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九章找买主
“怎么样,味道如何?”方汝笑嘻嘻地看着小二吴双一脸满足地吞下一颗裹着晶莹的糖浆的山楂。
下意识地咽了咽嘴里的酸水儿,好奇地问道。
吴双眼睛一亮,用力地点点头,“好吃!”说着,又向下一颗“进攻。”
方汝笑着逗他,“才两个字儿呀?人家小山可是说了‘非常好吃’四个字呢!”
小山是客栈里另外一个小二,个子不高,虎头虎脑的,非常可爱。
“小山?”原来自己不是第一个吃这冰糖葫芦的店小二呀?!
吴双心里顿时不是滋味儿了,嘴里的东西也不是那么甜了。
方汝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
接着佯装生气地瞪大眼睛,不满地说道:“你摆出一副苦瓜脸做什么?不愿意吃便把东西放下,可没有人逼你!”
随即小声嘟囔着,“还是小山那小兄弟好,吃了冰糖葫芦后,不仅眉开眼笑的,还答应帮忙找买家儿,真是不错。”
“找买家儿,什么买家儿?”吴双嘴里嚼着东西,含糊不清地询问道。
他在这个客栈待得时间也不短了,认识的人可不比小山少。
可不能每次都让他抢了风头去。
“呀,被你听到啦?!”方汝诧异地瞪大眼睛。
这可是很秘密的事情,怎么就被听了去呢?那一脸懊恼的样子,要多夸张有多夸张。
木婉看着方汝那夸张的表情,差点儿没绷住,就笑出声儿来了。
只是在方汝横过来一眼时,又憋了回去,轻声打着圆场儿,“知道了,就知道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再者说了,我见吴双也是个机灵的,说不定会有些门路呢?”
伯乐呀!
吴双满脸感激地盯着木婉,您真是大好人呐!
“林公子,您真是太有眼光了!我吴双虽然不才,可在这滨州府城里,也是认识不少人的。
您有什么事儿,吩咐一声,我立马给您办得妥妥的。”
说着,晃动着手里的冰糖葫芦,“这个,不仅颜色鲜亮,卖相好。口感也特别正,酸里透着甜,甜里带着酸,真真是不错。
我长这么大就不知道,原来山楂不仅可以吃,还可以这样吃。林公子大才”
巴拉巴拉的,好话儿像是不要钱似的,一句一句地往外蹦。
“行了!”木婉摆手,轻声打断他的话,“我这个人比较务实。”
只要能将事情办好了就行,别扯那些没用的。
说话间,她将二两银子拍在桌子上。
吴双眼巴巴地瞅着,却是没有动,“不知道林公子什么要求。”
木婉淡淡地说道:“这冰糖葫芦是我闲来无事时,琢磨出来的一种小食。
味道如何,你也清楚。我没有时间过来滨州府开铺子,就想找一个合适的买家,将方子卖了。
你既然自称见多识广,那我也就不跟你客气了。这二两是定金。找到了合适的买主后,另外有二两的酬劳。”
妈呀,这二两银子都赶上他一个月的工钱了,不心动那是假的。
更何况,事成之后还有另外二两银子。
只是吴双反倒有些犹豫了。
“真的就这样简单?”他拧着眉头问道,怎么觉得那么不靠谱呢?
木婉好笑地看着他,“不然你以为有多复杂?”
吴双还想再说话,便听方汝不耐烦地说道:“你磨磨唧唧个什么劲儿呀?不会是大话说出去了,收不回来了吧?”
“说什么呢?”吴双不高兴了,“我只是”他迟疑地看向木婉。
方汝冷笑道:“你只是什么,还能骗了了你不成?”
吴双呵呵笑着,这可不好说。他在客栈里跑堂多年,什么样人没见过?
“嘿”方汝差点把鼻子气歪了。这臭小子真是滚刀肉,无赖得狠。
木婉冲他挑挑眉头,玩味地说道:“你不会是嫌弃给的银子少了吧?”
方汝抢先说道:“少什么少?他不过是搭条线而已,不操心,不费力,轻轻松松赚到银子,居然还嫌少?”
这胃口真是够大的。
“我看他就是一不小心把牛皮给吹破了,现在无法自圆其说了。”方汝撇撇嘴,对吴双那个样子很是看不上。
吴双也不管方汝的冷嘲热讽,只是盯着木婉看,“林公子当真是要将这个方子卖出去?”
木婉的目光在他的脸上扫了一圈儿,心里了然。
她笑着说道:“既然话已说出口,自然是要卖的。”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不会诓你说这方子是祖传的,可确实是我闲暇的时候琢磨出来的。
再者,若不是我们在这滨州城内真的是两眼一抹黑,也绝不会让别人介绍买家的。”
木婉语气和缓,态度真诚。
吴双心里倒是信了一半儿了。另一半儿还是存在着疑虑。
总觉得这两个人不是无缘无故地找上自己的。
方汝实在是看不下去去了,“就这么点破事儿,你有什么好犹豫的?”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呗!
真是够墨迹的!
木婉笑着说道:“没错,你其实无需纠结的。若是觉得这件事情不妥,你大可以转身离开,什么都不做的。
而且,这件事情,我也不打算瞒人的。”
说不定有人听到消息后,便自动上门找自己买方子了。
吴双扫一眼桌子上的二两银子,“那这是什么?”你为何又要出重金让人搭线呢?
“因为我着急!”木婉轻声说道,“我和你们接触的多,对你们两人多少也有些了解。
再者,你们的客栈就在这里,即便是所托非人,也有客栈来善后的。”
是啊,即便是发现这是一个骗局,可两个人就是住在这客栈里,他们又人生地不熟的,能把他这个土生土长的人如何?
越想越觉得可行。
可是,刚才闹了那样的一出,现在有些拉不下脸来。
眼睛一转,主意便来了,“林公子的好意,我明白了。只是无功不受禄,待我将事情全部办妥后,在过来拿您的赏银。”
“这家伙走的,那叫一个干脆呀!”方汝对着吴双的背影,撇撇嘴道。
第二六零章互掐
方汝好奇地探过头,“木婉,你说他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木婉拿起桌子上的银子,放在手里把玩着,“那倒是没有,只不过他为人敏锐,处事谨慎而已。”
方汝但是托腮,毫无形象地歪在椅子上,“一个店小二,居然有如此缜密的心思,还真是够邪性的。”
这有什么?
“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说店小二就一辈子就是店小二了?”说不定哪天就翻身做东家了呢?
方汝点头承认,“说的也是。”
第二天,小山便过来请木婉和方汝去前厅喝茶。
木婉和方汝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
方汝挑挑眉头:没有想到,这小山的动作还挺麻利的。
木婉抿嘴一笑:这有什么,财帛动人心嘛!
两人来到前面的大堂,便看到一个五十多岁,身穿绸缎地中年人坐在那里喝茶。
小山对着木婉二人一礼,“二位请!”
木婉看着垂头喝茶吃点心的人,和方汝对了一眼后,便抬走了过去。
谁知道,两人都已经到近前了,那个人还在继续拿着点心往嘴里吃。
那吃相还真是够一言难尽的。
木婉拧了拧眉头。
方汝的脸顿时沉了下来,抢先问小山道:“这就是你介绍的?”
就这吃相儿,跟没吃饱饭似的,会是有钱买方子的主儿?
小山,你莫不是想银子想疯了,什么阿猫阿狗的,都往我们这边带?
小山顿时有些脸红,低声唤道:“郑掌柜的,郑掌柜的”
那个人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小山,嘴角还挂着点心渣子,一说话,更是碎末满天飞,“怎么了,什么事?”
小山介绍道:“这两位便是我跟您介绍过的林公子和方公子。”
您别光顾着吃啊,说正事儿要紧!
那个郑掌柜的一脸茫然地看着小山,一抬手,将另外一半儿点心塞到了嘴里。
木婉笑了,“看来是我们过得不是时候,耽误您吃东西。”
“啊,是”话音刚落又后悔了,慌乱地摇头道,“不,不是的,那个”
“行了,我们坐那边,不打扰你了。”木婉在方汝发火之前,将人拉到了另外一张桌子旁。
“唉,林公子。”小山扫了桌子前那个人一眼,急忙跟了过去,“林公子,那个,那个,错了,错了。”
方汝拧着眉头,“知道错了就好!行了,我们这里没有你的事儿,你去别处忙吧。”
“不是”小山急赤白脸地解释道,“不是的我错了,是他错了。不,我的意思是说”
木婉也不想听他多说,“行了,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转头对方汝说道:“你想吃什么?”
方汝会意,“我们来壶普洱,再来盘蝴蝶酥,如何?”
木婉点头,“好啊,反正一会儿便到饭点儿了,先垫垫肚子。”
转头对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小山说道:“你可听到了?”
“听到了。”小山下意识地说道。
“既然这样,那就下去准备吧。”方汝摆手说道。
“是,二位客官请稍等。”习惯使然,小山下意识地答应道。
方汝斜了小山的背影,冲着木婉挑挑眉头,“他这是什么意思?”
说话间,下巴冲着那个所谓的郑掌柜的点了点。
木婉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八成是被人陷害了。”
“别人介绍了一个假掌柜的?”方汝的心里顿时燃起了浓浓的八卦烈火。
木婉随口说道:“谁知道呢?也许掌柜的是真的,后来被换成假的了。又或者算了,反正不关我们的事情。”
方汝却是非常感兴趣,“你说,是不是搞的鬼?”她的眼睛转了转,目光一直跟随着在那边忙活的吴双。
木婉点头,“嗯,有可能。”
方汝:“哎呦,想不到他年纪不大,心机可不小啊!”
木婉抿了一口茶,无奈地说道:“好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茶来了,喝茶吧。”也不一定说就是他干的。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说得清楚呢?
方汝却是兴奋地两眼放光,“木婉,难道你都不好奇吗?”
就为了一张方子,两人竟然相互掐了起来,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木婉:“财帛动人心嘛!”有什么好奇怪的。
抬手推了她一把,“行了,你别八卦别人的事情了,还是关心一下我们自己吧。”
“我们?”方汝怪异地看着她,我们有什么好担心的?
木婉冷哼一声,“就知道你没有深想。你想啊,为了一张方子,竟然出现了这样龌龊的事情。
怎么还是一脸懵懂的样子,今天出门没有带脑子啊?!”
