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丁平的决定
宋杰觉得丁平一定是疯了，让自己带着一百来人去解救被数千人围困的淄川城，这不是以卵击石吗，莫说自己的火枪和手炮还没做出来，即便自己全部是火枪手，有几十门手炮，也不可能与几千人开战，这纯属找死。
“少威，你还在发什么愣，赶快去组织人马呀，大官人要有个三长两短，你我都得掉脑袋！”丁平催促道。
“哦，好，我马上去叫人。”宋杰回过神，忙应到，然后立马往宋家庄跑去，并让人去叫晁克己。
晁克己一脸严肃的找到宋杰和丁平，问道：“丁官人，乱民具体有多少人，可有骑兵，兵器和铠甲配置如何？”
丁平被问得呆住，晁克己的这些问题他一个不知，他甚至连乱民的样子都没看到，只是听到城中逃出的梁府院子来报信，说淄川城被乱民围困。
见丁平一问三不知，晁克己对二狗、三毛、李元、朱来道：“通知大家立马集合，带上家伙。”
半柱香的功夫，宋家人组成的乡兵全部集合完毕，人人手中皆持兵刃。
宋家这些乡兵皆为步兵，又分成长枪兵六十人，朴刀兵二十人，弓箭兵二十人。
长枪兵配有丈二长枪，并有手刀一把，朴刀兵一手握长刀，一手持硬木蒙牛皮盾牌，弓箭兵一人一把八斗弓，同样配备了一把手刀。
宋杰对武器的投入还是舍得下本钱，但现在时间和资金都不充裕，大部分人都没有铠甲，只有晁克己和宋二狗等人有皮甲，唯一一副铁甲留给宋杰穿。
丁平显得十分急迫，连忙催促宋杰和晁克己出发，宋杰满脸犹豫的看着晁克己，有询问之意，但碍于丁平在场，并没有问下去。
宋杰心中哪里是想去淄川城救援，那是急着去送死！他现在更担心乱民掉个头过来打颜神镇，他现在甚至都在想要不要扣下这个丁平了。
“丁官人莫急，你先跟我说说现在情况，毕竟颜神镇上只有百余名乡兵，对上数千人无异于送死，其他地方可有增援，是否通知了镇边军，附近的猛安谋克可知道消息，还有，你是何时得到淄川被围困的消息，刺史大官人派人来报信可有具体指示？”晁克己再次问道。
丁平看到乡兵都已整装待发，又听晁克己问起许多细节，这才仔细的想了想，半晌后才道：“淄川城被围应是昨日之事，大官人派出的人是骑快马过来。”
“嗯……信使没有说甚，只说淄川城被乱民围困，大官人没有让我等救援之意。”
“哎，我也是病急乱投医，我们颜神镇百十来号人能起啥作用，大官人能派出人通知我等，应该也通知了周边军队吧，大官人特意派人来通知我，我想……也不是指望我等去救援，多半是为了保住，保住颜神镇百姓安宁吧。”
稍稍平静下来的丁平也算捋清的形势，只能重重的叹口气道。宋杰却是听出梁尚君的报信之意，还是担心颜神镇的产业被毁，应该是让他们尽快做准备保护好这些产业。
“丁官人，淄川城本来就有不少守卫，加上墙高城坚，一群乱民哪是那么容易攻下的，若是朝廷大军一到乱民定是四散逃窜，我倒是建议，我们应该想办法让我颜神镇不受乱民袭扰才是。”晁克己建议道。
丁平听罢认同的点头，随即对宋杰和晁克己道：“我见宋家的城寨已然修好，如果真有乱民来扰，可否把镇中百姓安置到城寨之中？”
“这个没问题，不过你也看到了，宋家只有这么大的地方，能容纳的人数也有限，到时候粮食和住处定然不够，还有从淄水过来那条沟渠若了断了，饮水就有问题，毕竟家中只有一口井，可不够全镇人饮用。”宋杰思忖后便回道。
丁平听罢皱起了眉头，宋杰说的情况确实存在，这本是宋家自己的庄子，本来就只能容纳几百口人，现在要让他们接纳全镇数千人避入其中，确实不现实。
“不如我命所有民户都来帮忙，把围墙改建为城墙，并把家中存粮都存到宋家庄中，这样可行？”丁平试探着问道。
“扩建围墙？兄长是说，让镇里的人都来帮着把宋家庄扩建，那，那得修多大呀！”宋杰有些懵住，丁平这建议好是好，就是修建围墙的银子谁出，要扩建多大。
“嗯……不如把墙扩至淄水畔，还有，这银子不需由你出，镇衙征调民力，不过你得管饭才行，你也知道镇衙公仓中没多少粮食。”丁平摊摊手道。
“兄长，从宋家庄到淄水还有二里地，如此长的围墙修来只是做一时只用，恐怕不妥吧。”宋杰确实不懂丁平的意思。
“少威，我们颜神镇并无防御工事，现在这世道，乱民天天闹腾，我想着要不就以你宋家庄为中心，把颜神镇都搬到宋家庄到淄水这块地来，而且咱们的琉璃坊和酒坊都在淄水边上，现在镇上那块地方，连打水都不甚方便。”丁平的话又让宋杰心中一惊。
丁平的意思是想借着这次可能被乱民袭扰的机会，把颜神镇都搬到宋家庄来，然后重新建一座有防御的城镇，这丁平可真敢想。
而且还要自己管饭，这可是大头，颜神镇有民户一千七百余，居住在镇子附近的有九百余户，近五千人，若每户抽丁二人，便是将近两千人，一天耗费的粮食就是二十余石。
两千人同时修建城墙，按一般县城的规模，高约七到八米，宽三米，长两里的城墙至少需要三月才可能建好。
这算得上大工程了，劳务费和伙食费没有三四万贯钱根本下不来。
修起城墙后还要平地，打地基，建房屋，建镇衙，修道路等等，还要数月才能完成，而且现在市面上粮食紧张，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现在淄川城被围，更是雪上加霜。
关键是现在修城墙，来得及吗？
丁平见宋杰犹豫，知道此事有些为难他，便又道：“少威，这也是没办法，不如此做如何保全大家性命，哥哥手里钱粮有限，你这也是在帮颜神镇的百姓。”丁平的语气有些无奈。
“要不这样，城墙修好后，我做主把城中三成的地都划归你宋家名下，权当你的报酬。”丁平又补充道。
宋杰见丁平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也不好再推辞，便硬着头皮答应提供粮食。
“兄长，此时修建城墙会不会来不及？若是没有修建好乱民来了，可如何是好？”宋杰担忧道。
“那总比坐以待毙的好啊，我会尽量让大家加快进度，他们也知道若是怠工，恐怕身家性命也不保。”丁平微微叹气道。
丁平见宋杰答应后，便急匆匆的赶回镇衙。
晁克己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宋杰问道：“晁叔，你觉得此事可有不妥之处？”
“如果把镇子全都搬到这边来，当然对我宋家有好处，以后镇上的人要建房都得从我们手里买地，而且这里又以我们宋家庄为基础修建，以后镇里的人都到了此处生活，大小事情多少要依仗我们，从长远来看当然是好事，不过你可是要拿出小千石粮食出来，最近粮价可是涨了不少，也不知这场乱事要持续多久。”晁克己分析道。
“此事我也有考虑，还是要看淄川之围何时能解，其实，淄川被围的时间越长越好，这样我们才有充分的准备建城墙，如果乱民短期就被打败，那我们的压力就大了。”宋杰也点头说道。
如果乱民被很快被打败，就可能过境颜神镇，到时候的损失就不好说了。
宋家现在的粮食有四千石，都是宋杰之前为了防止出现灾荒收购的，够宋家近三百号人食用两年，即便是拿两千石出来也不会有太大问题，最多就是暂时停了酿酒之事。
翌日，镇衙就发出告示，要求镇上所有民户必须一家出二丁为镇上修建城墙，工钱由镇衙出，口粮由宋家出，三日内动工。
镇上已经有人知道淄川城被乱民围困的消息，很快消息就被传到全镇，一时间人心惶惶，修城墙的积极性也提高，第二日就有许多人到镇衙报到。
宋家庄离淄水不到二里，中间除了几个小土坡，有些树木外，施工难度不大，丁平对此事很上心，把镇上的泥瓦匠户全部召集在一起商讨，三日后便开始动工。
第十七章 准备工作
不得不说丁平还是有些组织和动员能力的，对于淄川被围之事也毫不避讳，把道理给各个大户说明白，又让衙中司吏、公使将挨家挨户的通知到，镇上民户为保护命不得不出力建城墙。
宋家也出了几十人参加修建城墙，乡兵主要用来维持秩序，晁克己还特意派了一队人前往淄川城的方向负责打探消息，充作斥候。
晁溪儿带着宋家的女子烧饭送水，最近她对宋杰似乎有些意见，好几天都不和宋杰说话，弄得宋杰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宋杰问了丫头环儿，环儿也不知道原因，不过最近事情太多，宋杰也没空专门跑去问她。
宋杰现在关心的是火枪的生产进度，邹家兄弟对枪管的钻孔技术已经越来越有心得，主要是钻头的打造问题，用的钢材一定要是百炼钢，而且钻头要求硬度越高越好，宋杰把钻头的尺寸定好，每一根钻头都必须一样，这样才能保持枪管的口径统一，以后无论是维修还是保养，才方便。
城墙开工几天后，出去打探消息的朱来回来报告，有一支数千人的军队过境颜神镇的地界，不知是乱民还是金人军队。
立马将此事告诉丁平后，几人合计一番，晁克己亲自带人过去查探，丁平这边让人集中先修建面向淄川方向的城墙。
一般的小城镇使用的城墙都是砖土混合修建，用石材或砖做墙基，用土混入糯米汁和稻草等物，放入木制模具再用巨石夯实，成一尺宽，三尺长土块，放入窑中烧制一个时辰，成为墙体安砌之物。
因此一般修城墙都需就近建窑，而且此时已经开始大规模使用煤炭，宋家在建窑烧制这方面的经验丰富。
城墙修建有《营造法式》为依据，上面所述用料材质，工时等记载得非常清晰，基本就是一本操作手册。
一日后，晁克己回来，脸沉如水。
“晁叔，可探到何消息？”宋杰见晁克己立马问道。
“我和李元他们已经靠近淄川城，聚在城外的乱民越来越多，估计早已过万数，而且这些乱民并不是乌合之众，他们行止有度，指挥有法，领头之人应该是军中之人，不可小觑。”晁克己沉声道。
“啊？已经上万人了？那过境颜神镇的那数千人可是援军？”宋杰听后也暗自心惊，便又问到。
“应该是乱军，看样子是从莒州方向过来的。”
“他们已经围城数日，却是围而不攻，不知是否有围点打援的想法。”晁克己想了想说道。
“那赶快将此事告知丁官人才好。”宋杰又道。
晁克己点点头，便陪着宋杰往修建城墙工地处走去。
丁平正在查看每处施工进度，满身的灰尘，见宋杰和晁克己联袂而来，便迎了上去，听了晁克己带来的消息，丁平眉头紧皱。
“晁丈人，你刚才说乱军可能是围点打援的主意，那依你之见，这股乱军准备打什么援？”丁平问道。
晁克己摇头，“此股乱军不是普通流民，应该经过训练，而且他们此次围困淄川而没有袭扰他处，定然是有所布局，不然现在颜神镇早就有人来袭，而现在却一人未见，可见其行止自有法度，其谋也应该不止是一城之地。”
“我怀疑是沂州的赵开山的赵家军。”此时晁克己又低声说道。
沂州的赵开山义军已经占领莒州、密州二地，队伍壮大到二十余万人，此时整个山东东路的镇边军基本都被调过去剿灭这股义军，不过赵家军越打越强，现在双方已经呈僵持之势。
晁克己的推测有几分道理，丁平只是基层官员，并不清楚形势，听罢只得叹口气道：“不管是哪里的乱军，我既然是颜神镇的知镇便要拼死守住这里，少威，晁丈人，吾等只能尽力为之。”
宋杰和晁克己互看一眼，轻轻点头，便不再说话，丁平说罢转身去忙城墙修筑之事。
……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仍然不见有乱民来袭，但宋杰不敢放松，每日都都会派出乡兵斥候打探消息。
得来的消息果然印证了晁克己的判断，一支数千人金人军队来援淄川，被围困的义军击败落荒而逃，来报的是名李家村的后生，他的表述有些颠三倒四，不过晁克己仔细询问后还是得出了一些信息。
这支义军大部分人武器精良，以枪兵和弓兵为主，指挥的将领深谙排兵布阵之道，来援的应该是一只附近的猛安谋克屯田军，他们的服装不统一，有人骑马有人步行，被排成军阵的义军几个回合打散，证明战斗力不强。
猛安谋克，在金初战斗力极强，但过了几十年，他们已经不再是职业军人，成为屯田军，士兵基本都变成农人，缺乏训练和兵甲，已经没有太大的战斗力。
现在金廷最有战斗力的是禁军，边防军，镇防军，边铺军，部族军和汉军中的常胜军等，这些部队皆是职业军人，其他的部队如乣军人，签军都是抽的农人和奴隶组成，人数不少，却没有多少战斗力。
丁平几乎每日都衣不解带的在工地上忙活，镇上民户见父母官每日都如此，干劲也起来了，不到一月便把城墙的一面基本建成。
宋杰一直都在工坊待着，每天和邹家兄弟等人一起制作枪管，谭木匠带了三四个徒弟制作枪托，十余日已经造出七枝火枪，两门手炮。
经过几日测试，只有一支枪有问题，于是宋杰便让宋二狗、宋三毛，彪子，边虎和赵家兄弟先练习使用。
有宋杰这个老枪手在，几人几日便掌握了火枪使用方法，剩下的就是摸索如何提高射击的精度和装填的速度，对于这种刚造出的火枪宋杰自己也没什么经验，唯一的办法就是不停的射击和装填。
开春后，河水变得湍急，水车的转速和力度也比之前提高不少，这大大加快了枪管的制造速度，以前至少要两天才能制作出一支火枪，现在已经缩短到一天，最主要是钻孔的时间缩短了。
李元和朱来每日都会往返颜神镇和淄川附近，观察动向，连续数日过去，他们派人来报皆无战事。
此时这支义军围困淄川城已经一个多月，而颜神镇的城墙已初见规模，另一边的城墙已经修好近半，宋杰这边的火枪已经造出二十五支，手炮五门，都已经分发给乡兵训练。
晁克己也学会了如何使用火枪，并专门把二十五名枪兵编成一直火枪队。
又过了五日，李元和朱来等派去充当斥候的人马全部返回，他们来报，围困淄川那支义军终于遇上了大股金廷正规军，他们离开之时，双方已经交手，现在胜负不明。
宋杰和晁克己听闻这一消息后，立马通知了丁平，丁平闻讯后顿时松了口气，但晁克己提醒道：“丁官人，我觉得现在更应该加紧城墙修筑，若那支乱民军败了，溃散后如果来颜神镇，若不做停留还好说，若是想占了我颜神镇用来阻挡官军，那定然会猛烈攻占我们刚健的新城。”
“如果是官兵败了，他们定然会立马攻占淄川城，然后迅速攻占周边重镇，刚好我颜神镇里淄川近较近，列为目标也有可能，现在我们可不能松懈，更应严阵以待啊。”
丁平听罢脸上本来放松的表情又变得紧张起来，然后他忙对晁克己拱手道：“晁丈人，你可有办法守住我们颜神镇，还请教我。”
晁克己眼神复杂的看了宋杰一眼，说道：“连夜选壮丁发放武器，我让乡兵对他们加以训练，或许还能有希望守住，不然光是靠我们这一百乡兵几同飞蛾扑火。”
丁平点点头道：“好，我这就让他们加紧修建，最多三日便可封墙，就是不知道那边仗打得如何了。”
他们的话还未谈完，便有乡兵来报，十几里外发现大股人马，正朝着颜神镇方向过来。
三人顿时心中一紧，该来的，还是来了。
第十八章 打第一仗
“此处是何地？”赵开河对部下问道。
“禀二将军，此处为颜神镇，是我们到莒州的必经之地，咦！奇怪，原来颜神镇并无城墙，什么时候建起一座小城？”赵开河身边的一名部将说道。
“看这城墙应是新建不久，嗯……何人为前锋，去试探攻击一番，若有可能便拿下此处，作为钳制淄川之地。”
