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苦中作乐
看样子，那位速也达猛安已经把宋杰的产业打听得清清楚楚，宋记布庄每月的布匹和胰子有一万多的销售额，这位猛安大老爷直接就要七成，这胃口还真不是一般大。
虽然宋杰说利润只有四成，但实际上的利润是七成左右，若是如此就算是白给人打工。
“刘官人，能否给猛安大老爷求个情，学生一文钱利润都不要，四成的收入全部给大老爷可好？”宋杰不得不争取道。
“呵呵……宋小官人，我只是转达大老爷的意思，这事我可做不了主，不过我劝你还是答应吧，不然……后果你该知道。”刘旺民阴阴说道。
“我可否去拜访一下大老爷，还请刘官人引荐一下。”宋杰咬咬牙从袖子里取出一叠交钞递给刘旺民道。
刘旺民也不客气，拿着交钞一脸嫌弃的捻了捻，叹了口气道：“大官人不住城中你是知道的，此去安民寨有百十里路呀。”
女真的猛安谋克制度是一种军屯制，猛安又称猛安千户，管辖至少三千户之民，金主完颜亮把许多北方的女真人迁往中原，占了当地最肥沃的土地，让汉人去耕种，女真人就在各处立寨，实际上成为新的大地主。
宋杰无奈，便吩咐赵廉去取五百两白银来，交给刘旺民道：“还请刘官人能够周旋。”
真金白银果然比交钞好使，刘旺民看到银子，脸上的笑容也灿烂起来，遂对宋杰说道：“小员外，你还要有个准备，大老爷听闻琉璃、蒸酒和胰子买卖都赚大钱，早就盯着了，我也只能帮你倒倒苦水，至于成不成我可不敢保证。”
“哎，七成确实是有些多了，我尽力去试试，不过四成太少，至少也得五成，不然我也不敢开口。”刘旺民又接着说道。
“五成就五成吧，少亏一些也好，如此就多谢刘官人了，学生等着官人的好消息。”宋杰故作沉吟的说道，又对刘旺民拱手道谢。
送走刘旺民后，宋杰一脸阴沉的坐在宋记布庄堂中，心中郁闷不已，速也达是把宋家当成下金蛋的鸡了，不管你下多少，一个蛋都不给你留，如果不从直接杀了炖汤。
苦笑一声，宋杰便去了丁平在淄川的府中。
“少威，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此事我看你只有忍了，毕竟现在的形势不同以往，舅父也在找门路向枢密使大官人示好，此时也无暇顾及你。”丁平听了宋杰的抱怨后，只得安慰道。
“还以为打跑了乱民能安安心心做买卖，谁知……哎，不说了，兄长，今晚我们兄弟喝两杯吧。”宋杰心中苦闷，便对丁平说道。
“也好，哥哥正想请你吃酒，走，今晚我们去揽月楼。”丁平道。
……
揽月楼在淄川城也算数一数二的酒楼，宋杰以前常来此处，这个时候的高档酒楼都有酒纠，有的也叫录事，这些女子不光陪酒，还陪睡，只要你出钱。
像揽月楼这种酒楼一般还有勾栏，就是听曲消遣之地，与后世大酒楼有异曲同工之妙，看来对于娱乐之事，哪个时代都一样。
今晚含烟有客人，揽月楼的掌柜给宋杰和丁平安排了两名其他女子作陪，一名叫绿蝶儿，一名叫粉蝶儿，都是十七八岁的花样年纪。
宋杰也不在意，在这种酒楼吃酒不叫录事说不过去，也都成了常规动作。
不过这名叫粉蝶儿的女子宋杰觉得她眉眼间有些眼熟，但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少威，来，今日我们兄弟不醉不归。”丁平不是假道学，对风月场所没什么好恶。
“兄长，小弟要感谢你对我的照顾，我先敬你。”宋杰十分真诚的说道。
于是二人你来我往的敬了好几杯，才开始吃菜。
“噗嗤！”这时绿蝶儿笑了起来。
“绿蝶儿，为何发笑。”丁平一边吃菜一边问道。
“我笑两位官人真是有趣，喝杯酒这感谢倾慕的话说了不少，知道的到没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二位有龙阳之好呢。”绿蝶儿笑道。
“呵呵……我和少威兄弟都只喜欢女子，怎么你们还想试试不成。”丁平几杯酒下肚后，说话也放得开了。
“咯咯……丁官人，奴家怎会不知道您的癖好呢，不过这位小官人，奴家可就不知道了。”绿蝶儿说完一双媚眼看着宋杰，眼神中尽是挑逗。
宋杰是花间老手，对这种女子基本无感，当然绝色除外。
“哟，小官人是看不上奴家这蒲柳之姿嘛，那你看旁边我这位妹妹怎么样啊。”绿蝶儿又道。
“嘿嘿……你们都是美人儿，我可无福消受。”宋杰笑笑道，算是对这些特殊行业工作者保持起码的尊敬。
“哎呀，我说妹妹，你怎么都不跟小官人喝酒啊，快把酒给倒上啊！”绿蝶儿见粉蝶儿一直没怎么说话，便催促道。
“哦，好的。”粉蝶儿一直看着宋杰，神情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听到绿蝶儿叫自己，才回过神来。
“我的好妹妹，你今天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是不是被小官人给迷住了呀。”绿蝶儿吃吃笑道。
这下宋杰也发现了有些不对劲，便又仔细打量了粉蝶儿起来，嗯，确实眼熟，但是就是想不起哪里见过，宋杰有这两世的记忆，对一面之缘的人确实记不过来。
“粉蝶儿，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宋杰忍不住问道。
“嗯……奴家之前从未见过小官人，可能是您记错了，不过今日算是认识了，奴家敬您一杯。”粉蝶儿看宋杰一眼，看似随意的说道，然后给宋杰斟满酒，又给自己倒上一杯，端起来对宋杰道。
宋杰见她不说，便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小官人，我这位妹妹可刚到揽月楼没多久，您又不常来，哪里见得着，您怕是看上我这位妹妹了吧。”绿蝶儿打趣道。
宋杰见这粉蝶儿长得不俗，气质也比绿蝶儿高了不止一个档次，就是脸上的脂粉重了些，若不是欢场女子，宋杰倒也有一亲芳泽的心思。
可惜宋杰不是什么大才子，可没有柳三变的待遇，只有买春。
“呵呵……少威，我看着粉蝶儿不错，不如今晚就留宿好了，反正你又没成亲。”丁平有些微醺，便对宋杰说道。
“兄长，小弟哪有这心思。”宋杰端着酒又跟丁平饮了一杯。
“莫要多想，人生无论得意与否，及时行乐才是真理，这样，今日哥哥做主，把这粉蝶儿给你留下。”丁平喝完杯中酒后，有些豪气的对宋杰道。
“不可不可……兄长，此事万万不可啊。”宋杰忙拒绝道。
“小官人可是嫌弃奴家太丑。”这时粉蝶儿用伤心的语气说到，眼中还噙着泪，真是我见犹怜。
“不是这个意思，粉蝶儿你别多想，我不是这个意思，哎……兄长此事休提，休提吧。”宋杰想到晁溪儿，心头不由得打了个颤，这要是被晁溪儿知道，还不知如何收场。
“哈哈哈……贤弟，你怕什么，可是怕晁小娘子？哈哈哈……你都还没成亲就惧内，这可不行。”丁平大笑起来，又与宋杰干了一杯。
绿蝶儿见状又给宋杰斟酒，便又敬上了。
不知不觉，酒过三巡，宋杰已经有些晕乎乎的，今晚似乎喝得太多，连步子都有些迈不开了。
此时丁平已经醉倒在桌上。
绿蝶儿和粉蝶儿便又向宋杰敬酒，宋杰摇摇晃晃的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酒这东西嘛，越喝越豪气。
慢慢的宋杰只觉得眼皮子越来越重，啥也不知道了。
第三十二章 乐极险生悲
半夜，宋杰莫名醒来，惊恐的发现自己四肢被捆得结结实实，躺在一张胡床之上，从家具和陈设看，像是女子的闺房。
“宋小员外，你醒了。”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宋杰发现是粉蝶儿一脸阴沉的站在床头，头里拿着一把匕首，泛着寒光。
“粉蝶儿？你为何要捆住我，你这是干什么？”宋杰眼中的惊惧陡然升起，不知道这个粉蝶儿为什么要如此做。
“你刚才不是说我看着眼熟吗？那我告诉你为何，因为我姓孟，他们都叫我孟三娘。”孟三娘阴阴的说道。
“是你？”宋杰终于想起为什么这个女子有眼熟的感觉，原来她是孟家那个嫁给周声远做小妾的三女儿，她眉眼间长得有些像孟永寿。
“想起来了是吧。”孟三娘用嘲笑的语气说道。
“你……你不是随周声远发配到会宁府了吗？”宋杰的酒这下都醒来，不由问道。
“他病死了。”孟三娘冷声道。
“孟三娘，你不要乱来，你，你如此，你若是杀我，你也跑不掉的。”宋杰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此时半夜三更，宋杰也不知道这是在哪里，心中的恐惧让他舌头有些不太灵活。
“呵呵……宋小员外，你怕了？我阿爹和兄长都被你害死了，我回来报仇就没想过继续活着。”孟三娘的寒声道。
“是你阿爹和兄长害死我爹，还要杀我，夺我宋家财产，我报官有错吗？”宋杰忍不住辩解道。
“哼，我不管，若不是你，我孟家也不会家破人亡！”孟三娘拿起匕首对着宋杰的脖子，恨声道。
“你……你别激动，你听我说，杀你阿爹和兄长的是官府，我只是报官而已，你……找我干嘛，冤有头债有主。”匕首的冰冷贴着宋杰脖子，让他全身肌肉忍不住绷紧，一股尿意涌来。
“哈哈哈……原来你这么怕死，你放心，我会慢慢折磨你，我要把你的肉一片片割下来下酒，哈哈哈……”孟三娘有些疯狂的笑道。
“不要……不要。”宋杰只得喃喃的求饶道。
“梆梆梆……”这当孟三娘准备动手时，房门被敲响。
“好你个宋杰，来了揽月楼，也不等老娘，还在这小浪蹄子房里过夜，你个没良心的。”门外突然响起一个女生，舌头有些打结，但宋杰听出来，这是含烟的声音。
“含烟，快救我，她要杀我！”宋杰用尽力气大吼道。
“闭嘴！”
孟三娘听到突然起来的敲门声，也有些慌神，拿起匕首便往宋杰身上刺去，宋杰见状连忙往胡床里面滚去，孟三娘这一刺落空。
宋杰一边往里滚，口中求救也未停下来，杀猪般的叫道：“含烟，快进来救我啊，她要杀我！”
孟三娘见一刺未中，见宋杰滚到胡床里面去，她干脆跳上床，拿着匕首又准备再刺。
宋杰见她跳上床，下意识的又往外滚去，刚好撞上孟三娘的小腿，把她绊倒到床上，发出“砰”的一声。
孟三娘摔倒时下意识的用左手去抓罩在床上的轻纱，但宋杰这一撞是用尽力气，又出其不意，孟三娘绊倒在床上后，轻纱将她和宋杰裹在里面，两人一时都出不来。
孟三娘挥着手里的匕首继续要往宋杰身上刺去，但轻纱让她施展不开手脚。
房里的响动终于让外面的含烟觉得有些不对劲，宋杰在里面不停喊叫呼救，这种玩法似乎不想宋杰风格，于是含烟一边用力踹门，一边喊了起来。
含烟这一喊，把酒楼里的院子都惊醒了，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一下撞开了门，看到孟三娘拿着匕首正准备往宋杰身上戳，其中一人身手矫健，飞起一脚踢中孟三娘的手臂。
只听得一声女子惨叫，匕首掉在地上发出叮当一声。
……
揽月楼的齐老板垂首立在宋杰身边，不停的说着好话，孟三娘被人绑住手脚摁在地上，她抬眼看着宋杰，眼中露出不甘和怨毒。
“小员外，您大人有大量，这个疯女人就交给你处置，此事确实是意外，您看……”齐老板低眉顺眼的说道。
他是知道宋杰的背景的，刺史大官人的门人，也是个从八品的官员，在他揽月楼遇刺，这对揽月楼的生意带来影响不说，要是宋杰不依不饶要求刺史大官人严惩，揽月楼还不得关门大吉。
劫后余生的宋杰，想着都有些后怕，刚才要不是含烟发酒疯过来敲门，估计这个点他刚好到阎王爷处报到，当然也说不定穿越回现代，但这都是说不准的事情，他可不敢冒险，万一啥都没有，这场穿越之旅就提前领盒饭，山寨商人怎会甘心。
“齐老板，你们是怎么招人的，连这样的犯妇也弄来陪酒，今日我要是死在你们这儿，你可吃不了兜着走。”宋杰埋怨道。
“是是是，所幸小员外福大命大，没事了。”齐老板陪笑道。
“嗯……今日若不是含烟只怕……”宋杰看了一看一旁的含烟，不由得露出感激的眼神。
“对对对，含烟该赏，该赏，要不今晚就让含烟陪小员外，给您压压惊可好。”齐老板忙给含烟递眼色。
“小员外，反正今日也无事，要不此事就算了吧，把这疯女人交给齐老板处置，我晚上好好安慰安慰你好吧。”含烟会意走上前，抱着宋杰的膀子道。
“今晚我哪还敢在这里住，我要回去，要回去。”宋杰忙说道。
含烟这个坎在晁溪儿那里可还没过去，即便今天是她救了自己一命，这事宋杰也不敢给晁溪儿说。
“那……小员外，此事就不追究了？”齐老板忙问道。
宋杰看了一看含烟，见她脸上有些失望，心中一软便说道：“今晚是含烟救了我性命，要不请齐老板把含烟的卖身契给我可好？”
“你要给含烟赎身？这……”齐老板有些为难的看着宋杰，又瞥了含烟一眼，犹豫道。
“这样吧，齐老板，你开个价，钱我来出，我把含烟赎走，既然是我们救命恩人，我这么忍心她再继续在此谋生。”宋杰知道含烟是揽月楼的行首，也是齐老板的摇钱树，齐老板当然舍不得。
但宋杰的要求也不过分，今日含烟救了她一命，这个恩他是要报的，而且齐老板要想了此事，还得宋杰不追究才行。
听到宋杰要给自己赎身，含烟露出感激的眼神，于是对宋杰说道：“奴家谢小员外垂怜，不过奴家不想让您如此破费，您也不要为难齐老板了。”
宋杰摆摆手，再次向齐老板问道：“齐老板，从下月起我宋家酒坊每月给你送一百斤上好的蒸酒，连着送你半年，另外我再给你五百贯现钱，赎了含烟的身子，此事我便不再追究，你看如此可好？”
六百斤上好的蒸酒价值将近两百贯，加上五百贯现钱，总共七百贯，都可以买两个年轻小娘了，这买卖当然划算。
齐老板略一犹豫便答应下来了，惹得含烟泪眼汪汪的看着宋杰，便要下跪道谢，宋杰忙扶起她，含烟顺势便倒在宋杰怀中，轻泣起来。
终于要脱离这个腌臜地方，想着自己凄惨的身世，含烟不由得悲上心头，哭得也更伤心了。
“小员外，那这个疯妇你看如何处置？”冯老板又问道。
宋杰看了一眼被摁在地上的孟三娘，心中不由叹息一声，这个孟三娘也是个可怜之人，即便此时自己也对她没有杀心。
“放了吧，别让她出现在淄川城就行了。”宋杰想了想说道。
“好勒，小员外仁义，这事我来给您安排好就是，决计不让她在淄州地界就是。”齐老板应了一声道。
“宋郎，我今日才发现你真是菩萨心肠，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人了，还望郎君垂怜。”哭了半天的含烟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连称呼都变了，眼中除了感激还有一丝喜意。
在含烟看来，宋杰给她了赎身，她就是宋杰的侍妾，叫声郎君天经地义。
不过宋杰却被叫得有些不知所措，赎了含烟，这怎么带得回去？这事得好好合计合计。
第三十三章 放你离开
含烟平日里都住在揽月楼，现在被宋杰赎了身也不可能再继续住下去，宋杰便只能给她在城中先租下一套小院，此事交给做过牙人的赵廉去办两三日就成了。
