一块肥肉,不只是渊行帮里的人,便是其他帮派的人,都想来分一杯羹。

    而此时,他毫不怀疑,眼前之人也是这么想的。

    是以,王元植开口道:“南市的生意很多,帮主指的什么?”

    楚云清道:“逍遥散。”

    王元植眉头一皱,认真打量着楚云清,“楚帮主刚上任,虽然年轻,这胃口可不小。”

    楚云清笑道:“南市生意,以赌场和马市为主,但要说暴利,还得是逍遥散。”

    “但这恐怕,你吃不下。”王元植道:“逍遥散的生意,从来都是陈五把持,只有他手里有这根线。”

    在经过陈五刚死的惊慌之后,他此时嘴里,已经没有对这人的丝毫尊敬了,哪怕自己曾经还是对方的心腹。

    “放眼太渊州,所有逍遥散的买家,只认他一个,而神秘的卖家,也只认他一个。”王元植道:“现在他死了,货源,很可能会换一个人。”

    楚云清道:“那王香主能帮忙引荐一下么?”

    王元植摇头,“逍遥散的买卖,从来只有陈五自己经手。”

    “可你是他的心腹。”楚云清道。

    “恕王某爱莫能助。”王元植还是摇头。

    楚云清沉默片刻,道:“南市的其他生意,总得需要人接上去的。”

    王元植笑了笑,“这是自然,底下的兄弟们,也都是这么认为的。”

    他这话里,有着明显的针锋相对,还有自信。

    楚云清听出来,对方这是觉得,就算没有自己或总堂的决定和任命,南市的生意,最终也还是对方说了算。

    “王香主的话,从来都说得这么满么?”他意味深长道。

    王元植道:“恕我直言,楚帮主以前跟着晏堂主,经历的都是些小打小闹,赌场跟马市的买卖可不比其他,银钱巨万,动辄就是要死人的。”

    楚云清没说话。

    王元植又道:“更别说逍遥散了,这东西,可不是谁都能碰的。没有允许,谁伸手,就会被剁掉爪子。”

    楚云清问道:“那陈五之后,谁有资格伸手呢?”

    王元植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楚云清摇摇头,神情之中有些可惜。

    王元植疑惑道:“楚帮主还想说什么?”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楚云清叹了口气。

    听着他这话,王元植心头忽地一跳,想起了此前的怀疑,尤其是陈五横死狱中后,自己那匪夷所思的猜测。

    如今想来,更是让他细思极恐。

    但是,这也可能是自己在吓自己,王元植想着,楚云清,毕竟是草莽出身,不会有如此的心计。

    当下,他抱了抱拳,道:“多谢楚帮主错爱了,若是无事,王某就先告辞了。”

    楚云清点点头,“遗憾王香主对我,还是一无所知啊。”

    王元植没接话,匆匆走了。

    楚云清看着他走下楼梯,转身,把茶盏里已经凉了的茶泼出了窗外。

    他不是好杀之人,至今所杀的,也都是因为对方于他不仁,他方才行杀人之举,这是他的道理,一报还一报。

    但有些时候,确实在道理讲不通的时候,杀人是最简洁的方法。

    不过,他还是觉得,如果能争取一下的话,还是不要让渊行帮少一个香主为好。毕竟在这个节骨眼上,很可能会被怀疑。

    ……

    王元植是陈五的心腹,所谓心腹,便是极受信任的手下。

    逍遥散不是一般的生意,尤其供货源头是庸王府,涉及至此,知道的人当然是越少越好。

    不过,陈五毕竟只是一个人,他有武力,也有些头脑,不过为人高调张扬,虽然这正是庸王府看中他便于掌控的原因,可还是需要有个聪明的人帮他,王元植就是这么一个人。

    或者说,是庸王府派去,负责监视陈五的人。

    现在,陈五死了,而逍遥散的生意不能停下,庸王府也不能出面,所以就要物色新的代理人。

    王元植深知这一点,所以想要争取一下,他从前是庸王府的人,但现在,他是渊行帮的香主,跟着陈五的这几年,他已经对所有生意的流程和买卖都了然于胸,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替代对方。