“末将去。”
“田维，你小心些。”
“放心，此等小城，手到擒来。”
……
宋杰站在刚修建的城墙上看着对面黑压压的义军，有数百人正在快速靠近，只见这些人组织有序，前面数排之人手握盾牌，形成盾阵，后面有人拿着攻城云梯。
宋杰握着火枪的手都已经出了汗。
这就要打仗了吗？自己没经验啊，不知道会不会挂掉，自己这世可是连婚都没结，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看了看身边的晁溪儿，只见她一手拿着一把硬弓，一手紧紧捏成拳，眼睛注射着前方的义军，保持着戒备，似乎也有些紧张。
好像发现了一些异样，晁溪儿转过头看到宋杰正在看着她，微微皱眉，便听到宋杰说道：“溪儿，你是女子，不该上来。”
“要你管。”晁溪儿轻哼一声道。
“这里很危险，你快下去。”宋杰没空纠结晁溪儿哪来的不满，又劝道。
“你才该下去，你连弓都拉不开，跑上来凑什么热闹，你拿着个烧火棍还能把人吓跑不成。”晁溪儿语带嘲讽的说道。
宋杰苦笑一声，摇摇头不再争辩，晁溪儿的倔脾气他是清楚的。
“弓箭手准备！”此时晁克己轻喝一声。
乡兵中的弓箭手立马搭箭，晁溪儿也如此做了起来。
宋杰转头看下面的义军已经离城墙只有五百步左右，他也轻喝一声，“手炮准备，三十度仰角。”
十二名炮手按照宋杰临时制定的山寨手炮操作手册，把手炮放在铁架子上，然后把角度调整为三十度，手炮里装的是铅子散弹，有效杀伤力在四到五百米即三百步左右。
宋杰默默的观察着对方靠近的距离，拳头都能捏出水来。
“点火。”终于宋杰看距离差不多，沉喝一声。
引信燃烧发出吱吱声。
“轰”、“轰”……
六门手炮陆续发出巨大的响声，震得一旁的晁溪儿忍不住捂住耳朵，城墙上弥漫着一阵硝烟。
对面靠近的义军也被这些巨响吓了一跳，不由得停下了试探的脚步，不过很快他们中就响起一阵阵惨叫声，有的人脸上，身上出现一个个血窟窿。
宋杰注意到，只有两门炮命中，其余四门炮都打偏了，不由得紧皱眉头。
“怎么打的，装药！对准！对准！”宋杰忍不住吼了一声。
几名炮手都是宋家老人，被宋杰吼了也不吱声，手忙脚乱的开始装火药。
其实也怪不得他们，毕竟练习的时间太短。
待他们装好火药放入铅子并用麻纸堵住后，宋杰忙跑过去给每一门手炮调整好角度。
“那是什么武器？”在后面观战的赵开河不由得惊呼一声，向身边人问道。
“二将军，这个……我等不知，似乎像是火器。”身边一人说道。
“吹号角，冲上去，磨磨蹭蹭的！”赵开河冷喝一声。
“呜……”一声悠长的牛角号响起来，义军的前锋靠近的速度加快，离城墙的距离变成只有一百五十步左右。
“弓箭手，仰角抛射。”晁克己一声令下，接着便是一阵破空之声。
对方有盾牌，这一阵箭雨几乎没有伤到人，对方前锋的脚步变得越来越快，宋杰几乎能看清前面盾牌的造型和材质，有长方形的，有圆形的有木制的，有皮质的。
“弓箭手，放！”晁克己微微皱眉，继续下令弓箭手射击。
“仰角十五度，点火。”
见对方只有百步左右距离，宋杰再次下令。
又是一阵轰鸣，这次的效果完全与弓箭不同，对方人顿时倒下十数人，他们面前的盾牌完全没有防护作用，这让进攻的人明显的顿滞了一下，有人脸上露出惊惧之色。
晁溪儿惊诧的看着宋杰，又看了看那些手炮，不可思议的神色写满脸上。
宋杰此刻没工夫和他显摆，对方的前锋已经只有几十步了，宋杰端起火枪，大声喊道：“火枪手一队准备，点火。”
七支火枪几乎同时抬起，接着一阵轻响，前面拿着盾牌的义军前锋又倒下三人。
宋杰一边装火药，一边指挥道：“二队准备，点火。”
宋杰计算过，现在这种火绳枪，一分钟最多能打出两发，他采用的是传统的三段击。
又是一阵轻响，这次倒下的多一人。
对方的前锋越来越近了，离得只有五十步的样子，此时对方的弓箭开始密集的射出，城墙上的人只得蹲下身子躲避箭矢。
宋杰看到己方有人中箭倒下，是从镇上抽调的民壮。
顷刻间，对方前锋便到了城墙下。
“弓箭手，射杀拿攻城云梯之人，准备金汁。”晁克己一边射击一边下令。
“火枪手，射杀拿攻城梯之人，手炮，手炮填充好没有？”宋杰忙喊道。
“报告小员外，好了，好了！”
“对着人多的地方放呀！等什么，点火呀！”宋杰有些歇斯底里的喊道。
他已经看得清楚下面那些人的五官，还有他们手里明晃晃的刀枪。
先是一阵巨响。
义军前锋刚架起攻城梯，冲到最前面的十数人便如同割麦子般倒下，而且每个中弹的人都是一片血肉模糊，样子十分瘆人。
接着是一连串的巨响，人群密集之处传来惨叫连连，又有数十人倒下。
紧接着火枪的接连脆响，让进攻的队伍变得混乱起来。
不知谁大喊一句“妖法啊！”
义军的前锋终于有人忍不住内心的惧怕，开始往回逃了，只要有人逃跑，便会有人跟随。
这些人撒丫子逃跑的速度比进攻时快得多，连攻城器具都丢下不要了。
晁克己见状，立马命令弓箭手射击，宋杰这时也举着火枪点燃射击。
在远处观战的赵开河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他完全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镇子居然让他的士兵有如此大的伤亡。
三百人的试探进攻居然有五六十人被留在城墙下，这个伤亡率着实大得有些吓人。
他不知道的是，宋杰这边一开始就是拼尽全力在防守，如果他们不顾伤亡加大进攻力度，估计这城墙就拿下了。
赵开河阴沉着脸，脑中开始考虑是否还要再发起一次进攻，此时一名小校策马而来，在他面前停下后，立刻下马，躬身道：“禀二将军，后军已经与耶侓翰的部队交上手，三将军派我来禀告您请速往增援。”
赵开河闭上眼睛，深吸口气，压制住内心的不快，哼道：“三妹有八千人马，我这三千人能起多大作用。”
那小校不敢做声。
“田维呢？他回来没有？”赵开河又问道。
“未曾见到田指挥使返回。”有人回答道。
“去找呀，愣着干嘛？”赵开河不快的吼道。
“是。”
……
宋杰看着义军人马慢慢消失在视野中，顿时松了口气，不由得背靠女墙瘫坐了下来，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战争，也是第一次杀人，但奇怪的是，他内心中几乎没有那种杀人后的恐惧，而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知道如果对方攻破城墙，自己要么会死去，要么就变成阶下囚，即便对方号称自己是义军，对待俘虏同样不会手软，更何况自己还有官身。
“小员外，你没事吧？”晁溪儿走过来蹲在宋杰旁，关心问道。
宋杰摇摇头问道：“溪儿，你没受伤吧。”
“没有，刚才你的火器好厉害，明日你要教我。”晁溪儿好奇的盯着宋杰手里的火枪，对宋杰说道。
“好，只要明日那些乱军不再来，就教你。”宋杰点点头道。
接着便是清理伤亡人数，结果让丁平十分意外，自己这边居然只有十余人受伤，一人伤势比较重，是镇上的青壮，被弓箭射中了右胸，估计是活不了了。
第十九章 见利忘义
城外有三十多具尸体，还有二十几人未死，但大部分都是重伤，几乎都是被火枪和手炮伤的，这个时候被火枪所伤，很难存活，毕竟铅弹的毒难以愈合。
晁克己决定给他们一个痛快，因为即使他们活下来，送到官府也是个死。
“少威，这可是大胜啊，我们以区区数百人便抵挡住数千人的进攻，还斩获敌首近六十，哈哈哈……少威看不出来你还是员猛将，我立马给大官人修书，为你请功。”丁平此时笑得合不拢嘴。
“兄长，现在淄川城之围不知有没有解，现在去太危险了，不如等待些时日再说吧。”宋杰觉得十分疲倦，刚才的战斗让他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现在一下子放松，整个人的都变得无力起来。
“嗯，对，那就再等几日，晁丈人，你说那些乱民还会不会去而复返呢？”丁平又向晁克己问道。
“这个说不好，刚才我已经派出人去查看，现在还未回来，先让大家休息一下，我已经安排人轮值，如果有甚情况，会有人示警。”晁克己回道。
“正是如此，那好，今日便由我来值守好了，少威，晁丈人你们好好休息。”丁平说罢对二人拱手道，然后便离去。
“小杰，你没事吧。”晁克己见宋杰有些倦意，关心道。
“没事晁叔，我就是有些累。”宋杰回道。
“初遇战事多半都是这样，今日你表现得很好，很镇定，你的火枪威力巨大，小杰，接下来可否让大家都用上火枪？”晁克己今日见识了火枪的威力后，忍不住问道。
“晁叔，火枪制作不易，要想让大伙儿都装备上，可能要几月时间才行，还有，火药耗费很大，我们没那么多硝石可用啊。”宋杰想了想道。
晁克己沉吟道：“刚才我已问清楚，这些人都是开山赵的赵家军，今日我们杀了他们不少人，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他们现在可是有二十万大军，哎，若是惦记上我们，那就麻烦了。”
“硝石之事只能购买，嗯……等此事过后，可派人专门去购进硝石。”晁克己一边思考一边道，没等他话说完，宋杰已经靠着椅子睡着，传来轻微的鼾声。
……
接下来几日，再未见一名义军出现，等晁克己再次派出打探消息的人回来，才知道淄川城下的义军已经全部退去。
山东东路兵马司副指挥使耶侓翰率两万人马解了淄川之围，听说义军已经往北逃去，耶侓翰正率部追击。
丁平听罢，连忙派人备马，拉着宋杰便往淄川城去了。
梁尚君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头发白了不少，见丁平和宋杰来访，看座后，又让人给两人泡上茶水。
“舅父，见你无恙侄儿便安心了。”丁平见站起来了对梁尚君躬身道。
宋杰见状也忙起身行礼，口中道：“老师被困城中，学生五内俱焚，幸好无恙。”
此时丁平也没有顾忌身边的宋杰，直呼梁尚君舅父，显然一起战斗过的友谊让丁平已经把宋杰当成了自己人。
“不必多礼，坐吧。”梁尚君点点头道。
“坦之，镇上的产业没有受损吧。”梁尚君接着问道。
“舅父放心，您派人送信后我便抽调镇上所有民户连夜修建城墙，所幸乱民攻来之时大部分城墙已经完工，又得少威相助才打退乱民，不光产业丝毫未损，颜神镇也只是伤了几人，亡一人而已。”丁平说道。
“哦？乱民去了颜神镇，还被你们打退了？”梁尚君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丁平忙把近日之事给梁尚君细说了一遍，包括把颜神镇驻地迁到宋家庄，修建城墙，以及宋杰和晁克己打退乱民等事统统做了汇报，他说得还算实在，并未居功，言语中透露出对宋杰的赞赏，也不忘对晁克己夸奖一番。
宋杰自始至终一言未发。
梁尚君静静听完丁平的汇报后，看着宋杰的眼神有了变化，略一沉吟便对宋杰道：“少威，此次你帮着坦之守土有功，坦之是我外侄，我也不必避讳于你，本次乱民退后，我会禀明总管大官人给你等请功。”
“大官人和丁官人不把学生当外人，学生受宠若惊，颜神镇是我等家园，丁官人待我如兄长，学生拼死也要保护，若没有丁官人衣不解带守着把城墙修好，学生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断无打退乱民的本事，学生不敢居功。”宋杰见状连忙说道。
宋杰看出丁平是个值得深交之人，而且也还算个不错的官员，至于梁尚君，除了有些贪财，对宋杰也还算好，承偌的三成利润都是兑现了的。
“嗯，你能不骄傲是好事情，这次乱民来袭，我淄州下辖各县多有损失，唯独颜神镇保存完好，坦之应记首功，少威协助之功也不可忽视，少威，想不到你还能带兵打仗，不错，不错，当初我还真未看错人。”梁尚君脸上的皱纹也舒展不少，或许是因为颜神镇的产业未受损，自己的侄儿还立下杀贼之功的缘故。
宋杰听到梁尚君夸赞，连道不敢，直呼老师栽培之类的话。
不多时，二人便离开梁府，丁平要先回自己府中，宋杰便先告辞带李元和朱来等乡兵先回颜神镇。
回到镇上，宋杰见许多镇上之人已经在城中开始平地，看样子是准备修建房屋，这次义军来袭全靠宋杰和晁克己带着乡兵打退，见到宋杰后，镇上民众纷纷见礼。
以前除了自己的员工见面会打招呼问好外，这一世的宋杰就是个纨绔子弟，镇上之人从心底瞧不起，别说行礼问好，见了都是视而不见，或是躲着走。
今日这些民众行礼表达感激完全是发自内心，让宋杰好一阵激动，山寨商人哪里享受过这种待遇，顿时让他涌起万丈豪情，也不觉得之前的战斗有多危险，并暗暗发誓，下次再有此事定要保护好这些人，让宋杰好似找到了点使命感。
“小员外，不好了，刚才我哥说，邹家兄弟不见了！”三毛跑的一脸的汗，气喘吁吁的对宋杰道。
“不见了？何时发现的？”听到是邹家兄弟，宋杰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下，赶紧问道。
火枪制造的流程只有邹家兄弟最清楚，包括齿轮等打制的技术也是他们最清楚，他们居然跑了，不得不让宋杰担心。
“谭木匠来说，本来是让他们帮着打制一个什么齿轮，找了半天都未发现，便告诉了师父，那时你还在淄川城，师父就带着我哥他们去寻了。”三毛道。
“哼！这邹家兄弟也太不是东西了，小员外在他们要饿死的时候收留他们，还教他们打制火枪，他们定是觉得小员外的火枪制造之法能卖个大价钱，这不是投了乱军就是去了官府。”李元咬牙切齿的说道。
宋杰也没想到这邹家兄弟居然如此见利忘义，心中升起怒火，冷声道：“如果他们把制造火枪之法给了官府便罢，若是给了乱军，让他们造出火枪，我想最先遭殃的定然是我颜神镇之人。”
“小员外，请给我们两匹快马，我和我师弟定要将他们捉回来，家法处置。”一直话不多的朱来对宋杰拱手一礼后说道。
“我和他们一起去。”三毛也附和道。
宋杰略一思虑，又问道：“晁叔朝哪个方向去的，带了多少人？”
“北边，大约十来人。”
“好，叫上彪子、虎子，你们各自带上十人，分五队去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一个人都不能少，定要把他们带回来！”
“是！”
各人皆领命，带着人去寻逃跑的邹家兄弟。
第二十章 升了一级
邹家兄弟带走了几件打制好的钻头，连自己的随身之物都没要，想来定是以为会凭借火枪打制之法就能被奉若上宾，今后就可以吃香喝辣。
邹家兄弟是看到火枪和手炮的巨大威力后，才有了异心。
这事让宋杰不得不重视起技术保密工作，邹家兄弟只是学到火绳枪枪管的打制之法，至于联动齿轮和水力机床他们有参与打制零件，并不全然都知道其所有构成，也不清楚运作原理，宋杰一开始造水力机床时，邹家兄弟并不知道宋杰要鼓捣什么东西，只是听从安排。