刘旺民去了安民寨两日还没返回淄川回话，宋杰便只有先搬进含烟那套小院中，不过宋杰没有去含烟的闺房，而是睡的客房，惹得含烟十分不满。
“小员外，你把奴家赎回来，又让奴家独守空房，是不是嫌弃奴家。”含烟委屈巴巴的大眼睛盯着宋杰道。
“含烟，不是的，你别多想……”宋杰吞了口唾沫，有些词穷的说道。
“小员外若是嫌弃奴家，为何要把奴家赎回来，你就让奴家服侍你行吗？”含烟泪眼婆娑的说道。
“含烟，我一直都不喜欢人伺候，真的，你不用伺候我，要不你去买两个使唤丫头来也行，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会嫌弃你，哪里忍心让你伺候我。”宋杰忙握着含烟的手安慰道。
“奴家可以的，奴家不要你的什么感谢，奴家只想小员外好好疼惜我。”含烟顺势扑进宋杰怀中，双手紧紧抱着宋杰的腰道。
“含烟……这事咱们再商量……”宋杰身子顿时僵住，双手不知如何是好。
“不要，奴家今日便要一个结果。”
……
山寨商人不是柳下惠，再说含烟的姿色颇为不错，不是绿蝶儿那种胭脂俗粉可比，在揽月楼做了数年的行首，琴棋书画，吹拉弹唱都是一把好手，并不是单纯的以色侍人之辈，对男人心思的把握方面更是老辣，宋杰稍作抵抗便缴械投降，什么晁溪儿的威胁，在荷尔蒙的刺激下，胆气便涨了起来。
年轻男人嘛，容易忘却烦恼，贪恋眼前的欢愉，宋杰无论前世今生都是个俗人，自然也喜欢做俗人喜欢做的事。
在含烟闺房中逗留了几日，赵廉终于派人来寻，说是刘旺民回了淄川城，宋杰忙穿戴整齐去了宋记布庄。
“见过刘官人，可把您给等来了。”宋杰见到刘旺民后便客气的躬身行礼道。
“呵呵……小员外客气了，我这次回来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刘旺民拱手笑笑道。
“啊？猛安大老爷没有同意学生的请求？”宋杰有些失望的问道。
刘旺民摇摇头道：“大老爷说了，七成已经是开恩，小员外就不要讨价还价了。”刘旺民板着脸，似乎忘了收过宋杰的银子的帮着去求情的事。
宋杰看了一眼刘旺民，心道，这老小子拿了自己恁多银子，现在一句轻飘飘的不要讨价还价就打发了自己，真特么不是个东西。
见宋杰没说话，刘旺民又道：“大老爷已经委托我接手生意，从明日起，宋记布庄出了多少货，还请小员外交代掌柜给我一个实数，我也好给大老爷汇报，大老爷不喜欢别人骗他，不然发生什么后果我可就不知道了，小员外可有意见？”
宋杰气得牙疼，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过了一刻才咬牙道：“好，既然大老爷委托了刘官人接手生意，宋某也无话可说，赵廉，你把账本交给他就是，刘官人放心，宋某惜命得很，不敢欺瞒大老爷！”说完宋杰便转身离开。
来不及给含烟打招呼，宋杰一个人骑上马，便往颜神城中赶，心中的郁闷只能通过不停的催马前行来排解，原来要三个时辰的路程，今日两个时辰便到了，待宋杰下马后，才发觉身下坐骑全身是汗。
李元等人见宋杰回来，忙迎了上去，宋杰把缰绳丢给一名李家后生，吩咐了一句，给马喂点好料，便进了宋家庄，找晁克己去了。
“怎么？事情不顺？”晁克己见宋杰一脸不爽的回来，便开口问道。
宋杰把这次去淄川见梁尚君和刘旺民转述的速也达要求之事说了一遍，情绪也有些低落。
晁克己听后反倒没什么意外，这几乎和他当初的设想差不多，便劝道：“小杰，我看此事还是听梁刺史的建议吧，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你之前不是说胰子也有七成的利润，最多就亏些麻布钱罢了，总比一无所有的好。”
“你不妨再找找那个刘旺民，就说颜神城之民给猛安大老爷做胰子总得花费不少时间，至少也请免了城中居民的抽调，不然要是被抽去其他地方修路建城，不然谁来帮猛安大老爷做胰子赚钱。”晁克己想了想又补充道。
宋杰听后点点头，刚才自己被气昏了头，什么都不想多说，还是晁克己更稳重，在这样的情况还能想到为城中居民免赋。
这几个月以来，除了宋家自己人以外，颜神城中已经有上百户开始依靠宋家的胰子生意赚钱，对宋杰也是感恩戴德，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宋杰带着大伙一起发财。
没过多久，颜神城与宋家一起做胰子生意之人都知道了情况，大部分人都十分的气愤。
帮着宋家织布的赵三娘找上宋杰，有些气愤的说道：“宋小官人，从今日起我便不再帮你家织布，我不想我织出来的布换了钱，成了金人的军饷。”
宋杰有些无语看着这个女愤青道：“你在宋家不用做事。”
“你就这样甘心被金人压榨？你就愿意整个颜神城里的百姓成为女真人的劳作工具？”赵三娘的语气露出恨铁不成钢的不快。
“没有谁想成为奴隶，也没有谁甘心被压榨，我知道你又要劝我投奔你们赵家军，三娘子，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现在宋家和颜神城的百姓还能有口饭吃，有安稳的日子过，大部分人已经很满足了，即便被拿走一些自己的东西，至少还能过得去。”
“即便是我愿意，也没多少人愿意跟我一起去的，你可明白。”宋杰苦笑道。
“北地的汉人都是如此，才会被女真人占了中原，人人都只顾自己的小日子，忘却了大义，真的是可悲可叹！”赵三娘摇头叹息着说道。
“其他地方的人我不知道，但颜神城中之人没有忘记自己的汉人身份，三娘子，宋某没有你兄长的才能，不敢做那惊天动地之事。”
“嗯……三娘子，若是我放了你，你可能保证往后赵家军绝不动我颜神城分毫？”宋杰想了想又问道。
赵三娘已经在宋家待了大半年，除了不能出颜神城的城门，做什么事，也没人拦着，她现在天天都帮着织布，简直就是一名纺织小能手，但宋杰觉得一直把人留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毕竟人家是赵开山的三妹，除了有些傲气外，到没发现人品有什么问题，就是偶尔会给宋杰灌输一些极端思想。
赵三娘也知道颜神城里的人都是善良的汉人，现在对抓住她的宋杰也没了当初的怨恨，反倒是有些欣赏这个年轻人，总能想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点子。
“你……你愿意放了我？”赵三娘有些意外，没想到宋杰会提出放了她。
宋杰点点头道：“是的，放了你，留你在也此也没啥用，再说你兄长现在被围困在莒州城中，我想他也没什么机会报复我们吧。”
赵三娘神情复杂的看了宋杰一眼又问道：“我能带走我的亲卫吗？”
“当然可以，谁愿意走都行。”宋杰又道。
“你要放了我，可有跟丁平和晁克己商量？”赵三娘又问道。
宋杰摇摇头道：“是我自己的意思，只要你能保证赵家军不动我颜神城，嗯……最好也别打淄川城，我立马就可放了你。”
“小员外，你放心，我不会让人动颜神城分毫。”赵三娘认真的说道。
“你那些亲卫你自己去说罢，愿意跟你走的，我一个都不会为难，武器盔甲都给你准备好，不过马匹只能送你几匹，你也知道，城里没什么良马，大部分还要运送货物。”宋杰说道。
“小女子感谢小员外的慷慨。”赵三娘说罢，对宋杰轻轻一福。
第三十四章 大胆计划
“什么？你要放了赵三娘！”丁平听到宋杰说要放了赵三娘，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兄长，你听我说。”宋杰见丁平如此激动忙拉住他的袖子道：“现在赵家军被困在莒州城中，短期也不可能威胁到我们，赵三娘在颜神城中已数月时间，我们又不忍杀她，留着的话若是被朝廷发现我们也麻烦。”
“速也达猛安已经盯上我宋家的生意，现在已经接手了我在淄川城的铺子，估计要不了多久便会派人来颜神城监督我们织布和造胰子，若是被他的人发现了赵三娘的身份，会连累整个颜神城的百姓，我便想着，不如放了赵三娘。”宋杰解释道。
“少威，放虎归山留后患，此事你真的想好了？”丁平又问道。
“兄长，我们不过是想保一方平安，朝廷和义军我们都得罪不起，赵家军不是打着保护汉民光复汉土的旗号吗，赵三娘来了这么久也知道我颜神城皆是汉民，她也向我保证过，今后绝不来骚扰颜神城，就是淄川城他们都尽量避过。”宋杰又道。
“哼！匪首的话你也信？”丁平有些不满的说道。
“呵呵……兄长，咱们私底下说，和女真人比起来，我宁愿相信赵家军，至少他们是汉人。”宋杰无奈的笑了笑说道。
其实无论是女真人还是赵家军，宋杰都没什么好感，一个抢了自己的生意，一个差点端了自己老巢。
丁平思虑再三，叹息一声道：“哎，少威，我也不知该如何说你，也罢，上次陪你胡闹了一番，这次也都随你吧，跟你一起总是不太平。”
“嘿嘿……多谢兄长。”宋杰拱手行礼道。
……
赵三娘联系了自己那些亲卫，其中有二十余人愿意和她一起离开，这些人多是最早和赵开山起事的老人，心早就野了，若不是赵三娘无法脱身，他们也不会甘心留在颜神城中。
晁克己对宋杰的决定无甚意见，本来就有些同情义军的他对此事也是乐见其成。
翌日一早，赵三娘带着亲卫前来辞行，宋杰已经让李元等人给他们准备了兵器，并送了三匹良马，两架马车，还有数石粮食，足够他们在路上食用。
“小员外，我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这时宋杰身边的朱来忽然说道。
“朱大哥有话但说无妨。”宋杰道。
“小员外，听闻路府各路大军都在莒州和密州一带围困赵家军，淄川城只有数千都军司人马，乡村中的屯田军寨大多是农人组成，战力还不如都军司。”
“现在安民寨的猛安想吞了我们宋家产业，不如……”
朱来提出一个让宋杰目瞪口呆的想法，就是让颜神城乡兵伪装成义军，夜袭安民寨，杀掉猛安速也达，这样就没人再来觊觎宋家财产了，等围困赵家军的完颜昂大军收到消息，即便派出一支部队赶到，颜神城的乡兵早就退回颜神城。
朱来的意思是，只要此事做得干净，怎么都怀疑不到颜神城的宋杰身上来，他说出此计时只有宋杰、晁克己、李元和前来辞行的赵三娘四人在场，而且朱来在说的时候还有意无意的看着赵三娘，似乎专门说给她听的一般。
“小员外，安民寨屯田军是我手下败将，上次围困淄川城时，他们也曾派军来救，三千人的队伍被我们几个冲锋便打垮了，留下数百尸首逃了回去，若不是为了引诱耶侓翰的大军，我们早就去灭了安民寨。”
“那次战后他们估计就剩下不到两千残兵吧，都是些农人，没什么战斗力，朱大哥的计划真的可以一试。”赵三娘听完朱来的计策后，连忙补充道。
宋杰和晁克己都不是傻子，听朱来和赵三娘一唱一和的对话，便知道两人似乎早有交流，不过宋杰有些奇怪的是，当初智擒赵三娘也是朱来的计策，按说两人应该不对付才是，这下怎么眉来眼去了？
朱来似乎看出宋杰的疑惑，便笑呵呵的说道：“小员外莫要误会，此事我可没有事先和三娘子商量过，只是昨日给他们送武器时顺便问了问他们上次击溃那只屯田军的情况，离颜神城和淄川最近的应该就是这支安民寨的屯田军了。”
“现在听闻他们要占了我们产业，我也想了解一下他们的斤两，没想到不过是假把式，昨夜我思忖一晚，觉得此事大有机会，便提出此计，小员外莫要介意。”
“朱来，我们颜神城中乡兵只有五百余，对方怎么说也有两千余人，这五百对两千即便是偷袭也无法全歼吧，如此做风险是否太大了些，若了连累到城中百姓，那可是万劫不复的后果呀。”晁克己说道。
“晁师父，你忘了赵家军中投奔过来的那几百人吗？还有，我们并不是要全歼安民寨中所有军队，只是去杀速也达，若是我们倾巢出动，加上我们装备精良，配合夜袭，即便对方比我们人多，成功的几率还是很大的。”朱来解释道。
“小员外，杀速也达之事交给我便可，只要冲散他们，我带十来人便可杀进去。”李元对宋杰拱手，主动请缨道。
“可是我们之中没有人熟悉安民寨的地形，这样冒失前去，哪有什么胜算。”宋杰想了想又问道。
宋杰问的比较靠谱，即便他不懂打仗，也知道知己知彼的道理。
“小员外，我愿带人去一趟安民寨，摸清其中地形。”李元又道。
“你们不了解女真人的军寨，即便是屯田军的战斗力不如从前，但他们军寨的防御还是极强的，军寨中全部是军士，速也达也会居住其中，寨中四周都设有望楼，高四五丈，你们根本没办法靠近。”
“进入中原后，他们也学会了筑城，安民寨的防御不会比我们颜神城差，我担心的是，我们还没拿下安民寨，淄川城中的援军便已赶到。”晁克己分析道。
“要不我去一趟安民寨，以求速也达为颜神城减赋的名义去探一下虚实。”这时宋杰说道。
其实现在宋杰心中有了些谱，朱来的建议固然好，但在不了解安民寨的情况下，贸然偷袭若是成功了还好，若是失败，完全不用赵三娘劝说，宋杰自己便会投奔义军，但是会连累颜神城里的百姓，牵连梁尚君和丁平。
现在唯一能名正言顺的去安民寨的办法就只能是自己亲自出马去一趟，理由也充分，求速也达减免颜神城的赋税，即便是速也达不同意，总不至于杀了自己。
“小杰，你前去会不会太危险了？”晁克己皱了下眉头问道。
“我去送礼，有什么危险，我们的计划速也达也不知道，有什么危险的，他不是还指望着我们给他挣钱嘛，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宋杰笑了笑说道。
“小员外，我们陪你一起去吧，若有不测，我们拼死也要护着你先离开。”李元说道。
这里武艺最高的应该就是李元了，虽然宋杰没看到他和晁克己比过武，不过从晁克己对李元的夸赞来看，李元甚至比年轻时的他还要猛上三分。
朱来的武艺比不上李元，但脑子灵活，这两人算得上宋杰现在的左膀右臂，特别是李元，宋杰走到哪里李元都会跟着保护。
“小员外，我亲卫中有几人武艺过人，可以陪你走一趟。”赵三娘说道。
宋杰想了想便又道：“嗯……不用去太多人，我带两三人去便可，又不是去夺寨，人去多了反而遭致怀疑。”
“事不宜迟，明日我们就出发，晁叔，你看如此可好。”宋杰向晁克己问道。
第三十五章 见速也达
安民寨在金岭镇以南四十里处，左临黉山，右出三十里便到益都府地界，淄水穿过一片平原，土地肥沃，这片土地是伪齐时刘家的田地，伪齐被灭掉后，就被女真人圈去。
速也达年近五十，祖上是生女真蒲卢毛朵部，在乌古乃时期就是侍从，后来又跟了盈哥和阿骨打，被授予千户猛安，灭宋之后，便得到这沃野百里之地作为赏赐，速也达是在齐地长大，早就没有了祖辈的勇猛，现在他最大的乐趣是赚钱，然后把自己的安民寨打造成一座固若金汤的城池，自己便在其中酒池肉林，好不快活。
他最大的遗憾是没能参加父辈的灭宋之战，那可是带走了宋廷所有宫中和官宦家中女子，更别说是民间被抢走的上万民女，速也达很早就听过父辈吹嘘，连皇帝的妃子都睡过，对汉人女子有着近乎疯狂的迷恋，方圆几百里的良家女子能祸害的，几乎都被他给祸害了。