    现在,就是一个机会,一个摆脱庸王府主仆关系,成为如陈五那般合作或者是从属关系的机会。

    人都是要往高处走的,谁也不想一辈子当一个无足轻重的卒子,当有一个可以改变自身命运或者能朝前迈出一步的机会出现时,就要牢牢抓住。

    王元植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他此时就来了庸王府,在大堂,面见了曾经的主人庸王周顒,然后颤抖着、小心而委婉地阐述了当前的局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继而,是忐忑地等待着堂上那人的决断。

    堂首那人年纪面相儒雅,看起来四十多岁,他是王爷,穿着却是寻常绸衫,显得朴素,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教书先生。

    堂中,左手位坐着一个清隽的中年人,与周顒年纪相仿,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只是他的右臂处却是空空荡荡,袖子垂落在侧,竟是个独臂之人。

    他名为公孙辙,是周顒的心腹幕僚,也是首席谋士,在看着堂下跪着的王元植时,眼底只有不屑和嘲讽。

    对面,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男的有些文弱,却极为俊秀,自是小公爷周芳,此时却隐带愁容。

    女的年纪要更小一些,看着也就十五六岁,瘦瘦的,清秀白净,她是郡主周敏。

    此时,周顒抿了口茶,一旁,公孙辙看向王元植,适时开口。

    “你是说,陆景、陈五等人,是那楚云清所杀?”

    “这也只是小人猜测。”王元植的话也不敢说得太满。

    “你是庸王府的人,应该知道,我们只看结果。”公孙辙道。

    王元植心底自有不服,不过如今一跪在这,就让他想起了从前,心头的抗争和倔强,竟是丝毫提不起来。

    “陈五死了,逍遥散的生意,的确需要有人扛起来。”公孙辙看向堂首。

    周顒放下茶盏,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王元植心底一喜,可当抬头看到堂首那人神情后,浑身忽地一冷。

    这种神情,他以往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每当对方要一个人死的时候,总会流露出这般的神情。

    所以,他连忙磕头,但这头,他没有磕下去,有一股莫名的劲气拽住了他的脖颈。

    公孙辙的左手微抬,五指虚握,冷冷道:“蝼蚁一般的东西,也敢起不该有的心思!”

    王元植脸色涨红,双手抓向脖颈,拼命挣扎着,充血的眼中,满是求饶之意。

    但公孙辙的手掌仍是在慢慢握紧,最终合在了一处。

    王元植瞪着不甘的双眼,没了气息。

    门外,有下人连忙进来打扫干净。

    公孙辙看向堂首,“王爷,那楚云清背后,确实另有人存在。”

    周顒点头,“说下去。”

    公孙辙道:“虽然现在还不清楚他跟官府到底有什么关系,不过从目前的调查来看,衙门里找不到有关其父母亲朋的丝毫线索,显然是有人动过手脚,而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不多,且都绕不开一个人。”

    周顒道:“谢玉尧。”

    公孙辙点头,“没错。”