只有谭木匠知道水力机床的构造，他是宋家老人，宋杰一直都是和他一起商讨改良水车和水力机床之事，想到此，宋杰找到谭木匠。。
“谭伯，水车和齿轮之事除了你我，邹家兄弟是否知晓？”宋杰问道。
谭木匠想了想，“当初他们只是负责打制齿轮和连杆，如何连接安装我也没说过，他们也没问起过，图纸一直在我那里。”
“现在图纸还在不在？”宋杰又问道。
“呵呵……他们想到木匠房中偷图纸可不容易，小杰，我的图哪里那么容易找到，你若不信随我去看看便知道了。”谭木匠自信一笑道。
跟着谭木匠到了他的住处，宋杰见谭木匠房中除了床、桌椅和一套柜子外，便无其他，能装东西的除了柜子，就只有床。
“要不小杰你先找找看。”谭木匠说道。
宋杰走到柜子边，拉开柜门，发现里面除了衣物便无其他。
“你不会放在被褥下面，或是床底吧？”宋杰一脸疑惑的问道。
“如此容易之事，我怎么会去做，在这里。”谭木匠说罢，走到柜子边，关上柜门，然后用力一推柜子，只听一声轻响，整个柜子如同一扇门一样慢慢打开，背后露出一排暗柜。
后面的暗柜进深浅了许多，只能存放一些贵重物品，宋杰见里面摆了一些书和机关模型，以及一些折叠好的图纸。
“小杰，图纸在这里，完好无损。”谭木匠取出之前和宋杰一起画的水车和水力机床的图纸道。
看来邹家兄弟还没拿到水力机床的图纸，宋杰不由得松了口气，即便他们知道如何打造钻头，如何钻孔，但没有水力机床，想要造火枪，效率就会低很多，当然自己火药的配方宋杰敢保证他们肯定不知道。
“小杰，邹家兄弟之事确实是个隐患，你也知道，我很少收徒弟，就是因为技艺保密之事，随意泄露可对不起祖师爷，也要让自己没有饭吃。”
“老大人教人烧琉璃，养了个白眼狼，还害死了员外，现在邹家兄弟又偷走了你想出的制作火枪之法，小杰，以后这些事还就只有我宋家之人才能做，其他人信不过的。”谭木匠轻叹一声说道。
“谭伯，这事我不是没想过，可我宋家人没有铁匠，我也是没办法呀。”宋杰一脸苦恼的说道。
“那有甚，我们手艺人都知道，教徒弟只教一半，咱们还不能把这些东西分开弄嘛，谁也不知道谁做的是什么。”谭木匠又道。
宋杰听到谭木匠的提醒顿时有了主意，自己怎么把后世流水线的操作给忘了，看来自己还真得好好捋捋思路，不然可真要把山寨大军的脸丢光了。
一样产品，最重要的是设计师，加工人员并不掌握核心技术，只需要对某一个或某几个零件加工熟悉就可以，一般不会造成技术的泄露。
想到此处，宋杰看了看谭木匠，觉得他倒是个十分好的人选。
谭木匠今年五十有六，来宋家有二十多年，是祖父在世的时候请来修琉璃作坊的木匠，在做木工活的时候摔断了腿，宋杰的祖父不光请大夫帮他治好腿，还给了他误工的钱，让谭木匠很是感动，后来女真人在中原大肆修建宫殿，到处抓木匠，谭木匠怕一去就回不来，也是宋杰祖父帮他藏在博山数月，天天帮着送饭，才算躲过一劫。
后来谭木匠干脆带着老娘和媳妇投奔宋家，帮着宋家做事，宋家也待他如同家人。
前两年谭木匠的媳妇和老娘相继病逝，也都是埋在宋家那块坟地里，就连谭木匠自己都给自己在宋家给选好了葬身之处，也没把自己当成外人。
“谭伯，要不这事还是您来管，铁匠咱可以再请，但图纸就只有您一人知道。”宋杰眼巴巴的看着谭木匠道。
“哎，小杰，我这把老骨头也没几年好活的，能帮着你一天是一天吧，你祖翁是想着宋家能出一个大官，你爹也不在了，你莫要整天都在这些手艺活计上耽误，你该好好读圣贤书才是。”谭木匠语重心长的说道，这语气和晁克己差不多，宋杰知道他们是真心关系自己，就如同自己的父辈一般。
谭木匠本来有个儿子，七八岁的时候在河里戏水被淹死了，后来他和他媳妇一直都没有孩子，便把宋杰当成儿子看，在这个年轻人的记忆里，从小的玩具都是谭木匠给做的，什么木刀木枪，木马木蛤蟆，没有他不会做的。
“谭伯，我知道了，我这不刚从刺史大官人那里回来，就听说邹家兄弟跑了，您老也知道火枪之事，这可是战场上的利器，这次要没火枪，我们宋家可就完了。”宋杰苦笑道。
“打铁之事我虽然不擅长，但只要你有图纸我便知道如何造，你放心便是。”谭木匠点点道。
“谭伯，孙喜哥可以帮您，您也别累着了。”宋杰又嘱咐道，孙喜是谭木匠的徒弟。
“那小子，你没见你要试火枪的时候他最积极，我还想着把所有手艺都传给他，别人做梦都想，他倒好，自从进了你的乡兵，整天就想着操练打仗之事，哪有心思学木匠活。”谭木匠一阵吐槽。
宋杰笑道：“要不您老再多收几个徒弟，不然手艺失传了可不行，要不传给我也行，我保证全学会。”
“传你？我倒是想，我就怕到了地下没脸见老大人和员外，收徒之事我自有计较，你呀就安心做官才是正理。”谭木匠皱着眉瞪了宋杰一眼道。
……
直到五日后，晁克己等人才陆陆续续的回来，后面出发的李元等人还未回来。
晁克己等人几乎追到高苑县境内，也没有发现邹家兄弟的踪迹。
这几日，宋杰和谭木匠商量后，把火枪的制作分成了十道工序，还计划再修建两座水车，水流平缓之处的水车就用来磨枪管和传火孔，这里所需转速和力量要远小于钻枪管，而且这种事情可以安排无关紧要之人来做。
钻枪管之事暂时只能安排宋家老人。
金朝的冶铁业甚至比宋朝还要发达，因此无论是官作还是民间皆不乏优秀的铁匠，宋家建的这支乡兵的武器本来就是请了淄州的铁匠打制，还有几名是梁尚君从州府院作之中弄来的。
之前宋杰觉得外人不可靠，这种比较机密的技术还是由自己人来比较好，自己毕竟收留过邹家兄弟，算是有救命之恩，不过这件事算是给宋杰又上了一课。
宋杰还把燧发枪的构想告诉了谭木匠，按照自己的记忆绘制了击锤，打火燫、药池和药池盖的图纸，让他先用木料做一个样板，如果可行，再分拆了给那些铁匠来打制。
宋家有两座冶铁炉，而且颜神镇本身就出铁矿石和煤炭，原材料丰富，这次请的六户铁匠都给的高薪俸，因此他们才在数月之内给一百余人打制了手刀，长刀，枪头，盾牌等。
现在宋杰还要请他们给乡兵打制盔甲，而且还要再到淄川城去多请几户铁匠，因为打制一副铠甲耗时太久，即便是锁子甲也比打制刀剑复杂得多，更别说复杂的宋式铠甲，头鏊顿项，身甲，胸甲，披膊每一样都分了好几种样式，每个部件由多少片铁片组成，每片重量等都有严格的规定。
这种铠甲穿戴十分不便，其中最重的枪兵甲重达五十五斤。
对于军事小白宋杰来说，听着就觉得头大，关键是打制这样一副铠甲居然要花费上数百贯钱，吓得宋杰只能选择相对便宜且轻便的锁子甲，不过还是要一百贯钱一副，而且数名工匠要花费二十日才能打制一副。
又过数日，李元、朱来和三毛等人陆续回来，任然没有邹家兄弟的消息，却带来了另外一个消息，赵家军在路府益都城外大败金廷军队，现在正准备围攻益都城。
没过几日，丁平也回到颜神镇，给宋杰带来更加详实的信息，原来义军围困淄川城只是为了分散总管府的军力，带兵的是赵开山的兄弟赵开河和妹妹赵三娘，兵力约有一万二千人。
他们的计策果然让总管府分出两万精兵到淄川解围，而留在益州的赵家军主力乘机攻击益都府，本来赵家军的兵力就占优势，加上益都府处于沂山山区之中，金廷的骑兵发挥不出优势，导致总管府主力被义军打败，只得退守益都城中。
丁平还带来了梁尚君的任命，升任宋杰为从八品颜神镇团练使，兼巡捕，捕盗，宵禁，纠察，晁克己为九品司吏，并准许将乡兵扩充至五百人，为此还带来三千贯钱的交钞，算是给宋杰扩兵之用。
丁平本人也升了一级，成了从七品，还是任颜神镇知镇。
接到任命宋杰有些懵，这……就升官了？连晁克己也有了官身。
第二十一章 溪儿心思
晁克己得到任命没甚欢喜表情，反应淡然，晁溪儿拿着她爹的官府看了看，说道：“小员外，我爹这身衣服怎么和你那身不一样呢，不都是九品司吏吗，这身衣服怎么和那孟家老头的一样。”
宋杰笑道：“晁叔这是武官官服，我那是文官官服，颜色有些不一样。”
“哼，这朝廷也真有意思，九品官也要分文武，谁还见过芝麻也要分公母的。”晁溪儿嘟着嘴看了看宋杰一眼。
“这个……溪儿，这个是规矩嘛。”宋杰笑道。
“规矩，嗬！那你们当官的就守规矩咯，我说宋小员外，你可坏了好几次规矩了，祥禫之期不饮酒，不作乐，不出仕，不嫁娶，你都快把规矩坏完了。”晁溪儿不满的说道。
宋杰被说得一脸赧然，不知怎么反驳，确实这些规矩都被自己破坏完了，就差一个不嫁娶了。
等等！宋杰好像明白什么了，作为过来人，宋杰还是懂不少风月之事，以前的山寨商人不就是带着小情人去潜水挂掉的嘛，男女之事对宋杰来说岂会陌生。
不过晁溪儿这个情况有点特殊，还是源于之前那个宋杰对晁溪儿根深蒂固的恐惧，他甚至有想过在新婚之夜会被晁溪儿废掉的可能性，所以宁愿去揽月楼找窑姐儿也不敢娶晁溪儿。
好在山寨商人宋杰不糊涂，对晁溪儿的好感已经压住了恐惧，宋杰也找到了这段时间晁溪儿对宋杰所有的不满的原因，原来是怪自己没有把规矩都坏完呀。
呵呵……哥倒是想坏了这个规矩，就怕你爹会把我锤得半身不遂呀。
山寨商人不由得如此想到，以晁克己对宋冒勋的尊重，定然不会允许宋杰在宋冒勋的祥禫之期娶她女儿的，那……是不是可以考虑暗度陈仓，珠胎暗结？
想到此处宋杰忍不住又打量起晁溪儿高挑的身材，虽然裹在背子服下，但青春的气息哪里是两件衣服就能掩藏住的。
“你看什么看？再看挖了你的眼睛！”宋杰的目光引来晁溪儿嗔怒之声，宋杰盯的地方似乎不对。
“呃……溪儿，我们可是有婚约的，你要挖了我眼睛，下半辈子你可得照顾我。”宋杰也不生气，而是笑嘻嘻的说道。
“谁要嫁你，那是你爹和我爹的意思，我又没答应。”晁溪儿横了宋杰一眼道。
“溪儿，这你可就说错了，我记得你刚到宋家的时候，老是跟在我屁股后面，说是要嫁给我呢，原来你都忘了呀。”宋杰在记忆里找到一个模糊的片段，偶尔又有些清晰的画面和声音。
晁溪儿楞了一下神，没有说话，过了半晌轻轻说道：“你已经不是那个时候的杰哥哥了，你已经变了。”说罢便出了书房，宋杰本来想喊住她，却听得晁克己一声叹息。
“哎，小杰，婚嫁乃人生大事，应当隆重，若不是员外的祥禫之期，我是应该让你和溪儿早些成亲才是，也好让宋家早些有后，就是到了地下，我对员外也能有所交代。”晁克己应是听到二人谈话才发出的感叹。
“晁叔，我明白，我是见溪儿最近有些不快，便逗逗她，你莫要介怀。”宋杰忙说道。
“嗯，此事我知道，对了小杰，刚才我在担心，赵家军在我们颜神镇吃了亏，我想他们定会报复回来，扩兵之事当抓紧才是，如此便要在镇上抽些丁户服役，我担心来年粮食问题，还有兵器打制不及，总不能让他们拿着农具去迎敌啊。”晁克己又道。
“晁叔，我已经请丁官人去帮忙搜罗淄川城的铁匠了，我跟谭叔也商量过，扩大火枪的生产，若是五百乡兵，我想至少要有上百人用上火器才行。”宋杰道。
“你如何扩大火器生产？邹家兄弟之事还未解决，难道你要教所有铁匠打制火枪不成？那……再泄露出去，对我们可不是好事。”晁克己听了宋杰的话有些担心的问道。
“放心吧晁叔，这次不会有这样的问题了，我和谭叔已经把火枪制作拆解成十余道工序，由谭叔制作木模，铁匠只需要按照模子打制，并不知道自己所制为何物，最重要的钻枪管的步骤由我宋家的老人完成，这次应该不会泄密。”
“还有，如果可以，我想把这些铁匠都留在颜神镇，毕竟我们还需打制不少其他铁器和兵器，只要他们愿意留下，他们的工钱高些也可以，实在不行……咱们就来硬的。”说到最后，宋杰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
晁克己看了宋杰一眼，微微一笑，眼中有些许赞赏，轻轻点头，在他看来一个人开始懂得用手段，是成熟的表现，只有心智不成熟的人才对这个世界和人心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宋冒勋的死，家产被夺走，遇到乱民来犯，邹家兄弟的背叛，这一桩桩事情都让宋杰不得不学会保护自己，从宋杰这段时间的表现来看，晁克己已经觉得宋杰在成长，再不是以前那个纨绔少年。
如果宋杰还是以前那副模样，晁克己又怎会放心把晁溪儿嫁给他，即便是为了报恩，他也不会有刚才的感叹，现在晁克己反而希望二人早些成亲。
由于有梁尚君抽丁当兵可减杂役的手令，加上宋家开出来乡兵的薪俸为每月六贯钱，颜神镇的青壮参加乡兵的积极性倒是空前高涨，六贯钱可是能买一石五升的粮食了，对于大多数百姓来说家中有一人当乡兵便能养活一个五口之家，这个险值得去冒，况且乡兵的伙食也由宋家包了，吃得也比在他们家中好不少。
颜神镇有丁口三千五百余人，这是指十五岁到六十岁的男子，晁克己要的是十六到三十岁之间的青壮男子，算起来只有不到一千二百人，选取四百人加入乡兵，比例大约就是三选一。
标准是宋杰定下的，就两个项目，跑完三千米和掷十斤铅球，一个考验耐力，一个测试手臂力量。
一柱香以内跑完三千米的都直接收了，不过大部分人都不会掷铅球，有的是如投篮状扔出去，有的是双手，有的是抛出去，成绩最多也就两丈之数。
最后宋杰示范了一下标准动作，直接推出三丈之外，把一帮庄稼汉惊掉了下巴，实在没想到看起有些瘦弱的宋杰居然能把十斤铅球推出如此远距离。
就连来看热闹的晁溪儿也瞪大了眼睛，仿佛不认识宋杰一般。
宋杰骚包的用大拇指擦了一下鼻子，看了看晁溪儿一眼，目光中尽是挑衅，那意思是，你不是厉害嘛，你也来一个呗。
晁溪儿哪里能忍受宋杰的这种嚣张，拿起铅球想了想，开始模仿宋杰的动作，轻喝一声，然后用力一推。
六丈！
这还是在晁溪儿没有掌握技巧的情况下的成绩，她只是模仿了宋杰的动作。
这下宋杰的脸有些挂不住了，脸颊忍不住抽动两下，晁溪儿又学着他用大拇指擦了擦鼻子，还轻轻抬起下巴，轻哼一声，满是鄙视之意。
宋杰立马满脸堆笑的走过去，一脸讨好的说道：“溪儿真厉害。”说着还比了个大拇指。
“那还用你说，刚才我还没用全力呢。”晁溪儿一脸傲色的说道。
“嘿嘿……我家溪儿真棒，以后我可要靠你保护才行啊。”宋杰恬着脸道。
“我哪能保护你呀，你的火枪不是挺厉害嘛，用不着我保护吧。”晁溪儿的语气还是保持着不爽。
“火枪哪有你保险呀，那个使着费劲，又麻烦，还是我家溪儿好，随时都在，是吧。”宋杰又笑嘻嘻的说道。
“哟，今天记得我好了，那你喝酒，去揽月楼找乐子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我。”看来晁溪儿跟揽月楼真的是过去了。
“那不是被孟家人骗了去嘛，溪儿，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去了，好吧。”宋杰充分发挥山寨商人的口才，定要把树上的麻雀也嚯下来。
“哼，谁信你。”晁溪儿一脸的不信。
“我发誓，发毒誓，要是再去揽月楼，定然不得好死，天打雷劈。”宋杰决定来狠的，古人可是最重誓言的。