“你才没有带脑子呢!”方汝反驳的。
得了,自己真是瞎操心了。
可木婉还是忍不住嘟囔道:“真是的,斗嘴的时候,你倒是反应的挺快的。”
方汝本想地扬起头,摆出一副特别傲娇的样子,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终还是放弃了。
吃过午饭后,两人回到院子里,睡了一会儿。
待醒来是,吴双便领了一个人过来。
此人中等个子,身材魁梧,穿了一声淡蓝色的单棉袍。
对着木婉和方汝所在的方向一礼,“在下冒昧相见,还请二位公子海涵。”
木婉抿了抿嘴唇,温声说道:“我确实是拜托吴双的,您能过来,是对我们的信任。”
“方公子,林公子,这位是吴掌柜。跟小的恰好是同姓。”吴双连忙见缝插针解释道。
“原来是吴掌柜的,幸会幸会!”木婉笑着抱拳行礼道,“里面请坐。”
吴掌柜的坐下来后,便开门见山地问道:“我听说林兄弟要买方子?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福气,和兄弟一起发财呢?”
木婉笑了,“吴掌柜客气了。我既然说要把方子卖了,断然没有后悔的道理。。”
“好,爽快!”吴掌柜的大笑一声,“那不知道林兄弟打算卖多少两?”
真是够直接的!
第二六一章谈价
方汝的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了。
这都是什么人呀,怎么都那么不靠谱呢?!
一个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另外却像是土财主一般。
难道说,是自己孤陋寡闻,滨州府城这边谈生意的方式就是这样的?
她抬眼扫了吴双一眼,见他目光闪烁,不敢与自己对视。心下顿时了然。
目光再次落在这位吴掌柜的身上,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同宗?
有意思了。
恐怕大堂里的那个郑掌柜的,也是小山的同宗吧?!
本以为,那孩子是中了别人的奸计,弄了那样一个不伦不类的人过来。
现在看来,恐怕是本色出演了。
说白了,这个人和先前大堂里的那个人一样,都不是什么正经八百的掌柜的。不过是临时拉过来充数的。
只不过,眼前的这个演的比前面那个要好一些。
或许,吴双也正是担心前面那一幕重现,才急着将人领到这边来的。
吴双低垂着头,避开方汝打量的目光。垂着两侧的双手紧握,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五百两!”木婉伸出一只手晃了晃,声音清脆地说道。
既然你这样直接,那我也爽快。
“什么?”吴掌柜的惊叫一声,差点将手里的茶水打翻了,“什么方子要五百两?”
木婉拧眉看着他,一脸疑惑地问道:“怎么,掌柜的在来之前没有打听清楚吗?”
连什么方子都不知道,就跑过来说要买,这也忒心大了吧?!
吴双担心坏事,在身后轻轻扯了扯吴掌柜的衣服,示意他冷静。
五百两啊,让他怎么冷静?!
吴掌柜的有心转过头跟他沟通一下,可吴双将他的衣服拽得死死的。
也只好作罢了。
灌了一杯茶水后,才压下心里的冲动。
故作镇静地说道:“方子是什么,我当然知道了,只是不明白,这方子怎么会这样精贵?”
就跟抢钱似的。
木婉笑了,慢条斯理地说道:“既然吴掌柜的知道是什么方子,自然应该清楚它的价值了。”
五百两,其实一点都不贵的。
吴掌柜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有心想要甩袖子走人,可吴双在背后拽得紧。
他只能坐在那里,一口一口地往肚子里灌茶。
吴双心下着急,可当着木婉和方汝的面儿,他又无法开口提醒。
只能悄悄地给吴掌柜的一些暗示。
以手做刀状,在他的身后比划着,示意他跟木婉砍价。
呃?
吴掌柜的感觉到了,可一时却没有领悟到是什么意思。
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又猛地灌了一口茶。
你是猪啊,怎么就那么不开窍儿呢?!
吴双心下急得不行,可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只能一下一下地“砍”着他。
眼看着一壶茶要见底了,方汝实在是忍不住了,“吴掌柜的很渴?”
这一杯一杯地灌,跟牛嚼牡丹似的。
“这茶很好喝。”吴掌柜的嘿嘿笑着。
方汝挑眉看着他,“不过是一些普通茶点而已,吴掌柜的你家大业大的”
怎么就跟没有喝过茶似的?
吴掌柜的老脸一红,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
吴双开口道:“其实,我三叔他”
方汝不满地横了他一眼,有你插话的份儿吗?
嘴角那一抹讥讽的笑容一闪即逝,既然要找人来冒充掌柜的,也该找一个差不多的呀?!
别是在大街上随便拉过来的吧!
吴双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被方汝淡淡地扫了一眼,只觉得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他不敢多说,可心里却不甘心。只是用眼睛向木婉所在的方向瞟去。
木婉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淡笑着看吴掌柜的一杯又一杯。
既然你们不急,我也不急。反正有大把的时间陪你们耗!
就在吴双不知道“砍”了多少刀以后,吴掌柜的终于领悟了。
他挥舞着蒲扇般的大手,声音粗犷地说道:“我说林公子啊,你这个价格也太不实在了。”
我可是诚心诚意地过来找你谈生意的。
“呼!”吴双暗自吐出一口气,这脑袋瓜子终于开窍了。
双腿一软,差点给他跪下了。
木婉点点头,十分肯定地说道:“这个我知道。”
吴掌柜的说的很直白,“可我怎么觉得,林公子你没有往成了的方面去谈呀!”
木婉好笑地看着他,“何以见得?”就因为要价太高了?
“难道不是吗?”吴掌柜的不满地说道,“那山楂是最不值钱的玩意儿,你干嘛要那么多银子?”
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嘛!
木婉笑了,“正因为山楂随处可见,也没有人将它当回事儿。才说明其成本有多低了。”
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你若是嫌贵也没有关系,要么不买,要么买这份便宜的。”
吴掌柜的惊诧地瞪大眼睛,“还有便宜的?”就说你没有诚意么!
木婉也不在乎他那吹胡子瞪眼的样子,笑着说道:“我这边有两套方案,第一,五百两的方子,只卖一家。
另外,五十两一份,共有十份。”
吴掌柜的有些为难地挠挠头,直觉告诉他,选五十两的,因为便宜。
可这件事情究竟如何,他做不了主。
“哎哟,茶水喝多了,对不住,对不住啊!”话音落下时,人已经到院门口了。
“唉,不是,三”叔字还没有说出来,那个吴掌柜的已经没有影儿了。
正说到关键时刻,怎么就跑了呢?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吴双微眯着眼睛,悔恨不已。
方汝挑了挑眉头,有些幸灾乐祸,“我怎么觉得,那的这位三叔是借着尿跑了呢?”
对上吴双那阴沉的脸,她佯装抱歉地拍了拍嘴唇,“哎呦,对不住,一时没有管住。”
吴双才不在乎她的道歉呢!
他将头转向木婉,“林公子,这事儿您看”
木婉当然是向着方汝喽,“我看表哥说得没错,吴掌柜的是真的没有想好。”
到底选哪一个?他定然是在心里反复的纠结着。
可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出来,便丢下烂摊子,跑了
第二六二章成交
方汝看着脚下未动的吴双,“你可是觉得你的那位三叔还会再回来?”
言外之意,你怎么还站在这里没有走啊?!
吴双不是没有听出方汝撵人的意思。
只是,他看得明白,机会稍纵即逝,如果他此时离开了,恐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抿了抿嘴唇说道:“我觉得,我三叔会选第一种,五百两的那个方案。”
“你怎么知道?”方汝继续逗他。
话既然已经开口了,后面的话就不难了。
他索性坐到了吴掌柜的刚才坐的位置上,笑着说道:“方公子何必这样问呢?
以两位的火眼金睛,岂会没有看明白?”
“还真的没有看明白。”方汝摇摇头,十分实诚地说道。
吴双将桌子上的空茶杯拿在手里,随意把玩着。
“其实,刚才的那个人不是什么掌柜的,只是我本家的一个叔叔。
我之所以找他来充数,不是因为看不起林公子的方子。
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明白其价值,才找人出来,扮掌柜的。”
木婉勾了勾唇角,“也就是说,是你想要我这个方子?”
既然话已经说开了,也没有继续装傻充楞的必要,“没错,我确实是想要那个方子。”
胃口都是不小啊!
木婉和方汝不由自主地对视一眼,。
接着吴双很光棍地说道:“方子我想要,但是我没有银子。”
方汝摆手说道:“没有银子,一切免谈。”我们又不是开慈善的。
想了想,又补充道:“方子是存在我家表弟的脑子里的。”
别想打那些旁门左道的主意,什么偷啊,抢啊什么的,在这里统统都不好用。
真是够狠的!
吴双抿了抿嘴唇,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他似乎除了放弃,没有别的办法了。
可他不甘心,他们不想一辈子就如眼下这般,只能做一个跑腿儿的。
所以,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林公子。”吴双对着木婉一揖,希望她能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木婉对上他那希翼的眼神,叹息道:“我们将方子卖出去,就是为了银子的。”
别想着能让我心软让步的。
吴双垂下头,“我明白的。”只不过,不死心,希望二位能提出一个不一样的条件来。
木婉岂会不明白他的心思?
“大家都是为了生计,都相互理解一下吧。”
吴双沉吟了一下,抬手说道:“林公子的方子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只不过,五百两银子,委实有些多。”
“那你觉得多少合适?”木婉从善如流地回答道。
吴双咬了咬牙,“三百两如何?”
不如何?!
木婉沉着脸说道:“你以为这是大西瓜呀,可以随意的砍价?”还一口气压下去了二百两,真是够狠的。
吴双被她这样一说,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抬手挠挠头,没办法,他穷啊!
再者说了,若不是穷,他也不会看好这个方子的。
木婉看出他的窘迫,低声解释道:“其实,你也是蛮有眼光的”
“就因为我看上了你的方子,并死乞白赖地想买?!”吴双讥讽地说道。
木婉摇头,“倒不是因为这个。我只是觉得,你的眼光很独到,并且长远。
你眼下的资本不多,冰糖葫芦便是最好的选择的。它成本低,易操作”
“最主要的,它赚钱!”吴双接话道。他现在大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了。
木婉笑了,“既然你都想得明白,那我也就不多说了。四百两,我最后的底线。”
“只此一份?”吴双拧着眉头问道。
木婉点头,“不错,你觉得如何?”
吴双苦笑道:“林公子大意,可是我也觉得拼一把。”
“你有银子?”方汝拧着眉头问道。
吴双顿时觉得腮帮子疼,这个人真是不会说话,专挑别人的心窝子捅!
方汝不在乎他那龇牙咧嘴的样子,“我说的是事实。没有银子,一切都白搭!”你拿什么去拼?
吴双深吸一口气,“这样的,我手上是没有银子,可有一幅字画”
“字画?!”方汝讥讽地挑了挑嘴角,“我们要银子,拿字画干什么?!”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别是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淘换来的吧?”
“不是,不是”吴双有些慌乱,“是我们家祖传下来,真不是不正当手段得来的。”
“祖传的?”方汝惊呼道,“祖传的你拿来换方子,那不是败家吗?”
吴双却是很看得开,“有舍必有得!”没有什么可惜的。
方汝:“你到是看得开。”
“不然呢?”吴双苦笑道,“总不至于抱着那副画儿过一辈子吧?!”
