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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大宋搞山寨全文阅读

作者:半园     我在大宋搞山寨txt下载     我在大宋搞山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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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就潜个水而已

    淄水波光潋滟、清澈见底,侧有博山兀立,重峦叠嶂,绵延数里,早春的桃花、李花、杏花逞妍斗色,染得淄水都娇艳起来。

    水畔一处滩涂,一少年愣愣望着水面,一袭白衣。

    少年身体颀长,但有些单薄,脸色发白,嘴唇无甚血色,似乎身体有恙。

    他在此已站了一个多时辰,眸子里满是哀怨、不解、忧郁和后悔,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少年的眼神忽然变得机警,立马回头望了一眼,见是族弟三毛,便又转过头去。

    “小员外,咱们回吧,银子掉水里就算了,只要你人没事就好,回去把药给喝了,等天气暖和,我下去帮你把银子捞起来便是。”长得五大三粗的三毛关切的说道。

    少年闭上眼睛深吸口气,轻轻皱眉,不知该说什么,心中叹道,你小子知道啥,我刚投资的厂子,上千万的银行贷款呀,潜个水而已,就到了这里,老子要回去!

    宋杰重重叹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睛,目光中的哀伤又多了几分。

    他是一名商人,今年三十八岁,出生在西南农村,高中毕业后,便跟着亲戚南下打工,进了家做山寨打火机的工厂,干了两年又接连跳槽去了其他几家厂子,也都是做山寨货。

    宋杰十分聪明,爱琢磨,动手能力强,打工十来年,学了不少技术,便决定辞职,自己做老板,开了家手工作坊,也是做山寨产品。

    他曾经山寨过日用品、五金、食品、服装、饰品、皮具等多个行业的产品,反正当下什么赚钱就做什么。

    最后发现高仿箱包和皮具利润最高,后来他的高仿货做得比有些真品还好。

    不久前,宋杰成了某国际品牌的指定生产商,为此他去银行贷款一千多万,扩大了厂房,添置了机器,新招了工人,准备大干一场。

    为庆祝自己人生的高光时刻,宋杰带着情人去马代度假,被一名同胞导游忽悠去潜水,训练五天后,便开始深潜,当下潜到十几米的时候,宋杰突然觉得一阵头晕,然后便失去了知觉。

    当宋杰迷迷糊糊醒来后,发觉自己躺在床上,浑身无力,一名古装女子正在给自己喂又浓又苦的中药,脑子里多了一些断断续续的记忆,接着又昏昏沉沉的睡去。

    过了数日,宋杰终于清醒,发现自己所处的环境十分陌生,从自己睡的床,到房中的家具,屋子的门、窗、房梁都古色古香。

    但让宋杰崩溃的是,这具身体不是自己的,而是一个羸弱的年轻人,见房中有铜镜,他忙跑去镜前一照,镜中是一张年轻病态的脸,此时宋杰忍不住一阵咳嗽,胸口传来剧烈疼痛。

    “小员外,你怎么起来了,你还未痊愈,快去躺着。”一个女声在门口响起,宋杰扭头一看,觉得有些眼熟,略一回忆,便知道她是晁家小娘子,晁溪儿。

    见宋杰光着脚踩在地上,晁溪儿瞪了他一眼,几步便到了宋杰面前,一把拉住宋杰,就往床上拽。

    宋杰如一件破衣服般被扔到床上,心中陡然一惊。

    他惊的是自己明明未曾见过眼前这名女子,为何知道她的名字,她力气为啥恁大?还有,这到底是哪儿?

    见宋杰眼中有惊惧之色,晁溪儿虎着脸道:“你恁大的人,怎底还如此任性,宋员外刚过世几月,你就去饮酒作乐,还醉倒在河中,你知不知道,若不是我爹爹及时发现你,恐怕今日就该出殡了!”

    “溪儿,我……”宋杰虚弱的想说话。

    “你莫说话,你是水入肺中,伤了元气,好好在床上待着。”晁溪儿瞪了宋杰一眼,打断他的话。

    宋杰只得呐呐不语。

    “躺好了,我去煎药,你应将息才行。”晁溪儿语带警告的说道。

    宋杰躺在床上木木的点头,晁溪儿又看了他一眼,才转身出了门。

    宋杰此时脑中一片混沌,一段段记忆涌了出来,他知道这副身体的主人也叫宋杰,是家中独子,今年虚岁十八,人称宋小员外,父亲是八品知镇,三月前已病逝。

    此时是金正隆元年,此地是山东东路的淄州淄川县颜神镇。

    宋家是颜神镇大户,家中有一家琉璃坊,两千多亩良田,佃客、雇工三十多户。

    宋小员外是妥妥的富二代,老爹生前极为疼爱这颗独苗,因此一些纨绔的恶习,宋小员外难免都沾染了些,比如吃喝嫖赌……

    不过,自从老爹宋冒勋病逝后,一切都变得不同了,镇上的孟家开始打起宋家产业的主意,特别是上月,孟家家主孟永寿凭着在淄川县做县丞的女婿的运作,成功当上了颜神镇九品司吏,并暂代知镇之职,不断找宋家麻烦。

    宋家从唐朝光化年间起便是制作琉璃的匠人,制作的琉璃器还一度成为贡品。

    孟永寿本是宋家雇工,当年也算勤快聪明,宋杰祖父便收他做了徒弟,将宋家制作琉璃之法悉数传授,数年后,孟永寿学成,便自己开了家琉璃坊,开始烧制琉璃贩卖。

    宋老爷子也十分支持,算是分了口饭给徒弟吃,后宋老爷子西去,宋杰的老爹宋冒勋一心想做官,便把家中琉璃厂一并交给孟永寿打理,自己安心考取功名,但终究只混了个八品知镇。

    宋冒勋在世时,孟永寿表面上倒是安分守己,不过暗地里没少打小九九,先是花钱给自己捐了个出身,接着又把自己年方二八的女儿嫁给年近五旬的淄川县丞当小妾,女婿比丈人还长两岁。

    以往对宋杰点头哈腰的孟家两个儿子,也变得颐指气使起来。

    ……

    宋杰躺在床上慢慢的捋着这些记忆,两个记忆是如此清晰,都能感同身受,几月前宋冒勋病逝,那种难过真实的刻在心头,去银行申请贷款成功后,那种喜悦仿佛就在眼前。

    糟了!去马代是带着情人去的,对妻子谎称出国谈业务,这要是回不去,那一切不都露馅了?

    想到此处宋杰一个机灵坐了起来,连忙下床穿鞋,找来一件素衣穿上,就往门外跑去。

    他隐约还记得自己是被晁溪儿的父亲晁克己从淄水中捞起来的,那水中是不是隐藏了回去的秘密?

    宋杰一边气喘吁吁的跑着,一边努力的回忆当天被救起时的位置,应该就在淄水流经博山脚的那片滩涂附近。

    不多时,快要喘不过气的宋杰终于跑到那处滩涂,略作休息,便不顾一切的冲入淄水中。

    一阵刺骨的寒冷袭来,让宋杰忍不住打个冷颤,但要回去的那股强烈欲望让他全身肌肉绷紧,咬牙坚持下来,遂猛吸了口气,一个猛子扎下去,试图找到那处送自己过来的所谓门或是其他古怪的东西。

    然而,水底除了石头,还是石头。

    宋杰又朝着淄水中间潜去,还是一无所获,此时他的胸口传来一阵剧烈疼痛,在水中,宋杰忍不住开始咳嗽起来,河水大量窜进宋杰的口鼻之中,又引发更加剧烈的咳嗽,然后宋杰开始四肢乱颤,想要浮出水面,但浑身的力气像被抽干一般,使不出劲。

    宋杰开始窒息,并逐渐失去意识。

    就在此时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宋杰的膀子,把他往浅处拉了过去,随即又把宋杰往上顶,让他的头得以露出水面,接着又有一只手顶住了他的腰。

    露出头的宋杰猛烈的咳嗽起来,接着宋杰感觉到许多双手把自己抬到了岸边。

    躺在河滩上的宋杰只觉得胃中翻滚,一股掺杂了淄水、中药和小米粥味道的秽物从嘴巴和鼻子中泄出,流得满身都是,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便又晕了过去。

    “晁小娘子,小员外没事吧?”

    “吐了就死不了。”

    “那现在咋办?”

    “抬回去呀,难道在这里挖个坑给他埋了!”

    “哦,哥几个,搭把手。”

    ……

    众人七手八脚的把宋杰抬回府中,换好衣服,没过多久宋杰便悠悠醒来。

    “宋小员外,下次你要是想寻死,得找个远点的地方,别又让人给看到,老是死不成阎王爷不烦我也烦。”晁溪儿见宋杰醒来,嘴上一顿冷嘲热讽,却没有停下给宋杰额头擦去水渍的手。

    “晁小娘子,你别这样说小员外,他是因为员外身故,一时想不开。”三毛在一旁替宋杰辩解道。

    “想不开?那日和孟家几人去喝花酒也是想不开?听说他可是点名要揽月楼的行首含烟做陪,我看他是被鬼迷了心窍吧。”晁溪儿横了三毛一眼,瞪着宋杰道。

    “晁小娘子,小员外不是这种人……”

    “你闭嘴!”

    “咳咳咳……”

    “糟了!小员外咳血了!”

    晁溪儿连忙扒开了宋杰的衣服,然后热帕子给他擦拭胸口,接着开始给他施针。

    宋杰此时脑中还是晕乎乎的,全身没有一点力气,但还是念念不忘对淄水河底的探究,全然忘记自己是灵魂穿越过来,即便能回去,难道还是以前的宋杰?

    也亏得这种执念,让宋杰因此获得意外之喜。

第二章 开局就是坑

    宋杰心头一阵烦躁,前几日在淄水中不光啥也没寻到,还差点丢了性命,这两日咳嗽稍微好些,但晁克己说,自己伤了肺经,若再不好好调理,恐怕以后要成痨病鬼。

    晁克己是颜神镇闻名的大夫,医人医牲口都在行。父女俩是隔壁东平府人氏,皇统八年,黄河决堤毁了无数农庄城镇,失去家园的父女俩讨饭到颜神镇,宋冒勋收留了他们。

    除了晁克己父女,那一年宋家还收留了十几户灾民,现在都是宋家的佃客和雇工,八九年光景过去,他们都不愿走,只因宋冒勋待人宽厚,从不把他们当下人看。

    宋冒勋病故,哭得最厉害的反而是这些被收留之人,宋冒勋弥留之际,已经说不出话,但又放心不下独子,只能直勾勾的看着众人,抬着手,一个劲的往宋杰身上指着,那是托付之意。

    因此,即便是宋杰不肖,甚至在宋冒勋尸骨未寒之时便去饮酒作乐,他们都极力维护,但这次宋杰跳河,却让众人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道这位小员外是真的孝心大发,要随员外一起去,还是上次坠河脑子进了水。

    宋杰从小谁都不怕,就怕晁克己,皆因宋杰十来岁时,亲眼见到晁克己徒手锤死了五六匹饿狼,这在宋杰幼小的心灵上留下深深的烙印,他是真怕晁克己锤他一顿。

    长大了,宋杰是这父女俩都怕,晁溪儿的力气大得吓人,身量也超过一般男子,但凡知道宋杰又在胡作非为,她便会抓起宋杰的衣领如提死狗般,拎回去。

    老老实实在床上躺了十数日,喝下无数浓稠的中药,腹诽着这个时代连药渣都要吞进去的做法,宋杰终于不再咳嗽,可以下地走动。

    这些日,宋杰脑中一直在思索如何回去的问题,但百思不得其解。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宋杰又开始梳理自己现在的处境,从这个年轻人的记忆中,宋杰知道,醉酒坠河极为蹊跷,那处滩涂并不是从县城回来的必经之路,为何这具身体的主人会在那处落水,但当日情景却怎么都记不起来。

    还有,在宋杰的记忆里宋冒勋一向身体甚好,几乎未生过病,却在一年多前开始牙龈出血,后来又出现心悸、头痛、失眠、乏力和全身浮肿等症状。

    那时候的宋杰整天光顾着跑县城去找乐子,几乎很少过问宋冒勋的身体,也就是要钱那几天偶尔关心一下,也让宋杰对那时的宋杰忍不住暗骂一声畜生。

    正在府中后院散着步,只见晁克己走了过来,脸沉如水,眉头皱成川字。

    “晁叔,何事如此忧心?”宋杰忍不住问道。

    “小杰,刚才孟家老大又来了,说去年琉璃坊亏了三千贯钱,都是他孟家给垫上的,让账房尽快把钱送过去,刚才见你还在休息,便没来扰你。”晁克己气愤道。

    “三千贯?如此多钱,我们账房还有多少钱?”宋杰问道。

    他知道宋冒勋去世前把家中账房交给晁克己管,一年前还定下了宋杰和晁溪儿的婚事,不过宋冒勋没等到哪一天便逝去,晁克己算是自己的准岳父。

    “钱倒是够,但他们这两年都报亏损,去年说亏了一千贯,今年居然变成三千贯,真当宋家都是憨货不成,小杰,你不用操心,好好养身子,我明日便随账房老赵去查账,若是知他孟家欺瞒,哼!我可是好久没活动筋骨了。”

    晁克己的话让宋杰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脑中不由得浮现当年那片狼尸。

    “呃……晁叔,要不,我明日陪你一起去吧,账本,嗯……我应该能看懂。”宋杰沉吟片刻便对晁克己说道。

    “你何时学的看账本,我怎么不知道?”晁克己有些讶然的问道。

    “都是孩提时,祖父教的。”宋杰瞎掰道,也只能说晁克己还没到宋家来之前的事。

    “据我所知,老大人作古之时,你才八岁,恁小的年纪就学会看账本了?你莫要诓我,是想出去玩儿吧?”晁克己有些不信宋杰的话。

    晁克己十分了解宋杰,本性不坏,宋杰母亲刘氏生他时难产去世,宋冒勋便把所有的爱给了儿子,万事都由着他,不爱读书舍不得打,跟着孟家子弟习了一身坏毛病,也只是呵斥几句。

    从小也没让宋杰缺过钱花,让宋杰养成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纵容让他玩心特别大,这两年是越发不像话。

    “晁叔,我不是想出去玩儿,我真的看得懂账本,你相信我。”宋杰没想到这小子信誉这么差,只得辩解道。

    晁克己听罢,皱眉想了想,又看了看宋杰的表情和眼神,不似撒谎,便轻轻点头道:“那你多穿些衣服,晚上我让溪儿给你炖鱼汤,哎!小杰,你莫要再行那些荒唐事了,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对得起员外。”

    晁克己这番话说得语重心长,让宋杰一阵莫名的感动,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其实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看宋杰的眼神充满了关爱。

    “晁叔,我……知道了。”宋杰有些动情的答了声,随即又想到刚才考虑之事,便又问道:“晁叔,还有一事,你能否告诉我?”

    “何事?”晁克己微微一愣问道。

    “我爹身体一直康健,为何突然就病入膏肓,晁叔,你一直在给他调理,你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吗?”宋杰旋又问道。

    “员外得的是由虚损症引起的臌胀,水气之症,我一直在给他服用十水散,以连翘、芫花为主药,员外服用之后,病情也是时好时坏,最后还是……哎!都怪我学艺不精。”说到宋冒勋,晁克己的脸上充满自责和哀伤。

    宋杰也听不懂他说的那些医理,遂又问道:“晁叔,你觉得我爹那种症状可像是中毒所致?”

    “中毒?”晁克己听后有些愕然,然后又轻轻摇头道:“员外身体微恙之时,我就问过他,是否有吃过甚不明吃食,但员外说很少到外用餐,有也只是去孟家,且他们所食之物,所饮之酒皆同,若要下毒,几日便会发作,不会拖上一两年的。”

    “后来,员外病情加重,便没有出过府,饮食起居皆由府中可信之人操持,断不会有问题,所以我便再未怀疑过中毒可能。”

    “那有无何种慢性毒药,能让人出现如同我爹那般症状?”追问道。

    晁克己沉吟半晌说道:“嗯……倒是像极砂汞中毒之症,不过,这赤汞不易保存,我在家中从未见过此物,而且员外也不炼丹,哪里来的赤汞呢?”

    “赤汞是何物?”宋杰再问。

    “铅精、流珠、元珠、赤汞、水银,皆可称之。”晁克己解释道。

    “水银?晁叔,你说我爹那种症状,水银中毒也可能引起?”宋杰知道水银的毒性,极易挥发,人体吸入后会中毒,导致人的神经系统和肾脏等脏器受损。

    晁克己点点头。

    但,宋冒勋是如何接触到水银的呢?他一直都在府中,自己也没见过可以储存水银的容器。

    “晁叔,水银由何而来?”

    “朱砂可炼制。”

    “哪里用得上朱砂?”