    说到这,周顒不由看了眼坐立不安的周芳,后者刚要开口,便被狠狠瞪了一眼。

    公孙辙继续道:“不过楚云清加入渊行帮之后的经历却很明朗,此人好勇斗狠,辗转市井,因救过晏红染,在后者当上堂主之后,备受信任,成为心腹。

    成为香主后,便有所收敛,当然,他的对手,也只是一些市井的泼皮无赖或帮派混子,算不上江湖人。

    本来这么一个人,就该如此碌碌,或死于帮派械斗,或因晏红染失势而边缘化,但不久前小酒馆一事,似乎成了转变的开始。

    陈文静,安清和的师妹;李鹰,六扇门的追风密探。府衙卷宗里,前者以经营酒馆,伺机探听有关渊行帮机密;后者卧底渊行帮,以图上位。

    这两人,都因晏红染在府衙经历库安插的人泄露身份被杀,卷宗里说,动手的人正是楚云清。而且,据说陈文静与楚云清之间,还有暧昧关系。

    其后,楚云清变得沉默寡言,而推断,安清和就是在这时候找上的楚云清,共同报复晏红染。

    其具体谋划,便是以逍遥散拉府衙捕头梁元佐下水,继而以与陈五有仇的赌徒白九为饵,于赌坊生事,引陈五露面,后梁元佐死,安清和以指使杀人的罪名将陈五下狱。

    接着,陈五不堪受刑,跟安清和合作,透露晏红染所学武功,安清和遂带应天枭等人行暗杀之举。”

    公孙辙不是个讲故事的好手,他只是将这段时间以来所调查的东西说了出来。

    而在他口渴喝茶的时候,周顒在沉思,周芳显得不耐,周敏却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先生,继续说啊。”她忍不住催促道。

    “胡闹。”周顒呵斥一声,不过语气中并无责怪。

    公孙辙笑了笑,道:“郡主还想听什么?”

    “那楚云清真舍得报复晏红染吗?”周敏蹙眉道:“我也听说过晏红染,外界都传他俩相处六年,关系不清不楚。”

    公孙辙摇摇头,“可能只是无聊之人凭空猜测罢了。”

    “那后来呢?”周敏问道。

    公孙辙沉吟片刻,道:“以上所说,都是调查后得出的结论,但也因此,尚存疑惑。”

    他说,“如果说安清和的死,还能推给下落不明的晏红染寻仇的话,那陆景、穆春生两人是被谁所杀?陈五又是被谁毒死狱中?谢玉尧堂堂知府,身旁随从更是高手,谁能杀了他?”

    周敏托着下巴,冥思苦想。

    周顒道:“先生有何猜测?”

    公孙辙道:“仵作那边说,安清和身上只有一处伤,与六扇门那夜死去的应天枭伤势相同,都是被利器斩断心脉而死,但不同的地方,是安清和伤处焦糊。

    所以,杀死他们的就算不是同一个人,那也必定出自同门。而且,我去看过他们二人的尸体,只有神兵才能造成那般伤势。”

    “神兵!”周敏轻呼一声。

    “陆景是被人一刀封喉,穆春生则是被人扎破心肺。六扇门那边调查的线索,是有人曾以安清和的名义见过这两人,他们随之离开后便被杀。”

    公孙辙道:“如此一来,整件事似乎就能串联起来:安清和想铲除或是插手渊行帮,甚至早就有了详细的计划,只不过在最后关头被人所害,当然,也可能是灭口。”

    “谢玉尧?”周顒道。

    公孙辙点头,“只有得到谢玉尧的首肯,安清和才敢也才能做出这么多事,还能将众人瞒过。”

    周顒呼出口气,“若真是如此的话,谢玉尧倒是个有魄力的人。”

    “可是,他还是死了。”公孙辙道:“在两大高手的保护之下,还是死于乱刀之下。”

    “渊行帮的报复?”周顒问道。

    公孙辙摇摇头,“目前还不清楚,不过六扇门那边怀疑,现场可能被人故意破坏过。因为谢玉尧身上的伤未免刻意,既然能杀死两大高手,就没必要再以乱刀坏其尸身,这倒像是在遮掩真正的杀人手法。”

    “那先生怎么看?”周顒问道。

    公孙辙有些遗憾,“所有的尸体,我所见之前,都已经有仵作检验过了,就算存在什么痕迹,也无法查明了。”

    周顒也是一笑,不过并不在意。

    太渊州死多少人,他都不关心,他所关心的,只有自身的利益,跟自己不对脾气的谢玉尧死了,这更好,如此说不定下一个知府,能对自己的脾气。

    “那先生之前说,楚云清背后还有人是怎么回事?”

    一旁,周敏好奇道:“这些事,跟他有什么关系吗?”