果然晁溪儿听到宋杰都发毒誓了，忙挥手打断他道：“好了好了，我相信你了，你莫要发这些毒誓，我怕……”脸色有些惊慌的神色。
山寨商人见奸计得逞不由得心中暗笑，看来宋代小姐姐还是很好骗的，自己刚才又没说我不得好死，天打雷劈，要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也是那个邹家兄弟，孟家人，哪里轮得到我不是。
“溪儿，别胡闹了，今日招收乡兵，你来凑什么热闹，回去。”晁克己的声音传过来，估计他是听不下去了。
第二十二章 何为大义
“小杰，此法你是如何想出来的？”晁克己指了指那些来测试的青壮问道。
“这个呀，嗯……火枪可是十几斤呢，再说我准备弄些霹雳火球和蒺藜火球来守城，最轻的也有五斤重，还有若要行军打仗，跑个数里路应是常事吧。”宋杰想了想道。
宋杰不过是随口圆个谎，后来想想这还是个不错的主意，于是便又去找谭木匠商量，如何造霹雳火球和蒺藜火球。
上次义军的攻城准备不充分，没有配备太多的攻城器具，要是配上轅韫车、尖头木驴、木牛等冲锋，再用钩撞车、搭车、杷车等撞城门，加上兵力优势，颜神城很难守住。
近些时日晁克己让宋杰读《武经总要》，宋杰收获匪浅，对这个时代的军事算是管中窥豹。
打制出铁壳，用木头做塞子，在木头上开一孔用来插引信，方法简单，铁壳里除了火药还要装上铁钉、铁片之类，这样的原始手雷就是个火药吞噬器，没多久宋杰就发觉硝石不够用了，宋杰派人几乎把淄川城里所有硝石都买光。
即便是这样，也只造了百十个霹雳火球。
山东只有沂州的沂源产硝石，离颜神镇有两百余里，宋杰便派三毛率几十名乡兵，带着三千贯的交钞去收购硝石，按着当时三十贯一石的市价应当能买回百石硝石，够用上一段时间。
五日后，三毛带着乡兵回来，只带回十几石硝石，这还是他用手里的银子和十把手刀换来的，人家根本就不收交钞，就是铜钱也不太想要，要么用粮食换，要么用钢刀这样的武器换，当然作为硬通货的白银也收。
沂源石桥镇很多人家烧制陶瓷，当地产钾长石，硝石作为其伴生矿，当地人一般都无甚用处，后来有人发现硝石制冰之法后，硝石一下变成了紧俏货，成了许多人夏日消暑必备之物。
不过沂源属于莒州，赵开山占领了州城，与金廷大军在此展开拉锯也苦了当地百姓，所以交钞铜钱之类便不甚好用，当地人要武器和粮食，特别是粮食，一石粮食换两石硝石都愿意，毕竟硝石填不饱肚子。
可是宋杰自己也无甚余粮，考虑半天，宋杰还是决定用武器换硝石，要是饿得连刀都拿不动，武器又有何用。
数日后，三毛又带着几十把钢刀上百长枪又去了趟沂源石桥镇，这次倒是换回来百多石硝石，不过人家石桥镇的人又说了，下次兵器也不换了，非得要粮食才行。
宋杰无奈，只能暂停购买硝石，好在这两百多石硝石也够用一阵子，做几百个霹雳火球绰绰有余，还能留下不少给火枪兵使用。
颜神镇的居民开始把家业迁进新城之中，丁平这段时间也是手忙脚乱，宋杰除了和乡兵一起训练以外，就是天天陪着晁溪儿练枪法，两人的感情迅速升温，几乎每日都出入相伴，晁克己见两人感情要好，也老怀宽慰，只盼着他们二人能早日成亲。
丁平每次回淄川城都会带回来一些军情，据说总管府镇边军最近又吃了败仗，被赵家军占了临朐，路府益都已是岌岌可危。
金主完颜亮都有些坐不住了，已经派出号称“金牌郎君”的齐国公兼枢密使完颜昂统领山东诸军，势必要将赵开山的赵家军剿灭。
此人年轻时曾率部硬钢过岳家军且能全身而退，便可见其实力，而今虽五十有余，但统兵之能更胜以前，是金廷现在硕果仅存的几名参加过灭辽和灭宋的大将，对待汉人更是冷酷无情。
山东东路总管兼任元帅右监军徒单贞是太后亲侄儿，如今剿匪不力，已经被金主夺了军权。
晁克己听到这个消息后，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义军有麻烦了，这个完颜昂不是善茬，或许要不了多久便会灭掉赵家军。
但是，赵开山率领的义军毕竟都是汉人，若他们被灭，北方的汉人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被杀。
想到此处晁克己不由得重重叹息道：“听闻此事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啊。”
“晁叔这是何故？”宋杰不解的问道。
“完颜昂嗜杀成性，当年在中原没少做杀孽，对待汉人更是手段残忍，稍有抵抗便屠城，而且此人深谙统兵之法，不是一般的武夫，赵开山的义军危也。”晁克己的语气带着一丝惋惜。
“可赵开山也造了不少杀孽，难道百姓还受了他们的好处不成，晁叔，你就说往日我们烧制的琉璃一月至少能有七八千贯钱，现在一半都没有，前些日子我让人去买硝石，花钱都不卖，人家只要粮食。”
“还有，影响最大的是粮价，以往三贯钱一石米，现在涨到六贯多，有的地方连米都买不到，他们这么闹腾反而让更多老百姓活不下去，我听闻各州府已经有不少百姓饿死了。”
“晁叔，难道你忘了，他们可是来攻打过我们颜神镇，他们被灭有啥好同情的？”宋杰听到晁克己有些同情赵家军，忍不住说道。
宋杰的是商人出身，而且是那种没什么大局观的山寨商人，他更看重能不能赚到钱，他希望世道太平些，大家有吃有穿了才能有钱消费，至于其他，他还真没怎么在意过。
再说他不是那种有着雄心壮志的穿越者，来了就一定要改变这个世界，他自认为能力有限，能守住这份家业就行了，做人嘛，开心最重要，宋杰的愉悦来源于赚钱。
比如说现在，宋杰就在为钱发愁，刚招了四百乡兵，光是他们的吃喝拉撒都让宋杰焦头烂额，前段时间为了买硝石，把刚打造好的武器又全部拿去交换，这要是不闹乱民，自己手里早就有几万贯钱，想买个啥不行。
晁克己听了宋杰的反驳后先是一呆，后又慢慢皱起眉来，宋杰的话是有理，但被异族统治那种屈辱感，让晁克己还是忍不住说道：“小杰，我们汉人在中原大地生养数千年，即便是五胡乱华数十年，也有太祖皇帝终将胡人驱逐出中原，现在女真人占着我汉人的衣冠之地，我们以后哪还有脸去见祖宗？”
“你莫要忘了靖康之耻，开封百姓十不存一，那些女子有何错，那些百姓有何错。”
“赵开山不欲受女真人奴役奋起反抗，我不觉得有错，若中原汉人都没有了血性，那我们的后代只能世代为奴，这样活着有甚意思。”
“小杰，我知道上次赵家军来攻打过我们颜神镇，你心里对他们有嫌隙，但是你也不能忘了自己是汉人，也不能忘了民族大义！”
晁克己越说越激动，最后变成训斥宋杰的语气。
“晁叔，若是赵家军再来攻我们颜神镇，我们是守还是不守？难道你要我打开城门迎接他们不成？若是他们抢走宋家的一切财物和粮食，饿死了宋家人和颜神镇的百姓，可是成全了大义？”宋杰不服气的反驳道，对于道德绑架这事，前世的宋杰就极为反感
“你……”晁克己还是第一次听到宋杰如此刻薄的说话，顿时气得胡须乱颤，脸色通红，指着宋杰说不出话来。
宋杰见晁克己发怒，便又说道：“晁叔，你莫气，我不是说不要民族大义，甘于做亡国之奴，我们总得讲现实不是，现在你我只有能力保住宋家，最多就是护住颜神镇之民而已，这也是冒了生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力为之。”
“我们现在没钱，没人，拿什么反抗？我之所以反感赵家军，是因为他们所到之处连汉人都抢，哪有顾忌什么民族大义，这和盗匪有何区别？”
“晁叔，您的心思我明白，我不会忘了祖宗是谁，但我也有责任保护好宋家人和祖宗留下的产业，只要他们赵家军别再来打我们颜神镇的主意，我们就井水不犯河水。”
宋杰的口气软了下来，毕竟晁克己是他准岳父，又是对他极好之人，就算有意见也不能拂了他的面子。
晁克己听后再次轻叹一声没有说话，两人便陷入了沉默之中。
第二十三章 瓮中捉鳖
秋风飒爽，野鹿膘肥，山涧清流中，鲫鱼鲜美。
宋杰带着一队人在博山之中用火枪狩猎，这也是他第一次和众人秋猎，大伙儿路过一处潜潭，见里面鲫鱼长得都有一尺长，三毛便下水捉了几条，用木棍串起来炙烤。
李元和朱来一人扛着一头野鹿，另有两人抬着头野猪，其余人都有收获，此时正好歇脚，遂把猎物置于地上。
有人见三毛捉鱼有趣，也学着他脱掉鞋子，下水摸鱼，李家村的后生不会捉鱼，有人一不小心摔倒在潭中，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宋杰见此情景觉得好不惬意，仿佛又回到前世在农村生活的年代，一群伙伴一起打猎，一起下河摸鱼，无忧无虑。
忽然潭边的灌木丛中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引起了李元的注意，只见他拿起火枪，熟练的从身上的挎包中取出一截麻纸，撕开后，把定量装好的火药倒进枪管，再塞进铅子和麻纸，用竹身铁头的捅条把它们压实，引信插入传火孔中，一套动作下来大约三四十秒便完成。
宋杰为了方便火枪手，专门改良了一下当时流行的麻布挎包，做成两层，外面一层竖排着三格，一大两小，大格装麻纸包裹的约五钱重的定装火药数十个，两个小格子分别装铅子和引信若干，不用时可用扣子扣上，咋一看有些像后世的军用挎包。
里面还有一层，可用来装些干粮，宋杰本来设计了背包，不过众人还不太习惯，大部分人选择用挎包，而且这种挎包还能改良成腰包，符合宋金时期人们的习惯。
那片处灌木高有一米左右，颇为茂密，一直延伸到山间树林中，其余几人也发现了异动，有人和李元一样装火药，有人拿起长枪，跟着李元蹑手蹑脚的靠近刚才异动之处。
众人估摸着里面应该有大货才会如此。
不过当众人靠近时，却再没有一点动静，似乎灌木丛中的猎物有所警觉，李元对拿着长枪的虎子打了个手势，意思是让他先用长枪把猎物赶出来，待它现身后再用火枪解决，现在可是有好几把火枪都准备好了，无论是野猪还是老虎、豹子都不怕它跑了。
虎子会意，拿起长枪往里面一阵搅动。
“哎哟！”
里面响起一个人的叫声。
“什么人？出来！”李元先是一愣，随即大喝一声，端起了火枪对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火折子的盖子揭开，随时准备吹燃点火。
“各位官人莫动手，我只是路过的樵夫。”一个男子，穿着粗布青窄衬衫，有些破烂，脸上的脏兮兮的，一脸惊慌的弯着腰，用手半遮着头站起来，惊呼道。
宋杰发现他内里鼓鼓的，似乎藏有东西。
“抬起头来。”李元又喝道。
“大元哥！”
“石头！你怎么会在这里？”
正当男子抬起头后，李元和那名男子几乎同时叫出对方的名字，原来是李元认识的人。
不光是李元，李家村的人都认识，这男子就是李家村上次失散的青壮。
他叫李石头，是留下来断后的人，被乱民裹挟着参加到赵家军中，这几个月都跟着赵家军东奔西跑，现在李家村还有四十多号人也在赵家军中。
李石头听说宋家收留了李家村众人，现在老幼妇孺皆安好，他的老母也在其中，忍不住对着宋杰跪下磕头，激动得热泪盈眶，口中不断道谢。
宋杰最见不得这种场景，忙拉起李石头。
李石头还告诉了众人一个消息，赵家军在临朐吃了败仗，正被完颜昂的率军四处追击。
赵家军分作三路逃亡，一路往淄川，一路往莒州，一路往密州，李石头是跟着赵三娘的队伍逃过来的，他过来找水，结果刚好遇到宋杰等人。
在博山的后山，还有数百赵家军的人马躲藏在其中。
听到这个消息，宋杰惊出一身冷汗，难怪今天进山就遇到不少猎物，原来是被后山那些人惊动，都跑出来了。
妈蛋！第一次出来打猎就差点遇上乱军，宋杰心中此刻万马奔腾。
“石头，你是说你们后山还有几百号人，那你们哪来的粮食？下一步有何打算？”李元问道。
“现在就是没有多少粮食了，所以他们想晚上偷袭山下的颜神城，小官人，这可如何是好？”李石头这时反应过来，险些忘了这事，不由得焦急问道。
“哼！不怕死就让他们来好了，你去把李家村的人都带走。”宋杰听到赵家军还打着颜神镇的主意，心头顿时火起，便对李石头说道。
现在颜神镇已经被赵家军叫颜神城了。
“这个……小官人，我怕还没走多远便被三将军的亲兵给抓起来了，毕竟我们只有四十多号人。”李石头想了想后摇头道。
“你们现在有多少人在后山？”宋杰又问道。
“大概五六百人。”李石头回道。
“你可知道他们的具体计划？”宋杰再问道。
李石头摇摇头道：“我只是寻常的长行，具体计划我也不知，听说他们有人已经潜入城中去了。”
宋杰听后差点惊得跳起来，对方居然已经派人去勘察地形了，要不是遇到这个李石头，今晚颜神城就可能被人给端掉，自己不得领盒饭吗？
“我们立马回去准备应战。”宋杰对众人道，此时他已经无法淡定了。
这时朱来开口道：“小员外，我倒有个主意……”
……
“梆梆梆梆……”
更夫已经敲了四下。
宋杰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强撑着睡意，这时北面城墙上的信号旗倒下来，让他立马打起精神。
过了半晌，第二面信号旗又倒下，是东边的旗帜，正是宋家庄的方向，一炷香第三面东北方向的旗帜也倒下了，是镇衙所在地。
此时宋杰不紧不慢的端起手里的火枪，拿出火折子吹燃，点燃引信，然后把火枪对着天空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后，颜神城的三面城墙上不多时便出现无数的火把，把城中照得透亮。
墙头立满火枪手和弓手，几乎同时呼喊一声“杀！”声震天际，让城中之人顿觉胆战心惊。
接着城墙上众人又连续喊道：“放下兵器，跪地不杀！”
这喊声就如同墙头上的人一般，居高临下，让人生畏。
就在这时，城内众人突然一阵混乱，只见李石头和另外两名年轻男子用刀比着一名年轻女子的脖子。
周围有数十人背靠四人，拔刀向外，把他们围在中间。
“放下兵器，跪地投降，不然我杀了赵三娘！”李石头高喊一声。
城墙上众人再次喊道：“放下兵器，跪地投降！”
……
“金人走狗，你们最好现在就杀了我，想要拿我去邀功，做梦！”说话的女子眼中杀气逼人，俏丽的五官此刻也布满寒气。
“哼！我们颜神城与你赵家军无冤无仇，你们却三番四次的想占我城镇，上次强攻不成，这次又来夜袭，怎么当我们颜神城是软柿子不成！”宋杰冷声道。
这两日丁平回了淄川城，只有宋杰在城中，此时颜神城中最大的官便是宋杰。
面前这名女子是赵开山的妹妹赵三娘，人称三将军。
赵三娘没有理会宋杰的话，轻哼一声转过头去，虽然赵三娘已经被五花大绑了起来，却是一副毫不畏惧的模样。
“赵三娘子，本来我十分敬重赵开山的义举，但你们却连汉人的城镇都不放过，看来你们也是欺世盗名之辈，所谓抗金不过是愚民之计罢了！”晁克己沉声道。
此时晁克己也十分失望，那些对赵家军的同情，被今日的这场夜袭彻底浇灭，赵开山所谓抗金救汉民不过是个口号，目的还不是为自己建立势力。