    “入药、炼丹或是染色之用。”

    ……

    宋杰和晁克己在宋冒勋日常起居之处翻找起来,包括书房、厢房,甚至灶屋都细细查找了一遍,都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物。

    “爹,你们找什么呢?”晁溪儿发现父亲和宋杰的举动,不由得好奇的问道。

    “哦,刚才小杰觉得员外故去之事有些疑团,便说与我听,我也觉得员外生前症状,有些似赤汞中毒之像,便和小杰一起找找,看是否有可疑之物。”晁克己见女儿问起,便解释道。

    “哼!终于想了点正经事。”晁溪儿轻哼一声,横了宋杰一眼,便帮着一起找起来。

    宋杰只得尴尬的笑了笑。

    几人翻找一圈,并无发现,宋杰坐在宋冒勋常坐的那张书桌边愣愣出神,看着宋冒勋日常用过的笔墨纸砚和常翻看的书籍,一股悲伤涌上心头,两世为人的宋杰体会了子欲养,而亲不在之痛。

    在那个时空,年迈的父母若是得知自己失踪或是身死的消息,不知会难过成何样。

    而这个年轻人刚刚又失去了自己的父亲,想到此处,宋杰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哀痛,眼泪夺目而出。

    一旁的晁克己和晁溪儿看到宋杰落泪,也被他的情绪感染,眼眶红红的,晁溪儿看向宋杰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

    轻轻抽了抽鼻子,抹了把眼泪,宋杰站起来走到晁克己面前说道:“晁叔,以前是我太顽劣,父亲在世之时没能尽孝,但我真的怀疑他是被人毒害,请您一定要帮我,查出真凶,告慰父亲在天之灵,不然晚辈枉为人子。”说罢,宋杰对晁克己深深一揖。

    晁克己对宋杰的举动有些意外,没有之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从他的眼睛里透出坚定、沉着和一丝悲伤。

    “孩子,你有此想法,我很高兴,员外对我们父女有活命之恩,更何况你和溪儿已经订婚,我们是一家人,你不必如此。”晁克己抬手扶起宋杰道。

    晁溪儿再看宋杰的眼中多了些许温柔。

第三章 查账

    翌日清晨,宋杰便早早起来,在后院快走了几圈,这是穿越前形成的习惯,改不了。

    约半个时辰后,晁溪儿就端来小米粥和炊饼,放在院中的石桌上,并唤宋杰去吃。

    “溪儿,辛苦你了。”宋杰对晁溪儿叉手一礼道。

    晁溪儿微微一愣,赶忙过来摸了摸宋杰的额头,轻声皱眉道:“不烫啊,今日怎底如此怪异。”语气有些奇怪。

    宋杰只得讪笑坐下,抓起炊饼吃起来。

    “你这样练走路有何用?”晁溪儿看了看宋杰问道。

    “可活络经脉,老话不是说嘛,每日百步走,可活九十九。”宋杰喝了口小米粥,对晁溪儿笑道。

    “哦?这是哪里的老话,我怎底没听说过,你瞎编的吧!”晁溪儿瘪瘪嘴道。

    “呃……我祖父说的。”宋杰倒是忘了,这个时代貌似还没这种说法,便又胡扯到祖父身上去。

    “哼,只怕是揽月楼的含烟说的吧!”晁溪儿似笑非笑的道。

    “咳……”听到这话,宋杰顿时被一口炊饼噎住,连忙猛喝一口粥,有些无语的看着晁溪儿,又重重的咽了一口,缓了口气,对晁溪儿道:“溪儿,那日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除了喝酒,什么都没做。”

    “做没做,自己心里清楚。”晁溪儿横了宋杰一眼,便转身离开,留下宋杰一个人,默默吃完早饭。

    宋杰心中不由感叹,看来这小子在晁溪儿心中的人设已经崩得一塌糊涂。

    刚过巳时,晁克己就带着账房老赵过来,叫上宋杰去孟家查账,晁克己考虑到宋杰身体初愈,便牵了马车来。

    三人上了马车便径直朝孟家而去。

    颜神镇为上镇,镇子上住了八百多户人家,宋家在东头,孟家在西头,马车两刻可到。

    孟家的宅第修得比宋家大,还违制建了乌头门,这要是在故宋之时,可是要吃官司的,不过大金朝却不管。

    宋杰和晁克己等人下了马车,便听见门口小厮喝问道:“何人来访?”

    宋杰不由得心中冷笑,这孟永寿就一九品司吏,还真把自己当干部了。

    “你瞎了眼吗,宋小员外都不认识。”就在这时,一个男子声音从里面传来。

    只见孟永寿的大儿子孟怀仁一脸笑容的走出来,他头裹交脚幞头,身穿藏青色窄袖交领锦袍,腰束金扣皮带,长相普通,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见到宋杰后,孟怀仁对他拱拱手道:“少威弟,听闻那日饮酒后你居然落水,可把哥哥好一阵担心啊,今日见你无事,心中甚慰啊。”

    孟怀仁直呼宋杰的字,看起来十分亲热。

    “多谢怀仁兄关心,小弟只是湿了点衣襟罢了,当然无事。”宋杰拱拱手道。

    “哈哈哈……那就好,那就好,不知今日少威弟前来,有何贵干?”孟怀仁打了个哈哈,问道。

    “哦,我来查账。”宋杰懒得和他客气,直接说明来意。

    “查账?呵呵……看来宋叔过世后,少威兄弟倒是长进了,好,账本就在后院账房中,少威弟随我来吧,刚好今日哥哥得空,便陪着你,你要是有看不明白的地方,哥哥也好给你解释不是。”孟怀仁依然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说罢还挽着宋杰的手往府中走去。

    孟家的宅第有三进,明堂是六架四柱椽屋,施重拱、藻井,以五色文采为饰,四铺飞檐,墙体用两层青砖砌成,其余厢房也是甚为高大,屋顶的瓪瓦也做得大了一号,暴发户气息扑面而来。

    “呵呵……少威弟,哥哥家新房建好,你也是第一次来吧,弟觉得如何?”见宋杰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孟家院落,孟怀仁有些得意的问道。

    “嗯……不错,你家瓦比较大。”宋杰笑笑点头道。

    孟怀仁楞了几秒,不由得尬笑一声,没再接话,这是他爹的主意,说这样气派,不过宋杰的语气,似乎有些轻视之意,这让孟怀仁有些不爽。

    一路无话,到了后院的账房,孟怀仁让他家账房把今年的账本拿出来给宋杰看。

    宋杰接过账本后,翻了翻,便对孟怀仁道:“怀仁兄,我要看十年前到今年的账本,我记得我爹也是十年前把琉璃坊交给孟伯父打理的吧。”

    “什么?你要看这十年的账本?”孟怀仁听得宋杰如此说,吃惊的问道。

    “是,我就是要看这十年的账本,怎么怀仁兄,有何问题不成?”宋杰面无表情的说道。

    “嘿嘿……好,没问题,长伯,给他这十年的账本。”孟怀仁冷笑一声,又道:“你要看十年账本,哥哥可等不起你,你有何事,找长伯即可,先失陪了。”

    说罢,孟怀仁扫了房中几人一眼,便自顾离去。

    宋杰昨日便翻看了一下这个时代的记账法,民间多用收支法,也称为四柱法,及旧管(上期结余)、新收(本期收入)、开除(本期支出)和实在(本期结存)四个栏目,旧管加新收等于开除加实在,对做了十余年老板的宋杰来说再简单不过。

    琉璃坊的收支就那几项,一年的账半个时辰就能查完,宋杰要来纸笔,记下每一处的问题,不过用的是阿拉伯数字和拼音,让一旁的晁克己、老赵和长伯都看得一头雾水。

    这些账本应该不似作假,因为每一页都有宋冒勋的私章,账本封页和尾页还有合印,就是骑缝章,宋杰这次来做足了准备,宋冒勋的私章是带着的,先盖在纸上,与每页逐一比对即可,私章用竹根制成,上面的纹路独一无二,目前的技术很难仿制。

    前面的五六年的账本,宋杰只是粗粗看过,但到了三年前的账本,他看得越来越仔细,在纸上记录的内容也越来越多,后来还让长伯又多拿了两页纸来。

    一直过了两个多时辰,宋杰终于看完所有账本,放下手中的笔后,把自己记下的两页纸折起来放入怀中,便对一旁坐着打瞌睡的晁克己和老赵说道:“账我看完了,咱们走吧。”

    二人被惊醒,迷迷糊糊的站起来,看着宋杰一脸的疲惫,晁克己问道:“小杰,你不让老赵再看看。”

    宋杰看了老赵一眼,又看了长伯一眼后,微微笑道:“我想老赵之前应该每年都有看过,就不用看了吧。”

    一路无话,回到府中后,宋杰打发老赵回了账房,拉着晁克己往书房走去。

    见宋杰脸色十分难看,晁克己不由问道:“小杰,可是查到什么?”

    宋杰深吸口气,点点头道:“晁叔,账本身没问题,货物和银钱支出有问题,还有,这个老赵可能也有问题。”

    “此话怎讲?”晁克己皱眉沉声问道。

    “近三年的账本都有老赵签名押字,从三年前起,琉璃坊的支出增加最快的就是礼金和原料,而这原料消耗最大的就是朱砂!”宋杰沉声道。

    “啪!”

    宋杰用他熟悉的复式记账法,把记录的账目重新抄了一份,并仔细给晁克己解释了一遍,晁克己忍不住摔碎了手中的茶杯。

    “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他忘了三年前若不是员外出手相助,他早就被人大卸八块,居然帮着外人欺瞒员外,其心可诛!老子今日就废了他!”晁克己恨声道,说罢便起身,准备去找账房老赵。

    “晁叔,莫要冲动!”宋杰连忙拉住晁克己,又道:“现在账目的问题并不能证明是孟家谋害了我爹,赵合理定然是被孟家买通,现在我们要找到孟家是如何加害我爹的证据。”

    晁克己听宋杰如此说,没有再冲动的往外走,而是看了看宋杰道:“小杰,你知道孟家与淄川县丞周声达是翁婿关系,就算找到证据你觉得我们有多大胜算?”

    “这……晚辈不知,但他孟家总不能把所有的官员都收买吧,难道大金朝还没有伸冤的地方吗?”宋杰被问住,但却觉得只有找到孟家谋害宋冒勋的证据,再报官是最好的办法。

    “我常听员外提起,丁县令甚少管事,县中事物周声达插手甚多,若是真能拿到证据只能去州衙,可我们宋家也不认识州衙中人,状纸如何才能递进去呢?”晁克己道。

    初来乍到的宋杰对这官场不甚了了,正当宋杰苦苦思索解决之道时,晁克己道:“小杰,要不然我先去绑了赵合理,先审问他一番。”

    晁克己又道:“你莫担心,我不会让孟家人有所察觉。”说罢在宋杰耳边轻声几句。

    宋杰听罢,眼中有些震惊,不由得又打量了一眼自己这位准泰山,真不知他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何又会沦落到讨饭的地步。

第四章 真相和对策

    孟永寿四十多岁,头戴长脚幞头,一身酱色宽袖背子,骑在马上,春风得意的回到府中,一双眼睛看起来泛着精明。

    “爹,今天宋家那小子来查账。”孟怀仁见自己父亲孟永寿回府后,便道。

    “哦,带了赵合理和晁克己来的吧。”孟永寿解下腰间金銙蹀躞腰带,捋了捋衣裳,满不在乎的道。

    “可是,他一来就要看十年的账本,而且长伯来报说,是他本人一页一页的翻看完的,没让赵合理帮着查看,爹,他是不是怀疑上我们了。”孟怀仁有些疑惑的说道。

    “他看了又怎底,别说他看不懂,就算看明白了,现在还怕他一个纨绔不成。”孟永寿毫不在意的嗤笑一声,说道。

    “不用管他,这几天你去一趟县城,把酒铺子选好,那边酒坊马上就要出酒,这可是你妹夫好不容易才弄来的酒引,我孟家可不能只想着做琉璃,那能赚多少钱,你可要知道,这酿酒生意才是日进斗金。”端起手里的茶喝了一口,又说道。

    “是,爹,我明日便去县里。”孟怀仁躬身说道。

    “嗯,等你回来,我们就可以去宋家收东西了。”孟永寿阴阴一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那我们孟家就是这颜神镇最大的家族了。”孟怀仁也忍不住搓搓手到,满脸的辛奋。

    “瞧你那点出息,颜神镇这小地方有啥值得称道的地方,到时候我们孟家要把生意做到县里,州里和益都府,现在只是开始。”

    “哎,可惜你和怀义都不是读书的料,要是能中个举人什么的,为父也不用花那么多心思,更犯不着让你妹妹去给人家做小。”孟勇忍不住叹到。

    孟怀仁听到父亲如此说,只能默不作声,他和他弟弟孟怀义连乡试都没过,宋杰好歹还中过经童,可以直接参加府试,因此孟家兄弟一直在父亲面前说不起硬气话。

    孟永寿似乎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又问了问孟怀义在酒坊那边事情,得知一切顺利后,便回房休息去了。

    ……

    翌日,宋杰就再没看到账房赵合理,临到午时,晁克己来后院找到宋杰道:“小杰,赵合理招了,是砚台。”

    “砚台?”宋杰不解的问道。

    “赤汞都放在砚台中,以前就他会经常跑去员外书房,这家里也只有他能和员外谈些诗词歌赋。”晁克己解释道,眼中冒着寒气。

    宋杰听完,快步往书房跑去,看到书桌上的那方砚台,一下拿在手上,仔细端详起来。

    砚台为黑色琉璃做成,粗看甚为精美,呈规整的椭圆形,拿在手里有些沉,似乎比一般砚台厚一些,砚堂和砚池里的墨已经干成块状,敷在上面,看得出已经很久没有洗过砚台。

    宋杰把砚台翻转过来,看到砚底的设计有些怪异,正常的砚台的砚底都有凹槽,称为覆手,这个砚台却没有,在窄面的砚墙处有三道规整的小缝隙呈“冂”状,宋杰用手稍稍用力搬动,只听得一声轻响,一个凹槽状的抽屉就露了出来,里面装满了干涸的墨块。

    把这个抽屉状的槽取出来,宋杰发现抽屉槽里的墨块是从砚池里漏出来的,对应着砚池一端有明显滴漏的痕迹。

    再翻看砚台主体取出抽屉槽后剩下的背面,沙漏状的砚池底部被干涸的墨块堵住,用手抠开墨块,漏出一个细小的孔,约有牙签粗细。

    此时宋杰已经大概明白,这就是毒害宋冒勋的凶器,也清楚了其中原理。

    宋杰用手指了指那个抽屉装的小槽向晁克己问道:“晁叔,这里装不了太多水银,应该不会致死,挥发后就没有了,为何我爹中毒的症状持续了一年多?”

    “哼!那赵合理会每隔十余日便来加一次水银,只要员外磨墨写字,就会中毒。”晁克己愤怒不已的说道。

    “晁叔,你们把他……”宋杰冷冷的问道。

    “你莫操心,孟家人找不到他的,赵合理是凶手之一,受了孟永寿的唆使,哼哼……白银三千两,良田五百亩,这就是孟家开出来的价码,而救他那一幕也是他和孟家合演的一出戏罢了!”晁克己越说越激动,须发都在颤抖。

    宋杰听得浑身发寒,这孟家的手段简直丧心病狂,他忽然觉得自己置身于一个四处布满危机的黑暗森林,有被饥饿的狼群盯上的感觉。

    见宋杰脸色有些不好,晁克己安慰道:“小杰,你放心,只要有我在,定然不会再让孟家人伤你分毫,你不要害怕。”

    “晁叔,有你在,我不怕。”宋杰看了晁克己后,深吸口气说道。

    ……

    半夜,宋杰被噩梦惊醒,再也无法入睡。

    今日得知宋冒勋被毒害的手段,见识了孟家的恶毒,宋杰不得不慎重考虑,如何先保住性命,命都没有,还怎么回去,而且,自己原本的身体可能都已葬身鱼腹了吧。

    那要如何保命?必须要有防身的武器,要有人,就要有粮食,还要地盘……

    这不是逼着自己造反吗?可是宋家人只有三户,其余三十多户是佃客和工人,男丁五六十人,这点力量连镇上的厢兵都干不过,更别说各县府的汉军,各路镇防军,散落各地的猛安谋克屯田军和城防军、禁军等等,更何况,这些人又凭什么舍命和自己去造反?

    大金朝的军队众多,要想造反很难,为今之计只能先从官府着手,傍上个大腿才行。

    孟家的靠山是淄川县丞,差不多就是后世的副县长,要整垮孟家就必然要依靠更高级别的官员,至少得是同知,能搭上刺史的线就更好。

    考虑了一整晚,宋杰决定曲线救国,发挥穿越者的优势,先赚钱,然后用钱开路,为自己谋一份安全,至于今后之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次日一早,宋杰找到晁克己商量,想把琉璃坊从孟家接手回来,自己重新经营,并想制作几件给淄州刺史的见面礼。

    晁克己听后有些惊讶,宋杰想收回琉璃坊的想法倒是正常,但他说的制作几件见面礼,晁克己就不明白了,这小子一向不学无术,哪里会做什么东西。

    见晁克己疑惑的目光,宋杰不由得笑道:“晁叔,你还别小瞧我,祖父在世之时,可是经常教我琉璃制作的诀窍,只是那时候我还小,父亲又没兴趣学,这才让孟永寿占了便宜。”

    其实宋杰也不完全是说谎,小时候还真的常去看祖父做琉璃器,只是祖父那时并没有告诉他什么诀窍而已。

    “呵呵……小杰,你想收回琉璃坊也无甚,做什么东西你还能比得上那些老司务不成?”晁克己随口说道。

    “晁叔,我也是想练练手,琉璃坊收回来后,我总得懂才行呀。”宋杰解释道。

    晁克己想想也是如此道理,便点头不语。

    宋杰思虑片刻又问道:“晁叔,那个赵合理,你们不会真把他给杀了吧?”