木婉直戳重点,“你的话能值四百两?”她怎么有些不相信呢?
“绝对值!”吴双十分笃定地说道,“那副画是前朝的一位大家所作。林公子保赚不赔的。”
木婉还是不放心,“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别因为你这一幅破画儿,弄得我们出不了滨州府城了。
吴双连连保证道:“林公子放心,出了这个门儿,今天的事情,我是一个字都不会提的。
哦,对,您的方子是被一位掌柜的买走的,我吴双只是起到了一个牵线搭桥的作用。”
“爽快!”木婉点头,“那就要看看你的那副名家大作能不能和我的方子相媲美了。”
“林公子这是同意了?”吴双有些不确定。
木婉笑了,“只要你的画儿真的值那个价儿,我不介意拉你一把。
说不定以后来滨州城,还要仰仗你呢!”
最后一句话看似玩笑,可两人都不会将其真正地当成玩笑话。
尤其是吴双,他相信,这桩生意只是一个开端。他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两人约定了交易的时间后,吴双便离开了。
虽然心下高兴,可从表面上却是看不出任何端倪。
有胆识,有眼光,偏偏又能沉得住气。这样的人想要不成功都难呀!
方汝看着吴双匆匆离开的背影,“你说,他真的有大家字画吗?”
第二六三章古月斋
滨州府城的针市街上有家字画铺子,名曰:古月斋。
古月斋是原是方家的铺子,具体说来,是方家已故的那位夫人秦氏的嫁妆。
据说这家铺子当初在秦氏的手中,并不是十分红火。后来方夫人秦氏病逝后,二夫人进门后,才让铺子声名鹊起,成为整个滨州城内的佼佼者。
其实,二夫人能将这家古玩字画店经营地有模有样,倒不是因为她有多厉害,全是因为她当初心善,救下一名路边的将死之人。
据说,二夫人那天上香归来,突然一个人摇摇晃晃地躺在了她的马车前。
也幸好车夫的驭车技术高,堪堪在那个人的身边,将车子停住了。
可坐在车里的二夫人却遭罪了,因为事发突然,钗环歪了,头发乱了,整个额头也撞红了一大片。
车夫自知自己的罪过大了,更痛恨这个突然闯过来的人。
马鞭一挥,卷起地上的人便要丢到路旁。
这数九寒冬,天寒地冻,若是真的被他这样甩出去,整个人不死也要废了。
“住手!”就在车夫的马鞭将将要甩出去时,方二夫人及时将人喊住。
“将人轻轻放下。”
“夫人”车夫虽然心里不愿,可也不敢违背自家夫人的意思。
马鞭轻挥,将人放在了地上。可心里终究是有气,放下的时候,也没有个轻重的。
“嗯!”那人闷哼一声,却是没有醒过来。
“下去看看,若是还有口气,便将人带回府里。”二夫人吩咐道。
车夫下去探了探对方的鼻息,发现还有口气,便将人横放在车辕上,继续赶路。
回到府里,找了郎中看过后,便给他灌下一大碗浓浓的姜汤。
待发了汗后,人便活过来了。又将养了几日,身体彻底好利索了,才去给二夫人磕头谢恩。
他本是漂泊之人,既然被二夫人救下了,就想着留在府里,替二夫人办事。
“我们府里可不养闲人。”管事嬷嬷沉着脸说道。
那个人姓江,名一堂。因为有双又尖又刁的眼,所以人送外号“江一眼”。
这样说吧,一堆字画中,无论造假之人如何费尽心机,用尽绝招。他都能识破天机,看破诡计。
将造假之人没有藏好的小尾巴给提溜出来,放在光天化日下暴晒。
就这样,江一眼被二夫人安排到了古月斋内。
自从他这这边坐镇以来,古月斋的生意是一天比一天好,隐隐地便成了这滨州府城的头一份儿。
这一天,阳光明媚,碧空如洗。
古月斋的门口停了一台轿子,身边的嬷嬷身穿绸缎,头戴金钗,一看便是身份不一般。
站在门口迎客的小伙计眼睛一亮,麻溜地跑了过来,手脚麻利地帮忙压下轿子。
嘴上也没有闲着,“我说今天早上的喜鹊怎么一直在叫,原来是贵客来了?!”
轿帘挑开,里面走出一位身段婀娜,皮肤瓷白的美貌少妇。
先是抬眼打量了门匾上古月斋三个大字,斜眼看了看点头哈腰的伙计,朱唇轻启,声音如出谷黄莺一般悦耳,“就你嘴甜!贺嬷嬷,赏!”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小伙计忙不迭地点头道谢。
来人正是方家二夫人的娘家侄女,被抬进知府后院的小于氏。
按理说,一个小妾是无法被称为夫人的。可这位身份特殊,人又受宠。
出门在外,大家都愿意捧着她,会恭敬地唤一声“于夫人。”
小伙计刚才故意将姓氏隐去,讨好之意十分明显。
小于氏也没有刻意去纠正,就这样心安理得地受了夫人这个称呼。
也不去多看小伙计点头哈腰的样子,搭上身边的嬷嬷的手,婷婷袅袅地进了铺子里。
她坐下后,自有那小伙计上来奉茶。
她扫了有眼案几上的茶碗,嫌弃地撇了撇嘴。别说是喝茶了,连碰都不想碰的。
转头对身边的嬷嬷吩咐道:“贺嬷嬷,将东西给江师傅。”
“是,于夫人。”贺嬷嬷答应一声,便将抱在怀里的盒子放在了桌子上。随即便退到了一边。
江一眼刚伸手将其打开,就听于夫人嘱咐道:“江师傅,可要仔细些。这画儿我们家老爷可是有大用的。”
江一眼虽然每天和古董字画打交道,可自己却不是老古董。
他明白,这幅字画要么是别人送给知府大人的,要么是知府大人准备用来送礼的。
事关重大,不得不小心。
所以,才会送到这里,让他给掌掌眼。
这何尝不是对自己的一种信任,对方家的一种信任呢?
也正是因为于夫人和方家的这层关系在,所以,贺炳知才会将这件事情交给她来办。
她也乐得趁此机会出府来透透气。
而且,也是因为她有这个本事,知府夫人即便是视于夫人为眼中钉,肉中刺,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江一眼看画的速度很快,打开字画,略微扫了一眼,只见一缕白光闪过。
他便放下字画,十分肯定的说道:“是真品!”
于夫人心下一松,脸上的笑意又多了几分,“那就好!江师傅真是辛苦了,贺嬷嬷”
“是,夫人!”贺嬷嬷会意,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递了过去。
江一眼也不客气,笑着说了一声“多谢夫人”,便心安理得地收下了桌子上的荷包。
揣入袖口的时候,用手捏了捏,嗯!有五两银子了,看来这幅字画的用处不小啊!
小于氏也不多留,抱着盒子,便离开了。
“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跟她的那个姑姑一个德行。”拐角处走出两个人,其中一个对着小于氏的轿子啐了一口。
“呵呵!”另外一个哼哼道,“我怎么听着你这话那么酸呢?”
“酸?她有什么值得我酸的?”方汝不屑地说道。
木婉想了想,很认真地说道:“美貌,妖娆,这些你都是比不上的。”
方汝瞪着眼睛看着她,无奈地摇摇头,“真是的,正话反话都被你说了。”
随即催促道:“好了,别磨蹭了,赶紧干活去!”
第二六四章真真假假
江一眼饱了眼福,又得到了实惠,心里正美没着。
双眼微阖,躺在摇椅上,手里捧着紫砂壶,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戏文,别提多悠闲了。
突然一片暗影挡在脸上,他不得不睁开眼睛。
只见一个身形瘦弱,身量中等,头戴方巾,身穿灰色的洗的发白的长袍的后生手里抱着一幅字画,怯生生地站在那里。
“有事?”江一眼挑挑眉头,含糊不清地问道。
那是书生瑟缩了一下,低声问道:“请问您就是江一眼江先生?”
那低弱的声音,就跟蚊子嗡嗡嗡似的,让人听了发烦。
“你没有吃饭?”说话有气无力的,害得我不得不竖起耳朵去听。
那书生窘迫地垂下头,抿了抿嘴唇,摇头道:“没没有。”
谁问你这个了?不过是随口一问而已。
江一眼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傻得可笑,坐直了身子,“卖画儿?”
“嗯,嗯!”那个书生用力地点点头。
“放下吧!”江一眼淡淡地吩咐道。
你书生将子画放到桌子上后,又迅速地退了回去。好巧不巧的,正好站在刚才站过的地方。
你躲那么远做什么,我还能吃了起不曾?
随即,便不再理会他,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子画上。
画轴外面的题签上写着“木道子荷塘月色图。”
他扫了一眼,跟没有看到似的。他知道,无论题签上写的什么都不重要,最主要的是看画儿。
他唰地一啦,疾如闪电,露出了半尺画心。这也算是他的另外一个绝活了,无论画纸有多大,他只看半尺,多一寸都不看。
半尺画露出,眼前白光一闪。
江一眼抬头问道:“你打算卖多少银子?”
那穷书生没有说话,唯唯诺诺地说道:“我听说有人临摹了一副一模一样的画儿。”
也就是说,有人造了一副假画儿。
江一眼听了就跟没有听到似的,淡笑道:“我只是想知道,你这幅画儿到底要多少银子?”
他从来不在乎什么造假画儿,假的就是假的,无论做的有多真,都逃不过他的一双火眼金睛。
那穷书生也不再多言,怯生生的伸出两根手指头,“两,两百金。”也就是两千两银子。
江一眼抬手摸了摸下巴,这个要价可不低啊!
不过,这幅画儿乃是世间流传不多的大家之作,这个价码儿也不算高。
“二百金有些高了,一百五十金。”
书生摇头,“二百金,一文钱都不能少。”倒是蛮执着的。
江一眼,“一百五十金已经是我的最高权限了,再多了,我可就无法做主了。”
穷书生继续摇头,“二百金也是我的底线,少一文都不行。”
“嘿你这个小子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儿呢?”江一眼气急败坏地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说话间,穷书生收起桌子上的画儿,转身便向外走去。
“唉,等一下!”就在穷书生一脚迈出门外,一脚留在门里时,江一眼扬声喊道。
“有事?”书生转过头,脚却没有收回来。
江一眼摆手说道:“回来,脚收回来,过来坐一会儿。”
书生的脚是收回来了,可人却没有动,嘴里嘟囔着,“我还急着卖画儿呢!”
“你就那么肯定,会有人买你的画儿?”江一眼身子靠在椅背儿上,一派闲适地说道。
“有什么不可能的?”那书生顿时急眼了,“这可是大家之作!”不买的人才是傻子呢!