现在吃了败仗，便想着占据颜神城以图苟延残喘。
“休得辱我兄长，今晚不过是想向你们借些粮食，我赵家军从未亏待过汉人百姓。”赵三娘辩驳道。
“呵呵……借粮食？好，好，大半夜的你来接粮食，只怕你还要借我们的脑袋吧。”宋杰冷笑道。
“哼哼……你们这种金人走狗，人人得而诛之，没想到你们还在我身边安排奸细，我中原大地就是被你们这种败类卖给女真人的，你也敢妄称自己是汉人，无耻！要杀便杀，无需多言！”赵三娘语气充满了鄙视。
宋杰懒得跟她做口舌之争，看了看晁克己说道：“晁叔，怎么处理你拿主意吧，这些乱民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除了烧杀抢还能干什么，放了只会祸害更多老百姓。”说罢便走出了关押赵三娘的柴房。
那边还有好几百人不知如何处理，杀又不能杀，放了又怕他们为祸乡里，宋杰想想都头大。
第二十四章 实验大棚
瓮中捉鳖之计是由朱来提出，宋杰等人赶回颜神城中把消息告诉了晁克己。
晁克己觉得朱来的计策可行，先是在城中排查是否有外来之人，后来听粮铺的何老板说，这两日都有陌生人来买粮食，大约七八人。
颜神城中还在修建房屋，进进出出的人多，丁平和宋杰都未想过派人检查，所以赵家军的人进城宋杰等人并不知晓。
排查完城中没有陌生人后，晁克己便让乡兵挨家挨户的通知城中居民，并要求每户当晚都要出一名男丁，准备火把藏在城墙上，其余居民闭门不出。
颜神城只有一个大门可以进出，东边是淄水，西面是荒地，远处是农田，北面是一片茂林一路连向博山。
南面是正门连着官道，因此晁克己判断赵家军这批残部从北面的城墙处翻墙而入的可能性很大，因此一开始北面并未安排人。
果然，得到了深夜，赵家军先是有人便用飞钩攀上了城墙，见城墙上没有守卫便放下软梯，后面的人便都爬了进来，当这些人都翻过城墙后，东面观察的人放倒了指示旗帜，然后被安排在北面的乡兵便会从东面的城墙走到北面去，等待指令点燃火把。
颜神城是一个长方形的城池，东西长二里，南北宽一里多，东面是宋家庄，中间、西面和南面皆是新建的居民房舍和店铺，东北面是镇衙，靠近淄水的是一排工坊。
从一开始众人便决定瓮中捉鳖，因此晁克己便把大部分的兵力布置在城墙之上。
其实计划最重要的环节，是李石头以及赵家军中的李家村人的行动，朱来交代李石头回去后，秘密联系李家村中之人，把家人在颜神城中之事告知。
随赵家军进入城中后，李家村人要慢慢靠向赵三娘，然后趁颜神城乡兵突然出现，所有人都惊慌失措之际，乘机劫持赵三娘，然后逼迫赵家军放下兵器投降。
可以说今日能生擒赵家军残部，大部分是朱来和李石头的功劳，晁克己的安排起了一个震慑配合的作用。
尽管行动很成功，但对这些杀不得放不得的赵家军，宋杰想想都头痛，这可是五百多号人，绝大多数是青壮男子，一日消耗的粮食都不是个小数目。
当然还有那个伶牙俐齿的赵三娘，一副救世主的做派，好像除了她赵家军以外，金地的汉人只要不加入他们就都是女真人的走狗，这让宋杰十分无语。
凭什么要用你认为的正义去审判别人，作为穿越者的宋杰甚有些反感。
几日后丁平回到镇上，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而且是抓到乱军的头目之一，这可是大功一件，起码能让宋杰连升三级。
“兄长，此人不可交给朝廷。”宋杰听丁平那意思是尽快缚贼到淄川城中向梁尚君报喜，有些犹豫的说道。
“为何？”丁平不解的问道。
“毕竟都是汉人，交给朝廷他们都得身首异处，这似乎……太过残忍了吧。”宋杰解释道。
“少威你怎底如此糊涂，你是官他们是贼，你怎能对乱民动恻隐之心！若是那日他们偷袭成功，他们能放过你，放过宋家和我们颜神城不成？”丁平听到宋平的解释后，不由得皱眉问道。
“兄长，他们其实大多是些庄稼汉，被逼而反，就拿那些李家村之人来说，其实都是被裹挟的，其他人也大抵如此，我觉得若是拿他们的人头去邀功似乎不妥……”宋杰还是不愿意如此做，便又对丁平解释道。
“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你这样妇人之仁会害人害己的。”丁平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
此时晁克己见二人起了争执，便对丁平拱手道：“丁官人，不如我们暂且囚禁这些人，等形式明朗后再说可好，毕竟赵家军没有剿灭，若是知道他们的三将军是我颜神城捉拿住的，指不定会来要人，送去州府说不定会对我颜神城造成灭顶之灾。”
晁克己的话是老成之言，没有什么同情的倾向，全是为了颜神城考虑，丁平听后觉得有理，便点头同意。
如果赵家军真的不顾一切的跑来报仇，颜神城是守不住的。
宋杰觉得奇怪，之前自己对乱民十分不满，现在反而替他们说话，真不知是被晁克己说服了，还是自己突然良心发现。
倒是晁克己觉得欣慰，看来宋杰对他的话是听进去了。
丁平觉得晁克己的建议十分靠谱，便没有再提将这些人送去淄川的事。
宋杰让这些俘虏帮着颜神城中百姓修建房舍，由乡兵看管，为防止他们逃跑，把他们几人一组用绳索缚住腰连在一起。
颜神城的老百姓见有免费的劳力使用，对宋杰的做法拍手称快，有许多人都好奇，便问了这些乱民的身份，一问才知道，他们也都是农人出身，逼不得已才投了乱民军中。
时间长了，城中百姓对这些人也恨不起来，渐渐接受了城中有这样一群帮着做事的劳力。
经过上次的事，宋杰便重视起城门的警戒和盘查，出入之人都要登记，城中也就两千余户，还没后世大点的小区人数多，而且每户都登记造册，管理起来没有太大难度。
颜神城里除了宋家庄外，有三人之一的地是宋家的，这是丁平当初答应之事，加上宋家庄的面积，整个颜神城将近一半都姓宋。
为了安顿这些乱民，宋杰便又修起不少房舍，供这些人居住，善后之事丁平不管，一切交给宋杰负责，谁叫他不同意送他们去州府。
晁溪儿常去给赵三娘送饭，两人之间的对话也多了起来，似乎还成了朋友。
后来晁溪儿央求宋杰和晁克己准许赵三娘在缚住手的前提下，让她出来放放风，毕竟赵三娘已经被关在柴房大半月了，吃喝拉撒都在那里，年轻女子谁受得了，晁溪儿还保证看好她，决不让她逃脱，宋杰和晁克己便依了她。
此后便看到晁溪儿天天带着赵三娘在颜神城中闲逛，后来晁溪儿还偷偷把缚住赵三娘手上的绳子也解开，除了不能出城，赵三娘几乎没受限制。
一月后，丁平带来消息，益都府、淄州和泰州境内的赵家军基本被完颜昂消灭，赵家军退回到密州和莒州两城，势力大减，而且完颜昂正在调集大军，准备一举歼灭这股乱民军。
宋杰这些时日几乎将精力都投入到如何解决粮食问题上，颜神镇的土地几乎都已利用，粮食能够自给自足，若遇丰年还能有盈余，但颜神镇土地比较贫瘠，境内又有博山山脉，想要进一步提粮食产量除了引良种，便只有在肥料上下功夫。
之前宋杰用作实验的农家肥已经在试验田上使用，从长势上来看，确实比其他的麦子要好，但具体能否提高产量，还要等上几个月才知晓，有点种田尝试的人都知道苗的长势好，并不表示一定高产，拔节、孕穗、抽穗、开花、灌浆，哪一样环节出了问题都会影响产量。
此时宋杰便想到建大棚种植蔬菜和粮食，前世宋杰家中也有大棚蔬菜，但没有种植过粮食，主要是基于经济考虑，蔬菜的收益比粮食高许多，但现在是缺粮的情况下，宋杰当然是优先考虑种植粮食。
建大棚的事情宋杰先是找上谭木匠商量，用木料搭建棚子的工艺比较简单，难的是如何能制作出大块的玻璃，而且让搭起的棚柱能够承受住玻璃的重量。
本来宋杰计划用铁柱，不过铁的价格太高，重量太大，便只能放弃这个想法。
宋冒勋和谭木匠二人一开始不懂宋杰为何要用玻璃搭房子，经过宋杰解释半天，才明白玻璃房子可以一年四季都能种植粮食和蔬菜。
虽然两人不太相信，但宋杰之前改良琉璃炼制之法、制作火枪、改进水车都有了十分好的效果，便照着宋杰的要求去试着先做一个小型的玻璃棚子出来。
棚子搭在宋家庄的后院，长宽皆为一丈，顶高七尺，采用人字形顶棚，玻璃制成长二尺，宽一尺的长方形，一共用了三十六块玻璃。
这已经是宋冒勋和谭木匠二人努力一个月的成果，目前只能搭建如此大的棚子，无论是宽度和长度都无法提高，毕竟玻璃的重量摆在那里，宋冒勋已经把玻璃压得只有约三到四毫米的样子，如果再薄，放上去的玻璃便会断裂，宋杰也不知道如何提高玻璃的强度，这点只有宋冒勋带着玻璃作坊的人慢慢摸索。
大棚要保证充足的光线，就限制了谭木匠增加樑的思路，而且还要让每块重三到四斤的玻璃不滑落，谭木匠还在每个连接处用木条压制住。
就在这十平米的地方，宋杰开始了大棚栽种，直接种植的占城稻，施用之前制作的农家肥，虽然这块试验田太袖珍，但却有划时代的意义。
忙活完这些，晁克己一日对宋杰说到，现在宋家已经没钱了，账房里只有几百贯钱，宋家人要过个年还得等上月卖出的琉璃回账才行，晁克己还问宋杰，为何蒸酒的钱梁尚君一直都没付给宋杰过，宋杰也无奈摇头，这种事他不太好去催，不知道梁尚君是何用意。
宋杰翻看了账本看到，除了修建城墙外，支出最多的便是工匠和铁器，主要是火枪和刀剑的打制，即便宋家有一座铁炉子，但用量太大，大部分还需从淄川城中买进。
修建城墙的花费了四万贯钱，整个颜神城的防御基本上都是宋家出钱，乡兵的装备也是宋杰出钱打制，现在火枪已经有上百杆，五百人的队伍几乎能做大一人一把手刀，还有数百把长枪，
晁克己觉得不用再雇如此多的工匠，趁着要过年的点，可以把大部分工匠打发回去。
宋杰没有回答晁克己的话，而是若有所思的问道：“晁叔，你说给那些乱民田地种，让他们有饭吃，他们会不会就不再有危害，变回农人？”
第二十五章 收留乱民
“小杰，你准备收留这些人？”晁克己听宋杰如此说，便问道。
“是的，我想过多时，如果不是被逼，谁又愿意做那有今天无明日的反贼呢，当初我被孟家伙同周声远陷害之时，你不是也有那个打算嘛。”宋杰说道。
对这些人，晁克己一直都是抱着同情的态度，见惯了百姓的疾苦，也体会过流离失所，晁克己更清楚那些逼上梁山的无奈，听到宋杰的打算他也极为赞同，不过还有许多事情需要解决。
首先是颜神城里的人都知道这些人是乱民，宋家收留这些人，会让城里原来的居民觉得不安，另一点就是丁平的态度，如果他不同意，执意要把这些人送去淄川城，宋杰和晁克己都没有理由阻止。
还有一点也很重要，如何处置赵三娘，她不是普通人，对于金廷来说她就是匪首，留在颜神城中始终是一大隐患。
宋杰对丁平信任来自于共同的利益，便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丁平，希望得到丁平的支持。
“少威，你这是在玩火，那些乱民谁不是杀过人沾过血腥之人，狗变狼容易，要让狼便成狗你觉得可能吗？”丁平不解的问道。
宋杰何尝不知丁平的意思，咬过人的狗，甚至是吃过人肉的狗，便不再是狗了，只有人道毁灭才会对人安全，但这些是活生生的人，而且全部是汉人，宋杰无法把他们与畜生相比较。
丁平见宋杰脸色不善，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让宋杰不快，便又劝道：“少威，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们暂且不说那些乱民之事，就说那三娘子，你打算如何处置？也让她留在颜神城中不成？”
“这个我还没想好，兄长，现在宋家所剩钱粮不多，我也是想让这些人能去种地，多收些粮食，没有其他意思。”宋杰解释道。
“那我问你，如果下次赵家军再来攻城，这些人里应外合反戈一击，怎么办？”丁平又问道。
“我不给他们发武器，只是发些农具而已，应该没甚危险吧。”宋杰有些不太确定的回答道。
“你知道朝廷招安这些反贼后都是如何处置的吗？”丁平问道。
宋杰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要么让他们去剿匪，给些粮草兵器，要么把这些人打乱编进其他军中，或者让这些人去戍边，但极少有让这些人归田，就是害怕这些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农人再造反。”
“人若是践踏过底线，便会一而再而三的做出相同举动，便失去了对法度的敬畏，若是如此国家还要律法何用，对做错事情的人没有惩罚，社会不得乱套吗？”丁平苦口婆心的说道。
“可他们大多是被逼迫和裹挟的农人，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若是杀人有用，为何还有如此多人揭竿而起，兄长我不是不赞同你的意思，我觉得总得给人改过的机会，比一味的杀伐和惩处更好。”宋杰说道。
“哎！你怎么如此固执，颜神城里的百姓谁不知道乡兵抓了乱民，还抓了他们三将军，若是有人告发，你我们都得掉脑袋！”丁平提出了一个最为现实的问题。
“兄长放心，这个问题，我自有办法解决，不过要等机会才行。”宋杰想了想后便对丁平说道，然后又在丁平耳边轻轻说了一个解决的办法。
“也罢，你非要如此我不拦你，但你要记住，赵三娘必须得看牢，她是匪首之一，若是逃脱，你、我还有大官人将人头不保！此事的轻重你应该明白。”丁平听了宋杰的解决办法后，忍不住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
丁平也知道，抓住几百乱民的功劳和抓住匪首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因此只要宋平不是想着要放了赵三娘，其余那些乱民也翻不起多大风浪，而且没有吃的，他们除了落草为寇，便只有乖乖的种地。
现在颜神城的防御不是几百草寇能威胁的。
宋杰见丁平支持他的意见，甚为感激的给丁平拱手一揖，口中道谢。
“少威，你我都是靠着大官人的，我们可不能自绝后路呀，有的事情不能太感情用事。”丁平拍了拍宋杰的肩膀道。
“兄长放心，小弟定然会让人看好赵三娘，绝不会让她逃跑，而且把她握在手中，那些乱民也不敢乱来。”宋杰又拱手道。
丁平苦笑一声点点头，不再劝宋杰，这个小兄弟什么都好，就是喜欢折腾，本来把这些人往淄川城一送，就万事大吉，他非要留着当劳力，现在山东东路如此多的流民，哪里缺劳力。
回到宋家庄后，宋杰把晁克己、宋二狗、宋三毛以及李元、朱来等人叫上，将自己和丁平商量之事告知，计划留下这些人，并让宋家人和乡兵去了解这些乱民的想法，若是想留下便给田地耕种，但是比宋家佃客多收一成的租子，基本上能保证温饱，若是不愿留下，就直接送他们去淄川城。
愿意留下的人，以后每年可以减去半成租子，两年后减少到和宋家佃客一样。