    “呵呵……小杰,我还没糊涂到这个地步,你放心,他现在一处安全的地方,死不了。”晁克己笑笑道。

    “那……”宋杰欲言又止。

    “他可是重要证人,我定会留他性命,你放心好了。”晁克己拍了拍宋杰的肩膀道。

    宋杰听罢,未再多言。

    宋家宅院旁边有一座小琉璃作坊,是很早之前烧制琉璃所用,后来因为地方太小,产能有限,才把琉璃坊搬到镇子西边,靠近淄水之地。

    孟永寿接手琉璃坊后,几乎把年轻的,手艺好的工人都弄到自家作坊中去,留在宋家琉璃坊里的要么是宋家偏房的人,要么是年纪大的,如此下来,宋家的琉璃坊亏钱也是必然。

    留在作坊里管事的是三毛的爹宋冒贵,他是宋冒勋堂兄,宋冒勋在世时,他不止一次的找到宋冒勋说过,把琉璃坊收回来由宋家人自己管,但宋冒勋觉得手工业始终是贱业,没有经营琉璃坊的心思,反而是劝宋冒贵自己回来种地,觉得农桑才是根本。

    宋冒勋是家主,又有官身,宋冒贵也是无法。

    听到宋杰的想法后,宋冒贵差点激动得流泪,他拉着宋杰的手道:“小杰,只要能收回琉璃坊,你让我干什么都成,你要知道,我们宋家能有今天都是靠做琉璃,可不能忘了本呀!”

    “贵伯,你也知道孟家现在想做什么,我和你的想法一样,我们宋家是做琉璃起家的,忘了根本才有今日的窘迫,我决定重新学烧琉璃,你多教教我。”宋杰对宋冒贵一揖道。

    “你有此想法,茂生公(宋杰祖父)也该宽慰,我跟着他学了十几年手艺,是该把它传给你了。”宋冒贵感慨道。

    由于闲置太久,小窑炉需要重新烧制耐火砖,外壁也需要重新塑造,这个烧制琉璃的炉子和冶炼钢铁的炉子相同,对炉温的要求极高。

    耐火砖需要选用上好粘土、石英砂、白云石以及琉璃粉末为原料,宋家制作耐火砖的秘诀是加入石墨,这样的耐火砖使用寿命会更长。

    接着是烧铁碳(即炼焦),炼焦用的炉子与烧制琉璃炉子相似,唯一不同的是,炼焦的炉子开口要大一些,便于煤炭燃烧,最后还要加水。

    此时煤与焦炭的产出比为三比一,即三斤煤炼出一斤焦煤。

    宋杰对每一环节都做了详细的记录,大半月的时间过去,新的小窑炉和焦炭烧制炉都已制作完成,宋冒贵便正式开始教宋杰烧制琉璃。

    古法琉璃的制作工艺相当复杂,有造型设计,制模,灌制蜡模,细修蜡模,制石膏模,进炉烧制,拆石膏模,研磨、抛光八大环节,三十几道工序,制作过程就要十几天,仅出炉一项,成品率就只有七成。

    烧制琉璃的主要材料是石英砂,石灰石,长石。

    铅矿、锌矿、锰矿和朱砂等矿石是形成不同颜色的辅料。

    制作玻璃只需要石英砂,石灰石,长石和纯碱,玻璃的透明和晶莹度与燃烧材料的含硫量有关,如果加入少许铅矿,会增加透明度和亮度。

    此时人们对铅矿了解较多,皆因铅锌矿一般多与银矿、铜矿伴生,大量用在冶炼和铸币上。

    宋杰计划要制作的是无色玻璃,这当然是穿越人士必备技能,而且自己又生在制作琉璃的世家,造玻璃更是名正言顺,不会让人生疑。

第五章 被打认怂

    正当宋杰学习制作琉璃如火如荼之时,孟永寿带着两个儿子上门来,而且还拿了一张宋冒勋签字画押的借条,金额是五万贯钱。

    “孟伯父,为何我爹生前从未向我提起过有欠你们钱的事?”宋杰看了一眼欠条,无法判定这张借条的真假,便问道。

    “嘿嘿……贤侄啊,这是多年前,你爹为了当上这颜神镇的知镇用来打点的钱,那时候你还太小,当然不能给你说。”孟永寿轻笑一声,又把宋杰手里的借条一把抢了过来。

    “孟员外,我们家员外没有去世之前你不来要钱,现在等他西去后你突然拿出张借条,似乎不太合理吧,小杰年纪小不懂事,员外一直让我管家,怎么我也没听过这事?”晁克己对孟永寿拱拱手道。

    “哼!你一个下人知道个屁,这是宋家欠我钱,与你何干!”孟永寿瞪了晁克己一眼,冷哼道。

    “你!”晁克己抬手指着孟永寿,怒气上涌,想了想还是忍住,深吸了口气对孟永寿道:“员外临终之前将小杰托付与我,宋家的事,就是晁某的事,而且小杰是我女婿,你说我该不该管!”

    “嗬!你要管可以,五万贯钱给我就行,没有就少废话。”孟永寿的语气似乎是在故意激怒晁克己一样。

    “孟伯父,据我所知,当年我爹是考中举人被委任的知镇差遣,就是不知道这五万贯钱打点到何处去了,你知道吗?”宋杰抬抬手阻止了晁克己,而是反问孟永寿道。

    “这事得问你爹,他现在人已不在了,恐怕收过钱的人也不会认吧,不过这是你们宋家之事,似乎也不该我管,而且这么多年,我还没收过你们一文子钱,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孟永寿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换上一副冷淡的表情。

    “孟员外,你明知道我们现在拿不出五万贯钱来,你是看上了我宋家的那些良田了吧?”宋杰的称呼也变了,对孟永寿寒声道。

    既然对方此时已经用上这种无赖举动,和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你知道就好,如果不想吃官司,便按我的意思办,我还可以考虑给你留几十亩地,怎么说也不能让你饿死不是。”孟永寿冷笑道。

    “不好意思,孟员外,这些良田都是祖上留下的,宋杰再不肖,也不会轻易就范,我不承认这是我爹借的钱,就是官司打到京城,我也不认,孟员外请吧!”宋杰说罢抬了抬手,示意孟家父子离开。

    “好,好,好!宋杰,几日不见你长进了,看来淄水倒是把你腰杆子给冰硬了,既然你敬酒不吃,那就准备吃罚酒吧。”孟永寿冷笑道,然后转身离开。

    三日后,一群差役来到宋家,二话不说便开始抓人。

    “来呀,把宋杰给我锁上!”

    “你们凭什么拿人?”

    “颜神镇司吏状告宋杰谋害账房赵合理,有什么话去衙门说吧。”

    “带走!”

    此时晁家父女皆不在场,府上只有一名叫小环的丫鬟在,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宋杰被带走。

    ……

    “我吾乃淄川县丞,堂下何人?”

    “颜神镇经童宋杰,拜见县丞大官人。”宋杰终于见到孟永寿的那位女婿周声远,于是施了一礼道。

    只见其身着绛色盘领窄袖官服,头戴长脚黑色幞头,年近五旬,眉毛稀疏,眼袋浮肿,脸色蜡黄,两撇八字须耷拉着,眼睛如豆,闪着一丝精明。

    “宋杰,我来问你,你家可有一名账房叫赵合理?”周声远问道。

    “回县丞大官人,确有此人。”宋杰拱手道。

    宋杰没想到,孟永寿居然会从赵合理的失踪为理由,让周声远动用差役拿他。

    看来孟永寿一直在观察动向,几日未见赵合理,这老狐狸应该是闻出什么味儿来。

    “那此人现在何处?”周声远问道。

    “回县丞大官人,学生不知,学生也多日未见他。”宋杰现在只能咬死不认,既然晁克己告诉他已经把赵合理藏起来,应该不是那么容易找到。

    “你家中账房你却不知去向?莫不是被你杀害了吧?”周声远冷声喝问道。

    “大官人,赵合理只是我东家雇佣之人,又不是我家奴仆,这几日我也在找他,而且我家中丢了不少钱财,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给偷走了。”宋杰胡诌道。

    “哼!宋杰,我劝你还是从实招来,赵合理是不是被你杀害了?老实交代了,免得挨一顿板子!”周声远威胁道。

    “大官人,学生实在不明白,赵合理失踪了,凭什么认为是学生杀了他?我要杀人总得有个理由吧,杀了他我有何好处?”宋杰反问道。

    周声远微微一愣,看了一眼堂下的孟永寿。

    “宋杰,那日赵合理和你到我家中查账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你敢说赵合理失踪你不知道,和你没关系?”孟永寿大声质问道。

    “孟司吏,看来你还挺关心我家中账房的呀,他是不是偷了我家五万贯交钞藏到你家里去了,然后被你谋财害命,不然你怎么就知道赵合理已经死了?”宋杰反诘道。

    “你……这是诬陷,是狡辩。”孟永寿没想到宋杰还倒打一耙,气急败坏的道。

    “周县丞,学生要状告孟司吏,赵合理失踪,孟司吏无凭无据,却污蔑是学生杀人,他这是诬陷,如果空口白牙就能定罪,那大金国要律法有何用?”宋杰此时已经想通,这两人是一伙的,无论自己说什么,他们都不会听,还不如把话说重一些,让周声远有些顾忌。

    “声远,跟他废什么话,直接用刑就得了,我就不信他不招。”孟永寿看了一眼宋杰,遂又对周声远说道,全然没有顾忌。

    周声远有些犹豫的看了看自己这位年轻的岳父,又看了看宋杰,心中在权衡着利弊。

    “声远,贤婿!”孟永寿大声提醒道。

    “好你个伶牙俐齿的宋杰,来人,先打二十中板,我就不信你不招!”周声远听了孟永寿的话后,大声喝令道。

    堂中差役听到命令,二话不说,架起宋杰就往堂下去,把他按在一根长凳上。

    “啪!”

    宋杰只觉得一阵钻心刺痛从屁股上传来,忍不住轻哼一声,接着又是一声,“啪!”

    这次的直接是痛入骨髓,宋杰痛呼一声。

    差役的板子接连打在宋杰屁股上,每打一下,宋杰的身子都颤抖一下,他的额头已经溢出豆大的汗珠,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狰狞。

    刚打了十板,宋杰就痛晕了过去。

    ……

    晁克己等人在县衙外焦急的等待着,他们被差役拦在了衙门外,根本进不去,晁溪儿的眼中都急出了泪水。

    “爹,这可怎么办才好?”晁溪儿焦急的对晁克己问道。

    “是呀,老晁,小杰进去会不会吃苦头?”宋冒贵也问道。

    晁克己咬了咬牙,看了看众人道:“这个孟永寿居然在赵合理失踪上做文章,是我考虑不周,连累小杰,三毛,你去后山让他们把赵合理放出来,先救出小杰要紧。”

    “爹,不可!”

    “如果现在放了赵合理,到时候他和孟永寿倒打一耙,不光小员外放不出来,你和其他人也会被抓紧去。”晁溪儿忙阻止道。

    “这……这可如何是好?小杰现在被拿住,我怕他扛不住呀!”晁克己又何尝不知道其中利害,就怕宋杰屈打成招。

    “实在不行,我们去淄州衙门伸冤,也总比在此坐以待毙的好。”晁溪儿说道。

    “可没有县里的行文,淄州衙门怎么会接我们的状子。”晁克己犹豫道。

    正当众人没有主意之时,两名差役拖了一个人出来,其中一人问道:“你们是宋家人?”

    “是。”

    “扶回去吧,还有口气在。”那人又道。

    众人这才看清被拖出来的是宋杰,此时已经昏死过去,气若游丝,外套也不知去了哪里,屁股上一片血渍。

    看到此种情景,宋家人的拳头都捏紧了,晁克己一把扶住宋杰,在他脖子上摸了摸,过了片刻才送了口气,沉着脸对众人说道:“先回去。”

    几个宋家的年轻人连忙过来帮忙,抬着宋杰往颜神镇方向走去。

    回去的路上,宋杰被痛醒过来,看到有人抬着自己,注意到身旁的晁克己,他轻呼一声:“晁叔。”

    见宋杰醒来,晁克己忙取出水壶给他喂了口水问道:“小杰,现在感觉好点了没?他们怎么会放了你?”

    宋杰喝了一大口水,忍住痛对晁克己说道:“我签了千照,把田地给了他们。”

    晁克己听后脸色微变,随后闭上也眼,无奈的摇摇头道:“签了就签了吧,你人没事就好,我们先回去吧。”

    众人抬着宋杰一路急行。

    被抬到自己床上,宋杰只能趴着,晁溪儿忙给他敷上药。

    这时候的杖刑的分大中小三种,板子都由大荆条做成,刚才周声远让人打的是中板,效果是皮开肉绽,不打死人。

    宋杰心里懊悔不已,早知道挨板子是如此生不如死,还不如早点认怂,刚才还在逞强,看来自己还是对万恶的封建社会知之太少。

    自己才挨了七八中板就昏死过去,那些什么打二十大板的台词,真是会害死穿越客,有机会一定要给大家提个醒,没事千万别逞强,二十大板基本会挂掉,穿越不易,保命要紧。

第六章 玻璃和蒸酒

    一顿板子让宋杰变得清醒,也让他更加深刻的明白,想要在这里好好活下去,必须要有后台才行。

    “晁叔,家中还有多少钱?”宋杰问道,屁股上的刺痛传来让他忍不住扯了一下眼角。

    “还有四千五百贯钱,五百两白银。”晁克己想了想说道。

    “孟永寿把琉璃坊也抢了过去,不知道重新建一个琉璃坊要花多少钱。”宋杰又道。

    晁克己苦笑一声,叹道:“我去把老贵叫来,让他给你说吧。”说罢便出了宋杰房间。

    “小员外,田地和琉璃坊都没了,以后大家靠什么营生呢?”晁溪儿担忧的问道。

    “溪儿,别担心,我总不会让大伙儿饿着便是。”宋杰咬着牙忍痛道。

    少时,晁克己便带着宋冒贵进来,看到宋杰已无大碍,宋冒贵微微松了口气。

    “小杰,刚才老晁说你想重新建琉璃坊?”宋冒贵问道。

    “是的贵伯,建一个三四十工人的琉璃坊要花多少钱才够?”宋杰问道。

    “建琉璃坊要有地方,三四十工人的作坊至少要五亩地,这地方最好在当道的地方,有水最好,这种地方镇上至少要卖五十贯,比良田还贵。”

    “三十人的作坊至少得建三个大炉子,十几间屋舍,杂料若干,这少了三千贯钱拿不下来,还有原料也要囤积一些,至少也得再加几百贯钱。”

    “小杰,我看咱们还是先弄小点,现在账上就那点钱,还有上百口人要吃饭,能省就省吧。”宋冒贵掐指算了算报给宋杰,又劝道。

    宋杰点点头,没有做声,心底开始盘算。

    ……

    “小杰,你这是准备烧制何物,为何还要加烧碱和铅粉进去?这铅灰不拉几的,能出啥好颜色。”宋冒贵见宋杰的原料有些不同,不由得问道。

    “嘿嘿……贵伯,你看看就知道了,这次咱做点不同的琉璃出来。”宋杰一瘸一拐的忙活半天,终于把原料都倒进小炉里,拍拍手对宋冒贵解释道。

    “可铅烧制进去不出色,这哪里称得上是琉璃?”这种事情老司务总是会较真,这完全是挑战他的专业。

    宋杰已经跟着宋冒贵烧制了两炉成品出来,基本上掌握了此时烧制琉璃的步骤,以前山寨别人产品时,自己没少做生产摸索,对于流程化的东西他上手十分快,这也是所有山寨厂家能够生存下来的基本技能。

    第一炉出来的玻璃,颜色灰暗,宋杰调整原料的比例后,继续烧一炉。

    第二炉,透明度不够,继续修改比例。

    第三炉,有杂色,重新筛选原料。

    ……

    直到第十二炉出来的玻璃溶液,宋杰终于有了久未的熟悉感,把这一大坨玻璃溶液平稳的铺在铁板上,等冷却后,慢慢观察其结构,除了有些气泡,颜色微微泛绿,基本上达到要求。

    整整十二炉,花了五天时间,把宋家囤积的那点原料和焦煤几乎耗光。

    宋冒贵盯着宋杰手里那块玻璃,又抢着拿在手里,仔细打量,不由得有些吃惊的问道:“小杰,这是水晶琉璃?”