而且这人还不怎么挑食，就是有夫之妇也抢，前些年若不是徒单贞弹压训斥，只怕早就激起民变。
宋杰在被觊觎产业时，便开始四面收集速也达的所有信息，得知速也达的这一爱好时，宋杰有些头疼，此次送礼总不能送美女吧，这可与后世的那种贿赂不一样，这可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事，别说送人，自己都没有。
想了许久，还是做了一套美人形体造型的玻璃花瓶，又用玻璃做了一个圆形镜面，里面放上一张仕女图，本来宋杰还打算做一面镜子的，但想想还是算了，怕又速也达觊觎这种技术。
礼物准备妥当后，宋杰便带着李元和赵三娘的两名亲卫出发了。
这两名亲卫一名叫何刚，一名叫何强，是两兄弟，山东宁海人，从小跟一道人习武，后因家中变故落草为寇，眼看就要被官府绞杀，被赵开山带人救下，从此便成了赵三娘的亲卫队长。
从颜神城到安民寨有两百余里，赶着马车要行将近两日，于是四人便在淄川住上一晚才后，第二天才继续赶路。
宋杰当然是住在含烟那里，李元和何家两兄弟住在赵廉处。
含烟几日不见宋杰先是埋怨一番，后宋杰说了两句好话后，又变得无比粘人，一夜都是缠绵不已。
翌日一早，四人便从淄川城出发，也未通知那个刘旺民，便直接赶往安民寨。
行至未时才粗粗看到远处安民寨的轮廓，离着寨门有两三百米时，便有人大喊道：“来人止步！”
李元忙大声回道：“颜神城司吏略备薄礼求见猛安大老爷。”
宋杰便看似仔细打量着这座城寨，发现此城寨规模不大，城墙长约里许，高约八米，望楼布满城寨四周，城墙上女墙，箭楼一应俱全，寨门也是用厚厚的木料制成。
望楼上的军士看宋杰等只有四人，便给寨中人打招呼，开了寨门，一骑冲出，不多时便停在几人面前，此人一身女真武士的装扮，用略带高傲的口气问道：“谁是宋杰？”
“这位将军，下官便是宋杰。”宋杰向前轻迈一步，拱手行礼道。
“猛安大老爷让你进去，他们就在外面等着。”那名军士声音冷漠的说道。
“将军，下官这次前来，特意为大老爷备了些礼物，下官一人可抬不动啊，而且这礼物精贵得很，不能抬来抬去的。”宋杰拱手道。
“怎么，你还带了金子来不成，能有多精贵！”军事冷哼一声。
“将军，下官的礼物应该比金子贵重。”宋杰微微笑道。
军士微微楞了下，便又说道：“留一人和你一起进去便可，其余两人在外等候。”
宋杰对李元示意，对何家兄弟吩咐道：“你们二人在城外等我，莫要随意乱走。”
二人拱手应是。
宋杰和李元赶着马车便随那名军士进了安民寨中。
进入其中后，宋杰仔细打量起城内，发觉城寨整体呈回字形，中间应该就是速也达的住处，周围建有一圈房屋，宋杰猜测应该是兵营、粮仓和马厩等。
那名兵士进入城中便下了马，把缰绳交给另一名兵士，然后又带着宋杰等人往城中间走去，没多远，便看到一片围墙，隐约能看到里面的琉璃瓦的建筑，一扇乌头大门已经打开，露出里面八架椽屋乳栿四柱大厅，是九架梁前后双步插金做法，进深五架梁下两步，又称之为跨空房。
按规矩只有三品以上官员有权利在家中修建，速也达是从四品，如此建造算是违制，完颜亮登基以来对女真贵族的奢侈之风打压得比较严厉。
“你们在外候着，我进去通报。”那名军士对宋杰二人说道。
宋杰拱了拱手哑揖。
少顷，军士便出走出来，对宋杰道：“大老爷此刻在午睡，你等在此候着。”说完便又走进跨空房中，留下宋杰和李元楞在原地。
“小员外，这位大老爷谱不小啊。”李元在一旁咕哝一声。
“说不定此时他正派人暗中观察我们呢。”宋杰不动声色的说了一句，便不再言语，眼睛却不时向四周打量起来。
此处说是城寨，更像是私宅，周围的建筑多是靠着城墙建起的平房，除了跨空房和背后的建筑，城中便没有什么醒目的地方，所有的建筑包括城墙都像是为了保护这座院落而建一样。
二人在乌头门外的空地上站了一个多时辰后，那名军士又才慢悠悠的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另外两名军士。
“大老爷醒了，让你进去，跟我走吧，你们两个去把礼物取出来。”那名军士说道。
宋杰看了一眼李元，微微示意他等候，便跟着走了进去，穿过跨空房的大厅后，后面豁然开朗，居然有一个小湖，里面有假山凉亭，围着小湖建有数处房屋。
军士领着宋杰前往一处略高大的房中，正堂里面摆有一个软塌，塌上，一中年男子微闭着眼睛，身着宽大浅色长袍，枕在一名清秀女子的大腿上，塌前一名女子半跪着正在给他喂食水果，软塌另一侧，一名女子也半跪着正在给他捏腿。
被枕着大腿的那名女子给他捏着太阳穴。
“下官宋杰，拜见猛安大老爷。”宋杰进去后忙跪下道。
听到宋杰的声音后，速也达微微睁开眼睛看着宋杰，瞧了半晌，才轻哼一声，“听说你带了礼物来？”
“是的，下官特意来拜见大老爷，略备了些薄利。”速也达没让他起来，宋杰只能跪着道。
“嗯，起来吧，是什么东西，拿过来瞧瞧。”速也达淡淡的说道。
领着宋杰进来那名军士，连忙吩咐刚才去取礼物的两人把宋杰带来的礼物抬了进来。
速也达看了礼物后眼前一亮，做了起来，然后对两人说道：“来，拿过来，放在塌上我仔细瞧瞧。”
两人依言把两件玻璃器物放下，速也达对身边几名女子道：“下去，下去。”
打量了好一会儿，速也达才收回目光，对宋杰说道：“这就是你颜神城出产的水晶琉璃吧？”
“回大老爷，正是，这两件是学生花了数月时间才完成的精品，想着要来见大老爷便带来了。”宋杰拱手躬身说道。
“嘿嘿……说罢，你来找我有何事？”速也达淡淡问道。
“学生主要是来拜见大老爷，既然投了大老爷门下，理当前来拜见。”宋杰十分恭敬的说道。
“你不是梁尚君的门生吗？怎么又成了我的走狗。”速也达似笑非笑的看着宋杰道。
“宋家既然给大老爷织布做胰子，当然是大老爷的门下，哦，是走狗，来拜见主子也是应该的。”宋杰的声音中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回答道，好像这走狗做的心甘情愿。
“哈哈哈……好，你们汉人有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能认清形势也算你聪明。”速也达哈哈笑道，对宋杰的表现出来的谦卑十分满意。
“小的当然看得清形势，这片土地上，当然是大老爷最大。”宋杰赔笑道。
“嗯，礼物我收下了，过几日我会派人去你们颜神城中督造，你可不要偷懒，你今日前来可还有事？”速也达又问道。
“还请大老爷能免了城中之人的徭役，以便能安心织布和造胰子，若是被抽丁服役，小的担心影响产量。”宋杰忙说道。
“哦？我还以为你今日前来，是来求我少收些钱的，没想到为这事，那行，我便手书一份函令给淄州衙门，把你们颜神城划给我安民寨管辖，往后便不用给州府缴纳租子和抽庸了，以后租子就交到安民寨来。”速也达想了想后便说道。
“敢问大老爷，往后我们颜神城要交多少租子，多少税赋？”宋杰躬身问道。
“嗯，徭役不用了，租子涨一成吧。”速也达随口说道。
宋杰心中陡然一凉，不由得暗骂道，妈的，今日来不光送玻璃，还特么多送了一成租子，这都是什么事呀！但却不敢表现在脸上，只能再次施礼道：“大老爷，还请开恩啊，涨了租子，小的回去如何交代呀。”
“哼！别跟我讨价还价，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速也达冷哼一声道。
宋杰只得苦着脸躬身不语。
第三十六章 赵三娘之举
离开安民寨的宋杰，心中的草泥马已经高速繁殖起来，这种气他还真没受过，就像别人打了你的脸，你还得高高兴兴的给他鼓掌叫好一般。
看着宋杰脸沉如水，李元劝道：“小员外，咱们这次来不就是打探安民寨中情况的嘛，其他之事管他作甚。”
“李大哥，你难道没发现，城中兵士皆着甲，武器也十分精良，不像之前赵三娘说的都是些农夫，若是不能破城，我们颜神城就麻烦了，我担心会害了城中百姓啊。”宋杰本来这次来还抱有一丝丝侥幸，万一速也达收了礼物免了城中徭役，他还可以再想想。
谁知速也达这家伙不光不拿汉民当人，还贪得无厌，宋杰自己都找不到理由不反抗。
“我刚才看了，城中防御是很严密，兵士装备也十分好，但人数似乎并不多。”李元想了想道。
“小员外，我家三将军没有欺骗你，当日之战我们兄弟有参与，这支屯田军大部分没有战力，只有少量兵士武器精良，战力尚可，那日若不是这些兵士，我们早就抓住这个速也达了。”一旁的何刚解释道。
“何刚兄弟说的也有道理，城中这些兵士应该是属于速也达的亲兵，其他的都是农夫拉来凑数的。”李元听后赞同道。
宋杰只得叹息一声道：“如果安民寨中有数百今日所见那种兵士，我们想要夜袭攻城，便十分不易，罢了，先回去吧，到时候大家商量看如何办。”
……
几人未在淄川城中停留，连夜回了颜神城中，晁克己等人正焦急的等着宋杰的消息，见宋杰平安回来，晁克己不由得松了口气。
“小杰，此行可有收获？”晁克己见到宋杰后便问道，其余诸人皆一脸期待的看着宋杰。
宋杰苦笑一声，便把这次所见所闻告诉众人，当然，没得他说完，便是骂声一片，妥妥的拉大了众人与女真人的仇恨。
“按小员外所言，这安民寨可以说是固若金汤，想要夜袭确实不易，那就只能硬攻了。”朱来听后邹起眉头道。
“若是硬攻，造成乡兵死伤过重不说，往后我们可就再也回不了头了啊。”宋杰听朱来如此说后，便对其余人等说道。
“若是不硬攻，却也没有好的办法呀。”朱来叹了口气说道。
“此事不能急，还要从长计议，按小杰他们所见城中情形，安民寨中应该是速也达的精兵守城，加上有望楼，若是遇到来犯之敌，城中之人不光不可提前应对，应该还有通知城外散居的屯田军的办法，如此就成了攻城不下，又有外部袭扰，破城的可能性就更小了。”晁克己听完众人的分析后说道。
晁克己的分析更具全局性，众人听后点头赞同。
“小员外，可否用火药炸开城门？”朱来想了想后又说道。
“望楼的视野极好，城内弓箭手应该不少，要接近城门十分困难，恐非易事。”宋杰道，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办法，但要炸开那扇厚厚的城门，不知道要多少量的火药，接近也十分困难，操作起来有难度，若是炸不开，便只能撤退，这无疑就暴露了。
“小员外，听说那个速也达十分好色是吧？”一直没开口的赵三娘突然开口说道。
宋杰点点头，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赵三娘如此问是什么意思。
“我们的目的不就是杀了速也达嘛，此事我一人去就可以了，若是速也达被杀，安民寨便可能出现混乱，如此攻入城中的机会便会大上许多。”赵三娘微微一笑道。
“三娘子，怎么能让你孤身犯险，不行，此计不行。”宋杰忙反对道。
“小员外，小女子从小立志将女真赶出中原，不为别的，就为靖康之耻中那些无辜的女子，而今有机会杀一个猛安，即便是身死，也是值得。”赵三娘镇静的说道。
“三将军，不可啊，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如何向大将军交代！”何刚对着赵三娘抱拳道。
“我若不能回来，是死得其所，何须交代什么，你们放心兄长会理解的。”赵三娘淡然道。
“不行，三娘子，我颜神城中没有那种需要女子赴死的男人，此事休要再提，你还是早些南下与你兄长汇合吧，安民寨之事，我们自会处理。”宋杰摆摆手道。
赵三娘的态度让他有些感动，但是，就像宋杰所说那样，让一名女子冒着失掉清白甚至被杀的风险去刺杀速也达，这种事颜神城中的男儿没人愿意，他宋杰更不可能同意。
赵三娘这个做法几乎十死无生。
听了宋杰拒绝后，赵三娘盯着他看了几眼，然后默默低下头不在说话。
宋杰又道：“三娘子，我们算是不打不相识，但此事真不需要你去牺牲，我们还有其他办法，就像刚才朱大哥说的，用火药炸开城门也未尝不可，只是需要仔细谋划，犯不着你去冒险。”
“把火药放在城门处，不知道会伤亡多杀弟兄。”赵三娘有些倔强的说道。
“好了，你们不用争论了，三娘子，你去冒险确实不妥，若你有个好歹，我们也无法对赵将军交代，不必再提此事。”晁克己见二人还在争论这个话题，便出言阻止道。
二人互看一眼，便不再言语。
众人商量了大半夜，也没有找到更好的破城之法，于是晁克己提议让众人先休息，如何破城明日再议。
回到房中，宋杰辗转难眠，速也达的威胁就像一把利剑悬在头上，不反抗，对方会得寸进尺，到时候连颜神城中的其他产业都可能不保，若是反抗，风险更大，收益不好说，失败还会挂掉，甚至连累许多人身死。
宋杰内心纠结不已，他本来只想好好做个山寨商人，等过段时间和晁溪儿成了亲，外面再养着个含烟，上面有梁刺史做靠山，本来是极好的事情，自己又能回到前世那个状态，但这贼老天偏偏给自己一个难度更高的剧本，非要让自己现实中攻一回沙巴克，还不附带任何技能，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想着想着不知过了多久，便沉沉睡去。
……
“小员外，不好了，我家三将军不见了。”
宋杰被一阵轻呼声吵醒，听声音是何刚在门外，宋杰艰难的睁开眼睛，说了句“进来吧。”
“你说什么？”待何刚推门进来后，宋杰有些迷糊的问道。
“我家三将军不见了。”何刚又急切的说道。
“何时发现的？”宋杰听后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问道。
“刚才晁小娘子来跟我们说的。”何刚接着解释道。
宋杰来不及再问，抓起一件衣服披上，然后穿上鞋，便出了房门，刚好撞见晁溪儿，宋杰遂又问道：“她何时不见的？”
“不知道，晚上我有些口渴，起来喝水，见她床上没人，摸了摸床都是凉的，她根本就没睡下。”晁溪儿解释道。
赵三娘一直住在晁溪儿房中，一开始是为了方便监视，后来二人关系越来越好，即便是宋杰答应放她回去，赵三娘也没有搬出晁溪儿的房间。
“她不会真的去了安民寨吧？”晁溪儿有些担心的问道。
“我怎么知道，这个赵三娘真会找事儿！”宋杰摇摇头皱起眉头说道。
“还愣着干嘛，快去通知大家来我书房呀。”宋杰又对何家兄弟道。
不多时，众人又聚在宋杰书房中。
“晁叔，三娘子此去凶多吉少，我们应该去救她。”宋杰见众人都到齐后便直接说道。
“我们只有五百乡兵，其他青壮根本没时间训练，现在贸然前去也不是好办法啊。”晁克己深深叹了口气道。
本来晁克己计划，就算是要强攻安民寨，也要抽时间训练一下赵家军投奔过来的人，即便这些人都打过不少仗，但不熟悉火器，也不懂颜神城乡兵的号令，仓促拉出去只会加大伤亡，甚至一击便溃。