除了赵三娘的十几个亲兵，这些人大多是莒州、密州和泰州的失地农人，听到宋家愿意收留他们为佃客，没有不愿意留下的。
他们在颜神城里待了两个多月，基本上都知道宋家的情况，清楚跟着宋家的人没人饿过肚子，宋家的佃客没有哪家没有受过宋家的恩惠，有的人家都给宋家当了几十年的佃户，如同家人一般，即便是佃户都愿意称自己是宋家人。
更何况，不同意就会被送到州城大牢，谁都不是傻子。
赵三娘见自己的队伍一夜之间全部成了宋家的佃客，心中觉得不是滋味，除了给晁溪儿发了几句牢骚，见到宋杰还是那副老娘不怕你的表情，宋杰也懒得看她的臭脸，只是吩咐乡兵加强对她的看管，除了不能出城，倒是没有限制她的走动。
好在晁溪儿知道轻重，对赵三娘也看的紧，同情归同情，如果涉及到自家男人和老爹的性命之事，她还不至于马虎。
不知不觉，正隆四年的春节便又到来，宋家虽没有张灯结彩，但人人脸上喜气洋洋，今年宋家人大多平平安安，家主宋杰又升了官，成了颜神城中名副其实的第一大家族，日子也是越过越好。
年近年关时，宋杰收到琉璃返款一万多贯钱，便把钱拿出大部分给宋家人和佃户买了肉和年货，就连刚成为佃户的那些乱民每人都给了一石粮食和半斤猪肉。
宋杰知道年终关怀的重要性，自己做企业时便知道，员工平时少拿点不会有太多怨言，但年底一定要有奖金，最好是能有两三个月的工资，因为大部分人在平时都不会存钱，过年如果没钱，亲戚朋友那里没面子不说，就连孝敬父母的钱都没有，会让员工对企业失去归属感。
如果把平时给员工的奖金扣除一部分在年底发放，即便是在总薪资不变的情况下，有年终奖金的企业也比没有的企业更能留住人，这是个心态问题。
宋杰做过十来年的员工，也当过十来年的老板，这些东西他十分清楚，现在宋家庄也就几百人，管理起来和一家企业差不多，山寨商人处理得游刃有余。
赵家军那些乱民千恩万谢的领了宋家的年货后，各自回了宋家给他们修的房舍中。
今年的除夕宋家人还是要一起吃年夜饭，这个时代都是分餐制，基本上是一人一个小桌子，但今年宋杰特意让谭木匠做了三十多张四方大桌子，准备搞成后世那种桌餐制，十来个人围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这个做法大家觉得新奇，于是便一家或两家坐一桌，桌上摆了十几个菜，还放了宋家自己酿制的蒸酒。
等桌子摆好，把前院和后院动占满了，绝大多数人都是欢声笑语，唯一只有赵三娘闷闷不乐，桌上的食物也没怎么动。
宋杰见赵三娘不吃东西，便走过去问道：“赵三娘子，今日除夕为何不吃东西？”
赵三娘抬眼看了宋杰一眼，没有如同往日那般傲气，只是苦笑一声道：“我两位兄长和赵家军的众兄弟还在受苦，我哪里有胃口吃得下年夜饭，小官人，我要谢你不杀之恩。”
赵三娘说罢，端起一杯酒对宋杰敬道，不等宋杰开口便一饮而尽。
“你留下那些兄弟，给他们吃住，让他们免去被杀，我替他们敬你一杯，聊表谢意。”赵三娘接着又饮一杯。
“我来颜神城数月，见到你宋家带人宽厚，我敬佩你，这第三杯是小女子我自己敬你。”三杯下肚，赵三娘已经双颊绯红，加上又未吃东西，已是有些微醺，但女儿之态尽显，少了往日盛气凌人之感。
“三娘子，你还是吃些东西吧，宋某也敬你是女中豪杰，不让须眉。”宋杰说罢，也饮下一杯。
“呵呵……什么女中豪杰，还不是被你小员外给捉住，困在这颜神城中。”赵三娘一双美目盯着宋杰的脸道，仔细打量着。
“呵呵……”宋杰尴尬一笑，不知如何回答。
“小员外，溪儿妹妹跟我说过，你只是想让宋家人和颜神城的人过好日子，你不是金人的走狗，你……能否放我回去？”赵三娘试探着问道。
“嘿嘿……赵三娘子，你觉得呢？”宋杰这才明白，难怪今天赵三娘如此反常，原来这话在这里等着他。
“我知道你害怕金人的朝廷治罪，你为何不投了我们赵家军，你若带着颜神城诸人来投，我们定然不会亏待你们，我可以保证，除了我大哥，所有人都会唯你马首是瞻，小员外，这里是我们汉人的土地啊，你难道甘心一辈子做亡国之奴吗？”赵三娘又道，语气真挚。
“三娘子，宋某没有那个抱负，你还是安心留在颜神城吧，宋某可保你安全。”宋杰对赵三娘微微一笑，便转身离开。
我信你个鬼，这小娘皮坏得很，居然蛊惑老子造反，宋杰心道。
第二十六章 进军纺织业
受到乱民影响，宋杰这几月收到卖出琉璃的三成利润都不足万贯，听起来很多，若是以前对宋家来说是很大一笔财富，但现在张口吃饭的人多了几百口，以前米价才三贯一石，现在六七贯都不一定买得到。
而且上次去给梁尚君拜年时，听到一个消息，山东东路的总管徒单贞看上了宋家酿制的蒸酒，便强制收了梁尚君的所有酒，还勒令梁尚君每月都要足额供应，因此梁尚君也没有收到过酒钱，却又不敢发作。
此事宋杰也不知真假，不过看梁尚君痛心疾首，含血愤天的表情，又不像是做戏。
因此宋杰只能开辟其他财源，无论到哪个时代都离不开吃、穿、住、用、行，宋杰自己要屯粮，还要拿出粮食酿酒，那就只能从其他方面考虑。
宋杰知道现在每家每户都织布纺纱，多是麻布和丝绸，此时棉花种植并不广泛，而且多分布在南方地区，北方人还是穿麻布较多，富贵人家才穿得起丝绸和棉布衣服。
每家的麻布和丝绸还要作为税收的一种上交，因此一个家庭除了侍弄土地里的庄稼，还要做纺织，很多时候还会被抽丁去修路，修城墙，在金朝统治区，还会被抽去当兵，名为签军，实际上就是军奴。
就算是宋家这样的大家族，也不养闲人，无论男女老少手里都有活计做，平日里，女子做得最多的就是织布和做饭。
宋杰要广开财源就要有人手，那些刚收留的乱民现在正好无事可做，倒是可以利用一番。
宋杰想改进现在家庭用的织布机，利用水力来织布，原理与之前改进水车有些相似，不过还不要实验，这必须找谭木匠商量才行。
宋家这些女子有了空闲时间便可以缝制衣服，现在的衣服可是一项大项消费，中等人家一年才做得了一两身衣服，贫苦人家能做一件新衣便如同过年一般。
苎麻在博山上有许多，而且很多稍微贫瘠的土地也会种植，材料不缺，缺的是人手。
于是那些俘虏除了被用来帮城中居民建房，还要去帮着收苎麻皮，并完成初步的加工。
宋杰以前没有山寨过原材料，但山寨过运动服，对缝纫设备不陌生，知道做服装的利润十分可观，后来各个品牌对山寨品打击力度提高，先是维权，又是大幅度的打折降价，让山寨服装越来越难做，宋杰才放弃。
但现在完全没有品牌维权这个顾忌，若是能提高产能和效率，这个时代的服装行业的利润不会比粮食和盐铁茶叶差，而且还不是专卖，没有限制。
家用的单轮纺车一日只能出麻线百十米，这还要干活的农妇勤快才行。
水力机床除了钻枪管的那台水车需要安装在水流最急的地方，其余的所需要的转速和力量要小许多，纺纱也一样，宋杰之前设计的齿轮和轮轴对于水力纺织机的改进起了决定作用，他和谭木匠鼓捣了半月便成型。
水力带动原理上可以不停的增加纺锭，但带动的皮带有极限，宋杰一开始只安装了八组十六个，这已经把以前的效率提高了八倍。
如果有人见过珍妮机的话，一定对宋杰这套纺纱机有似曾相识之感。
……
宋杰从小对奶奶踩动缝纫机的声音最为熟悉，那时候谁家能有一台缝纫机那可是不得了的事，宋杰从记事起，就知道家里有台缝纫机，奶奶就常常接一些帮人做衣服的活儿来做，用来补贴家用。
那一世，父亲的兄弟姊妹多，奶奶白天干农活，晚上就给人做新衣，缝补旧衣服，有时候梦中都常常听到踩踏缝纫机发出来的声音，仿佛能看到奶奶的背影。
除了这些，奶奶还喜欢给宋杰弄一种叫蕨粑的食物，吃起来有些像红薯粉。
到青黄不接的时候，一家人便会上山挖蕨菜，把蕨类的根一并挖出来，捣碎后，去掉粗纤维，剩下的淀粉放在锅里烙，就是蕨粑了。
当然宋代对于各种野菜的认知，远远高于现代人，便是宋杰日常所食的菜中，也有相当一部分是野菜。
本来宋杰一心想要还原缝纫机，他上初中的时候还拆过奶奶那台，后来还原不上，被父亲一顿打，最后还是找了位老师傅才重新装上，也是那次宋杰也学会了如何装老式缝纫机。
但是这个时代却做不出如同后世精密的齿轮和凸轮，链式缝合相对简单，锁缝要用到摆梭钩和线轴组件，手工打制很难，这个时代用铁做不出来，只能考虑用铜，宋家不认识铜锁匠，还得去淄川请。
而且请一名铜锁匠的花费可比一名铁匠高得多，一般的铜锁匠还是银匠，大多会打制金银首饰，都是常出入权贵家中之人，多少有些眼高手低。
正当宋杰有些头痛之时，谭木匠说道：“小杰，年轻时我在济南学艺时，认识一位叫做马骑灯的手艺人，祖上是宫里司天监的制度官，他不光会做木匠活儿，还会做铜器，银器。”
“他曾跟我说过水运仪象台的制作之法，那时候年轻，觉得这些东西学之无用便没有深究，现在想想浑天仪可比一架水车精巧许多，就是你刚才提到的构建，也不在话下。”
“哦？谭叔，你还认识这等人物，那你记不记得此人姓甚名谁，在济南府何处居住，我马上便派人去请。”宋杰听罢极为感兴趣。
虽然不知道那个元祐浑天仪是什么东西，估计和后世看到的浑天仪差不多吧，那也是极其高深的东西，不懂数学和机械学，哪里弄得出来。
“我已经有十多年没见过他了，不知道还在不在世，他名韩勤，比我还长几岁，今天应该近六十了，就在济南府长清县，人称‘韩马灯’。”谭木匠又道。
“‘韩马灯’？嗯，这个名字倒是特别，谭叔我这就派人去请，不知道你可否有书信或是信物，也让他知道是故人来寻。”宋杰又道。
“呵呵……你是听戏听多了吧，哪有甚信物，不过书信我倒是可以写一封，就是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谭木匠笑道。
“嘿嘿……我还以为你们会有些什么特别的物件好相认。”宋杰不由得挠挠头道，这还真的是受影视剧的影响才有的想法，以前的宋杰也没有这些记忆。
“能用手艺养活自己就不错了，谁还有心思弄什么信物，不能吃不能用的。”谭木匠一边打趣道，一边去取信纸。
缝纫机的制造只能先搁置，先让李元派几人去一趟长清县请来“韩马灯”再说，不过长清离此有四百多里，快马也要五天才能走个来回。
趁着这段时间，宋杰准备再上新产品，肥皂。
这种和玻璃一样属于穿越者必备神器，当然也不能少，关键是宋杰准备进军服装行业，配套用的洗涤产品当然也要同时推出，而且肥皂不光能赚钱，更重要的是可以减少疾病，特别是颜神城中现在已经居住了几千人，如果不注意卫生，发生流行病的话，简直就是灾难。
肥皂的制作很多人都知道，草木灰制碱，加入油脂，加热皂化即可，油脂用植物油和猪油皆可。
在等待“韩马灯”消息的时候，宋杰便试制出肥皂，只不过卖相还需要提高，主要是草木灰过滤后得到的碱水的颜色，会影响肥皂的色泽。
想到此处宋杰不由得后悔起来，当初在高中的时候老师特别提到侯氏制碱法，不光得到了纯碱还得到了氯化铵这种农用肥料，可为一举两得，因此又叫联合制碱法，但是现在自己却怎么都记不起来当初是如何做的，只记得盐是主要原料。
不过草木灰够用，过滤后的废渣还可以继续用作肥料的原料，倒让宋杰没有一直去纠结制碱的方法。
过了五六日，肥皂都制作出来不少，派去长清的人还没有回来，宋杰索性放下此事，开始让宋家的女子开始先手工缝制衣服来。
由于麻纱的产量提高，织布机也需要改进，宋杰前世也是外行，具体如何提高织布机的效率的，他并不知道。
于是再次找到谭木匠问计，谭木匠似乎已经习惯了宋杰隔三差五的要求，甚至对宋杰提出要改进织布机的想法有极大兴趣。
宋杰也发现这个时代的工匠对新的技术和手法都有兴趣，无论是木匠还是铁匠，很少敝帚自珍，也不妄自尊大。
又过了几日，派去长清的人终于回来，不过并没有请回“韩马灯”，只带回来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名字叫韩衡，是“韩马灯”韩勤的孙子。
派去的人是李石头，他告诉宋杰，“韩马灯”几年前就去世了，儿子被当地猛安害死，留下一个有些痴傻的孙子，就是眼前这个叫韩衡的少年，他看起来极为害怕陌生人，躲在李康的身后，是李康在长清街头找到的。
少年的父亲死后，他便流落街头，成了乞儿。
宋杰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恐惧和不安，他的经历让宋杰想到了两年前的自己，如果不是自己的灵魂穿越到宋杰身上，也许早就没有宋杰这个人，还不如这个少年。
虽然有些失望，宋杰还是动了恻隐之心，便收留了这个少年。
第二十七章 牙人赵廉
宋杰对于梁尚君还是比较尊敬，新产品肥皂出来后，专门去了一趟淄川城，上门拜访送去许多孝敬。
对于肥皂，宋杰沿用了旧时称呼，名为“胰子”，为了向梁尚君表衷心，宋杰特意提出愿意献上胰子制作的配方，自己还是只拿三成利润，当然宋杰还提出来自己要开成衣店的事情，想请梁尚君一并支持。
梁尚君对这两样东西都没太大兴趣，宋杰主要是做麻布衣服为主，丝绸衣服都还很少涉及，觉得利润应该不高。
对于胰子这种小玩意，不是天天都要用到，梁尚君觉得一个月也卖不了多少，怕是没什么搞头，再加上蒸酒一直没有付给宋杰钱，便大方的不要配方和股份，让宋杰自己去做，但他要求宋杰不能耽误琉璃生产，酿酒需要的粮食梁尚君承诺会尽快帮他解决。
宋杰对于梁尚君的态度有丝丝意外，这老头难道是转性了，这种暴利民用品居然他都不准备插上一脚，真是怪事，其实老头压根就没看上这种买卖。
既然梁刺史不要，那宋杰便自己单干，先要选址，不过不用宋杰操心，这个时代便有了中介，称之为“牙人”，收费每贯五文钱，及千分之五的中介费，和后世相似。
不管你要买什么，都有各种牙人，有庄宅牙人、牛马牙人、茶牙人、牙嫂、牙婆、米牙、贩香牙人、鱼牙、引领牙侩等。
其中庄宅牙人、牛马牙人、茶牙人等涉及大宗交易，以及牙婆、牙嫂协助人们雇觅人力、女使、工匠等劳动力，这几类牙人多为官府雇佣。
这类官府的牙人会把契约订立、担保、履行一应工作都处理完，雇主只需要交钱即可，如果出了问题，直接找到衙门，自然有负责相应事务的公使出面解决。
宋杰是颜神镇的从八品公使，又是刺史大官人的门人，淄川县主薄一眼就认出了他，听了宋杰的来意，立马安排了一个机灵的年轻人过来，先是取出一个本子把现在有的铺面和房屋信息给宋杰挑选，然后又带着宋杰去实地看。
“小员外，此处若是做成衣行当，定然会宾客如云，你看此处为大街之阳面，处于西方位，属兑挂，利金钱之事，嗯……定会财源滚滚而来。”
“小员外，此处在十字路口，人来如织，若是有一两个使女穿上您家的衣裳，定然会让人趋之若鹜。”
“小员外，此处虽然偏僻，但贵在铺面宽大，客往往喜欢货比三家，到了您这里一看价格最合适，又不愿意走回头路，定然愿意与您做买卖。”
……
与后世房产中介相比，颇有异曲同工之处，同样都是嘴皮子利索，而且还要懂得五行八卦，消费心理学，广告学营销学等等，倒是个大杂烩的行当。