72.宗门

    “这些事情不是他能办到的,楚云清能做的,在晏红染死的那夜就到此为止了。”

    公孙辙说道:“我所说的,是他能当上帮主。”

    周敏一副好奇的样子。

    而周顒则是想到了什么。

    “据说,楚云清在当帮主之前,跟柯放有过一番比试。”公孙辙开口道:“柯放号称‘太渊州横练第一’,楚云清年纪轻轻,又一直居于太渊城,哪能有什么机缘?

    而他习武不过几年,就算天赋不错,与柯放之间,也还有二三十年的差距。但柯放却能放弃帮主之位,转而支持此人,这其中,要说暗中没人帮楚云清,显然是不可能的。”

    周敏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周顒则是微微一笑,“所以,先生的意思,是将逍遥散的生意,给他做?”

    公孙辙同样一笑,“或者说,是给他背后的人去做。这楚云清与陈五都是草莽之辈,但更年轻,武功和野心尚且不足,更好掌控。如今他又成了渊行帮的帮主,生意会更容易做。”

    “那他背后之人?”周顒有些担心。

    公孙辙并不在乎,“如果是真正的高手,绝不会因世俗之物所累。”

    这句话,已然是排除了宗门插手的可能性,毕竟,他们庸王府逍遥散的产业虽是隐秘,可在太渊州里,总是有瞒不过的人。

    而就算宗门规矩森严,如果他们想要插手的话,也不会等到今日。

    “应该是某个武功高强的游侠,或是静极思动的名宿之流吧。”公孙辙道:“反正只是换一个代理人,如此也算是咱们的示好,如果他懂规矩那自是皆大欢喜,如果贪心,那就该死!”

    周顒便听之。

    至于谢玉尧或是安清和等人的死,为什么死,那就不是他们需要考虑的了。

    因为太渊州每年都会有人死,无非便是地位高低而已,再者,跟江湖掺和上,也早该想到今日,死有余辜。

    公孙辙方才说那么多,只是将庸王府所调查出的事情阐明,让周顒觉得事态明朗而已,这是他身为幕僚应该做的。

    当然,这种故事,也是周敏最喜欢听的,也是为了帮周芳。

    “谢玉尧已经死了,谢宽的事,你就不必放在心上了。”周顒看了眼自己的儿子,说道:“衙门那边已经打过招呼,画舫的生意照旧。”

    周芳这才松了口气,他就怕日后淮水画舫不是自己的,而府衙那边还会因谢宽的死而牵连问罪。

    他感激地看了对面的公孙辙一眼。

    “不过你最近也消停些,六扇门在查谢玉尧的案子,京城那边也会派人过来。”周顒道:“我可不想让人觉得,是你杀了谢宽,然后我为了给你擦屁股,直接买凶杀了谢玉尧!”

    如今,太渊城内已经有如此流言。

    公孙辙一听,连忙道:“王爷请放心,在下一定会查出散布流言之人!”

    周顒摆了摆手,“一切就都由先生安排吧。”

    公孙辙便退了出去,周芳也很快离开。

    堂中,只有在吃蜜饯的周敏,一副思忖着什么的样子。

    周顒脸上的冷淡化去,转而是疼惜,“敏敏,你这一去两年,怎么连个音信儿都没有。你知道我跟你娘有多担心吗?”

    周敏闻言回神,哼了声,“那我怎么没听说有王府的人去看我?”

    周顒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那毕竟是神武派啊。”

    太渊州有四大宗门,神武派便是其一,两年前,周顒花费白银十万,才托人将周敏送进去,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他只是个被赶出京城的王爷。

    周敏见此,抿了抿嘴,“女儿如今拜了师傅,也算是学了些本领。”

    周顒摇头,“只要你做自己开心的事情便好。”

    周敏轻笑道:“有一件事,父亲听了也一定会开心。”

    周顒便露出倾听状,其实心里倒不觉得如何。

    女儿一直待在神武派,要说让自己开心的事情,难不成是神武派要把那十万两银子给自己送回来?