“来不及了，现在只能依靠乡兵，让原来赵家军中之人守城，如果我们进攻不顺，还能退回颜神城中，即便朝廷派兵来袭，也能坚守一阵子。”
“颜神城，不能让一名女子为我们换取苟延残喘的机会，这和软蛋无异，这样活着太憋屈了，晁叔，我们尽快就出兵去救三娘子。”宋杰神情严肃的说道，脑中浮现三娘子那张倔强的脸。
“好，好，小杰，你若是决定了，晁叔便陪着你，汉家儿郎不是没卵子的怂货，宋家人更不是。”
“李元、朱来，立刻点兵。”
“何刚、何强，你们通知赵家军旧部留守。”
“宋荆、宋楚，你们传令下去，准备好兵器火药。”
“通知李康等人，守住丁平的衙门，在我们回来之前，不能让他出城。”
“我们离开后，关闭城门，没有晁溪儿之命任何人不得开城门。”
晁克己下达了一些列的命令，众人听后大声应是，接着便转身出去安排。
“爹，我也要和你们一起去。”晁溪儿听见晁克己只安排他守城门，心中不愿，向晁克己抗议道。
“溪儿，你的任务是守住城门，若是我和小杰此行不顺，便退回来，但颜神城并不是我宋家的，城中人难免有不同声音，你这是守住我们的退路，你可明白此事的重要性。”晁克己道。
“杰哥哥，我……”晁溪儿可怜兮兮的看着宋杰道。
“溪儿乖，晁叔说的对，你的担子一点也不轻，好好守住我们的退路。”宋杰握着晁溪儿的手道。
第三十七章 夜袭安民寨
颜神城乡兵半夜的举动还是惊动了城中居民，连带着丁平也被惊动，不过当他披上衣服准备出衙门看看究竟时，却发现门口已经被人堵住，是那个叫李石头的后生带人把他拦下，并请他回衙门中，却什么话都没解释。
“宋少威这是要造反吗？”丁平不满的喝问道。
“请丁官人恕罪，小的也是听命行事。”李石头对丁平抱拳躬身道。
“哼哼……好他个宋杰宋少威，真是胆大包天，丁某真是瞎了眼，居然跟一个反贼称兄道弟，推心置腹相交，你们若是有胆就杀了本官，不然就让本官离开颜神城！”丁平怒声道，说罢便要冲出衙门，但李石头哪里会让他如愿，三两下便拿下了他。
……
颜神城五百乡兵，有三百多火枪手，一百多刀盾兵，基本淘汰了弓箭手和长枪兵，五百人都练习过火枪射击，都会使用火枪。
火枪兵还配备了一把可以插入枪管的刺刀，刀刃长一尺，接锥形木柄，将木柄插入枪管，火枪就成了一柄两米多的长枪，如此火枪手便成为长枪兵。
这种木柄刺刀制作简易，造价低廉，平时火枪兵还可以当匕首使用，也不占地方。
宋杰一直都没有放松过武器的制造，枪杆子里出政权的道理他比谁都清楚，只不过宋杰不喜欢打打杀杀而已。
晁克己更明白武器的重要性，即便是宋杰放松，他也不会放松。
在没有想到更好的攻城办法时，宋杰还是决定使用火药炸开城门。
所有的刀盾兵手里的盾牌全部是木制外蒙牛皮，长五尺，宽二尺五寸，宋杰想用这种高大的盾牌组成盾阵，抵挡住弓箭的攻击，但晁克己说，守城的军士都会备有滚木礌石，这种木制盾牌根本防不住。
晁克己在训练中是以一比三来配比，即一个刀盾兵配上三个火枪手，刀盾兵的主要任务是保护火枪手，火力输出主要靠火枪手，这种战法在野战中对阵步兵有一定优势，遇到骑兵也可以一战。
但晁克己几乎没有训练过他们攻城，颜神城的乡兵也没什么像样的攻城器具，有几副云梯还是上次从赵开河的败军中得到的。
没有大型攻城器具也有个好处，就是行军较快，此去安民寨有两百里的路程，需要一天一夜才能赶到，等所有事情准备就绪已经天亮，乡兵开拔之时已是辰时。
这支乡兵宋家人只有不到两百人，其余都是颜神镇招募的青壮，当初参加乡兵大部分人是为了吃顿饱饭，还能给家中挣些钱，没有给宋杰拼命的觉悟，这次突然开拔行军，大部分人都有些不解，但宋杰开出了重赏，每人三十贯钱，杀敌一人再赏五贯，若是身死，给每人家中五百贯钱安家费，让原来有些犹豫的人顿时来了精神。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忠诚的前提必须是利息攸关，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不少人也猜出这次要对付的应该不是乱军，恐怕这位小员外是要造反了，但现在都已经身不由己，若是有人提出不干，估计立马有人一刀劈了他。
晁克己在编排之时也是做过精心安排，每五人中就有两名宋家人，一人为伍长，一人协助，火长、队长也大部分由宋家人担任，因此在训练中，这支军队已经形成以宋家人为核心，绝大部分人也习惯听从宋家人的命令。
亏得有晁克己会带兵，要让宋杰自己来，估计他也没有勇气独自带兵去救人。
……
乡兵一路行军，终于在十个时辰后赶到安民寨附近，刚过寅时不久，天还未亮。
为了防止乡兵中有人患上夜盲症，宋杰每月都会杀猪犒劳他们，煮猪肝汤给众人喝，因此乡兵中几乎没人患上夜盲。
离安民寨还有三四里路时，晁克己吩咐众人休息，把宋杰、李元和朱来找到，商量如何攻城之事。
“晁叔，我建议现在派出数队人，带着火药包直接往城门赶去，趁他们没反应过来之时点火炸门，即便是被他们发现，应该也不会想到我们会用火药炸门之法。”宋杰想了想便道。
“那需要多少个火药包才行？”朱来问道。
“这个我也不知，现在只能是越多越好，反正咱们这次把所有火药都带出来了用上一半的量应该能炸开城门吧。”宋杰沉吟一声道。
“小员外，你看如此可好，我带五十刀盾兵负责放火药包，其余人分成数队扰乱他们的视线，如此对方的攻击便会分散开，等我们放置好火药包后，大家便同时撤退。”李元请缨道。
“我觉得此计可行，这里城墙并不宽，我们可以五十人为一队分头进攻，除了李元师弟那队外，其余都配上攻城云梯，让守城之人把攻击视线转移开。”朱来说道。
“让大家注意隐藏，尽量躲在盾牌后，火枪手可以正常攻击，打得他们不敢冒头，李元那边也安全一些。”
“事不宜迟，李元你去挑人，朱来你去分组，一个时辰内动手，若拖到天亮，会更麻烦。”晁克己眯着眼想了想便吩咐道。
“是！”
李元和朱来二人拱手领命，便去准备。
“晁叔，我想带一队掩护他们。”宋杰想了想道。
“不行，你不能去，你就留在后面看着就行，战场上之事，听我的。”晁克己摆摆手，没有同意宋杰的要求。
宋杰无奈只得苦笑点头。
半个时辰后，李元和朱来便会来复命，他们已经准备就绪，就等晁克己一声令下。
晁克己没有犹豫，立马下令进攻，接着晁克己本人也带着一队人紧随其后，留下二十余人保护宋杰。
宋杰紧张的盯着众人消失的方向，隐约能看到众人进攻的路线和前方安民寨的轮廓。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安民寨便传来一阵锣声，在寂静的凌晨显得十分刺耳，过了一下会儿，安民寨上便有人打起火把，响起阵阵呼喊声。
接着安民寨中的锣声更盛，伴随着号角声响起，宁静的夜晚被这些声音弄得乱七八糟，宋杰心也跟着这些声音乱起来，他不由得伸长了脖子盯着城门处李元那队刀盾兵。
在城墙上火把的照映下，宋杰看到那队刀盾兵越来越靠近城门，此时凌乱的火枪声响起，伴随着锣声，号角声和人的呼喊声，宋杰的双手捏成拳头，身体也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火枪的声音越来越密集，宋杰看到掩护的队伍离城墙已经很近，他看到城墙上有人坠落下来。
三段击的攻击方式，让火枪的射击几乎没有停止过，宋杰看到不断有人从城墙上落下，却看不到自己这边人员的伤亡情况，他只能紧紧的要紧牙，等待着。
终于，宋杰看到那队刀盾兵已经完全靠近了城门，而且有滚木礌石落下砸中了下面的盾牌，宋杰的心都抽紧了一下，不忍的闭上眼。
等他再次睁开眼时，那队盾牌手已经离开城门处，然后宋杰看到大部队开始后退。
突然，宋杰的眼中映出一片火光，几乎同时，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传来，大地都晃动了一下，宋杰看到安民寨的城门处在火光后，涌起浑浊的尘土，城墙上的火把三三两两的熄灭，只有远离城门处还有几处火把还亮着。
安民寨中那些锣声和号角声也突然停下，就像爆炸后突然出现的真空一般，此时天边有了一摸光亮。
数息后，一阵冲杀声打破了短暂的寂静，很快，宋杰就看到有人影冲进灰尘未散尽的城门中。
“走，我们也去。”宋杰用有些颤抖的声音对身边人说道。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宋杰提着火枪就往安民寨城门处冲去。
“小员外，你不能去！”后面有人大呼道。
第三十八章 催吐和收获
城门处的爆炸似乎让安民寨中的人都吓得丢了魂似的，晁克己和李元带领的人杀进去时几乎没有受到像样的抵抗。
这年代不是没人玩炮仗，只不过没人玩过如此大的炮仗而已，听到锣声和号角的屯田军本来要赶来，结果如此大的爆炸和震动，让居住在安民寨附近的那些农人以为是地龙翻身，开始观望起来，并没有被及时组织起来。
这给了宋杰的乡兵一个时间差，得以顺利进入城中。
城中确有八百精兵，刚才第一波攻城火枪手干掉数十人，那些打着火把在城墙上的守军，成了乡兵练习枪法的绝佳对象。
宋杰被护卫拦了下来，他只远远听到城里的火枪声一开始还很密集，半晌后，才变得零星，喊杀声也逐渐小了，天光慢慢放亮，视线也越来越清晰。
直到宋杰有些发火，护卫才不情不愿的护着他往安城镇冲过去，等他到了城门处，发现整个城门塌了一半，箭楼上的人不知道被炸到哪里去了，城墙上也没见有半个人影。
刚进城便看到到处都是尸体，乡兵正在给没死的人补刀。
宋杰发现自己真不该进来，李元本来带着一队人准备杀进速也达的府中，见宋杰过来，他反而转身带人来保护。
“小员外，你进来干嘛，这里太危险，你快出去。”李元急道。
“走，我们直接杀进去。”宋杰指了指速也达的豪宅道。
“刚才我见许多兵士已经退进去了，里面应该还有不少人。”李元说道。
晁克己见宋杰进了城，便打出旗号，吹响号角，所有人向城中宋杰处聚集过来。
“小杰，不是让你不要进来吗。”晁克己不满的说道。
“晁叔，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宋杰也不接话，反而问道。
“基本都退到中间府中去了，城墙和外围没什么人了，事不宜迟，现在朱来领一队人清理外城，我带一队人冲进去，李元带一队人包抄背后堵住后门，防止他们逃了。”
“你们继续保护小员外。”晁克己也不和宋杰理论，立刻下令道，最后又指了指保护宋杰那个李家村的两个后生，两人皆是李元的堂弟，一个叫李铁蛋，一个叫李强，武艺都不错。
不等宋杰反应过来，李元，朱来和晁克己分兵带人动了起来，李铁蛋等二十多人，又把宋杰围在中间，大盾和火枪戒备着。
“走，我们跟着晁叔。”宋杰只得撇撇嘴，对李铁蛋说道。
李铁蛋立刻打出手势，这二十几人便跟着前面的人慢慢往速也达府中靠近。
速也达府中的乌头门抵不住如狼似虎的乡兵，几个火药包就荡然无存。
几声枪响后，便只剩下一阵阵“投降不杀！”的喝声。
……
“小员外，发现赵三娘子了，人已经晕了过去，不过没有发现速也达。”李元跑过来说道。
“你不是堵住了后门吗，怎么会让他跑了？”宋杰一听不由得一惊。
要是让速也达逃了，后患无穷啊。
“安民寨和我们颜神城一样，只有一个城门，他逃不掉的，刚才我带人堵住了后门，没人从后门逃出去，现在正派人逐个房间搜寻。”李元又道。
“朱大哥在外面有没有发现？”宋杰又问道。
“没有，外面的兵营都搜过了。”李元回道。
这就奇了，难道速也达还能飞出去不成？宋杰皱眉想道。
“走，先去看看赵三娘子。”宋杰想了想便对李元说道。
“跟我来。”李元说着便转身带路。
赵三娘躺在宋杰上次见到速也达那个大房子的床上，满脸通红，眉头紧皱，看起来似乎不妙，晁克己正在给她把脉。
宋杰忙上前问道：“晁叔，她这事怎么了？”
“她脉大而有力，如波涛汹涌，来盛去衰，为洪脉，应该是服用了虎狼之药所致。”晁克己脸色不善的说道。
“啊？虎狼之药？啥意思？”宋杰不解道。
“应该是服用大量淫羊藿、肉豆蔻果仁、倒仙果，配上押不芦，能让人致幻思淫。”晁克己轻轻叹了口气道。
“那就是……春药？”宋杰终于明白了，原来是速也达给赵三娘服用了过量的春药，才让她这样。
对于药理宋杰不清楚，不过他知道如果用肥皂水洗胃，有一定的解毒效果，于是宋杰问道：“谁身上有胰子？”
晁克己和李元，包括房中的几个乡兵队长都是一脸懵逼的模样，宋杰又急道：“快派人去找胰子来，速也达家浣衣房中应该有，再去找个碗，拿盆水来！”
几个乡兵队长听后忙跑了出去。
“小杰，难道胰子能解毒？”晁克己好奇的问道。
“解毒应该不行，不过能让她把吃进肚子的东西大部分吐出来，这样留在她体内的药应该就少些吧。”宋杰摇摇头解释道。
“这胰子还能催吐？你是如何发现的？”晁克己这下更加好奇。
“呃……我试过。”宋杰苦笑道。
他还真的试过，不过是上辈子的事，小时候误喝了家中的农药，被外公灌了不少肥皂水才捡回一条命来，这事让宋杰记忆深刻，所以他长大后都不喜欢喝带颜色的饮料，啤酒除外。
少顷，便有乡兵端着一个铜盆，里面装满了清水，另一人拿着两块宋家产的肥皂进来，果然如宋杰所料，是在浣衣房中找到的。
宋杰忙把肥皂放进盆中搓揉，不一会儿，盆中的水就变成了乳白色，“胰子不够，再去弄点。”宋杰看颜色还有些浅又吩咐道。
先用碗舀一瓢肥皂水，扶起赵三娘，敲开她的嘴，然后灌了一碗下去，但赵三娘咽部紧锁，没多久又吐了出来。
少顷，又有人拿了好几块肥皂进来，宋杰又丢了两块进去，弄化，不过看赵三娘现在这个样子，似乎灌不进去。
宋杰挠挠头又吩咐道道：“去找一根拇指粗的管子来，竹管也行。”
几名乡兵队长又火急火燎的跑出去找管子，过了好一阵，一人跑进来，递过来一根箫问道：“小员外，箫行不行？”
宋杰一把抓住箫，对晁克己等人道：“晁叔，李大哥，帮忙把她嘴敲开，你来把箫上面的空用手指堵住。”宋杰又指着那个拿着箫过来的乡兵队长说道。
待晁克己敲开赵三娘的嘴后，宋杰把箫插进她嘴中，试了试位置，又对李元说道：“按住她的头，别让她乱动。”
接着宋杰拿起碗，再次舀了一碗肥皂水，猛的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包住，然后对着箫，吐了进去。
这举动看得旁边众人一愣，随即便明白宋杰此举的用意，这确实是硬灌的好办法，就是这口度之法似乎有些不雅。
宋杰连续给赵三娘灌了四五口肥皂水，每一口嘴里都包得满满的，当然还有些他的口水。
很快，赵三娘便不自觉的开始呕吐了起来，宋杰和晁克己忙扶着她，一旁有人递过来铜盆接住她的呕吐物。
混合了肥皂水和中药味的秽物味道确实有些大，即便是赵三娘这样的美女吐出来的，也让房中诸人忍不住掩鼻。
“小员外，晁师父，外城已经清理完毕，没有发现速也达的踪影，城中有不少物资，请你们去看看。”这时朱来走进来说道，闻道房中的味道不由得轻轻皱眉。