宋杰一边看，一边听着这个小伙子的介绍，反而对他充满了好奇，随口问道：“看小哥年纪也不大，所知之事却如此之多，不知小哥做这差事多久了？”
“小员外过奖了，都是为了讨口饭吃，也是去岁才做的。”小哥恭敬的回道。
“看来要做牙人也要知道不少东西才行，小哥做牙人定然收益不菲吧。”宋杰笑笑道。
“现在这行饭可不好吃咯，乱民一来，大伙儿都不敢做买卖，我们官府的牙人都是和衙门分成，以前还能五五分，现在只能四六，刚入行的是三七，还不如回家种地呢。”说到收益时，小哥的情绪低落下来。
“小哥是哪里人，今年贵庚，听你谈吐应该是读过几年书吧。”宋杰又问道。
“小员外客气，我是莒县人，今年二十一了，不愿从贼便逃难出来投奔亲戚，也谈不上读了多少书，天德二年中过经童，小员外见笑了。”小哥又道。
“哦？天德二年的经童！那小哥还跟我同年，我也是那年中的经童，小哥怎么称呼？”宋杰越听越觉得和这小哥有缘，便又问道。
“小的姓赵名廉，字德安，没想到还能与小员外同年，实在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赵廉对宋杰拱手行礼道。
“呵呵……幸会，幸会，刚才听赵兄说起恁多店铺经营之事，似乎对买卖挺熟悉呀。”
“不瞒小员外，我家三代都在莒县做买卖，我也是耳濡目染学了一些，知道些皮毛，不足挂齿。”赵廉谦虚道。
“哦，原来赵兄与我家有些相似，都是买卖人。”宋杰听罢点头道。
赵廉是因为赵开山起义，逃避兵祸才出来做牙人，看其口才不错，思维灵活，宋杰想着自己还缺一个懂经营的帮手，这赵廉无论年纪和家学都很合适，便生出招揽之意，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愿意。
“赵兄，牙人只是官府雇佣之人，应该没有甚限制吧？”宋杰试探着问道。
“不过是谋个差事糊口罢了，来去全凭自己而已。”赵廉道。
“赵兄，我准备开一家宋记布庄你是知道的，现在还缺个掌柜，不知道赵兄可愿屈尊？”宋杰做事情不喜欢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小员外是想雇佣我？”赵廉听罢，楞了一下问道。
“是的，就是不知道赵兄是否有意？”宋杰道。
“这……小员外，做布庄可没多大赚头呀，您的琉璃和蒸酒才是最赚钱的买卖，为何要舍近求远呢？”赵廉道。
宋杰听了赵廉的话后，有些意外，这个赵廉不简单，对自家做的行当都清楚。
“赵兄知道我宋家是做琉璃和蒸酒的，也应该知道，我们只是为刺史大官人跑跑腿罢了，布庄和胰子才是我宋家自己的买卖。”宋杰也没打算隐瞒他，直言道。
赵廉听后轻轻一笑，便道：“小员外帮刺史大官人做事这生意当然会财源广进，不过小的有些事情不明还请小员外指教。”
“请讲。”
……
赵廉问了宋杰做布料和服装的优势，还有胰子的用处后，便决定接受宋杰的邀请，而且还帮宋杰选定了一处当街的店面，一年的租金五百贯，是益都府一位猛安的产业。
赵廉在城中是寄住在亲戚家，宋杰又在城中租了一套小院，一年的租金三十贯，有房四间，算是给赵廉提供的住处。
宋杰给赵廉开出的薪俸是每年二百贯钱，年底还有分红，对于同等行业的掌柜来说这个薪酬有些偏高，比他从事牙人的收入高太多，但宋杰看中的是赵廉的思维灵活，年轻有想法，此时的宋杰是那个有着十年老板经验的山寨商，在选员工这件事情上，他有自己的一套方法。
铺面和小院的租赁的手续宋杰便全部交给赵廉办理，自己和几个随从之人回了颜神城中。
刚到城中便有人来报，那批乱民之中有人逃跑，现在已经抓了回来。
逃跑的是赵三娘的一名亲卫，本来是打算跑回莒州报信，告诉赵家军他们的三将军现在被困在了颜神城中，李元等人经过审问，那名亲卫一口咬定是自己自作主张，没有任何人指使。
宋平得知后只是一脸淡定的把李元等人召集过来，吩咐一番。
没过多久，此事被丁平知晓，见到宋杰后丁平说道：“少威，你看看，你看看，若是被他逃脱招来了乱民军，我颜神城危也！我看还是把赵三娘送到淄川城看守，免得出了变故。”
宋杰没有说话，而是同时被带来审问的赵三娘问道：“是你指使他去报信的吗？”
“没有。”赵三娘一脸镇定的说道。
“你为何要逃跑？”宋杰又问向那个逃跑之人。
此人三十岁的模样，皮肤黝黑，身材结实，一看就是练家子。
“你们抓了我们三将军，我当然要回去报信。”那人冷静的回道。
“那日我问过你等，原意留下便有土地耕种，有饱饭吃，你们都已接受，如果不愿意，为何要接受？”宋杰淡淡的问道。
“哼！你只给我们两个选择，要么留下给你种地，要么把我们送给金人朝廷等死，谁想死，当让选择活下去。”那人的回答理所当然。
“好，你们觉得我只给你一个选择是吧，行，李元，朱来，把他们赵家军的所有人都给我叫来，再让所有乡兵到衙门外集合！”宋杰对身手的李原和朱来吩咐道，声音平淡。
身边所有人都被宋杰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那个逃跑之人和赵三娘脸色微变，晁克己和丁平也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宋杰要干嘛。
“小杰，你这是要作甚？”晁克己不解的问道。
“把此事解决掉。”宋杰笑道。
说完便走出镇衙的牢房，临走前对身边人吩咐道：“把他和赵三娘都带出来吧。”
第二十八章 演一场戏
镇衙外的一片空地上，几百赵家军的乱民站在场中，颜神城的乡兵手持武器围着他们，警惕的扫视着这些人。
“今日有人逃跑，准备跑回莒州去报信，此举已经威胁到了我们颜神城的安危，还有丁官人和我的项上人头。”宋杰大声的说道。
这时有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听得宋杰如此说道，都交头接耳问起事情的始末。
“为了杜绝我颜神城免受乱军袭扰，保我百姓安危，今日我便要把你们押送到淄川城去。”宋杰接着又大声说道。
这下站在空地中那些乱民简直炸了锅，有的人大声咒骂起来，有人蹲在地上哭了起来了，有人指责逃跑的人害死所有人。
那名被抓的人此时脸色苍白，眼中充满了绝望，他身旁的赵三娘脸上的血色褪尽，用杀人的眼光看着宋杰，腮帮子紧咬着。
晁克己听后也是脸色变了几下，眉头紧皱似乎要说什么，但被丁平轻轻拉了下衣袖。
看着丁平一脸淡定的微笑，晁克己一脸的疑惑。
“丁官人，这是？”晁克己不解的问道。
“等下你就知道了。”丁平轻声道。
“所有乡兵听命，把他们给我拿下！”此时宋杰一声令下。
周围早就准备好的乡兵抽出手刀，把这些赵家军的乱民全部围了起来，接着在李元等人的指挥下，这些人全部被捆了起来，场中的哀嚎声声，引得围观的百姓不由得侧目。
这时有人站出来给这些人求情，而且求情的人越来越多，不多时，下面就跪了黑压压的一大帮人。
不多时，几乎所有的百姓都听闻宋杰要把这些人送去淄川受审，颜神城中百姓修房子的时候，这些人大部分都有帮忙，百姓也知道他们中都是失了地的农人，对他们都抱着同情之心。
越来越多的百姓赶来跪下给他们求情，请求丁平和宋杰留下这些人。
不过宋杰不为所动，似乎铁了心要送这些人去受审，丁平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宋杰，心中不由得怨道，戏演得差不多得了，这还真要送呀，当初可是你小子自己提出要留下，现在怎底就变卦了。
“乡亲们，不是宋杰铁石心肠，你们也看到了，有人要逃跑，要去报信给赵家军，到时候数十万乱民军围困住颜神城，你们可有想过后果？宋杰此举可是为了保护我颜神城呀，众位相亲要理解我的苦衷！”宋杰对跪在地上的百姓大声说道。
“小员外，我等没有想逃跑呀，就是他一人，为什么要我们陪着他去送死呀，我们不服呀。”
“是呀，小员外，我们不服呀，我们已经把自己当成了颜神城的人，我们不走。”
“求官人们放了我们吧，我们真的不会跑的。”
“是呀，好不容易有了安身之处。”
……
被捆住的人哭诉着，都用怨恨的眼光看着那个逃跑之人，有人甚至开始埋怨起赵三娘起来，让本来愤怒的赵三娘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和难过。
在这里生活了数月，宋杰又给他们土地耕种，虽然租子比宋家人高些，但吃饱饭肯定没问题，此时这些人的心态已经慢慢发生了变化。
一时间城中跪满了人，有百姓，有乱民。
丁平见这等情景不知如何处置，赶紧快步走到宋杰身边轻声问道：“少威，你这是干什么，不是说演一场戏给百姓看吗？这……这戏是不是演过头了。”
“兄长莫急，这才刚开始。”宋杰看了丁平一眼，轻声回道。
“诸位乡亲，不是宋杰心狠，实在是不想看到我颜神城有任何危险，他们……”宋杰指了指场中被捆住那些人，“我也知道大部分都是农人，是我汉人百姓，但知人知面不知心，今日有人逃跑被人抓回来已是万幸，若过些时日又有人跑，抓不回来怎么办？”
“与其让大家提心吊胆的过日子，还不如一次性把这些危险都消灭掉。”
“小员外，我们保证不会逃跑，打死我们都不会跑的。”
“是呀，我们生是颜神城的人，死是颜神城的鬼。”
“我们哪里都不去。”
……
场中那些人哀嚎着说道，有人大声的哭起来，对着丁平，宋杰等人磕头，有人也对着为他们求情的百姓跪下磕起头。
百姓似乎被这些人影响了，有人跪着跟着哭了起来。
这下，颜神城简直就像乱了套一样，丁平脸上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乡亲们，乡亲们，大家先起来，起来听我说。”宋杰大声喊道。
“小员外，真要送他们去杀头吗？”一个中年妇人大声问道，宋杰认出她是李家村的人。
“不然怎么办。”宋杰叹息道。
“我们一家人愿意作保，那个，那个，还有那个都是帮过我们修屋子的后生，他们都是苦出身，是被乱军裹挟的呀，小员外，能不能放了他们几个呀。”那妇人指了几个人，对宋杰大声说道。
宋杰脸上顿时露出为难的表情。
此时又有几人站出来说道：“小员外，我也认识几人，他们也帮我家修过屋子，我家也愿意给他们担保。”
“对，我家也要担保那几人。”
……
见城中百姓都争先恐后的原意给这些人担保，宋杰嘴角露出一股不易察觉的微笑，不过很快就恢复了那副为难的脸色，这时宋杰看了看丁平道：“知镇大官人，这些流民可否收入镇中户口之中？”
宋杰对丁平的问话中专门加重了“流民”二字，这可与乱民有本质的区别。
丁平就是再傻也看出来宋杰的打算，便沉吟道：“若有本地人担保，也无不可。”
“如此便好，那就请愿意给他们作保之人签字画押吧，你们可要想清楚，若是他们逃跑，你们可要连坐，担上包庇之罪。”宋杰对城中百姓到。
“小员外，你放心吧，我们相信他们不是狼心狗肺之人。”那名中年妇人大声说道。
“那好，那就把担保书拿出来签字画押吧，担保人和被担保人都要签押。”宋杰吩咐道。
李元等人会意，立马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担保书，让人来签。
先是那名妇人走上前来，在担保书上画个押，指认了几个人后，让他们也一并画押，接着又有其他人来作保。
不多时，场中大部分人都有人来作保留了下来，宋杰立马命人将有人作保之人释放，那些被担保之人立马走到担保之人面前跪下来磕头，千恩万谢。
顿时画风突变，从刚才的哭哭啼啼，变成了一副感人的场面。
晁克己一直默默的看着，此时他也看懂了，原来这就是宋杰借着有人逃跑演的一出戏，居然把他都蒙在鼓里，不过这一手的确玩得高明。
这样一来，那些被担保的乱民便不会轻易逃跑，还会对城中百姓充满感激，很快便会融入进来，另一方面，城中百姓许多人都签了担保书，便不用担心有人告发宋杰和丁平收留贼寇，即便有人告发，大部分百姓也不会认，反而会指责告发之人污蔑。
这是一举两得之计，还起了凝聚人心的效果。
晁克己看着宋杰的背影，觉得这小子变得越来越不同了，也越来越琢磨不透。
最后场中没有人担保的人，宋杰都安排了宋家人去签了担保书，然后又宣布：每个被担保之人，要给担保人服两年徭役，若担保人不需要另当别论。
百姓听后，皆拍手称是，宋杰遂让众人散去。
镇衙前面就只留下丁平，晁克己和两队乡兵，以及那个逃跑之人和赵三娘等人。
赵三娘和那逃跑之人还没从反转的剧情中走出来，两人一脸惊讶的看着宋杰，特别是赵三娘，她可是极为聪明之人，宋杰打的主意她也慢慢回味过来，忍不住再一次打量着宋杰，那眼神比上次除夕喝酒时还要认真，仿佛想要把宋杰看透一般。
“晁叔，此事未和你商量，你莫要怪我，这也是我临时想到的法子，当时觉得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便让李元大哥和几名李家村之人去做了。”宋杰对晁克己有些歉意的说道。
“哈哈哈……小杰，此事做得好，做得好。”晁克己并没有怪罪之意，反而觉得欣慰。
“好了，赵三娘子，事情已经解决了，你这位亲卫可是要我亲自担保？”宋杰似笑非笑的看着赵三娘说道。
“小员外，真是高明，小女子佩服，佩服！”赵三娘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
第二十九章 生意起步
开春以后，有几百乱民的加入，宋家的劳力充足了不少，宋杰改良了纺车后，丝麻的产量提高了数倍，但由于“韩马灯”已经去世，去寻的人只带回来一个看起有些痴傻的少年，宋杰想借助“韩马灯”的技术改进织布机和制造缝纫机的想法便破灭了。
于是只能把所有的宋家妇人集中起来织布，男人都去做肥皂，现在若不抓紧时间，过不了多久便要收麦子，然后是春耕，到时候就没那么多人手可用。
现在的宋杰变成了一个彻底的地主阶级和手工作坊主，也算是重新做回自己。
对于织布宋杰在了解了宋代的情况后，大呼上当，自己开什么布匹服装作坊，这时候的布料一点都不比后世少，绫、罗、绸、缎、丝、帛、锦、绢等各种称呼都能让宋杰头晕半天。
而区别这些面料的只有两种，一是材料，二是织法。
材料绝大部分使用蚕丝，棉花和麻布，织法有三种，平纹组织、斜纹组织和缎纹组织。
所以织布机也分成了三大类，平纹织布机最简单，经纱和纬纱平行相间交叉，绢、纱、绉、绮、缂丝都是这种方式织出来的，区别在于间隔的经纬纱的条数不同，斜纹的指的是有经纬交点连成斜线的织法，经纬交织点少，运用浮长线来控制斜纹的密度，绫就是典型的斜纹织法，后世的牛仔布也是，缎纹是宋代特有的织法，绸缎之称也起于此，此外还有罗织法，这个就更复杂了，光是梭都分为五，七，十三等种类。
李家村来的颜氏就是一把好手，她不光会各种织法，演戏也行，那日义正言辞的最先签担保的就是她。