    宋杰一脸兴奋的点点头道:“贵伯,别人家做的都是五颜六色的琉璃,器皿设计精巧,各出奇招,老实讲,我们宋家没有特别的优势,只能以奇取胜。”

    宋冒贵烧制几十年的琉璃,确实没有见过如此剔透的琉璃,如同水晶一般。

    “小杰,你是怎么想出来的法子?”宋冒贵好奇问道,自己才教了宋杰一个月时间,这小子居然还搞起了创新。

    “贵伯,我看你在烧制的时候考虑最多的就是如何上色,我觉琢磨着,要是单色的琉璃那就完全没这个顾忌,而且就算烧费了还能再回炉,颜色又不会混在一起,想来想去,只有水晶琉璃最合适,便去除了其他辅料。”宋杰解释道,这套说辞早就打好腹稿。

    宋冒贵不疑有他,轻轻点头,又看向那块玻璃,遂又向交代宋杰道:“小杰,此法千万不可说与外人,你可要记住了。”

    宋杰点头应是。

    后面的工序就简单许多,配方确定下来后,再烧制玻璃原料就快上许多,加上宋家的熟练工人不少,只花了两周时间,宋杰就制作了三套酒具和茶具,还引进了用铜管吹型的办法,改进了制模工艺。

    晁克己见宋杰伤还未痊愈,便整天泡在老作坊里学习炼制琉璃,心中宽慰。

    现实才是让人成长的良师,一顿棍棒比什么金玉良言都管用。

    宋杰的变化晁溪儿也看在眼里,心中的欣喜体现在伙食和对宋杰的态度上。

    “溪儿,现在家里没了田地和作坊,你不要每日都给我弄肉吃。”宋杰看着桌上的菜,晁溪儿又给他弄了肉食,忍不住说道。

    “这是我爹带着三毛他们去山上打的野物,没花钱,你放心吃吧,再说你近日甚是辛苦,若不吃得好些,我担心你身子。”晁溪儿的声音明显温柔许多。

    宋杰听得有些不适应,以前的晁溪儿就是只暴龙,在这个少年宋杰的记忆里,当初宋冒勋定下的婚事,他内心中是反对的,不过碍于父亲的病体,没敢提出反对。

    其实晁溪儿的模样有些像张曼玉,虽然五官不是特别出众,但一颦一笑毫不做作,身材又十分高挑,在其他男人眼中算是五大三粗,却十分符合穿越者宋杰的口味。

    按照礼制,在宋冒勋的祥禫之期,二十七个月内是不能婚嫁、生子和作乐,二人的婚事要推迟到两年后。

    见宋杰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晁溪儿脸一红,啐了一口佯怒道:“看什么呢,吃饭!”

    “哦。”

    ……

    几日后,宋杰迟迟不提动身之事,晁克己便问道:“小杰,我看你那些水晶琉璃都已做好,我们啥时候出发?”

    “晁叔,我是担心礼不够重啊,如果送出去没个回应咋办?”宋杰有些犹豫的问道。

    “男子汉大丈夫,做事怎能思前顾后的,想好了就去做,实在不行,咱们再想其他法子,要我说,这水晶琉璃如此稀罕,放在哪里都能卖个不错的价钱吧,有何好担心的。”晁克己见宋杰没信心,给他打气道。

    “晁叔,你说,这天下买卖做什么最赚钱?”宋杰又问道。

    晁克己不知宋杰何意,稍一思忖便道:“要想富,酒和醋,最赚钱的当然是需要官方开据引子的行当,除了酒、醋还有茶、盐、香料等,但凡是百姓常用之物,定是赚钱的。”

    “看来这琉璃也不是赚钱行当。”宋杰不由得轻叹口气道。

    “这是你祖上传下来的手艺,你该发扬光大才是,难不成你还要去酿酒,酒引可不是那么容易弄的。”晁克己随口道。

    “酿酒?”

    宋杰自从到了这个时代,还没有真正饮过酒,不过那小子的记忆里倒有不少,此时的酒种类繁多,有黄酒、果酒、配制酒、白酒和蒸酒五大类,又分了上百种小类,光是果酒就有葡萄酒、黄橘酒、椰子酒等,配制酒更是多不胜数,如菊花酒、枸杞酒、麝香酒、地黄酒不胜枚举。

    这些酒都有一个特点,就是酒精度数偏低,除了一种叫金泉酒专供皇家的属于真正的蒸馏酒外,其余的只能叫酒精饮料。

    宋杰山寨过名酒,勾兑洋酒、红酒也是驾轻就熟,这属于高风险高收益的行当,若不是国家管控极严,而且被抓住会重判,说不定宋杰就是个山寨酒商。

    “晁叔,我也想酿酒。”思忖多时,宋杰对晁克己认真的说道。

    “什么!?小杰,你这刚刚学会了制琉璃,就想着酿酒,哎!年轻人,莫要得陇望蜀,还是一步一个脚印的走才稳当。”晁克己听了宋杰的话先是惊讶,后又忍不住教育起宋杰来。

    “晁叔,酿酒之事,让我尝试一凡,说不定……”宋杰正待解释。

    晁克己打断他的话道:“不会又是老大人在你孩提之时又教过你酿酒之事吧?”

    这话把宋杰问得哑然,他心中忍不住叹到,看来祖父这个幌子已经不好用了,便对晁克己说道:“这个……祖父倒是不会,只是之前常跑去揽月楼喝酒,有次一位朋友拿了瓶蒸酒出来,有些与众不同,饮之甚为纯烈,听他吹嘘了一番酿制之法,便忍不住想试试罢了。”

    “你呀,要是听了别人吹嘘便能酿制,那供给宫里的金泉酒不就满大街都是了吗,看你恁快便学会做琉璃,还以为你开窍了呢,原来还在瞎想。”晁克己听到宋杰的理由,不由得有些气结,忍不住数落了宋杰一顿。

    “晁叔……”宋杰还待申辩,不过晁克己摆摆手道:“酿酒要酒引,没有背景根本买不到,而且还要建酒坊,小杰,你莫要做哪些妄想。”

    宋杰只能不再言语。

    宋杰忖道,自己蒸馏勾兑可是专家,但又不能跟晁克己说,心中颇为郁闷,不过却没有放弃的打算。

    到了晚上,宋杰叫来二狗和三毛,给了二人几十贯钱,让他们偷偷去镇上酒馆买些酒回来,放在小作坊中,自己悄悄的跑去试制蒸馏酒。

    一连几晚,宋杰都是趁夜去的,一弄就是一整晚,结果第二天哈欠连天。

    晁克己哪能不知道他的这些把戏,那日二狗和三毛去买酒之事他就知道,后来宋杰偷偷去试制蒸酒他也瞧见,但没有阻止,见宋杰如此热衷,也不好太打击他的积极性。

    再说晁溪儿和宋杰还未完婚,晁克己觉得自己只是准岳父,有的事情不应管得太过,毕竟宋杰也没有做甚荒唐之事,他是想着能重整家业,心思是好的,就是太急切了些,碰碰钉子也许就知道进退。

    不过宋杰再一次给了晁克己惊喜,忙活了十来天后,一日晚饭时,宋杰准备了一套酒具,并让晁溪儿多加了几个菜,请晁克己和宋冒贵一同吃饭,把自己多日的成果倒进酒杯,一股浓香四溢,晁克己和宋冒贵轻嘬一口。

    入口干烈,入喉辛辣,入腹燥热,顷刻后,口齿生津,回味甘甜,让人忍不住又饮一口。

    “好酒!”宋冒贵不由赞道。

第七章 找根大腿抱

    晁克己带着二狗、三毛,陪宋杰往淄州行去,宋家剩下的唯一一辆马车被用来装玻璃器皿和蒸酒,众人皆是步行。

    州治之地也在淄川县中,不过县衙在外城,州衙在内城,淄州下辖淄川、邹平、长山、高苑四县,淄川人口三万多户,为次剧县,其余县为上县,民皆在二万户以上。

    淄州刺史梁尚君,年近六旬,是故宋降臣,在鲁地为官多年,平时爱好听曲儿,喝酒,吟诗作对,偶尔也会逛窑子,别看梁刺史年纪不小,家中小妾最年轻的才十七岁,此种一树梨花压海棠之事,在宋金时期是常态。

    宋杰对来淄川城还有些发怵,看到城门屁股还有些隐隐作痛。

    守门士兵一般不查询入外城之人,但要进入内城就会盘查,外城是县里的汉军驻防,内城是镇防军,所属系统不同,一个归淄州都军司管辖,一个归山东东路兵马司下辖淄州都指挥使管辖。

    金朝军制复杂,宋杰从来都未弄明白过。

    进入内城要走通远门进,是兵马司的人守卫,从军容军仪上看,似乎要比外城那些兵士精神些。

    “干什么的?”一名身着白色戎服的兵士了拦住几人去路,喝问道。

    晁克己见状拱手道:“军爷,我等是颜神镇上知镇家属,奉命来为梁刺史送东西,小小意思,请军爷们喝酒。”说罢,把手里约五两的银子塞到那名兵士手里。

    “颜神镇来送东西?”那名兵士掂了掂手里银子的重量,又随口问道。

    “是是是,我等是从颜神镇来,还请军爷通融。”晁克己说罢又取了五两银子塞过去。

    兵士接过后,顿时有了笑容,拿着手中长枪随意挑开马车的帘子,打量了一番后,便挥挥手放行。

    几人忙对几名守门兵士拱手行礼,然后快步往内城中走去。

    “师父,这些兵士也太贪心了吧,过一次城门就是十两银子,比山贼还狠,我们老实种地做工,哪有当兵吃皇粮来得舒服呀。”宋二狗忍不住咕哝道。

    “闭嘴,你要敢做金人的兵,老子第一个废了你。”晁克己瞪了他一眼轻声喝道。

    宋二狗和宋三毛都是晁克己收的徒弟,二人一身拳脚功夫皆是不俗,但在晁克己面前,却不敢大声说话。

    宋杰听罢也只是笑笑,他对这次送礼无甚信心,不知道自己的这份礼物会不会引起刺史的兴趣,进而召见,让自己有机会伸冤。

    既然打破不了规则,就必须按照规则来做,商人的出身的宋杰自问没有那个打破规则的勇气和实力。

    州衙就在内城北边的中心位置,极为好找,不过宋杰并不打算直接去衙门,而是找路人打听了一下梁刺史在内城的府邸,找路人问了个大概位置,远远的便能看到一处红墙绿瓦之处,高大的乌头门,甚为显眼。

    梁府门子见有人行到府邸前,便出声询问,宋杰将准备好的门状递上,上书:门下小厮宋杰,顿首伏拜,携祖传之物献之,贺高寿,并附清单,伏听裁旨,恕唐突,宋杰顿首再拜。

    门状背后还写有求见人的信息。

    门子似乎收过不少东西,见宋杰端出的锦盒做工精美,显然花了不少功夫,便又多打量了宋杰几眼,便说道:“刺史大官人还在衙门办公,现在也见不着你,你先回去吧。”

    宋杰拱手道谢,然后从怀里取出十两银子,塞进那门子手里,软语相求道:“还请小哥将我这祖传器物送到刺史大官人之手,宋杰不胜感激。”说罢又躬身施礼一番。

    这门子收到钱顿时眉开眼笑,直说定然当晚送到。

    离开梁府后,几人又在内城中转了一圈,宋杰马车上还有几套玻璃器皿和蒸馏酒,不过他此时并不想送出去,山寨商人对送礼极有研究。

    送礼不是广撒网就好,还需把握住关键人物,况且送的又是差不多的礼品,如果把同知、判官、知法、司军统统都送一遍,难保这些人串个门就看到别人家中有相同之物,到时候可能还会起到反作用。

    收礼的人一定要觉得你有投靠之意,而且表明忠心,对方才会正眼看你,若是知道你广撒网,对方会有被轻视之感,那这条路就再也走不通了。

    大腿当然先要找本州最粗的那根报,不行再换。

    几人回到颜神镇后,二狗和三毛准备上山去猎些野货来给大家改善生活。

    之前租种宋家田地的佃客,大部分都去帮孟家继续当佃客去了,别人要吃饭,要生活,宋杰不怪他们。

    留下十三户全部是那年宋冒勋收留的那些流民,人有五十余口,男丁二十一人,现在大部分都上博山去打猎,留下五六人在小作坊,按照宋杰的要求研磨和筛选原料。

    等了数日,一点音讯都无,宋杰有些担心起来,难道那位梁刺史看不上玻璃和蒸酒?

    此时宋杰真的不知道还能作出什么稀奇之物去博得刺史官人的欢心了。

    看来还是只有老老实实制作玻璃器皿去淄川县贩卖,于是宋杰又去了账房再次数了一次自己的家底,还剩二千五百贯钱,四百两白银,勉强够进些原料和租一间铺子的年租,好在家中还存了不少粮食,大家暂时不会饿肚子。

    又过了四五日,宋杰已经对此时不报希望了,便决定去一趟县城租一家铺子,开始卖玻璃器皿。

    正要出门时,一辆马车急行而至,一名差役模样的人勒住缰绳,对他大声问道:“颜神镇宋杰可是住在此处?”

    宋杰微微一愣,便道:“学生便是宋杰,不知差爷有何事?”

    “奉刺史大官人之命,今日特来请你去梁府,大官人有事相询,你跟我走吧。”

    ……

    “你就是宋杰?”

    梁尚君身材微胖,头发花白,眼睑有些浮肿,须发茂盛,看起倒像个武将,不过脸色有些发白,一副酒色过度的模样。

    “学生宋杰拜见刺史大官人。”宋杰对梁尚君深深一揖道。

    “上任颜神镇知镇宋冒勋是你什么人?”梁尚君又问道。

    “正是先父。”宋杰恭敬答道。

    梁尚君似乎早已知道,只是点点头,随后又问道:“那些水晶琉璃真是你祖传之物,怎么看起来如此崭新?”

    “回大官人,这些水晶琉璃是学生刚刚烧制的。”宋杰回答道。

    “哦?你烧制的?我还从未见过哪家琉璃作坊能烧制出如此剔透的水晶琉璃,这倒是新鲜事。”

    “嗯……你送礼给我,有何事,说吧。”梁尚君沉吟片刻道。

    宋杰听他问道,连忙双膝跪下,顿首拜道:“请刺史大官人为学生做主,学生有天大的冤情。”

    ……

    宋杰把父亲如何被孟家下毒谋害,孟永寿如何联合周声远谋夺宋家田地,并对他动用酷刑逼其就范之事,声泪俱下的想梁尚君哭诉。

    梁尚君之事静静的听着,中途并未插话,也未询问,直到宋杰说完,梁尚君才眯起眼睛思索一番问道:“你可有人证和物证?”

    “人证物证俱在。”宋杰抹了把眼泪回道。

    “一个司吏倒是无足轻重,不过一个从七品的县丞,本官也无处置之权啊。”梁尚君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说道。

    “刺史大官人,学生愿拜在门下,献出水晶琉璃制作之法,为大官人效犬马之劳,还请大官人垂怜。”宋杰一咬牙,又顿首道。

    梁尚君默不作声,宋杰一直伏于地上,不敢抬头,心中忐忑不安。

    “你送来的水晶琉璃里装的酒从哪里来的?”过了半晌,梁尚君又才问道。

    “是门下自己酿制的。”宋杰没有抬头,跪在地上,俯首言道。

    “你会酿制金泉烈酒?”梁尚君的声音陡然高了起来。

    “是的,门下会酿如金泉酒般的烈酒,而且比金泉酒更好。”宋杰听到梁尚君的声调都变了,心中顿时松了口气,看来自己算是赌对了。

    “若是让你交出酿酒之法,你可愿意?”梁尚君沉声问道。

    “门下愿意,只求大官人能让学生拜入门下。”宋杰回道。

    “呵呵……宋杰,看来你是有备而来呀,处处想着讨好本官。”

    正当宋杰松了口气之时,梁尚君突然道,这又让宋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梁尚君此话何意,便不敢回答。

    “哈哈……不过本官倒是看得上你的那些东西,你的事,本官管了!”不等宋杰细想,梁尚君突然哈哈一笑说道。

    “谢大官人,门下定当为大官人牵马坠蹬,肝脑涂地。”宋杰再拜道。

    “好,你起来吧。”梁尚君高兴的抬抬手示意宋杰起身。

    “谢大官人。”宋杰站起来,又对梁尚君拱手道。

第八章 祭告家翁

    淄川县令薛从文,进士出生,县里政务多交于县丞周声远管理,自己却醉心于书画戏曲之事,因为有共同的爱好,梁尚君对他还不错。

    当刺史梁尚君召见之时,他还不知发生何事,直到见到宋杰,听闻宋冒勋是被人毒害,且自己的副手还参与了谋夺宋家家产之事后,薛从文顿时惊得一身冷汗。

    薛从文不知道宋家和刺史大官人是何关系,听梁尚君的口气,是要为宋家做主。

    孟永寿是九品司吏,任命出自州衙,夺职也可由州衙决定,但县丞是从七品,是山东东路总管府推荐,经吏部任命,州县只能弹劾。

    不过这些不需要宋杰担心,淄州巡捕接到梁尚君的命令后,第二日便把孟家父子拿下,又差人去宋家,把赵合理带到州衙,同时控制住了周声远。

    宋杰和孟家父子再一次对簿公堂,不过这次双方的身份互换了一下。

    孟永寿跪在堂中,看到宋杰,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他想破脑袋都不明白,宋杰是如何抱上刺史的大腿的。