“小员外，除了那些兵士，还有不少女子，你看如何处置？”李铁蛋被宋杰派去搜查，此时回来复命道。
“让两个女子过来照顾三娘子，晁叔，李大哥，我们出去看看。”宋杰对晁克己和李元说道，接着又想李铁蛋吩咐道：“李铁蛋，你再带着人继续搜，不要放过一个角落。”
经过清点，城中有五百多兵士被俘，其余皆被杀，速也达的妻妾众多，光是有名分的就有十几个，还有三十多个没有名分被他抢来的民女。
看着这近五十来个女子，宋杰心中真的是羡慕嫉妒恨，这老小子和宫里的皇帝差不多了，甚至有的皇帝都没他女人多。
只有先把这些人押送回颜神城再说。
城中有两座粮仓，居然存了三万多石粮食，这让宋杰眼睛都看直了，现在他不头疼那些女子，而是如何把这些粮食运回去。
“小员外，发现一个地窖。”这时李铁蛋悄悄跑过来，在宋杰耳边轻声说道。
“哦？瞧瞧去。”宋杰听后立刻道。
地窖在灶屋下面，宋杰和晁克己等人下了地窖后，顿时变得目瞪口呆，里面十几口箱子里，大部分是白银，还有不少金器和玉器，有两个箱子里装有一些书画。
宋杰不懂书画，什么龙眠居士，张正道，郭淳夫，宣和主人，他是一个人都没听过，上辈子还没有那个时间去附庸风雅，不过看着都画得不错，挺值钱的样子。
最让宋杰眉开眼笑的是银子，这里有整整十万两白银，让宋杰顿时忘了出兵时的不安和恐惧，嘴里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小杰，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得先想办法把东西和粮食都运回去才算安全。”晁克己在一边提醒道。
“对对对，哦，对了，我们伤亡如何？”宋杰又问道。
“死了三十多人，重伤四十多，轻伤无数。”朱来说道。
“这么多？”宋杰听罢惊呼道。
第三十九章 抓住速也达
“小员外，我们杀敌三百余人，俘虏了五百多，这点伤亡已经是大胜了。”朱来对宋杰拱手说道，看到这次攻下一座安民寨又如此大收获，他到没有像宋杰一样被伤亡吓到。
“这可是近八十人，伤亡几乎占到我们乡兵的二成，这……”宋杰有些心痛，那些乡兵他大多能叫出名字，现在光是死亡就有三十多人，那些重伤的还不知道能不能救活。
还有，一下子便能算出来安家费就将近三万贯，让宋杰肉痛不以。
“小杰，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我们全歼安民寨的精兵，这个伤亡确实已经值得称道了。”晁克己也在一旁解释道。
宋杰听晁克己也如此说，只得无奈摇摇头，看了看那些箱子，也没了有刚才的喜悦，便出了地窖。
“小杰，我知道那些伤亡之人都是颜神城子弟，有些还是我宋家儿郎，你觉得不忍，但你要知道，这是打仗，哪里会不死人！”
“他们加入乡兵是为了吃饱饭，为了家中赚些钱，只要你不薄待他们家中之人，也算对得起这些伤亡的将士。”晁克己见宋杰兴致不高便又劝道。
“我知道了晁叔，阵亡之人，运回去好生安葬，受伤之人还要请您多想办法医治，出发之前我承诺过赏钱，现在便兑现，你看如此可好？”宋杰轻轻点头道。
“如此也好，我立马让朱来和李元去安排，嗯……那些被俘之人，你准备如何处置？”晁克己想了想又问道。
“这些兵士是女真人，还是汉人？”宋杰反问道。
“都有，不过女真人占多数，审问过俘虏，只有精兵才能住进城中，外面的全部是被圈地的汉人，男丁就充任屯田军。”晁克己解释道。
“女真人该杀，汉人认贼作父背弃祖宗更该杀。”宋杰深吸口气狠狠的说道。
“都杀了？”晁克己有些意外的问道，他没想到宋杰居然毫不犹豫的说杀了这些俘虏。
“晁叔，那你觉得该如何处置？”宋杰不知道晁克己的意思，便问道。
“杀便杀吧，留着确实麻烦。”晁克己楞了一下才说道。
“还有个办法。”宋杰想了想后，对晁克己轻声说出自己的处理之法。
晁克己听完宋杰的办法后，脸色变了变，看了宋杰半晌后才点点头同意。
宋杰的办法就是留下汉人，处决所有女真人，不过要让被俘的汉人动手，这个办法有些残忍，而且还容易留下后患，但却可以让这些汉人暂时归心，如果他们反叛，女真人也不会放过他们。
当然能够动手的都是狠角色，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干得出来的人，这种人在战场上最容易当逃兵。
女真人有三百多，汉人只有一百多，几乎是三比一的情况，如果都敢动手，这些人就只能跟着宋杰走了。
宋杰之所以决定留下这些汉人，主要是考虑到如此多的粮食和金银需要大量人手运输，多一百多人，又会快许多。
还有一点，这些人还能带着乡兵去附近搜罗牛马车，没有比他们更熟悉的人，更重要的是，那些充作屯田军的农人见是安民寨中的精兵来了，便不会组织起来攻击乡兵。
赵三娘终于醒了，看到宋杰居然带兵来救她，眼中充满感激之色，听闻颜神城乡兵取得如此骄人的战绩后，赵三娘觉得不可思议，看宋杰的眼神中除了感激还有一丝欣赏。
速也达还是没找到，这也是让所有人百思不得其解之处，审问了所有俘虏，都没人知道速也达去了哪里，也没人见到他离开过安民寨。
晁克己召集宋杰等人做好撤退的准备，现在不排除有人逃出城中的可能，乡兵攻入城中已经过去两个时辰，如果有人逃脱，全力奔跑只需要四个时辰便可到达淄川城，那里有三千精兵，如果派人来救，最快明日便可能到安民寨城下。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一天一夜，乡兵根本无法装运完所有的粮食，牛马车辆也没有这么多。
就在众人没甚主意时，刚刚恢复一些精力的赵三娘说道：“小员外，若你能借我几百精兵，我就敢打出赵家军的旗号，我相信要不了多久便能聚集数千人，别说是淄川城，就是益州城，小女子也敢去打。”
晁克己和宋杰对视一眼，开始认真考虑赵三娘的提议，她说的不是不可能，之前她就率领了上万人的部队，后来被击败，只有几百主力随她突围到了博山，其余数千人并没有全部被杀或是被俘，而是四散逃亡，有许多人应该是躲了起来。
现在完颜昂的主力在莒州和密州，如果赵三娘重新打出赵家军旗帜，那些逃亡的旧部中哪怕有一两千人响应，也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小员外，晁师父，我觉得三娘子此举甚好，我们可以趁机搅乱淄州这潭水，安民寨陷落便怀疑不到颜神城。”朱来也拱手道。
“李铁蛋，你立刻带着人骑快马回颜神城中，让宋二狗和宋三毛带三百人来此，全副武装的赶来，其余留守之人严阵以待，死守城中，告诉溪儿，不可放一人离开。”晁克己立马下令道。
“三娘子，你此刻身体未愈，如此奔波怎么吃得消。”宋杰听到晁克己下令后，知道他已经决定了，便关心的向赵三娘问道。
“多谢小员外关心，小女子自幼习武，休息一下便没事了。”赵三娘听到宋杰的关心，露出一丝小女儿之态，对宋杰轻轻一福道。
“哦，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宋杰点点头道。
接下来，李元带着人监督那些被俘的汉人，对女真人行刑，由于太过血性，宋杰便不去看了，而是坐到速也达府中后院的湖边，看着乡兵把速也达家中值钱的物品打包，一箱箱的往外抬。
此时宋杰发现小湖中冒出不少气泡，觉得有些奇怪，便走到湖中间的凉亭中，向湖中仔细看去，这一看让宋杰差点惊叫一声，不过，随即便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水中藏了人！
湖中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众人寻遍安民寨都没有踪迹的速也达。
在刀枪的逼迫下，速也达光着身子爬上岸，接着便被乡兵扑倒在地，捆了起来，待看清楚宋杰后，速也达惊得说不出话，几天前在他面前如条狗一样的汉人，此刻比一头恶狼还要让他胆颤，他做梦都没想到，宋杰会带着人来捣了他的老窝。
“速也达大老爷，没想打这么快就见面了，这水里待着也怪难受的吧。”宋杰笑了笑对速也达说道。
“你……不要杀我，我……我把所有财产和女人都给你，求你放了我好吧。”速也达双脚一软，如一滩烂泥般匍匐在宋杰脚下求饶道。
“哦，那要看你有多少财产和女人了，嗯……我算算，白银十二万两，黄金玉器四箱，名人字画两箱，粮食三万石，女人嘛，四十七个，数量没错吧？”宋杰扳着手指算着，每说一句，脚下的速也达的身子就颤抖得更厉害。
“如果你还有十二万两银子或是几万石粮食，我倒是可以考虑不杀你。”宋杰看着脚下的速也达道。
“有，有粮食，寨子外还有数千人，家中都有粮食，只要放了我，我去帮你把粮食弄来，保证有几万石。”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速也达忙磕头道。
“呵呵……这事我已经派人做了，还有没有？”宋杰此时纯属有些捉弄的心态在里面。
“这……你不能杀我，你要是杀了我，你就是造反，朝廷的大军瞬间便会灭了你，你放了我，放了我，我不追究，不追究……”速也达有些语无伦次的求饶道。
宋杰冷哼一声，懒得再和他多说，便转身离开，留下速也达在哪里哀嚎，呼喊。
抓到速也达，让宋杰总算松了口气。
对于安民寨中的女真人，当然是不留活口，速也达也不例外。
杀人，宋杰没兴趣，更别说观摩杀人了，只有心理变态的人才会觉得有趣。
宋杰的爱好是赚钱，赚很多很多钱，来钱最快的方式除了掠夺，还能有什么？女真人短短数十年便掠夺了大量汉人的财富，一个猛安的身家就有几十万两白银，在这个金白银还没有成为货币的时代，这些金银珠宝和粮食甚至可以换近百万贯铜钱。
这时的物价通胀厉害，一两银子甚至可以换一贯二百文钱，一个普通百姓家庭的所有财产，平均只有不到两百贯，大部分是固定资产，耕牛、田地和房屋构成，一个猛安的财富抵得上四五千户普通百姓家庭，这不靠抢，哪来如此多的财富。
深深叹了口气，宋杰随处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休息，先是高强度的行军，又是紧张的观战，十几个时辰没休息，这副身子骨还真有些吃不消了。
“小员外，为何叹气呢？”赵三娘的声音在宋杰身后响起。
宋杰站了起来，看着赵三娘有些苍白的脸问道：“你该多休息一下才是。”
赵三娘看着宋杰，脸色慢慢变得有些微红，朝宋杰盈盈一拜道：“多谢小员外搭救，还有……解毒。”说罢赵三娘的脸更红了。
第四十章 炒饭和蜜糖
看赵三娘的表情，宋杰便猜到，她已经知道自己用嘴通过箫度肥皂水给她的事。
“三娘子不必介怀，当时我也是想不出法子才出此下策的，还好你没事。”宋杰对赵三娘拱手道。
“小员外多虑了，如果不是你带兵前来，恐怕我不光丢了清白，还会丢了性命，小员外对我有再造之恩，请再受小女子一拜。”赵三娘说罢又要行礼，宋杰忙扶住了她。
这下二人就不可避免的有了些身体接触，虽然赵三娘的手有些冰，但皮肤光滑，宋杰忍不住多握了一下。
“你是为了我们才来这里刺杀速也达的，是我该感谢你才是。”宋杰握着赵三娘的手道。
赵三娘似乎也没有把手收回去的意思，二人就这样默默看着对方。
宋杰觉得奇怪，明明之前十分讨厌这个女人，现在却对她充满了好感，而且是那种有些心动的感觉，这个女子行为虽然有些莽撞，却是透着真性情，称之为侠女都不为过。
“嗯……小员外，你手都出汗了。”赵三娘抿嘴笑道。
“哦，见谅。”宋杰不由得收回手，在衣服上擦了擦。
“你整日都没吃过东西，要不我带你去灶屋做些吃食吧。”赵三娘对着宋杰大方的笑道，对宋杰的举动抿着嘴偷笑。
“好，好，嗯……不好，你还未痊愈，怎么能让你弄吃食呢，我来吧。”宋杰接着又道。
“啊？小员外会做吃食，我可不信。”赵三娘有些意外，随后又笑道，不过脸上的表情充满了不信，实在俏皮。
“不信是吧，走，跟我去灶屋。”宋杰说完拉着赵三娘的手便往灶屋方向走去，赵三娘也任由他拉着手，刚才苍白的脸上，有了些血色。
……
宋杰还真没有骗赵三娘，农村出来的孩子大多会做饭，见灶屋中有冷饭，腊肉和一些蔬菜，宋杰便把腊肉砌成丁，蔬菜切碎，赵三娘十分配合的生火，不多时，锅已烧热。
放了点猪油下去，再把腊肉倒进去，然后再下米饭，蔬菜，最后放少量盐和葱花，一锅腊肉炒饭就做好了。
这种做法在当时很少见，人们都是把冷饭蒸热了吃，蔬菜用煮比较多，腊肉烤煮皆可，像宋杰这样的大杂烩的做法，赵三娘还没见过。
忍不住尝了一口，赵三娘瞪大了眼睛，接着又再尝了一口，终于忍不住道：“刚才见你把饭菜都放一起炒，还以为不好吃，尝过之后才知道十分美味呢。”
赵三娘说完便去橱柜中找了两幅碗筷，用水洗过后，给宋杰舀了一大碗，递给他，“看不出来你还真的会做饭呢。”
宋杰也不客气，接过碗筷便吃起来，他是真的有些饿了。
“我以前见我祖父做过，便记下来了，这吃食和人一样，可不能只看外表，这世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和物太多了，若不去尝试，哪知还坏，更别所吃食中的酸甜苦辣了。”宋杰见赵三娘夸奖，得意的开始卖弄起自己半桶水的见识。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嗯，这个说法好新奇，我是第一次听闻，受教了。”赵三娘一边吃着炒饭，一边品着宋杰的话。
“呀！好香啊，哈哈哈……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二位在此，小员外，三娘子，没打扰二位吧。”这时朱来走了进来，像是被炒饭的香味吸引过来一样。
宋杰白了他一眼道：“说吧，有何事？”
“真没事，我也是过来看看灶屋里有什么吃食的，他们在外面支了大锅煮饭，杀了两头猪，我就是进来拿些盐而已，却没想到小员外在此享受三娘子特制的美食。”朱来说完，还忍不住嗅了嗅，“嗯……真香！”
“朱大哥，这可不是我做的，这是小员外做的呢，来，你也尝尝。”赵三娘说罢，搁下碗，又去橱柜里给朱来找碗筷，接着帮他也舀了一大碗递给朱来。
“嗯……好吃，好吃，这真是小员外做的？”朱来吃了几口，便问道。
“当然，怎么，还要我给你再演示一下。”宋杰几下就扒拉完一大碗，接着给自己再盛上一碗道。
“嘿嘿……看来今日我是托了三娘子的福了。”朱来笑道，便也开始大口扒拉着炒饭。
赵三娘之前才吐得翻天，现在吃了点炒饭，便觉得胃中不舒服，一碗炒饭也没吃多少，宋杰见了关心的问道：“怎么，腹中难受？要不我找晁叔来给你瞧瞧？”
赵三娘微微摇头，“无事，过会儿便没事了。”她看着宋杰的脸微微笑道。
宋杰放下碗筷，对朱来问道：“朱大哥，你们清点物品之时有没有看到蜜糖这些东西？”