    周敏道:“过几日,四大宗门的人会来太渊城,我想父亲可以一尽地主之谊。”

    她知道自家的处境,在外人眼里,他们就是被赶出京城的,所以想让父亲跟四大宗门的人示好,说不定能攀上关系。

    她在神武派待了两年,深知这些宗门的力量。

    但周顒想的却不是这个,他此刻心里想的,是这些人真是贪得无厌,这回是并肩子来掏自己的银子来了。

    “父亲?”周敏见他脸色阴晴不定,有些疑惑。

    周顒咳嗽一声,道:“四大宗门?他们平时都不下山,轻易不人前显圣,这次为何要来太渊城?”

    “不知道,这是一位师兄悄悄于我说的。”说到这,周敏的脸色竟是羞怯似的红了下,“他说,想让父亲提前做好准备。”

    周顒心中大为恼火,做准备,这是明着让自己准备好银子?

    “那什么师兄,跟你是何关系?”他问道。

    周敏顿时有些不乐意。

    周顒见此,便道:“好好好,我一定会让四大宗门的人满意。”

    看着周敏喜形于色的样子,周顒心中不由叹气,对将其送进宗门,有些后悔了。

    ……

    傍晚的时候,楚云清从柯放嘴里听说了王元植身死的消息。

    夕阳透进窗格,在地上洒落金色的余晖。

    柯放站在一旁,显得拘谨而恭敬,他偶尔会抬头看一眼对面的人,对其狠辣手段暗暗感慨。

    他见过了陈五的尸体,原本粗壮的汉子,身上满是严刑拷打后的伤痕,如今更是被人毒死,孤零零地躺在冰凉的木板上。

    埋人时,饶是柯放之前与陈五不对付,亦难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而如今,王元植也死了。

    柯放下意识也是极为肯定的怀疑,就是楚云清派人动的手。

    他想的,肯定是清晨时,对方跟王元植没谈拢,所以直接痛下杀手,铲除异己。

    真是心狠手辣啊。柯放觉得这样,不太道义。

    “你在想什么?”楚云清问道。

    柯放这回学乖了,知道说话前要先过一下脑子,“在想王元植是怎么死的。”

    “是啊,他是怎么死的呢?”楚云清也是疑惑。

    “装,还装,人分明就是你杀的。”柯放看他一眼,不由暗道此人隐忍,竟比那些戏楼里的角儿还会演。

73.喝茶

    王元植在这个时候死,楚云清是有些郁闷的。

    他是想杀此人,可心里还是存在犹豫,究竟是哪个混蛋听到了自己的心声,替自己动了手?

    难道是艾小舟?

    应该不是,她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楚云清不免摇头,现在,恐怕渊行帮内已经有不少人,在怀疑王元植的死跟自己有关了。

    比如眼前这个低眉顺眼的柯放。

    “王元植不是我杀的。”楚云清直接道。

    柯放连忙点头,“那肯定不是,帮主义薄云天,怎会害自家弟兄?”

    楚云清认真道:“人真不是我杀的。”

    柯放同样认真,“对,帮主一整天都在总堂,肯定不会杀人。”

    楚云清捂了捂头,继而摆摆手,“算了,随你怎么想吧。”

    柯放笑了笑,一副我都懂的样子。

    “南市的赌坊和马市那边,怎么样?”楚云清问起正事。

    “现在都知道陈五死了,王元植也死了,赌坊那边,说实话有些乱。除了几个香主在争生意之外,还有其他帮派的人在试探。”柯放道。

    太渊城里,除了渊行帮之外,还有丐帮、金钱帮、黑虎帮等几个小帮派,当然丐帮肯定不会去争什么产业的。

    “伸手的是谁?”楚云清问道。

    又要杀人了!柯放心神一凛,“黑虎帮的沙胖子。”

    楚云清点点头,“请他来一趟,就说我约他喝茶。”

    柯放连忙应了,然后去派人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匆匆上楼,脸色有些怪异。

    “帮主,庸王府差人来了,说要请您去燕来楼喝茶。”

    “庸王府?”楚云清剑眉一扬,下意识想到的,便是逍遥散。

    柯放也是疑惑,“帮主跟庸王府还有交情?”