江一眼想了想,也确实不愁卖,沉吟了一下,语气也缓和了不少,有些语重心长地说道:“年轻人,沉住气,来坐下喝杯茶。”
穷书生不情不愿地坐道一边的椅子上,“茶就不喝了,你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
“也好!”江一眼其实也不喜欢墨迹,“这样,我冒着被东家责备的风险,再加十两金子。”
一百六十两金,已经不少了。
穷书生沉吟了一下,眼睛转了转,说道:“若不是离家时,母亲多有嘱咐,我也不会那么坚持的。
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我也少让让,一百九十金,不能再少了。”
两个人又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一百八十五两金成交了。
打这天起,古月斋再次被推到了舆论的风尖浪口上。
都知道江一眼,江大师收了一幅木道子的荷塘月色图。
此画水墨浅绛,苍润至极,上面还有一大段的题词,尤为难得。
有人说,这画儿是从前朝的皇族流落出来的,来卖画儿的人不大在行,被江一眼抓了一个正着儿。
花钱不少,东西更好。
木道子的字画儿,十多年,就没有出现过。
愈传愈广,愈传愈神。接二连三的总有人过来看画儿,古月斋的门槛都快要被踏平了。
对面的茶楼上,木婉趴在栏杆上,看着古月斋门里门外,来人不断,嘴里嘀咕道:“还真是够热闹的。”
方汝撇撇嘴,“越热闹越好!”只有飞得更高,才会摔得更疼。
她深吸一口气,专心地剥着松子,不再关注对面的情形。
“哟,来了一顶轿子,不会又是那位小于氏吧?”
方汝冷哼道:“行了,别一惊一乍的,吃松子吧。”
木婉看着眼前的一小碟白白胖胖的松子,不由得笑了,“这是奖励我的?”
方汝拿起旁边的湿帕子擦了擦手,端起旁边的茶盏,“不是奖励,是敬佩。
林木婉,我现在真的是越来越佩服你了,四百两的方子,一转眼就变成了一千八百五十两。
这速度,简直了。”快得令人咋舌。
木婉毫无形象地趴在桌子上,“这才哪到哪儿,精彩的还在后面呢!”
方汝:“所以说,我这次带你过来就对了。”
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说完了这头,便要说起那头儿。
古月斋的热闹大约这样维持了十来天,便有人说,古月斋里的木道子是假的。
初看时,挺唬人的,可看久了便发现稀汤寡水,无精打采的。
根本没有真画儿的那股子精神头儿。
第二六五章于氏
“放屁!”方夫人于氏狠狠地将手里的茶盏摔到了地上。
想起外面的传言,心里如火中烧,抬手将几案上所有茶具全部扫到了地上。
可怜的一套上好的青花瓷双鲤戏水茶具,就这样掉在地上,四分五裂,粉身碎骨了。
屋里伺候的小丫鬟们一个个战战兢兢的,大气不敢出。缩着身子,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于嬷嬷听到响动进来时,见那些小丫鬟们如鹌鹑一般,差点将头垂到胸口了。
再看主位上,于氏目光冰冷,面色狰狞,哪里还有半分人前的雍容华贵?!
于嬷嬷眉头一紧,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满,板着脸,对着屋里伺候的人沉声低喝道:“都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下去?”
那小丫鬟们也不敢多言,缩着肩膀,轻手轻脚地就出去了。
就连地上的那一片狼藉都不敢多看一眼。
有胆儿大的,轻轻地将门掩上。
“唉!”于嬷嬷长叹一口气,避开地上的瓷片,走到于氏的跟前,低声抱怨道,“夫人这是怎么了?不是说过么,你如今的身份不同了,以前那些动不动就砸东西的习惯也应该改一改了。”
这要是传出去了,你还怎么在滨州城内的贵夫人圈儿里立足?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再者,你不要觉得在府里便不以为意,当着下人面前发作。
你让那些丫鬟们如何看待你?你在那些下人面前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是不是好不容易经营出来的局面,被你这一通火给烧没了?!”
于氏不服气地嘟囔着,“那按照你的意思,我就应该窝窝囊囊地活着?”
以前不能发火,说是担心方平章不喜。哪个男子不喜欢温柔小意的女子?
如今,秦氏那个贱人死了,自己不但进府,还当家做主了,怎么就发一顿脾气都不行?!
于嬷嬷的一张老脸顿时沉了下来,语带威胁地说道:“你这是忘了进府之前,夫人是如何叮嘱的?”
于嬷嬷嘴里的夫人当然是于氏是母亲于夫人了。
其实,八一八,她也算是个可怜之人,她的生母崔氏,是她的父亲在一次喝醉酒,归家途中,随意拉进小树林的女人。
酒醒之后,脑子也就清醒了。本想给些银子堵住对方的嘴,可真正看清楚对方的长相后,心里便有更龌龊的想法。
就在他威逼利诱下,崔氏便允许了他一次又一次。
等到后来,于夫人知道这件事情后,他们两人已经有了于氏。
于夫人带人上门时,看到娇娇俏俏的于氏,便低头对着管家吩咐几句。
于是,管家先是递了一把糖给她,后又哄骗说是老爷叫他接她回府过好日子的。
于氏自然是想要天天有糖吃的日子,不疑有他,欢欢喜喜地便跟着来人走了。
走出了村口后,才想起了自己的娘亲。撒腿便往回跑,管家也没有拦住。
可当于氏跑到家门口时,便看到几个粗壮的妇人挥舞这木棒,对着趴在地上的人狠狠地打着。
那个被打得浑身是血的人,正是她的娘亲。
她不知道她们打了她多少下,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
只知道最后娘亲的嘴巴、鼻子、耳朵,都往外淌血,她吓坏了。
想喊却不敢喊,想叫又不敢叫。
娘亲似有所感般,吃力地睁开眼睛。看到她时,扯了扯嘴角,她也分不清娘亲最后到底是哭,还是笑了。
她只知道,她很害怕,怕得浑身发抖。
可偏偏这个时候,耳边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告诉她,“若是你不听话的话,就跟她一个下场。”
“听话,听话,我一定会听话的。”小小的于氏用力地点点头。
后来,她还是被带回了于府。
于老爷看到她以后,只是眉头皱了皱,便不再理会了。
而那个被人乱棍打死的崔氏,便如一阵风吹过一般,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于氏样貌好,身段儿惹人。
一次不小心撞见了方平章的怀里后,便再也出不来了。
就在两人你侬我侬时,于夫人找上门,方平章和于老爷不同,他对这个不计较名分的女子是真的放在心上的。
他跪在于夫人面前,指天发誓,绝不会辜负于氏的。
于夫人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便带着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留下两人拥抱在一起,相互安慰着。
老天像是可怜这对苦命的鸳鸯一般,秦氏死了以后,秦家也出事儿了。
于是,于氏这个外室终于可以登堂入室了。
于夫人费尽心机将人养大,自然不会让其逃出自己的手掌心的。
这不,将于嬷嬷安排在她的身边。
于嬷嬷见小丫鬟青黛在门口转了一圈儿,心知方平章向这边来了。
无奈地叹了口气,“古月斋的事情你可是听说了?”面色和蔼,语气温和,关切之意十足。
于氏自然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赌气地说道:“我倒是想不知道的,可外面都已经传疯了。”
我作为古月斋的东家,能不知道吗?
“唉!可气大伤身,即便夫人不为自己考虑考虑,也要替小姐想一想。小姐和刘家的婚事可是越来越近了,很多事情,都要指望着你这个做娘亲的操持的。”
听到这句话,方平章本来气势汹汹的脚步,不由得一顿,脸色也缓和不少。
可想到那套青花瓷茶具,整颗心又不得劲了。
他记得很清楚,那是秦氏嫁妆里的,秦氏平时是不舍得拿出来用的。
前几天刘家来人,于氏说是拿出来撑撑场面。现在可倒好,一套上好的茶具,就被她这样给摔碎了!
想到这里,脸又沉了下去。
于嬷嬷压下于氏的话头儿,低声安慰道:“老奴明白,你也是一时冲动,也将这套茶具摔碎的。
可这样也好,摔了东西,气便消了,也不至于急火攻心。你不必担心,老爷最是明事理之人。
定然不会怪罪于您的。您就把心放进肚子里,操持好小姐的婚事,照顾小公子,不让老爷为这些后宅的事情烦心,就是对老爷最好的交代了。”
唉,方平章轻轻叹了口气,甩袖转身离开了。
第二六六章孰真孰假
于嬷嬷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已经离去的背影。
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看来夫人说得没错,即便是这个蠢货犯了天大的错误,只要抬出小姐和公子,姑爷的心里自然是什么气都没有了。
不过,她也清楚,老爷虽然没有发火,可这几天都不会来主院里了。
越想越是压不住翘起的嘴角。
“嬷嬷,你说姐儿的婚事”
于氏不明白,于嬷嬷刚才还一幅要狠狠地敲打自己一番的架势,怎么一转眼便说起了姐儿和哥儿的事情了。
她本想趁机问一下关于姐儿的婚事的事情,可一抬眼,于嬷嬷布满皱纹的老脸上,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嬷嬷,你在笑什么?”于氏诧异地问道。
于嬷嬷脸上的笑容一敛,淡淡地说道:“没什么。那个我先回去了,你让阿惠过来收拾一下。”
说完,也不待于氏说话,屈膝行礼后,便脚步匆匆地向外走去。
“嬷嬷你去哪儿?”于氏诧异地问道,语气中隐隐地透着一丝不满。
这老虔婆,真是越来越不把她这个主子放在眼里了。
于嬷嬷脚步一顿,终究是不敢将事情做得太绝,“老奴刚才好像看到老爷了。不知他为何又急匆匆地离开了,老奴去替夫人打听一下。”
“去吧!”于氏淡淡地说道。
虽然心里不高兴,可还是没有阻止她。
于氏坐在梳妆台前,卸下头上的钗环。
惠嬷嬷铺完床后,便拿过旁边的篦子,替她梳理头发。
于氏看着铜镜里的那张脸,抬手轻轻抚摸着眼角的皱纹,低声问道:“嬷嬷,你说,我是不是老了?”
惠嬷嬷笑着说道:“夫人的样貌好,一点都不显老的。”
于氏手上的动作一顿,“你以前可不会这样说话的。”
惠嬷嬷只是淡笑着,却是没有接话儿。
惠嬷嬷是看着于氏长大的,也是唯一一个真心实意对于氏好的人。
她看明白于夫人要将于氏养歪了以后,便出声提醒过她。只可惜,于氏那个蠢货转头便将她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于夫人。
害得惠嬷嬷被打得半个月没有起来床。
而于夫人敢再次将人送到于氏身边,就是笃定她再也不敢多嘴了。
于氏见惠嬷嬷不说话,也不在意,看着昏黄的烛光,“老爷今晚歇在杜氏那里?”