朱来赶紧刨完了碗里的饭，然后说道：“这事我哪知道，我现在就去问问他们，看有没有蜜糖，你们等我啊。”说完便跑出灶屋。
“小员外，你要蜜糖作甚？”赵三娘好奇的问道。
“你不是刚吐了嘛，要吃些蜜糖，腹中会好受些。”宋杰端起碗继续吃着炒饭。
赵三娘这才反应过来，宋杰是给她找蜜糖，就因为她腹中不适，没吃多少东西，不由得有些感动，自从跟着兄长起兵造反，赵三娘一直把自己当个男儿，哪里有谁这样关心过她，记忆中只有逝去的父母才如此在乎她的感受，自己那两个大咧咧的兄长都不曾如此关心过她。
想到此处赵三娘的眼睛有些湿润，看向宋杰的目光多了几分情愫，这个男人可是为了救她连身家性命都不顾了，而且今日自己还吃了他那么多口水。
“看着我干嘛？哎……怎么哭了？别哭啊……”宋杰没想到赵三娘被自己一句话给整哭了，忙放下碗筷，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关心道。
任由宋杰握着手，赵三娘轻泣道：“小员外的关心，让我想起逝去的父母，若不是金人夺了我们田地，他们也不会饿死。”
宋杰忙用袖子给赵三娘擦眼泪，口中安慰道：“没事，没事，不哭了，今后我会替你爹娘来关心你的。”宋杰这话说得自然，就像在哄自己的女朋友一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二人是青梅竹马的情侣一般。
“呃……那个，小员外，蜜糖找到了，这个，我啥也没看见，蜜糖我先放这儿啊。”朱来有些尴尬的声音在灶屋门口响起。
说罢，便逃了出去，出门后还不忘让两名乡兵过来守着，不让其他人靠近，免得又有其他人来打扰，特别是晁克己，要是见到宋杰和赵三娘如此亲密，还不把胡子气歪。
不得不说，宋杰的这位智将还真是贴心。
一队乡兵在朱来的指挥下，按部就班的把粮食和金银装箱，晁克己、李元分头领着一队人，带着安民寨中投降的汉人去附近的屯田军中收集牛马车，征集了牛车二百六十架，马车一百二十三架，骡车四百八十架。
三万石粮食重达三百多万斤，一架牛车两头牛最多能拉近千斤，但速度慢，每个时辰只能行十几里，一架马车也是双马能拉七八百斤，速度快一些，每个时辰行三十几里路，骡子拉得更少，只有二百余斤，速度介于牛马之间。
至少需要大半个月才能把所有粮食运送完毕，当然调动颜神城中的运力，时间还可以缩短将近一半，赵三娘的任务就是带着数百人骚扰淄川城的汉军和镇防军，给宋杰争取到近十日的时间。
晁克己和李元带人把周边所有屯田军中的牛、马、骡车都征用了，也没遇到反抗，倒是让宋杰有些奇怪，按他的想法，屯田军应该是女真人的附庸，这些人又不傻，难道看不出安民寨已经被攻陷，被征用车辆的怎么就乖乖听命。
后来还是赵三娘给宋杰解惑，屯田军严格来说只有安民寨中这些精兵才算，周围的农庄的土地都是属于他们的，那些农人只是给他们种地的佃客，有战事时便会被拉来从军，基本上都是汉人，这些土地大部分原来也都是属于这些农人的，皆是因为女真人南下圈地夺了他们的财产。
现在安民寨覆灭，对他们来说不过是换了个新主子，反抗多半还会被杀，谁会为了死去的旧主拼命，况且旧主子对他们并不和善。
这些农人才不管你是朝廷的大军，还是义军，只要你不胡乱杀人，不抢他的口粮，他就不会轻易反抗，再说这些牛马车大部分是不属于他们的，原本就是安民寨的财物，是以租借的形式给农人，是要付租金的。
宋杰和赵三娘整天几乎形影不离，直到宋二狗和宋三毛带着三百多人到了安民寨后，赵三娘便重新打出赵家军的旗号，收拾旧部，二人才不得不分开。
宋杰有些不舍，已经开始担心起赵三娘的安全，她这是为了帮自己和颜神城，一个不好便会香消玉殒。
“要不，别去了，我有些担心你的安危，这才刚刚脱险，你又要去冒险。”
“把粮食和钱财运回颜神城中才是大事，不要担心奴家。”
“钱财和粮食哪有你重要，别去了，好吗？”
“此刻怎么变成小孩儿一般，辛苦打下来的东西怎能不要。”
“可是，你会有危险，我不想你再冒险了。”
“冒这个险值得。”
“随便骚扰一下就好了，千万不要逞强知道吗？”
“嗯，记住了，对了，以后别跟着别人叫我三娘子。”
“啊？为啥？难道你要我叫你三将军。”
“呸，谁要你叫我三将军了，奴家名初兰，你可要记在心里。”
“好的，兰儿。”
第四十一章 兵临城下
第一批一百多人由李元带领，赶着所有马车押送的粮食已经上路，他们押送第一批粮食到达颜神城后，会从颜神城中征调农人和车辆过来，往返大约要两天时间。
两日后，淄川城的汉军和镇防军终于反应过来，派出一队人马往安民寨赶来，颜神城乡兵的斥候回报，这支人马大约有三千人，两千县府的汉军，一千州府的镇防军。
没过多久，颜神城中征调的九百多农人和三百多架牛马车也赶到了安民寨，他们的报酬是一人两石粮食和五贯钱。
现在安民寨中，有颜神城乡兵七百余人，投降的安民寨汉军近两百人，共计九百余人，几乎是宋杰所有的力量，留在颜神城中还有不到两百人。
后来赶来的原赵家军旧部三百多人，没有训练过火枪，只会使用长枪、弓箭和刀盾。
要抽出二百余人保护运粮队伍，最多只有七百余人可以用来拦截淄川城中派出来的军队，兵力上的弱势十分明显。
晁克己等人合计后，决定给赵初兰五百人，让她打着赵家军的旗号迎战，留下二百余人守卫安民寨。
这五百人中，有二百名火枪手，一百名刀盾兵，其余全部是长枪兵，赵初兰只学习了一日火枪手如何与刀盾兵、长枪兵如何配合的排兵布阵之法，便带着这五百人出发了。
赵初兰必须要在黉山脚下把淄川城派出的军队拦截住才行，过了黉山往东，就是一大片平原，没有兵力优势，火枪兵又缺乏，五百人根本无法抵挡住三千人的攻击。
数月前，赵初兰围困过淄川城，对周围的地形有过研究，在黉山附近与来援的安民寨屯田军打过一仗，这次方向刚好相反。
黉山是一座孤山，充满了传说，淄川城到此只有四十余里，是到安民寨的必经之路，淄川城中的军队似乎行军并不积极，出发一日后，大军居然还在城东二十里内转悠。
赵初兰率领的五百人赶到黉山时，才远远望见这支军队。
……
“小杰，你随这批运粮队伍先回颜神城吧，这里我和朱来留下看着就行了。”晁克己站在安民寨的城墙上对宋杰说道。
宋杰摇摇头的道：“晁叔，我想等兰，三娘子有了消息后再回去，毕竟她现在是为了我们颜神城在拼命。”
晁克己目光复杂的看着宋杰，久久没有说话，过了半晌才道：“小杰，往后你打算如何与溪儿还有三娘子相处？”
宋杰与赵三娘这两日你侬我侬的，晁克己早就看在眼里，作为宋杰的准老丈人，看见自家女婿与其他女子关系紧密，他心头有些不是滋味。
“晁叔，此事我也正想跟你解释，溪儿和我一同长大，又是老爹在世时定下的婚事，我们之间感情也很好，我绝不会负她，等老爹祥禫之期一过，我们便成亲，您放心便是。”
“三娘子为了颜神城连，为了我们宋家，连死都不怕，我同样不能负了她，希望您和溪儿能够接纳她。”宋杰看着晁克己，认真的说道。
晁克己听后低头不语，说实话，不介意是假话，他就晁溪儿一个女儿，现在宋家有了些势力，晁溪儿嫁给宋杰应该不会吃苦，他这个当父亲的也算欣慰，但两人都还没成亲，现在又来了个赵三娘，自己女儿就要和别的女子共侍一夫，当爹的当然有意见。
不过宋杰说得也有道理，赵三娘为了宋家，孤身一人就敢闯安民寨，还险些被玷污了清白甚至丢掉性命，在晁克己看来这样有情有义的奇女子，谁人不称赞。
现在宋杰和赵三娘两人似乎看对了眼，想要接纳她，自己还真没有更好的理由反对，再说宋杰又不是要对晁溪儿始乱终弃，想到这里，晁克己却不知该对宋杰说些什么了。
深深叹了口气后，晁克己道：“溪儿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我就怕到时候她有意见，不过你放心，晁叔不是不讲道理之人，赵三娘进我们宋家，我不会反对。”
“谢谢晁叔理解，溪儿那里我去跟她好好说，她有时会耍些小性子，却不是无理取闹之人，识得大体的，晁叔您放心，我以后不会让溪儿受半点委屈的。”宋杰感激的对晁克己说道，心中不由得庆幸，自己这个老丈人真是通情达理，在这个充满危机的世道，唯一的福利就是可以名正言顺的多讨几个老婆。
二人正在聊着，突然响起一阵号角，这是望楼上发出的警告，有敌来犯。
晁克己和宋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震惊，这个号声传递出来的意思，是在五里之内有敌人，那么就表示赵三娘带着五百人出去拦截之事已经失败！
接着，留守的颜神城乡兵都跑到了城墙之上，严阵以待，城中只有一百五十余火枪手，五十名刀盾兵，押送粮食的二百余人已经出发一日，现在半路上，不可能赶回来。
接着的号声把来敌数量也报告出来，三千人！
怎么回事？斥候来报，当日从淄川城中出来的就是三千人，为何到了此处还是三千人，难道赵三娘没有遇到这支军队？
颜神城派出的五百余人的战力晁克己和宋杰都比较清楚，五百火枪手和刀盾兵就算不敌，也能在三千人的金军身上咬下一块肉，怎么会让这三千人毫发无损的行军到此处。
难道，淄川城中增兵了？
二人百思不得其解，这时朱来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向二人汇报城防之事，当日被火药炸塌的城门并未修复，只是清理了出城的道路，是为了方便运送物质，现在反而成为防守时最薄弱之处，朱来已经把进一般的兵力布置在此处。
“小员外，晁师父，对方三千人，我们二百人，而且城门未修复，今日恐怕难以守住此处，城中还有几匹快马，我立马派人护送你们离开，我这边尽量拖住，你们回了颜神城中，只要组织得当，应该能守住的。”朱来对二人抱拳道，语气有些低沉。
宋杰脑中快速的思考着，晁克己的脸色阴晴不定，这个时候两人离开是最好的选择，至少还能回到颜神城中组织抵抗，路上会遇到护送粮食的队伍，加上颜神城中的乡兵，有近五百人，一半的火枪兵，还有大量的霹雳火球，守住颜神城并非难事。
“小员外，晁师父，赶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朱来催促道。
“小杰，你先走，我和朱来留下来，你记得在路上通知所有人抛弃辎重，尽快回城，只要人在，其他的事以后再说。”晁克己转过头对宋杰道。
宋杰犹豫半晌，最后咬咬牙道：“晁叔，我不走。”他内心有些绝望，不是他不想走，如果走了，他不知道如何面对晁溪儿，还有留守颜神城中的宋家人，现在安民寨中，很多都是宋家儿郎。
“你留下干什么？留下来一起死吗！”晁克己急到，“朱来，让人护送小员外离开，快！”
号角声时刻报送着敌人的距离，此刻淄川派出的军队离安民寨只有四里左右，若是对方冲锋攻城，一炷香的时间变到城下，如果宋杰再不走就真的走不掉了。
“不行，我要留下来，晁叔，朱大哥，不用管我，我现在就算是逃，也不一定能逃得出去，还不如痛痛快快的干一场。”宋杰对二人抱拳道，尽管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但语气坚定。
宋杰没想到穿越到这个世界还不到两年便要挂了，心中除了祈求祖宗保佑，便是希望自己能够再穿越回去，就当这两年做了一场梦吧。
号角声越来越急促，表示敌人越来越近，宋杰在城墙上就能看到远处黑压压的人流。
依稀能看到这些人身上的甲胄，前面是淄州城的汉军，后面身着明凯的是镇防军。
敌人越来越近，三千人突然变阵，左右分出两支队伍，对安民寨形成了包围之势。
离城墙还有两里左右，对方停了下来，似乎在准备攻城，宋杰能看到对方军阵中有竹飞梯，云梯和行女墙等攻城之物，兵士开始有序调度起来。
晁克己看到此处，脸色沉了下来，他是内行，从对方的组织来看，带兵之人并不急于进攻，而是根据城墙的宽度开始调整方阵，调度上，弓箭手，刀盾兵和前锋很快到位，兵士行度毫不拖沓。
看来这下遇到擅于带兵之人，晁克己脸上露出一丝绝望。
第四十二章 战镇边军
葛辉骑在马上，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安民寨，这座不大的城寨，他在数月前曾经路过，现在城头的旗帜已经不见踪影，城门崩塌毁坏，应该是被人破坏。
安民寨中有精兵近千人，不是那么容易被攻陷的，若要拿下此处，少了三千人，几无可能。
但是城墙上的守军稀稀拉拉，难道都在城中，亦或是都撤退了不成？这支乱民军留下这点人防守是何意思？
尽管有诸多疑惑，作为淄州都指挥使，葛辉在接到安民寨中逃出的士兵传来的消息时，一直在猜测是哪股乱民军攻陷的安民寨，现在对方也没有打出旗帜，从服饰上也看不出。
“前锋营，前行三百步，刀盾手举盾。”葛辉沉声下令。
身边传令兵立刻打出葛辉指令，前锋营五百余人立刻开始动了起来，三百步将近一里，刀盾手在前，弓箭手和攻城兵紧跟其后，执行完葛辉命令后，离安民寨城墙只有不到一里，此时一般弓箭无法射达，就是最强的神臂弓和床子弩在这个距离，几乎到了其极限，杀伤力有限，如果敌人贸然射击，再次射击所隔时间又过去数十息，己方的前锋又前进上百步，弓箭手便开始发威。
一里是攻城时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这是基于当时武器最大攻击距离得出的共识，但这个距离，攻击方往往会给防守方一种压迫感，特别是像现在这种兵力悬殊的情况。
前锋前进三百步后，安民寨城墙上的守军没有反应，看来应该没有远程攻击武器，此时葛辉再次下达前锋前进一百五十步后弓箭手抛射的进攻命令。
宋杰看着前方淄州汉军，越来越靠近，其弓箭手已经搭箭准备一轮箭雨攻击，便躲在刀盾兵的大盾牌后面，通过两个盾牌间的缝隙处查看对方的下一步行动。
离着一百五十步左右，淄州汉军弓箭手开始射击，一时间箭雨如蝗，不过却无法杀伤到大盾下的颜神城乡兵，但弓箭击中木盾外的牛皮发出的“砰砰”声，还是让人心中发怵。
现在乡兵配备的手炮配比，基本上是十比一，一百多火枪手就有十二门手炮，一百五十步刚好是手炮的有效杀伤距离，箭雨过后，晁克己的号令已经下达，对方还在搭弓之时，十二门手炮几乎同时响起，发出猛烈地响声，即便是二里之外的葛辉也有些心惊肉跳。
如此大的响动在他所经历的战争中还没遇见过。
手炮中全部装的散弹，五百名淄州汉军前锋密密麻麻的排列着，几乎不用瞄准，一次齐射顿时让数十人倒下，不过并没有阻挡前锋的冲锋，即便是有人露出惊骇的神色。
又是一阵箭雨袭来，进攻的前锋刀盾手和手拿云梯等攻城器具的步兵开始拼命往前冲了过来，洞开的城门处人最多。
紧接着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淄州汉军已经进入了火枪手的射程，晁克己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射击的指令。