    “孟永寿,你可知罪?”梁尚君穿上绯色公服后,顿时有了一股威严之气,声音也变得十分严厉。

    “回刺史大官人,下官不知所犯何罪。”孟永寿狡辩道。

    “宋杰,你是苦主,你来说吧。”梁尚君指了指宋杰道。

    “是,大官人,学生要状告孟永寿谋害家父,夺我宋家家产,还意图谋害学生。”宋杰顿首道。

    “那你可有证据?”梁尚君淡淡问道。

    “学生有人证,此人叫赵合理,原是我宋家账房,受孟永寿唆使,毒害了我父亲,学生恳请大官人传赵合理出庭作证。”宋杰躬身答道。

    “带赵合理!”梁尚君闻言说道。

    当孟永寿听到宋杰与梁尚君一问一答,便知道上面这位刺史大官人向着宋杰,不由得冷汗涔涔。

    赵合理早就已经吐露了实情,此时到了州衙本想翻供,但被州衙的巡捕伺候了一遍,又老实下来。

    对于大部分普通人来说,没有一顿板子解决不了的事情,如果不行,那就再打一顿。

    梁尚君算是给足了宋杰面子,他怎么被打的,就双倍还给孟家父子,结果还没打完这父子三人便什么都招了,就连宋杰落水之事也承认是他谋划,本来计划是灌醉宋杰然后把他丢在河中,造成宋杰醉酒失足溺水身亡的假象,结果宋杰命大,被晁克己救下。

    宋杰听后还是替这副身体的主人惋惜,若是没有自己的灵魂穿越,这个世界的宋杰可能已经化为尘土了吧。

    不过孟家父子却始终不愿承认周声远参与其中,一力承担了所有罪责。

    加上周声远本人也是极力撇清,只承认自己收受贿赂,失职,甚至是滥用职权之罪,不承认曾参与谋害宋冒勋。

    梁尚君连续审问了几日,有些厌烦,便按照他们所认之罪来判罚,宋冒勋是朝廷命官,谋害其是重罪,孟家父子和赵合理被判斩首,报山东东路总管府,呈送刑部,若无意外,便是秋后问斩。

    孟家谋夺宋家田地悉数退还,其余孟家财产罚没充公。

    至于周声达,由梁尚君直接上奏总管府,弹劾其纵戚行凶,收受贿赂,滥用职权,请朝廷夺其职,罚没家财,流徙千里。

    听到判决后,孟家父子面如死灰,孟怀仁和孟怀礼兄弟忍不住趴在地上颤抖,裤裆已经流了一地黄汤。

    周声达自始至终没发一言,躬身跪地,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的流下来,脸色苍白,垂下的双手微微发抖。

    ……

    “宋杰,明日本官便派人去颜神镇处理孟家财产,你可优先赎买,嗯……到时候会有人来找你,你记得告知炼制水晶琉璃和酿酒之法即可。”

    “到时候整个颜神镇就只有你宋家可以炼制琉璃和酿酒,接下来如何做你可知道?”梁尚君一边喝着茶一边慢条斯理的对宋杰道,眼睛微眯着,也未正眼瞧宋杰。

    宋杰立马跪伏于地,顿首道:“学生定然按大官人交待去办,请大官人放心,以后颜神镇的琉璃和酿酒产业都是大官人的,学生只是帮着打理,还请大官人不要嫌弃学生驽钝才好。”

    “嗯……你可留下三成,本官也不是独夫,你只要记得衷心便可,好了,今日本官乏了,你下去吧。”梁尚君沉吟半刻后淡淡道。

    宋杰再次恭敬的一揖,慢慢退出梁府书房,出门时见上次送礼时遇到那门子在朝着自己笑,宋杰走过去对他拱手道:“还没谢过小哥,这是兄弟的一点心意,还望不要嫌弃。”说罢又取出五两银子塞进那门子手里。

    谁知那门子连忙把银子推还给宋杰,口中道:“小员外,您就莫要如此客气了,您的银子小仆可不敢再收了。”说完眼睛还有些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宋杰手里的银子。

    “这……小哥,兄弟这是真心相谢。”宋杰有些意外的说道。

    “呵呵……小员外,您都是出入大官人书房的人物,小仆哪还能收您银子,您这不是折煞小仆么,您就叫我顺溜就好了。”顺溜对宋杰拱手行礼道。

    宋杰微微楞了一下,随即便明白,各人皆有各人的道,就是梁府一个门子都懂得利弊权衡,省得人情世故,自己倒是有些轻视古人了。

    出了梁府,宋杰远远望到晁克己、晁溪儿和几个宋家后生在街角张望,见宋杰出来,他们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宋杰见此不由得心中一暖。

    他们发自内心的关心和不离不弃之举,皆是宋冒勋给儿子留下的福报,现在宋杰要帮他好好待这些人,无论以后能否回去,至少在当下,不能辜负了他们。

    “小杰,如何?”晁克己见到宋杰后首先开口问道。

    “大官人留三成给宋家。”宋杰微微笑道。

    刚才他已经算过,即便只是在淄州卖酒和玻璃,三成的利润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比宋冒勋在世时过的日子还好。

    晁克己微微松了口气,轻轻点头道:“走,我们先回去,准备好祭品,给员外报喜。”

    宋家的祖坟就在博山西北面向淄水之处,之前宋家祖上穷困,都是草草埋葬,垒起个土堆了事,甚至连碑都没有。

    宋杰祖父做琉璃逐渐积累了些财富后,才逐渐开始修缮祖宗埋葬之地,到了宋冒勋任知镇后,又花钱雇人把上山的路稍微修整了一番,把山腰周围都买了下来,种上松柏。

    不过上山多是陡峭山路,加上野草丛生,几乎看不到路,好在二狗和三毛他们常从这边上山打猎,跟着他们便行了。

    走了约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四周松柏清幽,植被茂盛,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这里是一处陵园,宋杰的记忆里慢慢回忆起那日宋冒勋下葬之处,只见两处坟茔并立,一座矮小,但长满荒草,一座高大,新草稀疏。

    矮小些的坟是宋杰母亲张氏,新坟就是宋冒勋的。

    依礼制祥禫之后便可立碑,宋杰打算给张氏的碑一同立下。

    摆上猪头,炊饼,水果等祭品,宋杰焚香肃立,心中默念:我代以前那个不孝的宋杰来祭奠您,从今往后我就是宋杰,宋杰就是我,今日您大仇得报,算是给您赔罪,也请您保佑我和宋家人平安,安息吧,爹!

    躬身作揖,插香,跪地,磕头,烧纸钱。

    整个过程宋杰一言不发,晁克己默默的看着宋杰的背影,有些许欣慰。

第九章 九品司吏

    淄州衙门公使丁平刚过而立之年,长得一表人才,二十岁就中举人,但连考了几次也未中进士,便在州衙某了份差事。

    此时丁平正坐在宋家书房内,一边品着今年的新茶,一边把玩着手里水晶琉璃杯子,茶汤可视,混清分明,甚是新奇。

    其实这就是后世普通的玻璃茶杯,不过在此时却是稀罕物。

    “丁公使,小弟已经为您准备了几副烧制精美的手杯,还望莫要嫌弃。”宋杰见丁平对玻璃茶杯爱不释手,便拱手笑道。

    “呵呵……那怎么好意思,小员外真是太客气了,初次见面怎么能收你的东西。”丁平听罢脸上堆起笑意,推辞道。

    “应该的,应该的,都是帮大官人办事,往后丁官人就是小弟的大哥,以后还要请大哥多多照拂才是,这份薄礼还请不要嫌弃才好。”宋杰十分恳切的说道。

    “呵呵……都说宋小员外是纨绔,今日看来,传言多有不实之处啊,那我就不必与小员外客套了。”丁平颔首道。

    “对了,丁官人,孟家那些田地和产业价值数万贯,您也知道,小弟家中刚逢大难,实在是拿不出如此多的现银,不知可有折中之法?”宋杰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小员外莫急,刺史大官人有交代,田地之事可慢慢来,你先买下孟家被罚没的琉璃作坊和酒坊,其他的往后再说。”丁平微微一笑道。

    “可琉璃坊和酒坊也要花不下两万贯钱呀,这……”宋杰还是不太明白,这年头能一手拿出两万贯的钱财的家庭,可不是一般的乡间土豪。

    “哈哈哈……小员外,你真是空守宝山不自知啊,你这水晶琉璃打算卖多少两一件?”丁平笑罢,饮下一大口清茶,见宋杰摇头不知,遂又说道:“还有一事要告诉小员外,不日我就要来这此任知镇,以后还要小员外多多帮衬才是。”

    丁平这句话里的信息量不小,宋杰细细品了品,便知道这丁平一定是梁尚君的心腹之人,而且梁尚君对玻璃和蒸酒生意甚为在意,直接用一名父母官来看着自己,看来刚才的礼还是轻了点。

    “那就要恭喜丁知镇了,以后在宋家才是要多多仰仗知镇官人才是。”宋杰立马对丁平行礼道。

    “小员外不用多礼,都是为大官人办事,你我应当互相帮衬才是。”丁平见宋杰还算上道,便又摆摆手道,脸上挂着微笑。

    接着丁平给宋杰的出了个主意,用钱五千贯和三十件玻璃器皿折合钱一万五千贯盘下了孟家的琉璃作坊和酒坊。

    至于孟家被罚没的田地,宋杰若有兴趣,可以等他有了钱后再慢慢赎买,反正今后的知镇是丁平,这些田产都是官田,丁平不同意其他人也不能买,而丁平背后是梁尚君,也就是说淄川县颜神镇以后就是梁刺史的自家菜园子,宋家人就是园丁。

    园丁就园丁,至少安全能有保障,就当是交保护费吧。

    烧制水晶琉璃的配方宋杰也交给了丁平,丁平派了几个人记录每日烧制出窑的数量即可,其余事情还是交给宋杰打理。

    ……

    淄川城中开了一家名为藏晶轩的琉璃店,其所产水晶琉璃晶莹剔透,器皿造型独特,很快就成为淄州富人追捧之物,一件普通的水晶琉璃能卖到一百贯,而且是刚一上市就被抢购一空。

    梁刺史没想到琉璃居然如此畅销,便又命宋杰扩大产能,再建两座窑来烧制琉璃,宋杰当然是惟命是从,立马开始建窑。

    但令宋杰有些意外的是,反而没有听到蒸酒火爆之事。

    有一日宋杰去淄川城中送货,去了几家酒肆饭馆打听,别人压根就没听过甚烈性蒸酒,宋杰有些纳闷,那这段时间酿制了如此多的蒸酒去了哪里呢?

    见已到午时,宋杰和二狗、三毛等七八人便随便找了家酒肆吃饭,顺便又再问了问店家有无蒸酒售卖,店家拿出来的还是那种低度酒,价格不贵,一百文一斤,宋杰守孝不能饮酒,就便宜了二狗和三毛等人。

    众人午食过后,便准备回颜神镇,刚一出外城,见路上有三三两两的有饥民困坐于路边,宋杰忍不住对二狗交代道:“二狗哥,去买些炊饼来。”并拿了几两银子给二狗。

    少顷,二狗用一麻布装了一大包炊饼跑来,不等宋杰交代便把炊饼给饥民分发,刚发了没几个人,宋杰见有青壮抢夺老幼手里的炊饼,这让宋杰不由得怒火中烧。

    宋杰对身边三毛等人道:“去把那几个抢别人吃食的人拿下,下手轻点,别出人命就行。”

    还没等三毛等人动手,就见难民中一身型高大男子,已经先行动手,只见他似虎入羊群般,几乎是一个照面便解决一人,五六个青壮在他面前都没坚持住三息,就全部倒在地上哀嚎起来。

    宋杰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这个高大男子,见他衣衫褴褛,脸颊清瘦,胡子遮住大半张脸,鼻梁高挺,目光有神,不过此时有些气喘,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看起有些虚弱。

    这名男子捡起地上掉落的炊饼,轻轻拍了拍,递给刚才那些被抢的人,然后默默的走到一旁盘坐下来,看向宋杰等人,目光中充满善意。

    男子的举动引起宋杰的兴趣,于是他拿了两个炊饼径直想那男子走去,递给那名男子道:“壮士好身手,你们这是从何处来?”

    男子站起来对宋杰躬身行礼,并没有接过炊饼,回道:“多谢小官人行善,我们是济南府盘水镇人。”

    宋杰见他不接炊饼,又道:“你先拿着吃吧,那里还有许多,今日不会让他们饿着。”

    男子见宋杰如此说,略一犹豫,便接过炊饼,狼吐虎咽的吃起来,宋杰又让三毛给他递来水壶。

    见男子吃完,宋杰又问道:“你们为何至此?”

    “今年大旱,地里长不出粮食,朝廷的救济又没到,我们就只能沿路乞讨到此。”男子吃了东西后,恢复了些神采。

    “那几人为何要抢你们,你们不是同乡吗?”宋杰看了看地上那几人问道。

    “那几人不是我们同村人,是路上遇到的临镇的泼皮,见我们人多便一直跟着,这也不是第一次抢食物了,若不是念在十里八村沾亲带故,又没有伤过人,否则我早就废了他们。”男子答道。

    “你们村里的青壮呢?”宋杰见这些饥民,大多是老幼妇孺,便又问道。

    “小官人,我们是相邻的几个村上千人逃难出来的,后来在普济镇遇到大股匪徒,便留下大部分男子断后,我和二十多青壮带着老人和妇孺先走,谁知我们一路走一路等,到了淄川地界都没有他们的音讯,这一路上为了省下吃的给妇孺,青壮也饿死不少。”男子说到此处声音有些哽咽,眼睛也湿润了。

    宋杰身边除了二狗和三毛是宋杰本家,其余人都是数年前宋冒勋收留的流民,饥饿对他们来说都是刻骨铭心的,眼前这些人就像数年前的他们一般,听到男子如此说其余几人像吴彪子,边虎,赵家三兄弟都面色沉重,为了让他们这些孩子能活下来,他们的长辈许多也是饿死的。

    “小员外,要不咱们帮帮他们吧?”吴彪子忍不住对宋杰说道。

    “这……”宋杰沉吟半晌,不知如何回答。

    “彪子,你这是为难小员外,以前员外是知镇,他们户籍之事好办理,现在员外不在了,去哪里办理户籍,你想让小员外落个私藏民户之罪不成。”二狗毕竟年纪长一些,又是宋家人,便道出宋杰的顾虑。

    倒是那名男子十分坦然一笑,对宋杰抱拳道:“小官人古道热肠,李某感激不尽,今日小官人一饭之恩,铭记在心,不知可否告知尊姓大名?”

    宋杰还礼道:“此事不足挂齿,我是颜神镇宋杰,字少威,嗯……李大哥名讳是?”

    “官人客气,我叫李元。”李元答道。

    宋杰想了想又道:“李大哥,你们稍等,此事待我去一趟州衙,我去求求刺史大官人,兴许还能让你们有个吃饭的地方。”

    不等李元回答,宋杰就转身往城内跑去,找梁尚君解决几十个人的户籍是小问题,理由嘛,当然是扩大琉璃坊的生产。

    州衙的人都知道宋杰抱上了刺史大官人的大腿,宋杰一路上没遇阻拦,直接见到了梁尚君,说明来意后,梁尚君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少威啊,以后你要找些流民匠户之类的直接告诉丁平即可,不用每次来寻我。”梁尚君看起来心情不错,见到宋杰也直接称其表字,以示亲近,皆是因水晶琉璃给他带来白花花的银子入袋。

    “是,大官人,学生记下了,其实流民之事无甚紧要,主要是来给大官人问安的,还有新建的两座窑炉不日便可烧制琉璃,还请大官人放心。”山寨商人溜须拍马的功夫一点也不比手艺差。

    “呵呵……嗯,孺子可教,难得你有心了。”梁尚君年纪比宋杰他爹还大上十余岁,知道宋杰说的漂亮话,也不反感,笑呵呵的夸赞两句。

    “大官人,学生还有一事不明,不知该不该问?”宋杰小心翼翼的问道。

    “问吧。”梁尚君道。

    “学生方才去酒肆午食,本想试试蒸酒,却不见酒肆中有售,不知是何原因,学生也是想了解一下众人对酒的评价,以便改进,并无其他意思。”宋杰斟酌道。

    “哦,此事啊,酒监司的人看上蒸酒了,说要呈给总管大官人试试,如果总管大人满意,说不定还能送到御前呢。”

    “此事我还未来得及给你说,你倒是先问上了,如果真能成为贡酒,少威,你就立了大功。”梁尚君一脸高兴的解释道。

    “都是大官人慧眼识珠,学生有今日都是大官人体恤,杰哪敢居功。”听到梁尚君的话,宋杰忙躬身道。

    “嗯,不错,对了,少威你可有功名?”梁尚君又问道。

    “回大官人,学生十二岁中过经童。”宋杰恭敬道。

    “那如此我便下个文书,命你为颜神镇九品司吏,专事酿酒和琉璃炼制。”

第十章 两次违规

    宋杰没想到去为李家村这些流民求个户籍,还顺道得了个九品芝麻官做,虽说守孝期间不能出仕,但那是故宋的规矩,人家女真蛮夷不兴这个,况且宋杰骨子里也没这个意识。

    再说有了官身,宋家的田地税收都要少半成,这一年可是不少数目,相信老爹宋冒勋应该不会反对吧,不行,明年清明得多给祖宗烧些纸钱,贡品也得弄大份的。

    宋杰边走边自我安慰着,出了城后,见到众人后,宋杰一脸辛奋的给大家带来好消息,李元听罢甚至激动的要跪地感谢,被宋杰阻止。

    “李大哥,我宋家之人都不兴下跪行礼,以后万勿如此,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宋杰对李元道。

    “小员外,我这是替李家村人感谢小员外的活命之恩,我们终于不用再四处乞讨,有个安身之所了。”李元这个七尺汉子又忍不住双眼微红起来。

    “李大哥,你还是想给大家说说吧,咱们这就回家,也好早些安顿。”二狗见李元又激动,便忍不住提醒道。

    “哦,对对对,我马上跟大家说,我马上跟大家说。”李元有些尴尬的摸摸自己蓬乱的头发道,然后往那群灾民走去。

    不一会儿,灾民中发出一声欢呼,然后有序的向宋杰这边走来,不等宋杰反应过来,这些人齐刷刷的跪下,口中道:“谢小员外活命之恩……”

    宋杰一时手足无措,连忙招呼其余人扶起这些灾民。

    清点了一下人数,这些灾民共有四十三人,十六岁以上的男子只有六人,老人十余,其余全是妇孺。

    众人收拾完毕后,便准备随宋杰回颜神镇去,此时那几名抢人食物的泼皮也跪伏于地上,请求宋杰收留,嘴里忏悔道:“小员外,我等确实饿得没了人性,还望小员外赎罪啊,以后我们定然改过,定然改过,请小员外收留,做牛做马皆可,我等不想饿死啊。”

    这些人的声音十分虚弱,让宋杰不由得生出恻隐之心,他有些犹豫的看了看李元等人一眼。

    “小员外,其实他们也是可怜之人,不如……”李元心有不忍的说道。

    宋杰对跪在地上几人问道:“以前你们皆是市井泼皮,今日又做下如此恶劣之事,按理我不该收留你们,但上天有好生之德,便给你们一条活路,你们可有一技之长?”