    楚云清没说话,略微整了整衣衫,便下楼了。

    柯放摇摇头,觉得以前真是小瞧了这位帮主,从前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人脉这么广。

    ……

    燕来楼是一座茶楼,渊行帮的产业。

    以前归穆春来管,现在当然都是总堂调度,派人接手了。

    楚云清一来,那掌柜便迎了出来,点头哈腰,很是恭敬。

    没辙,别看渊行帮最近出了不少事情,接连有高层横死,但渊行帮扎根太渊州,底蕴雄厚,根深蒂固,就算是有高层博弈,它仍然是参天大树。

    死个把人,根本影响不到它的茁壮生长,尤其现在接手的楚云清并非毫无根基的新人,他有资历,有武功,更有人服他。

    所以,渊行帮还是从前的那个渊行帮,最多,就是这棵树旁,多了几点异声。

    但区区一个茶楼的掌柜,肯定是不敢造次的。

    楚云清点点头,径直上楼,在雅间里见到了庸王府的人。

    这也是公孙辙第一次见楚云清,本来,他是没必要亲自来的,就算事涉逍遥散,也另有主事安排。

    可后来按捺不住好奇,就想来看看这个渊行帮的新帮主是什么人物。

    待楚云清推门进来,公孙辙眼神便是一亮。

    他从对方身上,不仅看到了江湖草莽的豪气,对方只是站在那里,若将青衫换披挂,就活脱是一戏文中冲阵的将军。

    真是条好汉!

    楚云清却被这独臂的中年人看得有些不自在,心里不由恶意揣测,这人是否有龙阳之好。

    下一刻,公孙辙便起身,抬手虚引道:“楚帮主吧,请坐!”

    楚云清拉开椅子,撩衫,坦然坐下。

    这份从容气度,让公孙辙看了更为喜欢。

    “在下王府幕僚,复姓公孙,名辙。”他和善笑道:“早就听说过康乐坊的清儿哥,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楚云清也是微微一笑,不卑不亢道:“区区帮派粗人,当不得贵人如此夸赞。”

    他混迹市井,早练就了几分眼力,虽然眼前之人自称幕僚,但其气质却是养尊处优、久居上位,恐怕在庸王府里,也绝非寻常。

    公孙辙笑了笑。

    楚云清直接道:“不知公孙先生请我来,所为何事?”

    公孙辙没想到他这么直接,不过看其眼神,便知道这非故意,而是这人就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这倒与先前调查过的一样。

    他点点头,道:“那在下便直说了,陈五手上的逍遥散生意,该有人接。”

    说出这话的时候,他一直观察着对面之人的眼睛,而果然,其中并无丝毫意外之色。

    楚云清道:“那不知,公孙先生是什么意思呢?”

    “我们想让你来接手。”公孙辙道。

    楚云清此时并不意外。

    他在来时便想过了,要说庸王府此刻找自己有什么事,唯一有牵扯的,也就只有陈五手上的逍遥散生意了。

    只不过他没想到,对方竟会与他明言,而且还会让自己来接手。

    说心里话,他不想接,甚至是很厌恶,哪怕这会给自己带来巨额的利益。

    “清儿哥好像有些犹豫?”公孙辙问道:“为什么?”

    楚云清呼出口气,道:“的确,这很难令人拒绝,但我想不通,为何会选我,而不是柯放?”

    他是帮主,帮内帮外要处理的事务很多,像是具体的生意,肯定不能沉浸去做。但柯放就不一样了,就像当年的石崇山和陈五类似。

    公孙辙笑道:“柯放武功不错,但不够聪明,而且墙头草当久了,未免失胆。逍遥散事关重大,需要胆大心细的人来做。”

    楚云清说道:“我也不够聪明。”

    公孙辙听了半晌,已经看出他对逍遥散的态度并不热切,不由道:“你难道不知逍遥散意味着什么吗?”