三段击并没有让攻城的数百人进攻的脚步停滞了下来，这些淄川汉军还还没有见识过火枪的威力，直到身边大量有人中弹倒下后，这些人才开始惧怕起来，因为即便是手拿盾牌的刀盾手也倒下不少，他们手中的盾牌并没有起到保护作用。
就在这时，望楼上再次响起悠长的号角，宋杰和晁克己听到后都是一愣，这是又有不明队伍出现的意思。
透过盾牌的缝隙，宋杰往淄州汉军的中军处看去，发现那处似乎有些混乱的样子，但距离有些远，无法看得真切。
乡兵的手炮再次响起，在如此近距离时，杀伤力有增大不少，特别是淄州汉军的密度如此之大。
远处也传来了手炮声，这是颜神城乡兵特有的武器，在宋杰听来甚至比过年的鞭炮还让人亲切，终于有救了。
他知道即便现在淄州汉军的进攻暂时受阻，但对方的兵力优势太明显，就算是堆也能把自己这二百号人淹没，何况现在对方只是派出一支前锋营试探进攻而已，便已经冲到了五十步内，即使乡兵火枪手再一次齐射，也无法打退对方的进攻，接下来便要短兵相接了。
还好此时援兵来了，宋杰不知道是押运粮食那三百人还是赵初兰的带去那五百人，总之现在不会立马被干掉，让宋杰升起一股强烈的求生欲。
在火枪手再一次齐射后，淄州汉军中军中响起了撤退的号角，此时前锋营已经损失近半，如此大的伤亡，如果不是知道己方人数是对方十倍以上，恐怕前锋营早就崩溃了。
后方传来的密集枪声和撤退号角，让前锋兵将心中不由得产生不详的预感，撤退也变得慌张起来，早已没有刚才进攻时的从容。
“所有人，出城列队！”晁克己见对方前锋开始撤退，且已经跑出数百步后，他立即下令到。
后方的枪声一直没有停止，二百人很快便在城门处集结完毕，晁克己见宋杰也在其中，只是看了宋杰一眼，便下令全军出击。
一个刀盾手和三个火枪手的搭配是乡兵平时训练的日常，此时乡兵也如训练时一样，刀盾手在前，火枪手在后，推进的速度不快，但是足够安全，火枪手一边走，还能一边装填火药和弹丸。
葛辉没想到正在进攻之时，后面突然杀出一股乱民军，而且打了赵家军的名头，让自己有些措手不及，前锋营的进攻伤亡巨大，让葛辉心中提高了警惕，这支乱民军的火器十分犀利，在百步以外就能伤人，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从目前的局面来看，对方似乎在把自己引入一个圈套，防御空虚的安民寨应该只是一个诱饵，后方这支突然杀出的队伍才是主力。
莫非对方还有后手？想到此处葛辉心中打起了退堂鼓。
赵初兰突然带人杀向淄州汉军的后军之中，让整个淄州汉军陷入了混乱，两翼的镇防军见状立马掉头回援，才止住了队伍的奔溃。
于是身穿明凯的镇防军就变成两百火枪手重点照顾的对象，两轮齐射后，镇防军发现身上的铠甲根本无法抵御对方火器的攻击，居然率先逃跑。
加上晁克己带着二百号人及时赶到，如同在淄州汉军的背后捅了一刀，接下来上演了一幕六百多人追着两千多人打的怪异场面。
淄州汉军普通士兵大多穿的是牛皮甲，逃跑迅速，率先脱离了乡兵的攻击范围，但那些穿着明凯的镇边军就苦逼了，大多成了火枪手的射击目标，即便是有盾牌，同样逃不过被铅弹穿透的命运。
很快，赵初兰和晁克己两队人马汇合在一起，追着四散的镇边军击杀，有许多镇边军将士见无法逃脱，便跪地投降。
直到追出五里开外，晁克己才下令鸣金收兵，此时，三千淄州汉军和镇边军被六百多颜神城乡兵击溃。
……
“兰儿，你没事吧，你不知道，刚才我差点吓死，以为你遇到不测，而且看到如此多人来攻安民寨，我还以为今日我要死在此地了呢。”宋杰看到赵初兰一身戎装的出现在面前，忍不住拉着她的手说道。
赵初兰见宋杰毫发无损，心情极好，脱掉头鏊，露出一头扎成简单发髻的青丝，让宋杰眼前一亮，原来女子着戎装可以如此好看，忍不住赞叹道：“我家兰儿有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美，真美！”
“小员外出口成章，让奴家好生佩服。”赵初兰眼角都含春，脸上洋溢出的笑意，让宋杰的心都摇曳起来。
“好啦，赶快让将士们清点伤亡，再商量如何处置这些俘虏吧，大战过后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呢。”赵初兰见宋杰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忍不住嗔道，不过语气确实温柔如水。
“哦，对对对，都怪兰儿太好看，让我都呆住了。”宋杰嘿嘿一笑，打趣道。
赵初兰只得抿嘴白了宋杰一眼，口中道：“油嘴滑舌，别人听了会笑话的。”
朱来似乎已经习惯二人一见面便会黏在一起，主动没有来打扰，晁克己带着人把俘虏绑好，赶到安民寨中，对两人的亲密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过了一个多时辰，战场打扫完毕，乡兵伤亡五十多人，其中阵亡了十九人，其余大多是轻伤，这个结果让赵初兰和晁克己等人都有些意外，居然比上次攻击安民寨伤亡小得多，还俘虏了镇边军的三百多人，其中还有一个山东东路镇边军兵马司的六品都军使，叫何连州。
这些镇边军绝大部分是汉人，宋杰和赵初兰、晁克己等人商议后，没有打算杀掉，而是计划由赵初兰出面，让他们投入赵家军麾下。
同时，几人决定把安民寨作为赵初兰这支部队的大本营来经营，并给他们留下五千石粮食，足够三、四千人食用半年。
安民寨被赵家军占领，朝廷派兵围剿失利的消息传到淄州各地，半月时间引来上千人来投效，其中有许多是赵家军被打散的旧部。
消息传到新任东东路总管徒单贞耳中，顿时大怒，决定再次派出军队围剿，不过等他组织了上万大军时，已经是一个月后。
此时小小的安民寨已经聚集了三千多人，已经达到了安民寨可以容纳人数的极限。
第四十三章 道歉与金子
宋杰回了颜神城后，先去见了被软禁起来的丁平。
“宋少威，你是来杀我的吧！”丁平见宋杰上门，先是一愣然后冷声问道。
“兄长说哪里话，我这么可能杀你，兄长误会了。”宋杰赔了个笑脸道。
“你莫要称我兄长，丁某当不起！”丁平面无表情的轻哼一声。
“兄长生气，小弟理解，还望兄长能听小弟解释。”
丁平没有回答，自顾坐在自己书桌上写字，仿佛并不想听宋杰的解释一般。
“兄长，小弟做下此事实在是万不得已，赵三娘为了宋家，独自去安民寨刺杀速也达，此情此义不输当年红拂女，聂隐娘，小弟怎能见死不救。”
“小弟知道此事与谋反无异，担心若是败露，恐连累兄长，故才出此下策，将兄长圈足于此，若是兄长怪罪，现在便可离去，到州衙和路府告发小弟，杰绝不阻拦。”宋杰对丁平深深一揖道。
“哼！宋杰，你莫不是度我不敢告你？怎么，还要让我和你同流合污不成？”丁平放下手中笔，看着宋杰寒声说道。
“我说了，兄长想离开，我绝不阻拦。”宋杰认真的说道。
“嘿嘿……只怕我没走出多远，你的火枪就会射中我吧。”丁平冷笑一声道。
“兄长，你我相识近两年，你可见过我做过甚卑劣之事，可有过言而无信之举？”宋杰看着丁平平静的说道。
宋杰其实在赌，他赌丁平不会告发他，但丁平真的离开，即便宋杰不愿杀他，晁克己和朱来也不会同意放走丁平。
让赵初兰配合演一场戏，攻打颜神城，丁平的死便好交代，但宋杰觉得丁平是个人才，对自己也十分照顾，他不想杀他。
“宋杰，你这是谋反，难道你想让宋家和整个颜神城的人与你陪葬不成？”丁平深吸口气，沉声问道。
“兄长，此事的来龙去脉你很清楚，不救赵三娘，我良心难安，若是宋家和颜神城的人知道我宋杰是如此无情之人，你觉得他们会如何看我。”宋杰看着丁平真诚的说道。
“速也达要谋夺你的产业，你就要造反，如此说来，刺史大官人也分了你宋家不少生意，下一步你是否就要杀进淄川城了？”丁平厉声问道。
“送给刺史大官人的生意是我心甘情愿献上，他对我和宋家有再造之恩，小弟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兄长你误会了。”
“大官人信守承诺，小弟自是感激不尽，再者，速也达是女真人，贪得无厌，不光要谋夺宋家的产业，而且他已经开始打起我们琉璃和蒸酒的主意，兄长，难道我们就只能坐以待毙，任由女真人在我汉地为所欲为？”宋杰用恳切的语气对丁平说道。
丁平听后久久不语，他从梁尚君那里也听到一点消息，不光是速也达，还有其他人也眼红琉璃和蒸酒生意，但宋杰这样的做法实在是胆大包天，一个不好梁尚君和他都要被牵连，失去官职都是小事，就怕整个家族都会被连累。
“今日你能杀速也达，若是他日是总管，或是其他贵戚也看中你的产业，难道你还能都杀了不成，你有实力和朝廷对抗？”丁平再次问道，此时语气也平静了许多。
“呵呵……兄长多虑了，总管大官人要忙着制衡齐国公，朝廷正在筹备南征之事，恐怕没工夫搭理我。”
“再说，山东东路的赵家军没有覆灭，总管大官人和齐国公哪来的力量对付我，对了，现在赵家军在淄州有一支不小的力量，总管大官人应该头疼此事才是，毕竟安民寨可是赵家军攻陷的。”宋杰微微笑道。
“你……你这是要养寇自重！”丁平听得宋杰说道，惊骇的问道。
“兄长严重了，小弟不过是为了宋家和颜神城与赵家军合作罢了，我不会带着颜神城中百姓造反的，小弟还没那个胆子和能耐。”宋杰又道。
“看来下一步你是准备进攻淄川城了。”丁平咬牙道。
“兄长哪里话，我想赵家军应该不会没事进攻淄川城，毕竟刺史大官人还在城中，小弟不会让他有危险的。”宋杰解释道。
“呵呵……好，好，好，宋少威，你真的不错，我还真的小瞧你了，不错啊，你这如意算盘打得真不错，你走吧，从今往后，你莫要称我为兄，丁某受不起。”丁平自嘲一声，对宋杰说道。
宋杰轻叹口气道：“兄长若要离开，我立刻派人将你安全送到淄川城中，绝不食言。”
“我为何要走，我是此地父母官，颜神城中还有数千百姓，我哪儿都不去。”丁平淡淡的说道，然后拿起笔又开始写字，不再看宋杰。
……
丁平没有选择离开颜神城，让宋杰微微松了口气，至少自己不用纠结是否杀他之事，从安民寨回来，朱来已经不止一次的提醒宋杰，干掉丁平，以绝后患，道理不用解释，若是丁平真的告发，宋家便真的没有退路，只能加入赵家军，光明正大的造反了。
但这不是宋杰现在想要的，造反这种高难度的行业，不太符合商人出身的宋杰的思路，他追求的是和气生财，宋杰的成就感和快乐来源于赚钱，而不是当个山大王。
为了支援赵初兰，宋杰开始加紧生产火枪，不过限于条件，现在每日也只能生产三支枪管，这还是入夏后，淄水的流量变大才有的效果。
帮着运送粮食的农人都得了实惠，见到宋杰都是眉开眼笑的，他们才不管宋杰这些粮食是从哪里来的，只要进了颜神城，让每家每户都分到好处才是真的。
多了两万多石粮食后，宋杰顿时觉得腰板也硬了许多，再加上今年春麦收成不错，自己研发的农家肥得到推广，而且实验大棚中的占城稻看着挂满了稻穗，想来产量应该不低。
十几万两白银入了宋家的地窖，目前暂时还用不上这笔钱，宋杰还没计划好如何花费这笔意外之财。
枪管产量便成了宋杰最为关心之事，毕竟多一把火枪，赵初兰的安全便得到一分保障，宋杰可不想赵初兰有任何危险。
要提高产量只有增加水车，或是加大水流的速度，宋家已经在淄水边架设了五座工坊，单纯的增加水车的数量，对枪管的产量提高影响有限，因为到了枯水季节，有的水车根本就带不动钻头。
那如何提高水流的湍急程度呢？
颜神城在淄水上游，几乎没有发生过洪灾，要提高水流的湍急程度几乎不可能，而且河水最多不过一人深，流过的也多是平坦之处。
想到此处，宋杰不由得又想起当初自己是在淄水中灵魂穿越过来的，现在刚好无事可做，而且到了夏季，正好可以再次探寻一下淄水河底的情况，万一有个时空之门什么的，那不是就能回去了！
说做就做，第二日宋杰便叫上宋三毛，带着十几个乡兵便下水去了。
当然，宋杰再一次失望了，无数次下潜后，他们都只看到河底的石头和鱼虾，至于其他毛都没有。
“小员外，咱已经有十几万两银子在地窖里，你还惦记那日掉入水中的银子啊。”三毛陪着宋杰泡了一整天，皮都泡白了，不由得吐槽道。
“谁说我找那日掉的银子，是我祖翁托梦给我，说河底下有金子，我才来找的。”宋杰信口胡诌道，总不能跟他说找一个他们无法理解的东西吧，在宋杰看来不如说水里有金子来得实在，才能刺激他们继续摸索河底的情况。
“真的？老大人真给你托梦说河里有金子？”三毛是最听宋杰话的，从小就是宋杰的跟屁虫。
“那还有假，今日便到此吧，明日你再多派人来河底搜寻便是。”宋杰看今日天色不早便对三毛说道。
宋家人对特别是姓宋的晚辈，都对宋杰的祖父有一种莫名的敬畏，如果没有宋老太公开琉璃坊，现在宋家人可能还是别人家的佃客吧，因此提到宋老太公，宋家人都是打心底尊敬，宋冒贵还是老太公的徒弟。
翌日，三毛又叫上三四十人下水，宋杰懒得再亲自下去，便独自在岸边坐着，心中想着安民寨的赵初兰。
“小员外，找到了，找到了，找到金子了……”
这时一个李家村来的后生，突然钻出水面，手里拿着一块核桃大小，黄橙橙的东西，朝岸边的宋杰挥舞道，一脸的兴奋。
“什么？真有金子！”宋杰楞住了。
那个后生把那块金子交给宋杰，宋杰用牙咬了一下，看到上面留下的齿痕，宋杰的脑子顿时懵了，心中忍不住惊呼道：这特么也行？
第四十四章 利在千秋事
“老大人真是神了，小员外，老大人真咱们宋家的神仙啊，太灵验了！”
“快，快去给老大人回个话，给他老人家报告一声，金子找到了。”三毛惊呼道。
宋杰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毕竟自己随口胡诌之事居然成真了，让不信鬼神的他，不由得变得有些相信三毛的话，难道真是祖父显灵不成？
“你们听着，此事不许声张，若是谁传出去，别怪我不客气。”三毛见宋杰还在发愣，便又对其余众人说道。
三毛今日叫来的都是宋家人，毕竟是找金子，总不能大张旗鼓的让所有乡兵都加入，谁也没想到真能找到，三毛还算机灵，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便提醒众人。
“小员外，咱们是不是要去准备些香纸？”三毛又问道。
“要，快去准备，今日就去跟祖父回话。”宋杰看着手里那块金子吞了口口水，点点头喃喃道。
宋杰不懂采矿，但这种纯度看起来比较高的黄金，意味着附近一定会有品位比较高的金矿，这点宋杰用脚指头都能想出来。
接着，一行人便往回赶，刚到门口，宋杰便看到晁溪儿走出来，于是宋杰笑嘻嘻的上前打招呼，谁知晁溪儿看到宋杰，立马拉下脸来，鼻子哼了一声，不理宋杰，便转身走了。
留下一脸尴尬的宋杰只得挠挠头，看来这小妮子已经知道自己和赵初兰的事情，现在是在向自己表达不满，是应该找个机会和她好好聊聊了。