    “回小员外,我们祖辈皆是铁匠,都是遭了灾活不下去才逃出来的,若不是饿极了,我们也不愿抢夺妇孺口中事物,我等从未伤过人,请小员外明鉴。”跪在地上七人中领头的那人说道。

    “哦?铁匠,大金朝对匠户还算优待,为何你们沦落至此。”宋杰有些不解的问道。

    据他了解,金人朝廷比较重视匠人,不像以前一般当奴隶对待,特别是对铁匠甚好,金人能灭掉辽国和故宋,一个主要的因素就是女真人的冶铁技术发达,而且都运用到战争中去,当年叱咤中原的铁浮屠可是连马都披甲,这都得益于女真人对冶铁和铁匠的重视。

    “回小员外的话,我们的父伯皆是济南府军器库打制铠甲和刀剑的匠户,两年前因所制军器质量不合格被,被杀了,我们几个叔伯兄弟只得逃回乡里,又无土地可耕种,只能四处打打散工,也不敢再从事祖业,今年乡里遭灾,我们没了生计,便跟着李家村人流落至此。”那人答道,说到父伯被杀时,微弱的声音情绪也变得有些激动。

    宋杰又看了看李元,似乎在求证他们所言,李元点点头,示意他们没有说谎。

    宋杰有些好奇的问道:“那你父伯为何会做那不合格的军器给官府?”

    “这个……我等不知,不过父伯在世之时一直都想改行,他们都说做军器都是帮,帮着杀我们汉人,他们心中有愧。”那人又弱弱的说道。

    宋杰轻叹口气,先不论他们所说真伪,至少宋杰能够理解人在饿极之时连人都可能吃,更别说抢人的吃食。

    “你们起来吧,到了宋家如果不守规矩,那就别怪我无情。”宋杰终于心软了,遂又让二狗给几人一人一个炊饼,看他们那样,再饿一天估计有人会死掉。

    这几个姓皱的兄弟对宋杰千恩万谢的磕头,然后老老实实跟在队伍后面。

    晁克己见宋杰带了几十人浩浩荡荡的回到府中,便上前问明缘由,得知是流民,便立马让宋家人帮着张罗他们的吃住。

    多年前那些留在宋家的人,虽然各自还是用自己的姓氏,但对内对外都称自己是宋家人,而宋家姓宋的人也从来没把他们当过外人。

    宋杰把今日去梁尚君处为这些人求来户籍,自己还当了个九品官之事告诉了晁克己和晁溪儿,二人听罢顿时喜笑颜开,特别是晁克己,越看宋杰越是喜欢,愈发觉得宋杰变得不同。

    “小杰,看你现在如此懂事,相信员外也会含笑九泉了,我就说以前那个善良的小子,怎么会变得我都不认识,定是被那孟家人蛊惑了心智。”晁克己拍了拍宋杰的肩膀高兴的说道。

    “溪儿,去弄几个好菜,今日我要和小杰喝一杯。”晁克己又对晁溪儿道。

    “爹!小员外现在哪能饮酒,你……”晁溪儿见自己老爹有些得意忘形,竟然要和宋杰一起喝酒,忍不住埋怨道。

    “无事无事,看到今天小杰如此懂事,员外一定不会怪罪,只会高兴。”晁克己也是性情中人,哪会对这些小节在意,再说今日宋杰的举动和宋冒勋当年一般,而且还当了官,确实应该庆祝一下。

    晁溪儿嘟着嘴,不情不愿的去了灶屋。

    ***宴,宋家人皆是欢声笑语,这是宋冒勋去世后,大家难得的喜事,时光如此温馨。

    ……

    数日后,宋杰的任命文书就下来了,丁平一脸喜意的带着两名公使前来道喜,顺便把白色的九品文官服和铜质官印交给宋杰。

    宋杰也不忘大方的给三人表示一番。不多时,丁平便打发两名公使离去,单独留下,宋杰知道他定是有事交代。

    只见丁平从怀中摸出一叠地契,递给宋杰道:“少威,这是上月的琉璃卖出的钱,哥哥都给你换成田地了,可是把颜神镇最好的田地都给你了哦。”丁平说罢笑眯眯的看着宋杰。

    宋杰拿起地契一看,居然有两千亩,除了孟家的地外,丁平还把与孟家地相连的几百亩官田也卖给了宋杰,这可是违规操作,这丁平如此做是什么意思?是梁尚君的意思还是他自作主张?

    “兄长,这……怎么如此多地,只怕要花费好几万两吧。”宋杰试探着问道。

    “哈哈哈……孟家罚没的土地和连着的七百亩官田,总共三万两,怎么样,划算吧。”丁平大笑道,好像是他买了这么多地一样。

    “这……兄长,官田可是……”宋杰不解道。

    丁平摆摆手道:“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是大官人的意思,他让我给你带个话,总管大官人看上那蒸酒了,正准备送到御前,请陛下品尝呢。”

    “真的?”宋杰有些喜出望外的问道:“当然,若是陛下喜欢,别说区区几百亩地,升官也是可能的,陛下可是好这杯中物啊,听说越往北边走当地人就越喜欢烈酒,总管大官人可是夸奖此酒比金泉酒还要好,你说这是不是喜事一桩。”丁平毫不掩饰内心的喜悦,如果升官,当然有他一份,毕竟他是颜神镇的父母官,还是刺史心腹。

    “好,太好了,如此看来真是喜事一桩,今日兄长定要留下,我们兄弟小酌一杯可好?”宋杰搓了搓手道,也是喜上眉梢。

    “可。”

    于是,当晚宋杰又一次坏了规矩,惹得晁溪儿一肚子怨气。

    送走丁平后,许是饮多了酒,宋杰觉得晕晕乎乎,回房倒头便睡。

    半夜时,宋杰被一阵锣声惊醒,忙穿上衣服,准备出门谈个究竟,结果刚好撞上迎面而来的晁溪儿。

    “溪儿,外面何事,敲锣做甚?”宋杰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

    “小员外,好像有乱民来袭,爹让我来护着你。”晁溪儿的语气有些焦急。

    “什么?乱民?哪来的乱民?”宋杰心中一惊不由问道,不及多想便朝着门外跑去。

    “喂!你跑什么,我爹不让你去,小员外,等等我……”

第十一章 虚惊一场

    “小杰,我不是让溪儿过去守着你吗?你出来干嘛?”晁克己正准备爬上刚架到围墙边的梯子,回头见宋杰披着单衣跑到前院,皱了皱眉问道。

    “晁叔,外面是些什么人?”宋杰问道。

    “不知道,刚才巡夜的人说外面有动静,瞧着影影绰绰似有不少人,便敲了锣,这大晚上不声不响的来此难道还是客人不成。”晁克己说着话,向宋杰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一把手刀。

    有人打了火把,宋家人这时陆陆续续的从屋内跑了出来。

    “真是乱民?”宋杰听罢浑身一个机灵,这刚吃了两天饱饭,又遇到乱民,自己也太苦逼了吧。

    “嘶……”晁克己挠挠头,嘴里轻嘶一声,用疑惑的语气道:“说来也奇怪,此刻外面又没了动静,但何跛子没有夜盲,怎么会看错呢。”

    “师父,五把弓箭和五把刀都发给弟兄们了,其他人一人一把砍柴刀,你放心,只要他们敢进攻,保证有去无回。”二狗把黄桦木一石弓斜跨在身上,箭囊里也装满了鹅毛羽箭。

    此时宋杰看到了李元的身影,只见他把手刀插在腰间,然后爬上楼梯打量,似乎也没看出什么名堂便也下来了,抽出刀走到宋杰身边警戒着。

    “晁叔,要不去喊话问问。”宋杰听晁克己如此说,也有些纳闷,外面这些人到底是要干啥?是要玩偷袭?

    院内火把都点上了,他们难道看不见,是要玩猫捉老鼠的游戏?给宋家人施加压力?

    嗯,有这个可能,宋杰想到此处,内心不由得焦虑起来,心中默念,老爹保佑,这些乱民可千万不要伤人才好,钱财粮食什么的他们拿去就是,千万不要伤人啊,特别是别伤了我,还有,也不能绑了我,我可是宋家独苗啊,老爹你要保佑我,祖翁也要保佑,总之宋家列祖列宗都要保佑。

    正当宋小官人求祖宗保佑时,晁克己登上梯子,对外面喊了一嗓子:“喂!外面的好汉,不知今夜到我宋家有何贵干,还请言明,若是来做客,宋家好酒好菜招待着,若是打秋风,宋家几百丁口也不是吃素的!”

    宋杰一听,就知道晁克己在虚张声势,宋家哪里来的几百丁口,总共才有四十多男丁,这还算上前几日收留的李家村的那些人。

    晁克己喊罢,外面也没啥响动,晁克己又喝道:“你们若是再不出声,我们可要射箭了!”

    这时外面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好汉莫要射箭,我们是来寻家中亲人的。”这个声音听起来极虚弱,似乎用尽了力气。

    “小员外,这声音像是我师兄!”守在宋杰身边的李元忽然道。

    “你师兄?”宋杰满脸疑惑。

    “就是他带着青壮断后,我听着声音有些像他。”李元说罢,忙跑到墙边朝外面大喊一声:“外面可是朱师兄。”

    “是我们……”

    ……

    本以为是乱民来了,结果是虚惊一场,原来宋府外面的是李家村的那些失散的青壮,有六七十人。

    他们是昨日到的淄川城,也是一路打听家人的下落,听说前几日有人被颜神镇宋家收留,便往颜神镇赶来。

    但到了颜神镇天色已晚,数日粒米未沾,又累又饿,加上都有患有夜盲症,晚上看不清东西,他们只能往宋家这个方向摸着路过来,刚到离宋家不远的路边,便被一阵锣声吓得不敢动弹,担心被当成劫匪,只能猫在外面不敢出声。

    要不是晁克己喊了一嗓子,只怕他们还在外面蹲着不敢出声。

    看着这些老实巴交的庄稼汉瘦得只剩皮包骨头,宋杰忽然觉得心中堵得慌,这种情形在后世,只能从电视上看到,还是在非洲极度贫困的地方才会有的画面,在穿越到这个时代却生生出现在眼前。

    “二狗哥,三毛,彪子,你们快去准备些衣物,告诉溪儿和环儿,给粥里放点盐。”宋杰又交代道。

    这些人饿得太久,不敢给他们吃其他的,只能先让他们喝些粥,明日再做些面片汤之类的给他们吃,不然很容易出问题。

    这点常识宋杰还是有的。

    六七十人就这样坐在院子里,把本就不大的宋家前院塞得满满当当,不多时,彪子等人端着一大锅小米粥出来,热气腾腾,那味道让院中那些青壮顿时有了精神,脖子都伸直了。

    宋家把碗,盘子,杯子都用上,才勉强够这些人盛粥用,足足煮了五大锅,才一人分了一碗小米粥。

    李元看着这些昔日的乡亲,眼睛再次湿润了,刚才他师兄朱来一直在他耳边低诉着众人断后的经历,接着李家村那些老人和妇孺也从借宿的各家赶来,有的看到自己的亲人还活着,顿时抱头痛哭,没看到亲人的,赶紧打听消息,随后便是嚎啕大哭。

    一时间,宋家的前院就像上次宋冒勋出殡那日般,哭声震天,镇上的狗都叫了起来。

    从这些人口中,宋杰也知道当天遇到乱民留下断后的青壮,大部分都被乱民抓住或是打死,他们是逃出来的。

    丁平还算义气,听到宋家有响动便带着二十来个差役赶来,都带上了刀盾,一进门见宋家满院子坐满了衣衫褴褛的流民,宋杰也无事,而是愣愣的望着这些人。

    见丁平带人赶来,宋杰忙前去见礼,说明情况,顺带着又问了些安置这些流民之事。

    丁平说道:“你小子,运气不错,刚好购进如此多田地,现在连佃客都不用去找,都送上门来了。”

    宋杰苦笑一声,“兄长,我也不想啊,一开始还以为是乱民来抢劫,把兄弟是吓得够呛。”

    丁平点点头道:“最近咱们山东东路几个州府都不太平,特别是沂州的开山赵据说都占了密州、日照等县,听说前些日子济南府那边也有乱民,哎!要是这些乱民真到了我颜神镇,可如何是好。”

    “兄长,这镇子上就几十差役,幸好今日遇到的是流民,如果是大股乱军,我们这些酿酒和琉璃产业如何保全,这……这要是有个闪失,可如何向大官人交代啊!”宋杰担心道,今夜自己着实被吓了一跳,如果这几十人是真的匪徒,估计宋家也会血流成河,想想都有些后怕。

    “对!镇上这些产业不能有失。”丁平右手握拳,锤了锤左手掌,似乎在思考解决之道。

    “少威,明日我便去州衙,面见大官人,我们镇上也可学其他地方,组建一支乡兵,以保境安民。”

    “你宋家现在是颜神镇大户,这支乡兵就交给你来组建,以便保护酿酒坊和琉璃坊这些产业,你觉得如何?”思虑片刻后丁平又问道。

    “啊?让我组乡兵?这……小弟哪里懂练兵之事,再说这可要花不少银子吧,这……。”宋杰听罢故作犹豫的说道,其实此时的宋杰也隐约有了建立一支保障安全的人马的打算。

    宋杰想的是给宋家的丁口发些武器,不过让他组建一支乡兵让宋杰还有些拿不定主意,练兵是花费极大的事情,现在他手里资金有限,再者如果是由自己出钱帮金国练兵,到时候女真朝廷收回兵权,那就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夫人又折兵。

    “少威!你此刻还念及什么银子,若今晚真是乱军,你那些银子都被抢光了,你宋家只怕也剩不了几人。”丁平见宋杰犹豫,不由得大皱眉头说道。

    宋杰没有说话,一旁的晁克己对丁平拱手道:“丁官人,还请向刺史大官人报请,我宋家愿意出资组建乡兵。”

    “晁叔……”宋杰讶然道。

    “小员外,没有乡兵保护,那些产业就像挂在屋檐下的腊肉,迟早会招来狼群的。”晁克己看了一眼宋杰,面色严肃的说道。

    “对,还是晁老丈明事理,少威,这乡兵得建。”丁平又劝道。

    见晁克己都如此说,宋杰点点头说道:“那就建吧。”

    送走丁平后,宋杰有些疑惑的问晁克己道:“晁叔,为何要答应丁知镇由我们一家出钱建乡兵,若是要建也得镇里大伙儿出钱,各家都分担一些才是,我担心的是往后真是练出一支可战之兵,女真朝廷一句话就收回兵权,我们可就什么都没有了,还不如我们宋家儿郎自己成立一支护院队。”

    “哎……”晁克己微微叹口气说道:“小杰,你的想法我明白,不过女真朝廷不允许汉人私自练兵,只能用乡兵的法子招募乡勇。”

    “你不懂练兵,我可以教你,银子嘛,这个得你自己想办法,晁叔知道这事你擅长,这点可比你爹强。”