    “家破人亡。”楚云清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公孙辙眉头一皱,“你该不会也想拿江湖上,那些自诩正道之人的话来说吧?”

    楚云清摇摇头,道:“逍遥散一本万利,能赚很多银子。”

    公孙辙疑惑道:“那你为何会拒绝?你现在还年轻,看出来也是想练武的,总不能挪用渊行帮的银子吧?”

    楚云清当然不会说自己有小辅助,是以只是道:“兹事体大,我需要好好想想。”

    公孙辙心里想的,是他想要跟背后的人商量此事。

    “想必,前辈他会同意的。”他说。

    前辈?楚云清一怔。

    公孙辙看着他‘因被自己道破秘密而惊讶’的眼神,微微一笑,很满意。

    楚云清却不知道这人说什么怪话,在笑什么,难道是觉得自己笑的很好看?

74.想要什么

    接下来,楚云清喝了茶就离开了。

    他没有立即答应下接手逍遥散的生意,不是不喜欢银子,也不是不知道接手逍遥散生意后能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利益,而只是单纯的,觉得良心上过不去。

    他虽然从卧底帮派,成了帮主,但还是有良心的。

    因为他曾身处公门,他曾见过因逍遥散而家破人亡的惨状,更因为他家里是四代公门良人出身,公义良知,他没办法抛弃。

    公孙辙却觉得,他是想去跟背后之人商议,而在权衡之后,他还是打消了派人去跟踪楚云清的打算。

    事实上,楚云清也的确是去找人商议了。

    他是找艾小舟,大白天,去了淮水画舫附近。

    他不知道艾小舟住在哪,从来都是对方来找自己,所以他只能在这附近闲逛。

    但很可惜,一无所获。

    有些纠结烦闷地,楚云清走到了城中河的河边,在青石板上坐下,看着太阳落下山去。

    就在他出神的时候,一条纸折的小船在眼前划过,是的,是在眼前,被葱白的手指捏着,在眼前一闪而过。

    楚云清连忙转头看去,艾小舟一身杏黄长裙,一手挽着头发,一手捏着纸船往水里放。

    “你是在找我?”她问道。

    楚云清点头。

    “什么事?”艾小舟看着水面上的小船随着流水远去,淡淡道。

    楚云清便将方才公孙辙找他的事情说了。

    艾小舟听后,有些扫兴,“就这?”

    楚云清一怔。

    “我还当是你发现了什么线索。”艾小舟对其毫无兴趣,洗洗手就起身,“走了。”

    “哎你等等。”楚云清连忙伸手去拉她。

    艾小舟看着被拉住的手腕,好看的眼睛眯了眯,作势就要挥拳打人。

    楚云清赶紧松手,也跟着站起来。

    “我想你帮我拿个主意。”他说。

    “拿什么主意?”艾小舟道:“听不听话?”

    “什么听话?”楚云清不解。

    “当然是听不听庸王府的话。”艾小舟道:“你接了生意,就顺从了那孙子,以后庸王府就能拿捏你。”

    “是公孙,不是孙子。”楚云清道:“有这么严重?”

    “你当逍遥散的生意,是什么人都能做的?”艾小舟哼了声,转而沉思道:“不过,他们为什么会选你?你这呆头愣脑的,就一傻大个儿。”

    楚云清没动怒,而是道:“他怀疑我背后有人。”

    接着,他警惕四顾,“糟了,可能有人跟踪我!”

    艾小舟白了他一眼,“后知后觉,我过来的时候都看了,没人。”

    楚云清松了口气,问道:“那我该不该听话?”

    “你心里怎么想的?”

    “当然是让他去球的。”

    “那就让他滚蛋。”艾小舟笑道。

    楚云清道:“这会不会太莽撞了?”