“是!”惠嬷嬷低声说道。
杜氏是于嬷嬷撺掇于氏个方平章抬得小妾,也是她娘家的内侄女。当然了,她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就连于夫人都不知道的。
于嬷嬷为了让自家侄女受宠,在听到于氏摔碎茶具后,故意将事情泄露给了方平章。
后面的事情,也都是在她的算计之内的。
惠嬷嬷看着镜中愁眉不展的那张脸,沉吟了一下说道:“夫人可是想到如何解决古月斋的事情了?”
“啪!”于氏将手里把玩的簪子用力地拍在桌子上,“一提起这件事情我就来气!”
“江师傅的眼力可是有目共睹的。可是”惠嬷嬷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这到底是有人在背后捣鬼,还是真的打眼了,还是查清楚的好。”
如若不然,这沸沸扬扬的,要闹到什么是个头啊?!
于氏也来脾气了,“不管了,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不怕烂舌头,就胡咧咧去吧。”
反正她相信江师傅是绝对不会错的。
惠嬷嬷也不多劝,只是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今天,老奴出门儿时,碰到了贺嬷嬷。”
于氏的眼睛一缩,“她可是说了什么?”
惠嬷嬷将手里的篦子放入梳妆匣内,低声说道:“她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问了老奴一些关于画儿的事情。”
哦,就这个呀!
于氏颇不以为意,可惠嬷嬷下面一句话,却让她原本放松的心又提了起来,“她说,知府大人对这件事情十分关注。
眼下,四皇子的仪仗队还在滨州驿馆里,他不想再听到这些闲言碎语。”
于氏闭着眼睛想了想,吩咐道:“嬷嬷明天拿了银子去找黄小五吧。”
黄小五是滨州城内有名的包打听。
整天到处乱窜,什么事情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黄小五拿了银子之后,第二天便有了消息。原来真的有一幅木道子的画,也叫“湖水杨柳图”。
就在东风街的一个姓佟的人家里。
“竟然真的有?”于氏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第二天,古月斋还没有开门儿,她便到了。她要找江一眼好好谈谈。
奇怪的是,居然有人比她来得还要早。
看着眼前的一大群人,她就好奇了,派人去查问。
丫鬟回来一禀报,差点把鼻子都气歪了。
原来这些人也是过来排队看字画儿的。
小丫鬟问道:“不是说这画儿是假的吗?”
“对呀!”那位大叔点头道,“正因如此,我们才要过来看看。”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用了什么办法将江一眼的眼睛蒙住了。
向来看别人栽跟头是最兴奋的事情。
“江师傅的眼力我是信得过的。”于氏开门见山地说道,“只是,这传言实在是愈演愈烈,弄得我们铺子现在是乱哄哄的。”
江一眼:“那夫人的意思?”
“既然真的有这么一副一模一样的画儿存在,那就把它找出来。”于氏说道,“将它晾在世人的眼前,看看还有谁敢嚼舌头?”
江一眼也不傻,他自然看出于氏心里不托底。
尽管自己信心十足,可拿流言却是一点辙都没有,除非按照东家说的那样,将另外一副画儿亮出来。
两幅画一对比,高低立现。
到时候谣言不攻自破,他们这一方稳赢。
“好,我听夫人的。”江一眼点头答应道。
翌日,黄小五怀里揣着于氏的五十两银子,带着江一眼,来到了佟家。
说明来意后,佟家人不点头,不摇头,不说话。
黄小五放了十两银子到桌子上。
佟家人起身带着两个人来到了另外一间屋子里。
江一眼看到墙上的画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第二六七章买画
姓佟的那个人扫了一眼坐在地上的江一眼,瓮声瓮气地提醒道:“地不平,小心些。”
江一眼也顾不上心里的窘迫,站起身来,也顾不上衣摆上的尘土,眼睛直不楞登的盯着桌子上的那副画儿。
只见两道白光闪过,闪得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原来这幅画儿才是真的,而他买的那一幅是假的!
两幅画的大小,成色,画面,全都一样,连图章都是防刻的。
可就是神气不同,这幅画儿才是真真的有精神。
当初到底是怎么打眼的,他全然想不起来了。
脑子里嗡嗡直响,虽然天气寒冷,可他额头上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儿。
“哎呦喂!”佟家人惊叫一声,赶紧将画儿收了起来,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们。
可别把他的画儿给弄脏了。
忍不住对黄小五说道:“小兄弟,这位大叔是不是有病啊?”怎么看着看着就浑身冒汗了呢?
黄小五多精明的一个人呀!
他之所以在道上能混得开,就是因为他嘴紧,不该说的,他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再者,他跟人打交道那也是如泥鳅一般的圆滑,嘿笑着:“这位大哥别见怪。我家大叔这是高兴的。”
这话佟家人倒是信的,笑容自得地说道:“我这画儿可是祖传下来的,若不是你黄小五的名头在,一般人来,我都不给看的。”
这话无论真假,可听着就让人心里舒服。
黄小五拱手谢道:“多谢老哥看得起,以后老哥有什么事,尽管招呼一声。”
佟家人脸上的笑意更真切了,“小五兄弟大气!”
两人又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后,小五便提出告辞了。
佟家人亲自将人送到门口,关门之前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怎么就突然想起来我这边看画儿了?”
黄小五眼睛闪了闪,“没什么,就是好奇!”
佟家人也不多问,微笑着点点头,然后将门关上。
“你这胆子还真是够大的!”身后有人叹息道。
方汝嗤笑一声,“有什么不敢见的?当初,姓江的见到我时,我才十四岁,身量还没有长开。
如今的样子和以前可是大不相同了。再加上这个,他可是更加想不到了。”说话间,抬手摸了摸嘴巴上假胡子。
木婉笑了一声,“你倒是对我的化妆技术挺有信心的。”
方汝最是见不得木婉一脸得意的样子了,撇嘴说道:“我是自信我的演技了得,不会露出丝毫破绽的。”
木婉点头,“确实,他们的全部心思都在那幅画上了,哪有心思注意你呀?!”
方汝气得磨牙,“林木婉,有没有人说过,你这张嘴真的很讨厌!”
“有吗?”木婉看着气得甩袖进屋的方汝,摸摸自己的嘴唇,自言自语道。
“唉,方汝,你走那么快做什么,还没有说一会儿去哪儿玩儿呢?”
江一眼直到被黄小五拖出门院子,还没有回过神来。
他看画儿二十多年,从来就没有打过眼,没有出过一丝错儿。
他说是真的,必定是真的,他说是假的,那肯定就是假的。
他就是这个行当里的神。
他的话没有人会不信。
可这一回走眼了,若是传出去,他可就毁了。
看真假画儿这一行里,看对一辈子,那全是应该的。看错一幅,就一跟头栽到底,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想到自己会被人无情地从神坛上扯下来,脊背一阵阵发凉。
“如何?”于氏早就坐在古月斋的后院儿里等着了。
看着江一眼坐在那里,眼睛呆滞无神,脑门儿上直冒虚汗。
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可她的内心深处仍抱有一丝侥幸,“可见到画儿了?!”
“见到了!”江一眼点了点头,面色沉重。
于氏心里“咯噔”一下,她惊呼道:“还真的有那样一幅画儿?!”这下连那一丝的希望都没有了。
因为起身慌乱,桌子上的茶碗也被他带翻到地上。
滚烫的热水撒到裙子上,她丝毫没有感觉到
江一眼也不打算隐瞒,“两幅画儿大小,成色,画面,都是一样的。不一样的是,那幅画儿看着比铺子里这幅更有精神。”
于氏虽然不懂什么精神不精神的,可她知道,江一眼这次是真的打眼了。
她走到窗户前,轻轻将窗户推开,看着外面人来人往的铺子。
“这件事情,必须尽快解决!”于氏发狠地说道。
再这样乱糟糟下去,那也别想做生意了。
“什么,你要买画儿?”方汝扮成的佟家人盯着坐在眼前的于氏,用力地攥紧衣袖下面的手。
她担心自己一个忍不住抓花这张虚伪的脸。
于氏沉了脸,点头说道:“没错,你开个价儿吧。”
方汝最是看不上她那一幅高高在上的样子,瓮声瓮气地吐出两个字:“不卖!”
“你敢?!”于氏这段时间接触的都是上层的贵妇,气场全开,就不信镇不住一个穷小子。
没错,就是穷小子!
无论是这条街,还是这个破旧的小院子,无一处不彰显着他的贫穷。
若不是因为这幅画儿,这样的地方,她恐怕一辈子都不愿意涉足的。
她嫌弃地蹙了蹙眉头,抬手用帕子掩住了口鼻,像是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
谁知对方是个二愣子,尽管你气场全开,可她愣是不买账,“就凭这幅画儿是我的。”
说不卖就不卖!
于氏一噎,显然是没有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情况。不由得转头看了自己身后的惠嬷嬷一眼。
惠嬷嬷心想:我一个下人,能有什么主意啊?最后如何,还不是得由您来做主?!
于氏不满地白了她一眼,真是没用的东西。
得了,别人是指望不上了,只能自己来应付了。
“呵呵,小哥儿,话不要说得那样绝。”于氏摆出一幅高高在上的姿态,语带威胁地说道。
方汝抱着画轴不撒手,“反正画在我的手上,我若是不想,谁比我逼迫不了我!”
第二六八章八百金
于氏本来这几天被真画假画闹得身心疲惫,眼前又遇到一个油盐不进的二愣子,顿时没有多少耐心了。
开门见山地说道:“你开个价吧!”
方汝仍然固执地说道:“不卖!”
你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是吧?
于是眉头微蹙,顿时没有了多少耐心。她转头看了惠嬷嬷一眼,你跟他说几句。
若不是这件事情不能让于夫人那边知道,她绝对不会带惠嬷嬷出门的。
死猫瞪眼的,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她习惯地伸手去摸茶盏,摸了个空,才恍然,这个二傻子别说是茶了,就是一碗水都没有给她们两个人倒。
等了半天没有听到身后有声音传过来,她不满地瞪了惠嬷嬷一眼。
只见惠嬷嬷正盯着对面那个二愣子看,眼神闪烁,脸色变换莫测。
“咳咳!”于氏用帕子掩嘴低咳一声。
惠嬷嬷连忙收回目光,抿了抿嘴唇说道:“我看这位小哥儿的年岁不大,可不知为何会过得如此窘迫?”
方汝被她这样一问,顿时垂下眼帘,支支吾吾的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惠嬷嬷语重心长地说道:“看得出来,小哥儿是个至孝之人。可若是你在这个人世间过得不好,你的长辈们在地下也不会安心的,不是吗?”
一句话,也不知道怎么就触动了方汝内心的那处柔软,“哇”的一声便哭了起来。
他的嗓音本来就不好听,瓮声瓮气的。
这一哭,就跟砂砾相互摩擦一般,粗糙中透彻刺耳的尖锐。
“哎呦!”于氏单手扶额,被他吵得脑仁儿疼。
她不满地瞪了惠嬷嬷一眼,看你做的好事!