    “晁叔,可这产业我宋家只占三成,这位刺史大官人可是占了七成。”宋杰苦笑道。

    “你要不建,怕是那三成都保不住多久,现在不是太平世道,有兵在手总比没有的强,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吧。”晁克己也只能轻叹口气说道。

    宋杰点点头默然不语,晁克己这话他倒是认同。

    闹腾了一夜,天快亮了。

第十二章 翁婿长谈

    突然又多了七十余青壮,宋杰一下子头大起来,吃的还好说,家中粮库还有些余粮,不过住的地方有些麻烦,加上那些老幼至少要修建五六十间房才够住。

    丁平的速度够快,过了三日便给这些流民办理了户籍,还带来了梁尚君同意组建乡兵的文书,同时带来梁尚君的一句交代,酿酒和琉璃产业不容有失,必须保护好。

    宋杰听后只得苦笑,看来这大腿也不是那么好抱的,还得自备高跷,不然说不定啥时候就抱不上了。

    叹了口气,山寨商人无比怀念以前那个世道,花了大价钱抱大腿,哪里还用自备安保团队的理,自己搞的是山寨,不是来搞安保培训的,这专业不对口啊。

    不过想想现在的世道和自己的遭遇也就释然了,如果真能有一支几百人的乡兵,往后出去喝花酒是不是腰杆也要硬点,就是刚看到一点银子又要如流水般花出去了,想着这点小员外还真有些肉痛。

    不过宋杰还未烦恼多久,晁克己和李元,还有李元的师兄朱来等人就联袂而来,朱来年纪不到三十,身量比李元矮半个头,即便是饿得有些脱型,但眼神中的凌厉还是收藏不住。

    他先是要大礼叩谢,晁克己一把拉住道:“宋家人不兴这个,员外在世时从不让人下跪,小员外更是不喜这些虚礼,恩情刻在心里即可,不用记在膝盖上。”

    “正是如此,朱来大哥不用如此,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哪还有家人见面还要下跪的道理。”宋杰说道。

    朱来只得对宋杰躬身哑揖,神情中满是感动。

    “小杰,刚才我们几人商量了一下,可以扩建一下宋家宅院,围着现在的宅院建一圈屋,再修建外墙,如果真遇上兵祸流民,我们也好应付。”晁克己对宋杰道。

    “晁叔,你知道营造之事我可是一窍不通,这个你拿主意就好,不过去哪里找工匠呢?”宋杰不由问道。

    晁克己笑道:“有钱还怕找不到工匠吗。”

    “啊?又要花钱,晁叔,我哪里有恁多银子,你管着账房,难道还不清楚。”宋杰一听花钱,便习惯性的哭穷,前世他也这样。

    “呵呵……你小子当我不识数吗?才两个月时间,你就买下了上千亩田地,那可是要两万多贯钱啊,你别跟我说接下来你还准备把颜神镇的田地都买下来。”晁克己似笑非笑的看着宋杰道。

    宋杰哑然,晁克己这个管账人做得倒是称职,每月入账多少比自己还清楚。

    见宋杰不语,晁克己又道:“小杰,我们现在应该未雨绸缪才是,银子是好东西,但你要有实力才能保得住。”

    “可是又要建乡兵,一个月就算有一万贯入账也不够呀。”宋杰哭着脸道。

    好不容易快要见到钱了,丁平自作主张的给他全部买成田地,自己还得一番感谢,现在晁克己又把后面的收入如何使用都打算好了,宋杰忍不住腹诽,我特么来这里是来赚钱的,不是来搞房地产的,我要现金,现金!山寨商人心中呐喊道。

    “无事,练兵花不了几个钱,就我们宋家现在就有一百来青壮,足够组成一都,现在已经过了春耕之际,大伙儿也没事,正好可以练兵。”说到可以练兵,晁克己的言语中透露出兴奋。

    宋杰想了想又问道:“那武器哪里来,是买还是找铁匠打制?”

    “呵呵……刺史大官人都同意建乡兵了,难道还不准我们建个铁匠坊不成,咱们不是有铁匠吗,正好可以帮着打制些兵器。”晁克己摸了摸胡须解释道,看来他已经摸清了这些人的情况。

    “那……全凭晁叔安排,晚辈无甚异议。”宋杰听到晁克己都计划好了,自己还能说啥,反正银子也到不了自己手里。

    ……

    晁克己让李元和朱来先行离开后,自己留在宋杰书房,对宋杰说道:“小杰,来,过来坐。”说罢自己便坐在茶几旁的交椅上,拿起茶杯给宋杰的倒了杯茶,接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轻嘬一口后,晁克己开口道:“小杰,你知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是什么吗?”

    宋杰轻轻摇头。

    “我后悔没有早点识破孟永寿的诡计,后悔没能救下你爹!”

    “我从来没给你提起过我的过去,呵呵……只告诉过你爹,他是个善良之人,也是我晁克己最信任的人。”

    “我十五岁便入军中,曾在刘豫麾下效力,做到指挥使,管着五百大头兵呢,后来刘豫僭号称帝,还要兴兵伐宋,我心灰意冷,便回了东平府平阴县老家侍奉父母。”

    “后来娶了溪儿她娘,本以为日子就这样安安稳稳的过了,可天有不测风云,女真人圈地掳民,让我们汉人沦为奴隶,抢人妻女,溪儿她娘不愿受辱自尽,我一怒之下杀了那谋克,救走溪儿便开始逃亡。”

    “一路上我们父女东躲西藏,从未食过一顿饱饭,直到你爹收留我们,若没有他,我们父女早就化作白骨。”

    “你爹的死是人祸,我后悔当初没有早些察觉孟家的图谋,以为凭着自己的身手足以护住宋家。”

    “直到你那日被孟家指示姓周的拿住,还把你打成那副模样,我就决定,从此要好好看住你,护住你,甚至我都计划杀上县衙救你出来,然后带着宋家人投奔沂州的义军,也算是为员外报了仇。”

    “你能想到攀上刺史的法子我很欣慰,小杰,如今你如此懂事,我本不该多说什么,你要知道,若要人不敢犯,必须自己有实力才行,这也是我极力要你建乡兵的原因,毕竟晁叔老了,一个人再能打又打得过几人,但晁叔还能帮着你练出一支可战之兵。”

    “即使是以后没有刺史支持,寻常人等也不敢轻易动你,在这金土之中,哪里有太平,小杰你可明白?”

    晁克己慢慢道来,声音十分平静,只有说到妻子自尽和宋冒勋被害时语气有些激动,他说完看着宋杰,眼中露出慈爱之色。

    “晁叔……”宋杰听得眼睛湿润,没想到晁克己的过往如此坎坷,他今日一番话也让宋杰从心底对这位准岳父产生感激之情。

    “晁叔,我明白,您的苦心我明白,练兵之事应该尽快,我不是心疼银钱,您知道的。”宋杰轻声说道。

    晁克己微微一笑便站起来,拍了拍宋杰的肩膀道:“你明白就好,以后送货就让二狗和三毛他们去好了,你没事尽量别单独出去。”

    宋杰听罢露出不解神色。

    晁克己道:“小杰,光是琉璃生意一月便可有三万贯的利润,你觉得会没人眼红?山东地界比梁刺史大的官儿多着呢,没人敢轻易动刺史,还不敢动你?到时候只是让你交出配方还算好的,若是寻了借口绑了你,或是杀了你,怎么办?”

    宋杰这才反应过来,若不是晁克己的提醒,自己还真没有这方面的意识,这可不是山寨侵权那等事,按照女真人的操兴,抓了自己说不定真会被当成奶牛,关键是宋杰自己也没信心不当软蛋,就如同那次的挨了板子认怂一样。

    想到此,宋杰站起来踱了两步,对晁克己说道:“晁叔,您说得对,我要自保才行,嗯……咱们马上就打制兵器,招些铁匠来,我也要打兵器防身,此事刻不容缓。”

    宋小员外的的积极态度让晁克己满意一笑,便道:“明日我便让人去淄川再寻些铁匠去。”

    晁克己走后,宋杰独自坐在书房愣愣出神,心中叹道,这贼老天把自己弄到这个世道,自己不过是个山寨商人而已,非要逼自己学人家动刀动枪才行吗!

    枪?对了。

    老子要造火枪,等有了一支火枪队,到时候看谁敢动我!

    宋小员外心中暗暗想着。

第十三章 试制火器

    “这些日子宋杰在干什么?”梁尚君坐在交椅上淡淡问道。

    只见他端着一个玻璃茶杯,给自己泡了一杯绿芽茶,茶叶被磨得十分碎细,沸水冲泡之时满杯的翠绿,煞是好看。

    “他在忙着修寨子,也练着乡兵,小侄也没常见到他。”坐在下首的丁平躬身道。

    “呵呵……这小子比他爹强,也还听话,你看着就是,琉璃和酿酒那边千万不能出问题,这可是只会下金蛋的鸡啊。”梁尚君放下手中玻璃杯对丁平交代道。

    “是舅父,小侄省得,不过,近日老听到宋杰宅院里传来爆炸声,似乎这小子在弄火器,这事是否……”丁平犹豫道。

    “火器有甚,还不如弓弩好使,又花银子,由他弄呗,又不用咱们掏银子。”梁尚君轻笑一声,说道。

    “是,舅父,小侄明白,哦,对了,他们近日在城中招了不少工匠,听说给的工钱不低,不知会不会影响到城中百工之事。”

    “让他招好了,你回去告诉他,琉璃坊和酒坊的产能还需再提高才行,最近南边也对水晶琉璃和蒸酒都感兴趣,说不定能在那边的卖出高价,现在他找恁多匠人不正好能多建窑,还不用咱们出钱,何乐不为。”

    “是。”

    ……

    最近一个多月宋杰确实没闲着,主要是在研制火枪,此时已经出现竹杆火枪,不过是用来喷火,还没有用来发射弹丸。

    其余种类的火器还有霹雳火球和蒺藜火球等类似于地雷和手雷的武器,火药的配方在《武经总要》有详细记载,硝石占六成,硫磺二成,木炭二成。

    宋杰小时候在西南农村长大,外公是一名好猎手,他十多岁便学会用火药枪打山鸡野兔等野物,也学会了调配火药。

    他知道的火药配比是硝石七成五,硫磺一成,木炭一成五,硝石的占比要大一些。

    外公还教过他一个制作火药的绝招,撒泡尿,再烘干,得到的火药威力更大,而且得是童子尿,外公的解释是童子尿阳气重!

    一开始宋杰不清楚哪个配方好,于是连续实验了几次,发现还是自己从外公那里学来那个配方威力更大一些,淋过尿的火药烘干后是颗粒状,更容易储存和装填。

    晁克己对宋杰要制作火器有些不解,在晁克己的概念里,火器主要是用来攻城,只是作为辅助武器使用,而此时宋家因注重防守,需要的是修建外墙,打制弓弩及长枪。

    看宋杰现在的架势,是准备大量使用火器,鼓捣了几日火药,又让邹家兄弟给他打制铁管。

    宋杰之前触过火药枪其实是工业时代的产品,至少枪管用的钢材和加工方式不是这个时代能比的,火帽也是工业品雷汞,这东西现在可造不出来。

    为了造火枪,宋杰把那座老窑外面的房子都拆掉,重新建起冶铁炉,专门修了院墙,把这片区域围了起来,也没有找外面的铁匠帮忙,而是让邹家兄弟来做,他负责画图纸。

    邹家兄弟看了宋杰的设计图纸后,用熟铁打制成铁片,再用精钢卷起来锻打,先打制出一根一头封闭的铁管,再用上好的钢钉在封闭的一端开孔,用油脂浸过的麻纸中间裹了火药制成引信,算是先弄出一个雏形的火绳枪管,用作实验。

    为了试枪,宋杰还专门在离镇十里外找了块荒地,毕竟响动不小,这事他还不想弄得人人皆知。

    摸索的过程总是坎坷的,这种用铁片卷起,锻打出来的铁管使用寿命太短,发射了十几次后,不是底部开孔的地方破了,就是中间开裂,根本无法用来制成真正的火枪。

    于是只能不停的加厚管壁,但这样不光加大了打制的难度,而且还让枪管的重量和口径也大大增加,一根长约两米,口径将近半寸,壁厚近三分之一寸的枪管有近六十斤重,这种枪管不光重,开孔也是个大问题,由于铁管太厚,根本就不容易开孔。

    最后邹家兄弟想出用驼钻来钻孔,才勉强解决其中一个问题。

    即便如此宋杰也没打算用这种像小炮的玩意儿,必须要两三个人才能操作而且还得制作一个铁架支撑起来,也无法大量生产。

    不过这种四不像有个优点,射程比较远,通过极限测试,装了一两二钱的火药,能把一两重的铅弹射到二里开外,这让宋杰有些意外,没想到做火药枪,居然搞成了小型火炮。

    晁克己本来还有些让看宋杰笑话的心态,但这个四不像的威力却让晁克己惊得合不拢嘴,如果有几十上百个这样的火器,那不是可以在二里外伤敌,最强神臂弓的射程也不过如此,而且这种火器发出的响声也十分惊人,还有震慑的效果。

    “小杰,此种火器叫何名字?威力如此大。”晁克己好奇的问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该叫它什么,我还不太满意。”宋杰撇撇嘴道。

    光是实验造火药枪都花了近一个多月的时间,结果不甚满意,这让山寨商人有些沮丧,火药枪的核心就是枪管,找不出制造优良枪管的方法,基本上就造不出火药枪。

    “这还不满意?你可知制作一把神臂弓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吗?此种火器几可与之相媲美。”晁克己毕竟在军中做过指挥使,见识了一种武器的威力后,便立刻能想到如何利用它来杀敌。

    “晁叔,这也玩意儿太重,还极难制作,不实用,我还得再改改,其实也不需要射这么远,七八十步就够了,但是重量要轻,便于装填火药。”宋杰又道。

    “七八十步为何不用弓弩,要用火器?你放着能打二里开外的火器不用,要用七八十步的,是何道理!”晁克己对宋杰的想法极不认同,不由得驳斥道。

    宋杰笑笑,也不争辩,而是问道:“晁叔,若是一名优秀的弓手,五十步外射箭靶,射出十箭能中几箭?”

    “若是良弓手十之三四应该有吧。”晁克己想想后便说道。

    “那训练此种良弓手需要多久?”宋杰又问。

    “总得花个一两年才行。”晁克己又道。

    宋杰默默点头,不再说话,心中却道,我十二岁花了半月便学会用火药枪,能打中五六十米外的山鸡,若是这么短时间学习射箭,怕是连鸡毛都射不中。

    见宋杰沉默,晁克己还以为他被自己说服,便又说道:“小杰,你恁短时间便制作出如此利器,已经十分了得,我觉得可让铁匠们多多打造此物,说不定真能派上大用。”

    “晁叔,我何尝不想,就是现在这根铁管都是他们六人花了七八日,才勉强弄出来的,若要多打制,我们还得想其他办法才行。”宋杰解释道。

    晁克己轻轻点头,又对宋杰道:“小杰,我已经开始训练乡兵,你如果有空可一起来,也可学一些排兵布阵之法。”

    宋杰听后有些头大,他前世小时候有些瘦小,常常是校园霸凌的对象,动拳头的事不是他的长项,所以才对火药枪这种远程武器情有独钟,当然他还不敢拿着火药枪去报复,最多就是揣着一把弹弓,躲在角落里放放冷箭。

    因此晁克己提到的排兵布阵,上阵冲杀之事宋杰无甚兴趣,再说这一世这副身体素质还不如前世,也不是做武将的料。

    “晁叔,这排兵布阵有你便行了,我就不用去了吧。”宋杰苦着脸道。

    “不行,你才是这支乡兵的都头,怎能不去,走,跟着我!”晁克己一把拉住宋杰的手便往外走。

    宋家现在有男丁一百二十人,除了邹家兄弟和几位年长者,其余一百零三人都要参加进乡兵,晁克己按五人为一伍,十人为一伙,五十人为一队,两队为一都来编制,基本是沿用宋制。

    暂定为三日一操,毕竟有近一半的人要去琉璃坊和酒坊干活,每日操练会影响生产进度,到时候梁尚君和丁平都会把宋杰骂得狗血淋头。

    训练的地方就在博山脚下淄水旁,离宋杰上次出事的地方不远,晁克己的训练方式也是按照《武经总要》来制定,又加入了一些自己的个人经验,包括了野战,登山,弓弩、刀枪技艺练习,旗鼓号令阵法,辅以骑射等。

    不过宋杰是个外行,全然不懂,晁克己不厌其烦的向宋杰解释,为何要如此安排,目的何在。

    宋杰态度还算端正,让人找来纸笔记录,也算没有辜负晁克己的苦心,但只有宋杰自己知道,这和当初在学校上课一样,只是做了一名书记员的工作,全然没过大脑,脑中想的还是火药枪的事。