不过开金矿的事情不能耽误，必须趁着州衙和路总管府现在无暇顾及之时尽快开采黄金，毕竟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迟早会让上面知道，到时候说不定就不是他宋家的了。
晁克己见宋杰神神秘秘的，开始还有些奇怪，待听到河底发现金子，而且还是宋老太公托梦告诉宋杰的，晁克己也是大吃一惊。
此时人们对鬼神的敬畏可不是嘴上说说而已，特别是对先祖的崇敬，几乎烙印在每个人的心中，再严重的罪行都不会罪及祖先，也绝少拿人祖先开玩笑，这可是会闹出人命的。
赶紧催着宋杰去烧完香纸，晁克己便把谭木匠，宋冒贵，田伯，孙喜，李元，朱来，宋二狗，宋三毛，吴彪子，边虎，赵大柱等宋家核心人员叫到宋杰的书房。
众人听到发现金矿后，皆是兴奋不已，口中连连恭称道，老大人保佑。
只有宋杰心头觉得有些怪异，这明明就是自己胡诌之事，结果又得让祖翁背个名声，好在自己之前没少请他老人家打圆场，这次如此大的好事，少了他老人家，自己还真圆不过去。
要开采淄水河底下的金矿就必须要让淄水改道才行，淄水流过颜神镇的区域，一面是博山，一面是农田，如果要让其改道只能淹没农田，在这之前，还必须在农田处开挖河道。
那些农田属于颜神城几十户人家，若是要让河道经过别人家的田地，宋家就必须买下田地，或者用宋家的良田与人交换，一般淄水边的田地都是水田，属于上田，价格不便宜。
若要开采，还要再进一步勘探，毕竟只在河中找到一块金子，可能是从更上游冲下来的，如此便需要再往源头处寻找。
好在淄水发源于颜神镇区域内，宋家不需要跨境勘察。
但是这就需要找到丁平，毕竟人家还是颜神镇的知镇，这种事，没有父母官的协调，光是宋家自己去做，难免会让人觉得宋家仗势欺人。
众人商量半天，最后还是觉得此事由晁克己亲自来办比较好，宋杰负责去找丁平说明情况，大不了把金矿收益分出一些给丁平。
宋杰找到丁平，便直截了当的告诉他，在淄水河底发现金子，猜测有金矿之事，同时宋杰把自己的想要开采之事也告诉丁平，想请他协助。
丁平听了之后楞了半晌才叹了口气道：“宋杰，没想到连老天都在帮你。”
宋杰不解，遂又问道：“兄长此话何意？”
丁平摇摇头道：“你所说之事我会帮你协调，希望你以后能善待这方百姓。”
一番话说得宋杰一头雾水，正待再问，丁平又说道：“明日你派人持我手书，去淄川城把我家人都接到颜神城中来吧。”
宋杰一开始不明白丁平的意思，略一思忖后便明白，丁平已经倒向自己，让家人来颜神城，就表明他已经把自己和宋家，和颜神城绑在了一起，也不用担心他逃跑，或是告密了。
“兄长的信任，小弟感激不尽，宋杰保证，若有任何不测，我必拼死保住兄长家人性命。”宋杰对丁平拱手道，然后深深一礼。
“你去吧，明日我便带着衙门中人，以兴修水利为由征用那些田地，不过你需足额补偿人家，或是给出相应田地。”丁平想了想后便说道。
宋杰再次躬身道谢，然后又说道：“金矿若是开出来，兄长可占二成，不知兄长觉得如何？”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般如此爱财，我拿恁多钱财也无用，你还是自己留着吧。”丁平淡淡的拒绝道。
宋杰没料到丁平会如此说，心中有些委屈，却又不知如何为自己辩解，他确实爱财，这点自己都无法否认。
轻叹口气后，宋杰想到刚才丁平说的兴修水利之事，突然有了个计划，一个庞大的计划。
他想让淄水从源头开始改道，他要建一座大坝！这是一举多得之事，不光把原来的河床全部腾出来，方便开采金矿，还能灌溉更多的田地，大坝能带来更强大的水动力，这个动力后世可以用来发电，自己现在当然不能发电，但可以用来提高钻头的转速，这样枪管的产量就提高了。
不过想想这应该是一个极大的工程，缓解不了当务之急，但若是建成，好处实在是太多了。
宋杰捋了捋思路后，便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丁平，并告诉他建成大坝后的种种好处，让丁平听后心中震惊不已。
在丁平看来，宋杰以前是个纨绔子弟，没有读过多少书，学会了烧制水晶琉璃应该归功于他的家中渊源，酿制蒸酒虽然很难，但此时并不是没人不会，宋杰或许是偶尔听说了酿造的方法，自己琢磨出来，火枪也是一种改良，并不是无中生有。
但今日宋杰提出来的这个建造大坝的办法，根本就不是一个纨绔子弟或是一个经童该有的见识，这需要懂得农政之事，还需了解堪舆，治水之法。
宋金时期都设置有专门的都水监负责全国河渠治理，这在当时算是一个技术含量特别高的衙门，而是十分重要，直接会影响到农业的收成，可以说是国之根本。
宋杰能够通过对河流改道提出建议，还带来如此众多的好处，丁平不得不再次重新审视起宋杰，或许宋杰之前那些对器物的改良并不一定都是凭运气。
那么出兵攻占安民寨，看来也并非偶然，虽然丁平不知道具体情况，但现在宋杰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面前，那只能说明一件事，安民寨已经被他拿下，而且还没有造成太大的伤亡，更没有惊动州、路的兵马。
这还是那个被逼得走投无路的二世祖？丁平心中升起疑问，短短的两年时间，宋杰便有了攻陷一座猛安城寨的实力，而且随着金矿的开采，加上养寇自重，或许要不了多久，便是占领州城对他来说也是轻而易举之事吧。
这个宋杰到底想干什么？
宋杰见丁平听了自己的计划后，陷入沉默，还以为丁平在担心银子，便又补充道：“兄长，建设大坝所花的所有人工和粮食皆有我来出，你不必为之发愁。”
丁平听后再次惊讶的看向宋杰，问道：“你知道如此大工程需要多少银钱和粮食吗？”
宋杰摇摇头问道：“五万两白银和一万担粮食可够了？”
丁平瞬间石化，这小子哪来恁多钱？难不成是拿下安民寨所得？
“你确定要修建此水坝？”丁平忍不住喃喃问道。
“此事好处多多，为何不休，兄长你到底是何意思？”宋杰不解道。
丁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宋杰面前，对他深深一揖，然后说道：“若是能建成此水坝，我替颜神镇的上万百姓谢过小员外，这是功在当下，利在千秋之事，请受丁某一拜。”
“李冰父子建都江堰，让蜀地千年不受水患，岷江沿岸百姓丰衣足食，若在颜神镇建成水坝，虽不能与之相比，但惠及淄水流域百姓也是大功德一件。”
丁平的声音有些激动。
第四十五章 亏本买卖
任何一个时代，农业都是基础，即使是宋杰穿越过来那个即将到来的信息时代，粮食安全同样等同于国家安全。
而在这个时代，百姓对于饥饿的恐惧并不低于死亡，因此丁平在听到宋杰要拿钱修水坝时才会如此激动，一个地方如果能够修建水坝，对当地的农业来说，有根本的改善。
对农作物收成影响最大的就是洪涝、干旱和病虫害，建成大坝可以缓解了一半以上的问题，对于没有修建水坝的地区，当地百姓在灾害年份存活的概率大得多。
在此时，五年里有两年可能会有天灾，至少一次是洪灾或旱灾。
修建一个大坝在此时来说需要解决非常多的问题，技术是一方面，更多是因为封建朝廷拿出不如此多的钱粮，在每一个水系发达的地方都修建水利工程。
修建一个大坝花费的时间根据不同的地形和水文情况，修建的时间也不同，要征调的民力数量也有差距，小规模的河堤维护，地方官府几乎每年都会做，但要修建像它山堰、郑国渠、灵渠、都江堰这种大型水利工程，要花费数年甚至十数年的时间，投入的银钱也是天文数字。
地方官主政时间的长短不同，加上修建的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各种天灾人祸，所以导致许多地方水利工程于小打小闹居多。
唐宋时期算是历史上修建水利工程的高峰，也正因如此才迎来农业的丰收和人口的增长。
中原地区在被女真人占领后，对于水利工程的投入明显比宋时少了很多。
宋杰提出这种搞法，在当时无异于是一种给长城贴瓷砖的感觉，至少在齐鲁大地上，还没人这么干过。
丁平先是给宋杰分析了一下要修建如此大工程需要的民力，还有修建的时间长短，功耗，得出的结论是，五万两远远不够，在丁平看来，至少要花费十万两，耗时也大概需要两年，而且这期间不能有天灾兵祸，否则很难完成。
宋杰听罢，咂舌不已，看来自己还是有些想当然，都是被后世的基建狂魔思想影响了，以为在淄水上建个水坝而已，没想到如此复杂。
先是选址问题，颜神镇除博山外，鲁山、原山、岳阳山、鹿角山都是比较高大的山峰，鲁山山脉与博山相近，也是淄、汶、泷、沂等河的发源地，若要建水坝最好选择峡口，而且最好是几条河流交汇之处，这点丁平心中已有计较，在离颜神城往东二十里处的南台山口最宜。
在此修建拦河坝，还可以让泷水在此汇合，如此能够灌溉的农田最广。
唯一的缺点就是里颜神城有点远，需要先在此处修建大量房舍供人居住，否则光是路上消耗的体力也会让劳力苦不堪言。
当然，对于整个计划来说，让淄水改道就也十分重要，这是宋杰提出建水坝的初衷。
然后就是修建水坝的材料，颜神镇多山，石料就地取材比较容易，石灰石、花岗石、石英岩、石膏的储量很大，如此一来就需要修路，雇佣石匠，当然堪舆师傅也必不可少。
丁平算是一名合格的父母官，对自己治下的地形地貌十分了解，在给宋杰讲解的时候拿起纸笔十分熟练的给他绘制起地图起来。
宋杰听得冷汗涔涔，自己不过是想挖个金子而已，经丁平这一策划，金子没挖出来，就要先砸进去十万贯钱，这个买卖似乎不太划算啊。
不过丁平并不这样看，在他看来，修建大坝会给颜神镇带来更多的人口和税赋，毕竟要雇佣上万人劳作，光是颜神镇上的人显然不够。
“少威，如果你让赵三娘移兵北上或是往东去攻打益都府，会让许多匠人和民户来我颜神城的，如此便不缺劳力了。”此时的丁平为了修水坝，居然给宋杰出起主意来，而且还是那种特别馊的。
丁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现在居然变成最大的造反派。
宋杰听了脸上的表情变得怪异起来，这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前几日还在义正言辞的骂自己是反贼，怎么一说到修水坝就啥也不顾了。
似乎意识到宋杰的疑惑，丁平又道：“你别惊讶，之前对你造反之事痛骂你，是觉得你不忠不义，但修水坝是造福后世千载之事，大金朝恐怕也没那么长命，可史家会把这份功劳记下，那可是会历朝历代皆会传颂的美名。”
宋杰这才明白，留名青史比万贯家财更让真正的读书人动心，所谓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造个反而已，不伤大雅。
“可是我只是想让淄水改个道，以便开采金矿，可现在搞成十万贯的巨大投入，小弟也没恁多钱粮呀。”宋杰为难的说道。
“如果按照刚才的规划来说，至少要两年，你可以慢慢的凑嘛，再说如此大的工程，也不能让你一个人花钱不是，只要是惠及的地方，都有义务出钱，如果那些地主和民户一家出一些，你也花不了恁多钱财了。”丁平劝说道。
“要是他们不出怎么办？难不成还能逼迫他们不成！”宋杰皱眉道。
“嘿嘿……你连造反都敢，难道还怕普通百姓不成，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我作为地方父母官，自是支持你，加上你手里有兵，还怕不成事？”
“有愚民一时不理解，总不能因噎废食吧，等修好水坝，他们有了实惠自然会对你称颂的。”
丁平的态度转变让宋杰一时不太适应，这人黑化似乎也太快了点，居然怂恿自己欺压百姓。
“那投入也太大了，小弟还要再想想，再想想，要不我回去和晁叔他们商量一下再说吧。”宋杰还是犹豫的说道。
“走，我陪你一同去，向他们陈清利弊。”丁平一把拉住宋杰说道。
……
结果丁平十分顺利的说服了晁克己，顺带还把宋家的众人都打动了，原因无他，他告诉宋家人，无论宋杰和宋家今后走向何方，只要能为治下百姓谋福祉，便是造反，百姓也大多愿意跟从，宋杰花些钱便可以收买全镇人的心，这个钱该花。
此时宋杰同样开始重新审视起丁平，这家伙不光对水利、地理、农政和堪舆熟悉，就连说服人也有一套，其才干当一个区区知镇简直就是屈才了。
接下来宋杰便只需要出钱便是，像发动百姓，雇佣工人之事丁平全部都主动承担下来。
当然宋杰还是派出晁克己协助他，毕竟宋家花了大价钱，就像丁平所说，收买人心的事情，宋家怎么能不出个代表。
南台山的地形十分适合修建水坝，淄水和泷水汇合于此，左边是南台山，东边是一座名为青龙峰的孤山，南台山只有百余丈高，山顶平坦，便于施工。
南台山西边地势平坦，可以先在此挖掘备用河道，让交汇的淄水和泷水先从此经过，修建好水坝后再把水赶回来，当然所谓赶，其实是一种分流和疏堵相结合的法子，毕竟总要让水有地方流才行。
丁平先是贴出告示，告诉颜神镇上所有人，现在官府要和宋家要一起修建水坝，现在让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并逐家拜访镇里的大户。
效果并不太好，愿意出钱的寥寥无几，有愿意出钱的也是最多几十贯钱。
这也在丁平的意料之中，不过他也不着急，拿着宋杰给他的启动资金便去了淄川城，先是给梁尚君汇报此事，先得到行政一把手的支持后，便可以大肆招人了。
招人也是有讲究的，对于地方来说，人口和土地是构成赋税的基础，一般情况下，人口是不准随意流动的，除非遭灾，当地政府又无力赈灾，地方才准许人口离开土地到异地谋生。
丁平是颜神镇的知镇，要修水坝他也只能在颜神城中抽调劳力，在无灾祸的情况下不能去其他地方招人，你抢人家的人口，就是夺了人家的赋税，弄不好是要丢官的。
得到梁尚君的支持便不一样了，一下子就变成了州中之事，在全州境内招人都是可以的，地方官员也不能说什么。
不过，愿意去颜神城修水坝的人还是不多，丁平留下几个公使便带着家小回了颜神城中。
剩下的时间丁平便是在准备筹划建坝的地方和开挖临时河道之处勘察，对有没有人来也不上心，晁克己则带人在南台山修建简易的屋舍。
新任山东东路总管派出兵马司副指挥使耶侓翰率一万五余人直扑安民寨而去，作为赵初兰的手下败将，耶侓翰上一次带领两万人被赵初兰的八千人在野战中打得满地找牙。
这次变成赵初兰拥兵四千守卫安民寨，兵力悬殊更大。
不过赵初兰现在有一支四百人的火枪营，还有数百个霹雳火球，五十门手炮，对于守住安民寨，赵初兰充满信心。
为了帮助赵初兰守城，宋杰把李元留在安民寨帮助训练火枪手，毕竟赵初兰还没有指挥过热兵器的战斗，宋杰不太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