惠嬷嬷惊诧地张大嘴巴,半天没有合上,她说什么了,就惹得对方如此伤心了?
这哭的,撕心裂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刨了他家祖坟了呢!
躲在另外一间屋子里的木婉,看着方汝坐在那里,张大嘴巴,毫无形象地哭着。
无奈的叹了口气,差不多行了哈,小心一会儿把妆哭花了,整件事情就穿帮了。
于氏紧锁着眉头,转头看向惠嬷嬷,你惹得祸,你来解决。
惠嬷嬷好容易合上了下巴,抿了抿嘴唇,“那个,那个,这位小哥儿,其实,你也不必如此伤心的。
眼下就有一个让你走出困境的机会摆在眼前,你”
“什么?”方汝的哭声噶然停住。睫毛上犹挂着泪珠,下巴的胡须上有一缕哈喇子。
“呕!”于氏强压下胃里的不适,转过头,不再去看那张恶心的脸。
“那个,那个”惠嬷嬷也一时语塞,脑子也短路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到底是什么呀?”方汝不耐烦地催促道。
惠嬷嬷费了半天才组织好语言,“就是那幅画儿呀!”
“画儿?”方汝诧异地问道,随即了然,“哦,八百金?”
“什么?”
“什么?”
惠嬷嬷和于氏同时惊呼道。两人此时也都忘记了恶心。
方汝一脸无辜,却又十分认真,“我说了,八百金。”你们是没有听到,还是听不懂?
于氏顿时炸了,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怎么不去抢?!”
方汝也不说话,就那样傻傻地看着她。
“你”于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烦躁,可嘴唇蠕动了几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惠嬷嬷低声叹息道:“小哥儿,你总不能狮子大开口,拿我们做冤大头吧?”
言外之意,你想改变你的生活我能够理解,可这样做,也太过了。
方汝眨巴眨巴眼睛,像是明白了,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听懂。
惠嬷嬷真想抽自己几个嘴巴子,你说你没事多什么嘴呀?!
于氏斜了她一眼,你惹得烂摊子,自己收拾。
“小哥儿,你看”惠嬷嬷刚一开口,就被方汝打断了。
“八百金,一文都不能少。”
八百金?
还一文都不能少,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呀!
于氏嗤笑一声,“最多一百金,多一文都没有!”
一个二愣子,居然敢如此嚣张,真不怕吃多了,不消化?
方汝很坚持,“八百金,就是八百金!”就算是撑死了,我也乐意!
无论是于氏还是惠嬷嬷,嘴皮子都要磨漏了,可方汝就像是没长耳朵似的,对她们的话充耳不闻。
这幅画对于于氏来说,非比寻常。
最后无法,一咬牙,一跺脚,八百金,买下了。
“啊哈哈!”方汝抱着钱匣子,盘腿坐在桌子上,笑得更傻子似的。
“太解气了,木婉你都不知道,看着那个贱人临走时,脸黑得跟锅底似的,我这心里,我这心里”说着,说着,眼泪便下来了。
她紧紧得将钱匣子抱在怀里,放声大哭。
“唉!”木婉被她这一哭,心里也酸溜溜的。
方汝终于哭累了,接过木婉递过来的棉巾,吸着鼻子说道:“木婉,谢谢你!”
不仅是这条棉巾,还有陪她来滨州这一趟。
“行了,别酸了!”吵吵闹闹惯了,木婉还真不适应她这一本正经的样子。
方汝斜了她一眼,“你这个人就是这样儿,不知好歹!”
本来好好的一句感谢话,居然被你嫌弃了!
画儿买回来了,于氏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她指挥着铺子里的伙计,“将这两幅画儿挂到一起。”
现在两幅木道子都在这里了,彻底来个心明眼亮,看看那些人还怎么嚼舌根子?
江一眼捋着胡须,“夫人应该是花了大价钱吧?”
想到那八百金,于氏的心便一抽一抽的疼。
那可是她的所有的家当呀!
倒驴不倒架,“虽然花了大价钱,可我们古月斋的招牌却是保住了。”
这可是比什么都重要!
江一眼点点头,“夫人说的是。”
画挂好之后,江一眼背着手,踱步到近前,刷刷刷三道白光闪过。
他整个人却像是被点了穴道一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原来后买回来的,竟然是假的。
第二六九章方汝被怀疑
“你说得都是真的?”于氏僵硬地转动着脖子,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喃喃自语。
江一眼虽然很不想承认,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点头,“没错,先前那份画儿才是真的!”
“啊~”于氏低呼一声,软软地坐在凳子上,一口气卡在胸口,怎么都吐不出来。
她没有想到,自己花了四倍多的银子,居然买回来一幅假的?!
“夫人,夫人”惠嬷嬷焦急地喊着,用手抚着她的胸口,替她顺气。
于氏坐在那里直翻白眼儿,身子也是软绵绵的。
这可把惠嬷嬷吓坏了,“叫郎中,赶紧的”
于氏一把揪住惠嬷嬷的一下,用尽全身力气挤出几个字,“还嫌不够丢人吗?”
说到最后,她紧咬着牙根儿,说不出是气得,还是累得。
“那怎么办?”惠嬷嬷吓得麻爪儿了。虽然于氏是个蠢得,而且有诸多不是。
可她毕竟是她的依靠呀!若是于氏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要她下半辈子怎么活呀?!
另外,她和于氏一起生活这么多年,怎么也是有感情的。
于氏可不领她这个情,她觉得惠嬷嬷为人木讷,优柔寡断。
说白了,就是脑子不够用!
这若是于嬷嬷在,根本不用自己多说,便会替自己想主意,将麻烦解决了。
越想心里越生气,躲开惠嬷嬷的手,扭过身子,不愿意再搭理她。
惠嬷嬷停在半空中不由得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放了下来,随手倒了一杯茶放在于氏的手边。
本想着于氏有摔东西的习惯,这杯茶,就是给她用来发泄的。
怪异的是,于氏这次却没有将茶杯甩出去,而是捧在手里,木然地看着墙上的两幅画儿。
有句话虽然问了很多遍,可她还是忍不住要问一遍,“江师傅,这两幅画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一眼目光呆滞地转过头,“夫人没有听错,您后来买回来的是假的。”
“噗!”于氏这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儿,终于再也挺不住了。
一口老血,屋里的几个人都吓坏了。
惠嬷嬷一边上去替她收拾,一边心里想着:难怪夫人没有将手里的茶杯甩出去,原来这口怨气不是甩一个茶杯就能平复下来的。
于氏软软地靠在惠嬷嬷的怀里,眼神游移,却拼了命地不许去请郎中,“没事的,没事的,一会儿便没事了”
这句话与其说是对身边的人说的,不如说是安慰自己的。
可如此大的创伤,岂是一句话两句话便能安慰得了的?
要知道,她为了买这幅假画儿,不仅将她的私房钱全部拿了出来,还动用了女儿的嫁妆。
当然了,她一个不受主母待见的孤女,手里是没有多少嫁妆的,而那些所谓的私产,都是秦氏那个死鬼留下来的。
当初,秦氏死了以后,方平章为了讨好她和母亲,便将秦氏手里的一些铺子和金银首饰,偷偷地给了母亲和她。
这下可好,她自以为最有魄力的一挥手,如今却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想到这里,她只觉得嗓子一股腥甜,又是一口心头血吐了出来。
“夫人”
于氏头一歪,彻底地昏死过去了。
惠嬷嬷手忙脚乱地将人扶到了车里,一边吩咐回府,一边派人暗地里请郎中。
于氏醒来时,已经是红霞满天了。
以前,她最爱做的事情,便是坐在花园的亭子里,沏一壶香茗,欣赏夕阳西下,天边的那抹瑰丽之色。
而如今只觉得残阳如血,十分不吉利。
“将帘子拉上!”她冷声吩咐完,便扭过头,盯着床帐发呆。
嘴唇干涸,面色苍白。
“嬷嬷,你说那个人到底是谁?”没办法,她眼下也只能跟惠嬷嬷商量了。
其实,她自己也琢磨出味儿来了。
自己这是着了别人的道了。
先是过来卖那副真的,并且提醒到,还有一幅假的。
江一眼这些年顺风顺水惯了,人也十分骄傲。自然不会将他的提醒放在心上。
后来
“唉!”于氏叹了口气,“自从那个小子走进古月斋的大门开始,对方的局已经布开。
可笑的是,我栽了这么大的一个跟头,居然不知道对方是谁,连对方一个头发丝儿都没有捕捉到。”
惠嬷嬷抿了抿嘴唇,“夫人可记得那个卖您字画儿的,自称姓佟的那个人后生?”
“怎么不记得?”于氏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个臭小子”
她语气一顿,一拍床沿儿,“对了,将那个小子抓过来,严刑拷打一番,不就找到幕后主使了吗?说不定还能追回那些银子呢!”
她越说越觉得兴奋,眼睛里闪过一道亮光。
听着于氏忙不迭的催促声,惠嬷嬷就差直接骂出口:蠢货,人家既然打算算计于你,岂会乖乖地待在那里等着你去捉?!
可嘴上却是轻声说道:“老奴已经派人打听过了,那个后生已经离开了。房东对他的情况也是一无所知。”
“呼!”于氏颓废地躺了回去,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一点生气都没有了。
惠嬷嬷一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是指望不上了。
得了,还是不卖关子了,直接说了吧,“老奴倒是觉得,那个后生的眼睛很像一个人。”
“谁?”于氏有气无力地问道。
“大小姐!”
“谁?!”
“就是咱们家的大小姐,方汝。”
于氏琢磨了老半天才记起这个人来,很快便把惠嬷嬷的想法给否定了。
“不可能!那个蠢得挂相的丫头,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机?”你也真是太抬举她了。
惠嬷嬷尽职尽责地说道:“前几天,就是第一幅画儿刚买回来的时候,老奴无意间看到大小姐在古月斋对面的茶楼上喝茶。
虽然她当时一身男装,可老奴相信自己不会看错的。她的对面坐着一个同样是一身男装,十分俊俏的后生。”
第二七零章
一时间,屋子里静得可怕,落针可闻。
惠嬷嬷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主仆这么多年,她心里十分清楚,有些事情得有于氏自己想清楚了,否则,你说得再多,她也不会相信的。
屋子里静下来了,于氏的脑子飞速转着,说不准,这件事情还真是那个小贱人干的。
因为算计她的那个人,简直就是看着她的钱匣子要的。
将她所有的钱财收刮的干干净净。
世人都知道,古玩这一行就是这样,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古月斋虽然人来人往的,可真正赚钱的时候,也只不过是近几个月。
江师傅收了那幅画时,那是将古月斋账面上的钱全部搭进去了。
她当时不仅不心疼,反倒是十分欣喜。
有了梧桐树,才会引来金凤凰。
有了这样一幅画作为镇店之宝,铺子里的生意想不好都难。
当然了,这也是她孤注一掷,执意要买下另外一幅画的原因。
只有保住了铺子的名声,才能财源滚滚来。
却没有想到,自己会一头扎进了别人的陷阱之中。
是不是幕后的那个人,连她的那点小心思也都算计进去了
若真是那样的话,那个也真真是太可怕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想到了秦老夫那双似乎能够看透人心的眼睛。
随即又想到,当初那个老太婆将那个小贱人接走的时候,只是抬走了库房里的东西。
以及几个庄子的地契。
至于那几个铺子和缺失的首饰,根本来问都没有问上一句。
当时她还沾沾自喜了很久,可没有想到,在这里等着她呢!