颜氏的儿子就是李石头，大名李康，是颜神城和宋家庄的功臣，这小子胆大心细，脑子灵活，都是遗传了他妈。
看了颜氏的表演后，宋杰不由得竖起大拇指，这可是实力派演员，见识了颜氏织出来的布匹后，宋杰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颜婶，为何你这织布机和他们的不同。”宋杰发现颜氏的织布机和其他人用的不同，特别是有不同的梭子，顿时觉得有些奇怪，便问道。
按说他们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怎么可能带着织布机，定然是来了宋家后才有的。
“小官人，我娘家是南方人，家中世代靠织锦为生，我见家里只有这种独梭机，便请喜哥儿帮我在改了改综框，又做了几种梭子，不同的梭子可用来织不同的布匹。”颜氏十分客气的解释道。
宋杰仔细观察了一下改进的织布机，构造复杂，自己完全看不懂，便对颜氏问道：“颜婶，若是只织普通的绢布，这织布机每日可纺织多少布匹出来？”
“每日五匹布都没问题的。”颜氏笑道。
“您能演示一下吗？”宋杰又问道。
颜氏依言演示，宋杰发现用这台织布机织布，如果不提花，只有四个步骤，把经线吊在两个综框上，踏板交替上下两个综框，使经线交错，梭子带着纬线过去，然后压纬。
宋杰发现其中三个步骤，提经线，踏板，压纬线可以用一套齿轮组件来带动，唯一要解决的就是梭子的问题。
前世宋杰见过飞梭织布机，但没有详细了解过，织布在那时不存在山寨这个说法。
没多久谭木匠和徒弟孙喜过来，看到宋杰又在研究织布机，谭木匠说道：“小杰，你小子一天天真的是不务正业，是要把百工都做个遍才罢休是吧，就是祖师爷他也没这么干过啊。”
见谭木匠来了，宋杰忙招呼道：“谭叔，你看这里可以装一套齿轮，用水力驱动，便可省去人力，如今无法解决的就是如何让梭子动起来。”
宋杰没有理会谭木匠的抱怨，而是直接与他讨论起改进织布机的事情。
谭木匠想了想说道：“装两把弓箭不就行了，梭子做成箭一样，反正就是射来射去的道理。”
对呀，听到谭木匠的说法，宋杰恍然大悟，自己怎么把弹簧这个东西忘了，一面用水力带动的齿轮杆推动过去，一面装上弹簧把梭子拉回来，就完成一次纬线穿梭。
“哈哈哈……我明白了，谭叔，还是您高见，我知道如何改进织布机了。”宋杰高兴得大笑起来。
接着便去找铁匠准备打制弹簧，走时还不忘拉着谭木匠和孙喜一起，边走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们。
……
令宋杰没想到的是，宋记推出的胰子上市好几日了，都无人问津，这让宋杰有些不解，布匹因为有价格优势，卖得还不错，但肥皂这种神器怎么会没人买呢。
问过赵廉后，才知道，赵廉自己都没用过肥皂，只以为这胰子与他了解的皂角差不多，关键是定价太高，一块巴掌大的肥皂居然要百文，赵廉有些不太看好，认为宋记光是买布匹就能赚钱。
听到赵廉的解释后，宋杰有些无语，于是立马让赵廉见识一下肥皂超强的去油去污的能力。
这个时代的人都是直接用草木灰水，或是皂角清洗衣物，宋杰找了一件沾满泥土又弄了不少油渍的白色衬衣抹上肥皂后，用力搓洗，再用水洗涤干净，反复两次后，便露出了原来的本色。
赵廉顿时傻了眼，仿佛为了验证一般，他又自己把一块布弄脏，然后照着宋杰的手法使用肥皂搓洗，效果同样的好，这时赵廉才开始仔细观察这小小放肥皂起来。
没过多久一场颇具宋代特色的营销活动便被赵廉想了出来。
揽月楼的行首含烟，算是这淄川城中的红人，一日在陪客人饮酒时被一名喝醉酒的客人打翻了桌上的酒菜，弄脏了她那身不菲的行头，那可是绫罗之物，无论怎么洗都有污渍在上面，听说用了宋记胰子，成功把衣服上的污渍洗掉。
县令薛从文的小妾柳小娘子，为薛官人做肉羹汤时，弄脏了一件心爱的锦罗衫，奈何是肉汤洒落在上，普通皂角总是洗不干净，后来用了宋记孝敬的一块胰子，便让那件锦罗衫焕然如新。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刺史大官人家小妾身上。
许多人为了求证，专门跑到宋记去打听，一进门便看到一面容姣好的女子，身着锦袍，在一个铜盆里搓揉着衣物，盆中的衣物上有些泡沫，女子身边有一个架子，摆满了各种脏衣服，有的上面有油渍，有的有血污，有的有泥土。
只见女子洗完一件后便把衣服晾晒在另一边的衣架上，接着又开始洗那几件脏衣服，不多时，那些脏衣服上的污渍便清除掉，让前来围观的人大呼神奇。
接连几日，宋记的胰子便成了街头巷尾谈论的热门话题，随后就卖断了货。
赵廉刚把如何推广的思路告诉宋杰时，宋杰的脑海中便涌现出一幕熟悉的后世广告，当然那是一则洗衣液的广告，但处在八九百年前的赵廉已经想到用同样的方法去做营销，让宋杰不由得会心一笑，几乎没做什么考虑便同意了。
当然免不了去一趟揽月楼给含烟姑娘送上广告费，薛县令和梁刺史当然就不用说了，广告费都是双份。
回到颜神城中，宋杰看到赵三娘居然在帮着宋家女子织布，看样子还十分认真。
“哟，小员外风流快活回来了，这次听说你可是在含烟姑娘那里花了不少银子。”不用问，晁溪儿兴师问罪来了。
宋杰心中一阵苦笑，昨日刚去揽月楼，今日晁溪儿便知道了，看来身边有奸细啊。
“嘿嘿……溪儿，我可不是去风流快活的，我是去给她送广告费的。”宋杰摸摸鼻子嬉笑道。
“广告费？哼！反正是给她送钱就是了。”晁溪儿轻哼一声道。
“真的是广告费，她不是用了咱家的胰子嘛，用了以后到处跟人说咱家的胰子好，这就是做广告，广而告之嘛，当让要给人家钱啦。”宋杰解释道。
“那我也去到处说好，你给不给我广告费？”晁溪儿还是不满的问道。
“呃……那也得别人信才行啊，不过嘛，你要就给你呗，反正，你爹管着账房。”宋杰抿嘴笑道。
“宋杰！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觉得我没用，还没有一个红姑娘有用是吧？你给我说清楚！”宋杰本来开玩笑的一句话，不知怎么就点燃了晁溪儿的怒火。
“不是，溪儿，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干嘛老跟她过不去啊”
“我就跟她过不去，怎么了，你心疼了是不是？”
“我心疼她干嘛。”
……
赵三娘看着这两人斗嘴，也忍不住会心一笑，还用手轻轻遮住嘴，眉如细柳，眼如弯月，被宋杰无意间看到，不由得呆住了。
第三十章 麻烦来了
胰子大火出乎梁尚君的意料，他有些后悔当初没有接受宋杰的好意，不过此时再提出参股之事他有些拿不下脸来，好在宋杰十分懂事，次月就亲自送上一千贯钱的孝敬，说是感谢小师娘帮着宣传，而且这钱每月都有。
梁尚君越来越觉得宋杰这小子会做人，心中想着还是得找机会提拔提拔才是。
宋杰心中倒没想过提拔，只是觉得既然找了保护伞，该有的礼数不能少，不能让人在这方面挑毛病，他信奉有钱大家赚的信条。
马上要收春小麦，生产胰子的人手变得紧张，而且只要送到宋记布庄的胰子第二天就会被抢购一空，让宋杰根本来不及生产，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宋杰便打起颜神城中居民的主意。
颜神城是淄川重镇，也是人口最多的镇，其中居住在颜神城中的就有近千户，大部分是自耕农和小地主，手工业者和商人有二百余户。
宋杰先是以招工的形式，雇佣了镇上丁口二百多人，接着便把上游产品如草木灰和油脂都交给城里的商户和手工业者去做，让他们也能从中赚取一些利润。
春耕结束后，在宋家的工坊中劳作的最高达到近七百人，其中琉璃坊和胰子作坊都有三百多人，酿酒有百余人，铁匠坊七八十人，剩下的是织布的妇女。
即便是这样，赵廉还是在抱怨胰子不够，这引起了宋杰的怀疑，淄川城有十五万人口，三万多户，每天肥皂的产量有一千五百块，而且全部都送去了城中售卖，这样就卖出了四万多块肥皂，平均每户每月都能分到一块，怎么还会出现被抢购一空的情况呢？
宋杰稍稍一动脑筋便明白了，这应该是有人大量收购做二道贩子。
有了上次的邹家兄弟的教训，宋杰对产品的技术保密作为宋家最重要的事情来看，无论是玻璃、酿酒还是肥皂、火枪，特别是火药的生产，全部采用流水生产方式，把每个产品的生产步骤分拆，关键步骤只能由宋家自己人来完成，虽然这样会降低一些效率，但安全。
即便如此宋杰还是觉得人手不够用，特别是技术人才，只有谭木匠和孙喜勉强能算，剩下那些人像李元，朱来，虎子，彪子这些心腹之人都喜欢舞刀弄枪，没一个对生产感兴趣，着实让宋杰有些头疼，却没有很好的解决办法。
肥皂的生产是交给宋家兄弟负责，两人还有些不愿意，宋杰只能拉下脸来告诉他们，这是宋家的一大财源，要是再出邹家兄弟的事情怎么办，才让宋二狗和宋三毛捏着鼻子接下。
谁知道胰子生产变成宋家最辛苦的活计，两百多人日夜不停的赶工，居然都满足不了市场的需求。
等宋杰派人调查后才知道，淄川城已经有三家专门做宋家胰子倒手生意的商户，他们每日都会派人来宋家买货，一般是都是几十上百块的买，后来赵廉推出限购的法子，还是不管用，他们总能找到不少人来排队购买，再说宋记布庄负责卖胰子的就雇佣了两个伙计，哪里记得清楚谁买过谁没买过。
更让宋杰郁闷的是，这些胰子转手在其他县城就被卖到两百甚至两百多文的高价，就是在淄川城一般百姓要去二道贩子那里购买，也是这个价。
敢情二道贩子赚得比自己还多！这种情况对于山寨商简直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为此宋杰跑了一趟淄川城，跟赵廉商量一阵，赵廉的意思简单粗暴，就是请刺史梁尚君介入，颁布一条不准囤积的命令便可，这些多赚的钱还不如用来打点。
但宋杰骨子里的商业思维否定了这种做法，虽然后世很多商业行为都离不开政府的官制，却有个限度，很少有行政命令式针对某一个无关国计民生的产品，就如同现在的肥皂，有和没有都不至于影响到百姓的生活和生存，只是一种商业模式的挑战，犯不着动用官府的力量。
宋杰决定商业上的事情还是用商业手段来决绝，办法也很简单，就是提价，把原来卖一百文一块的肥皂直接卖两百文，同时推出了几种用来沐浴用的花瓣胰子，正好现在赶上春季，各种花瓣都用来加入肥皂中，蒸馏花瓣提取香精的技术，早在唐代就有了，宋杰都省去了研发投入的精力。
还有硫磺香皂，这可是治疗皮肤病的必备。
果然没过多久，以前每日都被抢购一空的胰子，现在都有剩余，而且营业额几乎翻了快一倍，卖胰子的收入也远远高于布匹的收益不少。
俗话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很快就有人来找宋记的麻烦，而且来头还不小。
就是这家店铺的主人，一名从四品的猛安，名叫速也达，他派了一名宅老模样的人来找到赵廉，让他给宋杰带话，速也达大老爷看上宋记的胰子，要和宋家一起做生意。
消息传到宋杰耳朵里时，宋杰正在看谭木匠和孙喜测试水力织布机，考虑了一下便找到晁克己商量。
“晁叔，我们的买卖被女真猛安盯上了，是否要找刺史大官人帮忙。”宋杰问道，他从来没和女真人打过交道，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章程。
“女真人贪得无厌，跟他们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就是不知道梁刺史愿不愿意为了你去得罪一位猛安千户，我看悬。”晁克己叹口气道。
“我明日便去淄川，总得试试看吧，哎，这世道怎么做个生意如此艰难。”宋杰不由得感叹道。
“嗯，你先问问也好。”晁克己那语气似乎并未报什么希望。
翌日一早，宋杰便准备了礼物去了梁府，把速也达要和他做买卖之事告知梁尚君。
“此事，速也达派人来问过老夫，我答复你是我门下学生，宋记是你自己的产业。”梁尚君听后，沉吟道。
“老师，那我现在当如何做，和与那位猛安大老爷合伙做买卖？”宋杰不明白梁尚君的意思。
梁尚君轻轻叹了口气道：“徒单总管看上了蒸酒，就是水晶琉璃也似乎有兴趣，速也达是他旧部，所以才把主意打到你头上，他们毕竟是女真官员，汉官见了他们都要矮三分啊。”
经过梁尚君这么已解释，宋杰算是明白了，原来是刺史大官人自身难保，那么接着是不是所有生意都会被女真人强行夺去？想到此处宋杰不由得一阵心寒。
“少威，胰子生意若是不那么赚钱，便与那速也达合作吧，咱们现在得保住琉璃的买卖，这可是不菲的收入啊。”梁尚君接着劝道。
“老师，学生就担心他们不是安心做买卖，而是想要宋记的产业，学生为了每月做出这么多胰子，可是雇佣了数百工人，日夜赶工，就怕这位猛安大老爷胃口太大。”宋杰不无担心的说道。
“实在不行，你就把胰子的配方交给他不就行了，若是交了方子，他还要谋你颜神城里的产业，老夫也会替你去向总管大官人求情的。”梁尚君明白了宋杰担忧。
宋杰怕的是对方配方也要，产业也要，像这种一锅端的情况，是女真人最喜欢干的事情，不管是汉人的土地还是财富皆是如此。
梁尚君的保证其实也没有太大力度，毕竟他只是刺史，汉人官员始终比女真官员矮上一头，主要是女真人手里有兵。
出了梁府后，宋杰直接去了宋记，等着速也达派人来，形势比人强，宋杰在哪一世都遇到过。
没多久，一名四十多岁的汉人带着两名小厮到了宋记布庄，此人生得矮小精干，穿着绸缎交领褙子，一脸的精明相。
“足下可是宋杰，宋小员外？”那人见到宋杰坐在堂中，便直接问道。
“正是，不知这位官人怎么称呼？”宋杰客气道。
“我是速也达猛安大老爷家中内知，刘旺民。”刘旺民微微拱手道。
“哦，原来是刘官人，失敬失敬。”宋杰也拱拱手，算是还礼。
“昨日你家掌柜可把猛安大老爷的话带到？”刘旺民问道。
“已经带到。”宋杰回道。
“那小员外考虑的怎么样了，大老爷可是对此事上心得紧，今日便又派我来此问问。”刘旺民又问道。
“不知大老爷说的合作是个什么章程，还请刘官人能告知。”宋杰问道。
“大老爷说了，也不占你便宜，他出铺面，你出物品，你宋记的产出他只要七成就行了。”刘旺民笑笑道。
“七成？刘官人，学生这些布匹和胰子，只有四成的薄利，这产出的七成，学生不是还得亏三成，大老爷说的是利润的七成吧？”宋杰怕听错了，解释了一下，又问道。
“没错，就是产出的七成。”刘旺民轻笑一声道。
“这……”宋杰皱着眉正在斟酌如何说辞，刘旺民便又说道：“你不是还有琉璃嘛，这点利让给大老爷又何妨，宋小员外，这可是你攀上大老爷的机会，在咱们大金朝，谁是主子，你可要清楚。”
刘旺民似笑非笑的看着宋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