    做好表面功夫可是山寨商人的长处。

第十四章 关于农事

    “小员外,丁知镇有请。”一名镇上的差役来报。

    宋杰正愁没借口开溜,听到丁平找自己,便立马跟晁克己告罪离开,跟着那名差役去了丁平的知镇衙门。

    知镇衙门就在颜神镇的中心,占地不大,就是一座三进的院落,前堂办公,后堂是丁平的住所。

    丁平早已成家,但并未将正室接来颜神镇,而是留在淄川城内的府中,他一月会回去一趟,只带了一名妾室和两名丫鬟在颜神镇上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好在颜神镇到淄川城只有一百余里,官道维护得也十分良好,马车半日便到,若是骑马会更快。

    刚到镇衙,丁平就笑眯眯的把宋杰迎到后堂自己的书房中,先是问了问近期组建乡兵之事,又问了问宋家修建堡寨之事,最后把梁尚君的意思告诉宋杰,加快建炉,加大琉璃产量。

    宋杰当然是立马同意,承诺尽快再建新窑。

    “兄长,还有几件事想请兄长支持。”宋杰本要离去,但想起一事,便问道。

    “何事你说。”丁平道。

    “兄长可认识军器作院之人,近日我们去城里找了不少泥瓦匠,木匠和铁匠,就是没什么打制武器的匠人,兄长你也知道,乡兵的武器我们还得自己打制,让普通铁匠打制农具还行,不过打制甲胄和刀剑却有些吃力。”

    “能否请刺史大官人帮忙从作院借几人过来,当然银子我来出。”宋杰说道。

    “此事到不难办,过几日我回城里见了大官人再说吧,其余还有何事?”丁平听罢沉吟一声便同意转告,遂又问道。

    “还有就是酿酒的粮食还得多收一些,颜神镇市面上的粮食都被我收的差不多了,其他地方的粮商要价太高,不知兄长可有门路?”宋杰又问道。

    俗话说,手里有粮,心中不慌,宋杰收粮不光是为了酿酒,还得为宋家这么人的口粮考虑,那日见到朱来等人被饿得皮包骨头的惨样,让他不得不未雨绸缪,想着在家中多存储些粮食。

    “粮食的事情不好办,今年山东许多州府遭灾,粮价涨得厉害,此事我将一并请大官人示下,相信大官人会有办法,此事交与我去办,你安心扩建产业提高产量才是正事。”丁平点头交代道。

    “是,兄长,小弟马上就去办。”

    ……

    三月过去,宋杰沿着淄水连开三座玻璃坊,一座冶铁炉,一家酿酒作坊,把手里的银子大部分都花了出去,剩下的全部用来购买粮食和种子,马上就要入秋,正是小麦播种的时机,训练了三个月的宋家乡兵大部分便又做回农人。

    此时山东大多种植粟、麦、黍、豆和少量的占城稻,土地一年轮作两次,春夏种植粟米、黍或豆类,秋季种植小麦或占城稻,但山东大部分农人还是习惯种植小麦,占城稻的种植比列太小,这也跟当时的水利灌溉不力有关。

    在土豆、玉米、番薯和花生等高产作物未传入中原时,人们的主食还是以稻、麦、粟、黍、豆为主,北方的粮食产量平均亩产只有约两石(约二百五十斤),南方亩产约三石。

    金朝继承了辽宋时税制,但要复杂许多,女真族与汉人征税方式不同,汉人的税赋重得多。

    正隆年间,金朝廷要向汉人征收物力(资产税)、两税(地税),户调(即民田必须以其地的十分之三为桑地,征收丝绵绢税),此外还有商税和其他杂税,还要承担职役、兵役、力役。

    酒、曲(酿酒用)、茶、醋、香、矾、丹、锡、铁、盐实行专卖制度,经营以上物品必须购买榷引。

    当然还有万恶的和籴制度,就是朝廷向民众强制购粮食的一种官买制度。

    这些税赋的征收皆是以资产为依据,宋家可以说都占齐,即便是身为基层官员的宋杰,缴纳的赋税也占到收入的三成,如果不是酒和琉璃的利润巨大,宋杰也不敢一口气购下如此多田地,建恁多新窑,还训练乡兵。

    就是作为中高级官员的梁尚君同样也须缴纳两成的税赋。

    三月过去,梁尚君还没有帮宋杰解决粮食问题,这让宋杰有些担心,为此宋杰还跑了几次州衙,得到的回复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

    因此种地存粮变成了宋杰首要关心的事。

    宋杰从小生长在农村,对农事毫不陌生,每到农忙时都会帮着家中栽秧、打谷子,自诩农事小能手。

    不过此时的情况又不相同,宋杰没有种过冬小麦,也不会养蚕桑,但宋家懂的人不少,无论是宋家原来那些佃户还是李家村的人都极为熟悉,还有官方发行的《齐民要术》和《四时纂要》二书教你如何干农活,南边的《陈旉农书》也流传了过来。

    宋杰没想到有一天还要捡起书本好好学种田,不过也难不倒山寨商人,在宋杰的意识里,一切皆可山寨,古今亦然。

    此时用的当然是天然有机肥,不过人们对肥料的认识还太粗浅,知道人畜粪便可以肥田,也知道草木灰等物的作用,确不知道如何高效利用农家肥,更不懂得发酵。

    宋杰在高中之前,记得每个村都有一个大大的化粪池,每次路过都觉得那臭味能够熏死人,但长辈却说那是好东西,家里吃的粮食和蔬菜没有它长不好。

    上了高中后,老师也教过,化肥的主要原料就是氮磷钾,暑假还布置过肥料制作的化学作业,为此宋杰专门去找过镇上的技术员学了制作农家肥,而且还要把里面的化学公式和反应原理记下来。

    具体的化学公式早就忘了,但制农家肥的步骤和原料还记得。

    人畜粪便加入各类作物的秸秆、青草、松壳、稻草、泔水等,加入酒曲,绿矾,动物骨骼粉末等,密闭发酵一个月后,农家肥便可以使用。

    不过大家等不起宋杰实验的农家肥,季节不等人,秋小麦的种植刻不容缓,宋家人分好工,便开始按照以往的办法开始犁地,播种,施肥。

    宋杰实验的农家肥一月后可作为追加肥使用,宋杰专门拿了十几亩作为试验田,至于效果只有等来年才知道。

    一番忙活后,便进入了深秋,按照以前的宋家的传统,这个时间大伙儿会去打猎,还会维修一些水利设施,枯水季节已然到来。

    颜神镇的田地多沿着淄水开辟,利用筒车将淄水引入沟渠灌溉,筒车是几十年前刚发明的新玩意儿,在岸上立一转轮为上轮,在河中立一转轮为下轮,两轮间用筒索连起来,筒索装许多竹筒或木筒,水流激动转轮,轮上的筒就依次载水注入岸上的沟渠之中,覆水后空筒复下依次载水而上,循环不止。

    在筒车旁往往还有一个磨坊,其中有水磨,水碾等物,平日里用来磨面。

    宋杰在琉璃坊和冶铁坊边都建有这种磨坊,主要是用石磨把冶炼琉璃和铁的原料磨碎,再进行筛选。

    宋家负责水车和磨坊的维护的人是吴彪子家,到了枯水期,他们一家人都要去检修这些水车和磨坊。

    宋杰不会用弓箭,打猎之事便没兴趣,于是便和彪子等一起去看看水车和磨坊,算是进一步了解家中各项事情,既然要当这个家,对家中大小事务还是需要有所了解。

    晁克己自是带着宋二狗和宋三毛等人去了博山,宋冒贵管着琉璃坊,酒坊是田家人在负责,田伯是皇统八年就来宋家的老人,以前是老实巴交的农人,宋杰把蒸酒之法教会他后,田伯便带着两个儿子搬到酒坊去,出酒过后的蒸馏和勾兑都是这三父子亲自负责,从不假手他人。

    李家村的众人来此半年,很快融入进来,基本都能帮着老宋家人打打下手。

    李元和朱来二人武艺出众,几乎成了宋杰的贴身保镖,宋杰走到哪里都会跟着。

    估计这也是晁克己的安排,毕竟宋冒勋的事情让晁克己后悔不已,他再也不会让宋杰有任何闪失。

    这日,宋杰到磨坊看石磨运转时发现一个问题,此时人们利用的都是一个水车带动一台石磨,只有一组简单的齿轮带动运转,石磨的转速不快。

    这个问题立刻引起宋杰的注意,回到府中不久便开始思索齿轮之事,前世宋杰接触不少机械,有时候机械坏了还需要自己维修,对齿轮工作的原理并不陌生,也知道大齿轮带动小齿轮可以得到更高转速的原理,于是宋杰便开始画草图,设计齿轮。

    但是宋杰毕竟没有学习过专业知识,并不知道齿轮的计算方法,一切还不要摸索。

    宋杰的优点就是勤于动手动脑,很多事情虽然一知半解,明白大概原理后他便会先动手实验。

    齿轮可以先用木料制作,材料、工艺都不复杂,主要是要摸索出齿轮模数,好在基本的原理他清楚,此时优秀的木匠也懂得直径计算方法,只要能先做出木料的东西,铁匠便可按照尺寸和造型做出相似的物品,倒模和铸造都难不倒他们。

第十五章 水力机床

    “小杰,你整日里都研习一些数术之法,难不成你这辈子就只想做个匠人。”晁克己打猎回来,见宋杰又在画些几何图形,手里还拿着木制的齿轮,忍不住唠叨几句。

    “晁叔,你回来啦!这几日收获如何?”宋杰见晁克己问起,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移话题。

    宋杰无法给他解释清楚,毕竟晁克己是想宋杰多读书,要他学四书五经,治国之道,兵法武艺,带兵打仗之法,这是这个时代所有士大夫应该做的事,但宋杰确实兴趣寥寥。

    “你莫要顾左右而言其他,你现在已经有官身,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些匠作之事上,你看你,兵法武艺不喜欢,我不逼你,但圣人之道你总要学吧,哪有匠人能做得了高官的。”晁克己知道宋杰的心思,便又苦口婆心的劝道。

    “嘿嘿……晁叔,晚辈知道,不过晚辈现在不是想着多赚些银子嘛,没有银子可是寸步难行呀。”宋杰笑道。

    “学木工活能赚多少银子?比制作琉璃和酿酒还赚钱不成?”晁克己摇摇头,并不认可宋杰的狡辩。

    “晁叔,晚辈做的可是正经事,我让谭伯帮我做齿轮,若是成功,到时候可是有大用处的。”宋杰甚为认真的对晁克己说道。

    “能有何大用处?”晁克己见宋杰说得认真便遂又问道,毕竟这段时间宋杰带给他不少惊喜,而且人也成熟懂事多了,更是让宋家的财富增长不少。

    “如果成了,磨坊磨面也要快上许多,琉璃坊和铁匠坊每日都会多磨一些原料,可以提高产能,还有……”说到此处宋杰突然停住,仿佛在有问题卡住了。

    “怎么了?”晁克己见宋杰突然停住言语,不知何事,便关切的问道。

    “哈哈哈……晁叔,我知道了,我知道,这齿轮要是制作成功,我要的火器就能造出来了!”宋杰哈哈大笑起来,

    宋杰突然想到,如果实验出一套合理的齿轮模型,便可以提高转速,然后利用水力对铁棒进行钻孔,制作出无缝熟铁管,这是制作枪管的必要条件。

    前段时间宋杰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卷打的枪管会出现管壁厚薄不均匀和融合不彻底的问题,火药爆炸次数多了,这些地方就最容易裂开。

    利用水力制作出简易的机床,不光可以用来钻枪管,还能用来锻造,传统锻造百炼钢都是靠人机,有了水力锻造不光能节省人力,还能提高百炼钢产量。

    淄水流过的大部分地方都比较平缓,只有流经博山附近时,因为地形的变化,变得湍急起来,这处也在宋家的地界,完全可以在此修几座水车,专门用来制造火枪枪管,即便是用来锻造刀剑和铠甲,也比用人力要快上许多。

    想到此处宋杰,一边高兴的拉着谭木匠,一边给晁克己打了个招呼,便又继续开始齿轮的研究。

    ……

    秋去冬藏,大地银装素裹,李家村的人都搬进了刚修建的堡寨内,经过半年的施工,围着原来宋府修建的一圈房屋基本完工,在外围又修了三米高的土墙,此时已经不能叫宋府了,而应该宋家庄或者宋家寨才合适,里面居住了六十余户,近三百口人。

    就连从淄川城中请来的匠户,宋杰都安排了房间,当初的设计是按照一百户设计,最多能容纳五百人居住其中,宋家修了一条水渠,通过水车把淄水引入庄子中。

    此时这种义庄的形式十分流行,人们一起居住一起劳动,还能够互保。

    转眼间便到了正隆三年的春节,宋冒勋在世时,宋家都要办流水席,所有宋家人全部都要坐在一起过年,今年因为还在宋冒勋祥禫之期,大家只是一起吃饭,并未张灯结彩,宋杰给每家发了十贯钱,又购置了不少年货分发,请来那些匠户都有份。

    正月十七是宋冒勋的忌日,宋杰那日便早早起身,和晁克己,宋冒贵父子等人上山去祭拜,过了这日,宋家便一切恢复正常,该烧窑的就去烧窑,该酿酒的去酿酒,晁克己也要开始操练乡兵,再过三月便要收麦子,如果此时不训练,来年再训练便是六月左右了。

    宋杰和谭木匠一起研究齿轮数月,终于赶在年前摸索了四五套齿轮的参数,然后又让邹家兄弟按照比例打制出铁制齿轮,并把所有的水车全部装上这种铁齿轮,每个水车至少有三套,以前一个水车只能带动一个磨盘和水碾,现在至少能带动三个,速度也快了许多。

    宋杰在淄水最急的河段架起一架改良过的水车,水车通过三套尺寸逐渐递减的铁齿轮装置连接一个精钢钻头,这个钻头形状经过反复测试,设计成打井用的“圜刃”锉形状,直径略小于三分之一寸,一套铁架用来固定直径半寸的熟铁棒。

    开年过后宋杰便带着谭木匠和邹家兄弟一头扎进新建的工坊中,经过多次改进,这个时代的第一台水力机床终于被山寨出来。

    水力机床的效率不高,在枯水季节,钻出一根长五尺的熟铁无缝枪管,需要一天一夜。

    然后还需要一根圆滑的精钢转头,用来打磨枪管的内壁,这个时间稍短一些,用水力机床三个时辰就完成。

    最后一步是钻火孔,同样利用的是水力机床。

    也就是说,一个工坊至少要有三个钻头,两架水车,一个连接主钻头,一个连接打磨钻头和火孔钻头。

    经过测试,这种用转头钻出来的枪管可以装五钱火药,把五钱重的圆形铅弹射出一百步,五十步内可击穿制式铠甲,但超过五十步准头太差,这也是滑膛枪的通病。

    即便如此宋杰也欣喜不已,终于制出一把真正意义上的火枪,让他忍不住涌起一股一枪在手,天下我有的豪气。

    火枪与弓箭的杀伤力,从本质上就不一样,弓箭靠的是机械能,火枪是化学能,二者的初速完全不在同一个量级,有效射程的穿透力也不同,比如一把强弩可以射二百步远,其有效杀伤力在一百步,但基本无法穿透五十步左右的铠甲,机械能的初速无法与化学能相比。

    一把滑膛枪射程只有一百步,有效射程为五十步,但五十步范围内的铠甲,滑膛枪射出的弹丸可以轻易穿透。

    与制作弓箭相比,一把火枪的制造时间缩短太多,宋杰算了一下,按照目前的情况,两天就能制作一把火枪,而一把良工的制作时间最少也要数月。

    培养射手的时间更是无法相比,火枪手的培训一月就能熟练,而良弓手的训练时间是按年来计算。

    谭木匠按照宋杰的图纸给他做了一个枪托,接下来,就是极限测试。

    在测试火枪时,为确保安全,宋杰制作了铁支架,枪管架上去后,点燃火绳,便跑得远远的,即便是炸膛,也不容易受伤。

    第一把火枪测试了十天,每天都放三十发以上,居然还能使用,这也让宋杰更加有信心,接着便迫不及待的把此事告诉晁克己,让他来观摩自己的成果。

    但晁克己却更喜欢之前那个大口径的小炮,弄得宋杰有些郁闷,不过还是应晁克己的要求,让邹家兄弟打制出更大的钻头,制作了口径六分的手炮,不过这下钻孔的时间要长上许多,要花费七八日才能制作出一门手炮来。

    有了之前的经验,邹家兄弟和谭木匠也摸索出了规律,宋杰和他们一起,分成两班劳作,争取在一个月内制作出二十把合格的火枪和五门手炮。

    正在宋杰沉醉在自己的山寨成果时,丁平一脸焦急的找上门来,带来了一个让宋杰震惊的消息,数千乱军已经围住了淄川城,梁尚君被困城中,朝廷救援的军队还未到来,丁平想让宋杰派颜神镇乡兵去救援淄川。

    听到这个消息,宋杰嘴巴张得老大,丁平让自己带百余乡兵去淄川对付数千乱军,没听错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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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寨商人宋杰意外魂穿到南宋初年同名富二代身上,却发现自己身在金统区,父亲被人谋害,家产被人觊觎,自己的小命也将不保,一入局便面临如此困境,如何破局?且看山寨商人如何步步为营,在宋金大行山寨之道改变历史……半园书友可以加Q群980688720,扫榻以待!我在大宋搞山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在大宋搞山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在大宋搞山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