那些铺子留着那个小贱人来向自己讨。
眼看着自己眼前盘子里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了,于氏岂会甘心?
她咬牙切齿地说道:“查,惠嬷嬷,就算是掀开整个滨州城,也要将那个小贱人跟我找出来!”
她还真就不信了,她堂堂一个夫人,竟会被一个黄毛丫头给拿捏住了?!
最主要的是,她心疼那些银子呀!
若是小打小闹,也就算了,可她要走了我所有的积蓄。
这仇可结大了!
待找到她之后,她有一百种方法,让她身不如死,后悔来这个世上走一遭,更后悔跟她作对。
于氏在这边暗自发狠,那狰狞之色,如同来自地狱的厉鬼。
看得惠嬷嬷心里发抖,连忙答应道:“请夫人放下,老奴一定将事情办好的。”
其实,她更多的便是好奇。好奇那个造假画儿的人。
到底是有什么能耐,将画儿做得如此逼真,连江一眼都跟瞒住了?
她还好奇,方汝到底是有怎么知道夫人的钱匣子里到底有多钱的。
她最好奇地是,秦老夫人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将一个不通庶务,胆小怕事,毫无主见的人,调教成如今这聪明伶俐的姑娘的呢?
若是自家夫人有一半的脑子,也不会如今这般被动。
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她和方汝之间注定是对立的。
为了自己的未来,为了自己的下半生,她一定要帮夫人将人找出来的。
方汝捡出三份契约放在了木婉的面前,“这两个铺子的地段你也看到了,都是极好的。现在归你了!”
这也是当初来滨州之前,两个人之间说好的。
木婉拿到手里挑挑拣拣的,笑着说道:“你还真是舍得呀!”将最好的三个铺子给了她。
方汝合上盒子,笑了,“这有什么,若是没有你,我别说是铺子了,恐怕连一两银子都拿不到的。”
木婉笑着摇头,“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是聪明之人,只是以前”
“太傻了!”方汝撇了撇嘴,嘴角扬起一抹讥笑。
木婉认真地纠正道:“不是傻,而是被保护地太好了!所以说,方汝,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
有娘亲真心护着,有外祖母疼爱着。
方汝连忙摆手,“可别!我还是希望能和你多学一些,这样也不至于被人欺负了。”
“我其实不过就是”她本想说不过就是前世看得多而已。
话到了嘴边,便硬生生地改道:“不过是一些小聪明而已,跟秦老夫人那样有大智慧的人,是根本无法比的。”
说话间,木婉将其中一张铺子的地契递了过去。
“你什么意思?”方汝顿时不乐意了,“你这不是寒颤我吗?”
“你想什么呢?!”木婉笑骂道,“没错,我们当初是说好了。可我答应陪你出来,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她甩了甩手里的地契。
“还有秦老夫人当初的知遇之恩。”不管她能否听懂,木婉是真的没有打算要这么多。
方汝却推了过来,“说给你,就是给你的。我已经找到曾经替秦家做事的人。将这些铺子故意转手了几次。即便是方家人有心想查,也绝不会牵连到你这里的。”
“方汝”
“好了!”木婉还想再推辞,被方汝厉声打断了,佯装生气的说道,“你若是不收,那就是看不起我。”
“那好吧!”话都说道这个份儿上了,木婉若是再推拒的话,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方汝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暂时没有到滨州发展的意思,所以,我让齐叔他们将铺子租赁出去了。”
“还是你想的周到。”木婉笑着说道。这句话,也算是感谢了。
方汝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哪里是我想到的?都是齐叔他们提醒的。”
“唉!”方汝叹了口气,情绪低落地说道,“齐叔当年受了我外祖母的恩惠。外祖母要带我离开时,特意带着我去见了他。
并且拜托他,若是我遇到困难了,希望他能够伸把手。拉扯一下。”
“秦老夫人想得还真是周到。”木婉佩服地说道。
方汝点头,“是啊,外祖母的睿智,真是没有几个人能赶得上的。只不过,这情谊用一次,便会少一次。”
木婉握着她的手说道:“情谊少了,可以再经营的。只要人好就好!”
第二七一章讨债
“别伤心了!”木婉握着方汝的手,轻声安慰道,“银子没了,可以再赚。情谊淡了,可以再经营。
最主要的,是人没事。只要有人在,一切都会好的。”
方汝逼回眼泪的泪意,点头道:“你说的是,我不难过了。”
话锋一转,她抿着嘴唇,笑容得意地说道:“不过,有人现在该伤心地吐血了。
哈哈,想起于氏那气急败坏的样子,我这心里就痛快。”只可惜,不能亲眼看到这一幕。
木婉觉得有些无奈,这姑娘最近受的刺激不少,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真是醉了!
方汝兀自笑了一会儿后,拍着身边的盒子感叹道:“我终于将娘的嫁妆全部要回来了。
至于那些首饰什么,本姑娘财大气粗,也不去计较了。”就当是喂狗了。
木婉对于这些,不予多加评价,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说:好吧,只要你高兴就好。
“对了,木婉,我们今天多要几个菜,大吃一顿,庆贺一下吧。”
对上方汝那是神采奕奕的眼睛,木婉拒绝的话,还真是说不出口。
当然了,她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这个吃货早就有这个想法了。
江一眼手里提着一个灰色的包袱,将一封信放在鸡翅木八仙桌上。
穿着青色的短打,脚下踩着黑色皂靴,脚步沉重地走了那个精致的小院子。
这几天,他也捋明白了。
自己是着了别人的道儿了。
与其说幕后布局的那个人是针对古月斋,针对方夫人的,不如说是针对他的。
又或者说,这个局,将所有人都算计到里面去了。
他向来心高气傲,出了这样的事情,别说是古月斋了,就是滨州城,他都不会再待下去了。
这也是他选择不告而别的原因。
他转过头,再次看了一眼这个他住了将近五年的小院儿。
这里的一桌一椅,一草一木,都承载着他所有的感情。
如今要离开,他还真是舍不得!
脑子里,依稀还记得,他刚住进来时的情形。
那是一个下午,他在医馆里刚刚清醒。她听说自己无处可去,就让人把自己抬到了这个小院子里。
本来,一个破庙,一间草棚都可以满足的人,看到这个小院儿时,他突然间流泪了。
她看出自己的窘迫,主动说是风迷了眼睛。
江一眼突然间愣住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对面的那个一身白色衣裙,头戴帷帽的女子。
无论是身形,还是身高,都跟她当年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当年她的身边站着一个十三四岁,撅着嘴,一幅不情不愿的小丫头。
“像,太像了”江一眼震惊地看着对方,嘴里嘟囔着。
“像什么?”那女子脚步轻盈地走了过来,轻声问道。
江一眼下意识地说道:“听这声音,以及说话的语气却是丝毫不像她的。”
“她是谁呀?!”女子好奇地问道。
江一眼惊诧地瞪大眼睛,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无意间将心里所想说了出去。
那女子咯咯笑,“你不说,我也知道,‘她’就是方夫人秦氏,对吧?
之所以今天的情形和当时不同的,一来呢,是因为,方夫人已经香消玉损了。
二来就是,当年那个别别扭扭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
说话间,方汝将轻纱扯开,露出一张和秦氏五分相似的脸。
“你,你”江一眼你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怎么,不认识我了?”方汝好奇地问道。亲昵的语气如同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般。
“怎么会是你?”江一眼还是无法接受眼前这个事实。
方汝笑了,“江师傅这是自从被那张画儿打了眼之后,就一开始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是吧?
你当初那股子不食嗟来之食,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傲气哪里去了?”
江一眼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的。
嘴唇哆嗦着,“方姑娘,杀人不过头点地!”别太过分了哈!
“呵呵!”方汝笑了,“你这嘴唇哆嗦着,说句话都不利索,是气的,还是被吓的?”
她的声音不高,语气甚至有些柔和,可说出来的那些话,就跟小刀子似的,直接戳对方的心窝子。
江一眼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顿时就炸了,“怕?我有什么好怕的?”
话虽然这样说,可眼神闪烁,怎么看怎么声厉内荏。
方汝笑了,只是那笑意却不达眼,“对不住,我说错了。像江师傅这种没长心的人怎么会怕呢?
一个狼心狗肺的人,是不会感到良心不安了。”
江一眼被气得浑身发抖,“没错,当初是方夫人救了我。可这不就代表着我就得给你们母女两人卖命!”我是人,我为谁做事,是我的自由。
方汝点头,“你说得没错,你是没有必要一定要替我们母女做事。那你为何一直腆着脸,住在我娘置办的小院子里?!
你的骄傲呢,你的自尊的,你的脸呢?!”
方汝一句一句地质问,让江一眼的脸火辣辣的。
若说那副画儿毁掉了他身上所有的光环,那她的话就像是剥掉了他的外衣。
“够了!”江一眼愤怒地吼道,“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嘴巴怎么就那么毒?!
难怪刘家会不让你进门!”
话说出口后,他便后悔了。可想到方汝给自己的难堪,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
“呵呵!”方汝冷笑一声,“刘家?你当我稀罕!像那样肮脏的地方,也只有方清那样的贱人最配!”
轮吵架,方汝也绝不是那种能够吃亏的主儿。
“闭嘴!”江一眼大声呵斥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嘴巴怎么就这么恶毒?!”
谁要是娶了你,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方汝也不生气,只抱着胳膊,斜了他一眼,“怎么,这就护上了?!那个方清可跟你没有半点关系的。”
“你连这些都知道?”江一眼是彻底傻眼了。
第二七二章议论
方汝像是生怕刺激地还不够似的,她好奇地问道:“你真的觉得,方家的那位小公子,是你的孩子?!”
“你说什么?!”江一眼一字一顿地问道。脸色狰狞,眼睛里透出杀意。
方汝就跟没有看到似的,不怕死地又说了一遍,“我是说,你这个人虽然傲气的很,可眼盲心瞎的,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真是够可笑的。”
最有一句声音不高,可恰好落入了江一眼的耳朵里。
“你瞎说什么呢?”江一眼冷哼一声,“樱花跟我的时候,还是第一次呢!”