    “的确,不过你不就是这样的人嘛。”艾小舟看着他,意有所指道:“你该不会,真想一辈子待在这个小地方吧?”

    楚云清一愣。

    落日的光落在她的脸上,有种圣洁的凛然。

    “蜗角虚名,蝇头微利,算来著甚干忙。”艾小舟轻笑道:“世界大着呢,不喜欢的,说出来就好了。”

    楚云清大受鼓舞,只觉得心头都明朗起来,更是心生某种神往。

    “真的可以吗?”他问道。

    艾小舟哼了声,“可以个屁,你还真敢信。”

    楚云清一噎。

    “你要真让庸王府滚蛋,他们肯定不会放过你,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劳永逸。”艾小舟道。

    “那要怎么做?”楚云清问道。

    艾小舟道:“用你最擅长的方法解决。”

    她伸出手指,在楚云清胸前画了画圈。

    楚云清这一回竟没来得及阻拦。

    艾小舟的手指触碰到了一个硬物,秀眉不由一挑,用指尖戳了戳。

    楚云清连忙侧开身子。

    “周顒谋反的事情,应该是假的。”艾小舟说道:“下午的时候,镇抚司传来了消息,说到此为止。”

    楚云清惊讶道:“这就不查了?”

    “大人物的层面,谁说的清呢,或许京城那边另有周旋吧。”艾小舟看着他,道:“况且,你这家伙不也什么都没查出来么。”

    楚云清有些不好意思,的确,这段日子,倒是自己用她比较多。

    不过,他好似想到了什么,“那你?”

    “最近我就得回京城了。”艾小舟点头。

    楚云清抿了抿嘴,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心里出现了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就像是将要离别的愁绪,却不似寻常朋友那般的相送。

    艾小舟轻笑一声,“怎么,不舍得啊?”

    楚云清冷不防被呛得咳嗽。

    “趁着我还在,要杀人的话,可以喊我。”艾小舟道。

    楚云清脱口而出,“我还不知道你住哪呢。”

    艾小舟一笑,“我会找你。”

    “要不,你去我那吧。”楚云清觉得自己说的有些不清楚,连忙解释道:“有什么事的话,也方便,反正地方大,也不惹人注意。”

    艾小舟笑着摇摇头,转身便走了。

    “你也多想想,自己想要什么。”她最后道。

    我想要什么?楚云清眼神低了低,继而仰头,看着黑下来的天色,是啊,一直以来,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呢?

    恢复官身?

    出人头地?

    楚云清想到了曾经在衙门当差时的那种束缚感,又想到了在康乐坊时的生活,接着想到了当下,自己这两日一直在总堂口的那座阁楼里,就像是被囿困。

    这是自己想要的么?

    楚云清忽地笑了笑,大步离开了。

    ……

    黑虎帮是太渊城的老帮派了,不大,百十号人,平时就霸占码头,讨些生活。

    跟水打交道久了,难免就想上上岸。

    所以,黑虎帮的帮主沙通天就想趁着渊行帮这阵子出事,试探着插一手赌坊的生意,万一运气好能拿下一两个赌坊,那不就发了?

    但他运气着实不怎么好,渊行帮的新帮主直接请他来喝茶了,沙某人面子不小,直接劳烦了渊行帮百十号人亲自去码头请的他。

    此时,老槐街总堂口,阁楼内,往日里炸街跋扈、横行水道的沙老大,正躬着身子,乖乖等着。

    楚云清这刚回来,一眼就看到了楼梯边上,一个深秋时候还赤膊着身子,露着几簇黑胸毛,画龙刺虎的黑矮胖子,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撅着屁股站在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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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莽撞人介绍:
江湖之中,人若浮萍。庙堂太高,风雨飘零。一个无依无靠的卧底捕快,在【叮】的一声后,人生出现了转变。他行走在黑与白之间,他是笑看风云的江湖人,更是一个只认道理的莽夫。这是有关江湖道的故事。最后一个莽撞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最后一个莽撞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最后一个莽撞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