“第一次?”方汝嗤笑一声,“若真是如此,那方清又是从哪里来的?”
“啊?”江一眼呆愣着站在那里,张大的嘴巴,半天没有合上。
方汝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容,戴上帷帽,转身离开了。
只是刚走出几步,就听江一眼幽幽地说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大小姐,还真是长进不少啊!”
冰冷的语气中,透着隐隐的杀意。
方汝却是不怕他的。
她转过身,轻笑着说道:“江师傅谬赞了,我这也是现学现卖的。
这段时间,我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人若是想要过得好,就得豁的出去。”
什么自尊,什么脸面,什么良心,统统都不要。
一句话,成功地让江一眼一口气卡在胸口,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只能恶狠狠地瞪着方汝。
方汝好心提醒道:“江师傅,你与其在这边瞪着我,不如去弄清楚小公子的事情。”
江一眼看着方汝婷婷袅袅的背影,心里发狠,小贱人,你恨方家人,自己不行动。
让我去给你当二傻子?!
他一跺脚,转身向城外走去。可走着走着,却不知道为何又转回了方家。
木婉从暗处走了过来,“怎么样,心里舒服了?”
方汝有气无力地叹息道:“唉,本来以为心里会舒服一些的,可是唉,算了,不说了。不想再外面晃了,还是早些回去吧。”
她斜了木婉一眼,“咦,你怎么还是这身衣服?”我今天都换裙子了!
木婉不以为意地说道:“穿习惯了!唉,你可别说,这身衣服真是不错”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向前走,谁也没有注意身后有人正紧紧地盯着两个人。
惠嬷嬷拧着眉头,眼睛里说不出是惊还是喜。
原来,真的猜对了,那个人就是大小姐。
大小姐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心机了?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放在了木婉的身上。以她多年看人的经验,大小姐的变化,肯定跟她身边的那个人有莫大的关系。
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再抬眼时,已经不见了两人的踪影了。
“唉!”惠嬷嬷用力地跺了跺脚,“真是的,怎么就把人给跟丢了呢?”
算了,还是回去吧。
当然了,她回去后,是肯定不会将街上看到的一切,告诉夫人的。
“惠嬷嬷!”江一眼从暗处走了出来。
“你谁”惠嬷嬷吓了一跳,可看清来人时,硬生生地将嘴里的斥责咽了回去,“江江师傅,好巧啊!”
“不巧!”江一眼沉重脸说道,“我是特意过来等着嬷嬷的。”
“您找我有事儿?”惠嬷嬷有些拿不准江一眼的来意。按照这个人的脾气和秉性,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本应该悄无声息地离开滨州才是,怎么会来这里了呢?
江一眼见惠嬷嬷目光闪烁,冷哼道:“看嬷嬷的样子,是不想看到我了?”
“怎么会呢?”惠嬷嬷讪笑道,“再说了,你过来肯定是和夫人商量事情的,我一个下人想不想见的,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江一眼沉声说道,“我今天就是来见你的!”
“见我?”惠嬷嬷见江一眼的情绪有些失控,一颗心也跟着提了起来,说话时,声音都跟着颤抖,“不知道,江师傅,来见我什么事呀?”
“你在害怕?!”江一眼眯着眼睛说道。虽然是疑问句,可语气却十分笃定。
“我怕什么?江师傅你想多了。”
“既然不害怕,那为何不对着我的眼睛说,啊?!”
江一眼倒不是气惠嬷嬷,是气他自己。
因为看着惠嬷嬷眼神躲闪的样子,他便会想到方汝的话,“你真的觉得方家小公子便是你的孩子吗?”
他不想去想这些,可这些偏偏就跟诅咒一般,一直在脑子里盘旋着。弄得他心里越发烦躁了。
两人争争吵吵间,谁也没有注意到,方家家主方平章的马车从他们的身边经过。
车帘被风吹起时,恰巧捕捉到了,两人起争执的那一幕。
方平章扫了一眼,便不再去看了。
两个下人而已,还不没有资格引起他的注意的。
惠嬷嬷心下一横,看着江一眼的眼睛,“江师傅找我何事还请快些说,夫人还等着我回去伺候呢!”
江一眼嗤笑一声,“说得跟你多能干似的。行了,你回去吧!”
啊?!
惠嬷嬷以为自己听错了,上一刻还冲着自己大呼小叫的,下一刻
惠嬷嬷见他不像是在说反话,提着裙角,转身便离开了。一刻都不带犹豫的。
那脚步快的,就跟后面有狼撵她似的。
“死老太婆!”江一眼见惠嬷嬷逃也似的离开,忍不住骂了一句。
天气日渐转凉,方平章便命人在亭子周围挂上了厚厚的帘子,将那凛冽的寒风挡在了外面。
处理了一天生意上的事情,忙得头昏脑胀的,便想着到亭子里喝喝茶,散散心。
身边只带一个小厮,沿着青石铺就的小路,缓缓地向前走着。
正在收拾落叶的小丫鬟们见他走过来,连忙过来请安问好。
方平章微微地颔首,面无表情地继续向前走着。
可嘴角那一抹得意,彻底泄露了他的内心深处的不平静。
他喜欢这种高高在上、呼奴唤婢的感觉。
伴随着一路的请安问好的声音,方平章大步跨进了亭子里。
只是一口茶还没有喝到嘴里,就听外面有人嘀咕着。
第二七三章审讯
方平章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只是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眉头缓缓地舒展开来。
端起茶杯,重新往嘴边送。站在他身边的小厮见主子没有吩咐,也便没有多嘴。
双手叠于腹前,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
只听外面摆弄树叶哗啦哗啦的声音,间或有小丫鬟低声说话的声音,“枝姐姐,我今天回府时,看到了惠嬷嬷和一个男子在那么巷口,好像还起了争执。”
被称作枝姐姐的人,语气轻柔地说道:“可能是会嬷嬷家里人过来找她吧?!”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肯定不是。”小丫头非常肯定地说道,“惠嬷嬷家里的人,我都见过的,这个人肯定不是她的家人。
而且,我路过时,还听到那个男的问到底有没有骗他,孩子怎么回事的。”
“什么孩子?”
“不知道呢,好像是说他的孩子怎么了,又好像是说孩子是不是他的。对了,还提了一个叫樱娘的人。说樱娘骗得他好苦。”
“樱娘是谁?”
“不知道,应该是孩子的娘吧?”
“你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枝姐姐无奈地说道,“东一耳朵,西一耳朵的,我都没听懂你在说什么。”
那小丫头也很委屈,“我说了,我只是路过那里。再说了,惠嬷嬷跟人说话,我也不好凑到一旁偷听不是?”
“行了,你这自己都没有弄清楚的,就别往外说了。”枝姐姐低声说道。
“枝姐姐,这边的树叶都捡干净了,我们要过去那边帮忙吗?”
“行,走吧!早些干完,我们也好早些回去休息。”
听到两个人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方平章的脸上铁青,握着茶杯的手,越攥越紧。
那两个小丫头不明白,可他明白。
樱娘正是他的娘子的闺名。
那个人是古月斋的江一眼,当初,秦氏将人救回来时,他是知道的。
后来秦氏死了以后,那个人去了古月斋,他也是知道的。
樱娘?!
呵呵,叫的够亲切的!
只是,他们所说的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感受到亭子里的问道骤然降低,小厮缩着脖子,吓得大气儿不敢出。
方平章“砰”的一下将杯子摔到了桌子上,沉声吩咐道:“去,将惠嬷嬷给我叫来。”
“是,老爷!”小厮答应一声便往外走。
刚要挑开帘子,就听身后的人咬着后牙槽说道:“不要惊动任何人!”
“是,老爷!”小厮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其他吩咐的,便一溜烟儿跑远了。
“哗啦!”一桶冰水对着惠嬷嬷从头浇到底。
“啊!”惠嬷嬷惨叫一声,一个趔趄趴在地上,冻得直打哆嗦。
方平章端坐在太师椅上,微眯着眼睛,低沉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危险,“还是不说吗?”
“老爷”惠嬷嬷哆哆嗦嗦地说道,“老奴真的不明白老爷在说什么?”
“那你告诉我,江一堂他来找你做什么吗?”方平章十分有耐心地重复一次。
惠嬷嬷认真地想了想,“也没有说什么,就是一些”
“嗯?!”她的话还没说完,方平章轻哼一声,十分好心地提醒道,“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
说话间,目光扫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小厮,那小厮十分配合地摇了摇手里的水桶。
惠嬷嬷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跪在地上哀求道:“老爷,老奴真的没有撒谎。
江师傅过来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真的没有说什么孩子不孩子。”
她简直都要崩溃了!
没有的东西,你要她说什么呀?!老爷这是诚心看她不顺眼,要整死她是吧?
可如果自己死了,对老爷有什么好处呢?
她的脑子里不由得出现了于嬷嬷的那张老脸。
难不成是姓于的要扶她的侄女儿上位,要弄死夫人?
嫌弃自己挡了她的路,所以先把自己给除了?
她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不,不是可能,是肯定了。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拔凉拔凉的。
内外夹击,惠嬷嬷冻得牙齿直打颤。
“乐水!”方平章也不废话。
小厮会意,又是一桶冰冷的水浇到了惠嬷嬷的身上。
那小厮的动作故意很慢,惠嬷嬷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冰水顺着衣领缓缓地流进衣服里。
那冰冷的液体在肌肤上滑落,就像一条毒蛇缓缓游走。
“啊”她尖叫一声,真的是受不了了。
“老爷,老爷”求你放了奴婢,放了奴婢吧!
方平章的目标很明确,“只要说出我想知道,放了你没问题。否则反正水是有的是。
你要是不怕冷的话,还有你的儿子,孙子。”
这赤*裸*裸的威胁,让惠嬷嬷整个人都崩溃了,“老爷想听什么,老奴便说什么。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方平章对惠嬷嬷的表现十分满意,对乐水摆摆手,乐水提着桶子站在一旁。
方平章将后背靠在太师椅背儿上,“你就告诉我,你们今天为何要在拐角处,那个隐秘的地方见面?
再者,他提到的孩子,樱娘到底怎么回事?”
该死,又来了!
惠嬷嬷心里发苦,这子虚乌有的事情,你让我怎么说呀?
可想到眼下的情形,她又不敢把心中所想表露丝毫。
“回老爷”她对方平章的话不敢有丝毫的违背,同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回答才能将眼下这一关糊弄过去。
于是,她的语速很慢,“是这样的,江师傅他因为木道子的一幅画儿,打眼了”
说到这里,她斜着眼睛,偷偷地打量着方平章的脸色。
只可惜,方平章如今已经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所以从他的脸上发现不了任何端倪。。
她一时还真的不确定,老爷对古月斋的事情到底知道多少。
她斟酌地说道:“古月斋那边出了点事情,恐怕要关门大吉了。”
所以呢?
方平章拧着眉头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