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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晨风天堂     绛色大宋txt下载     绛色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零二节 忠奸会面

    你有何恩于令郎!

    这个问题让韩侂胄心里猛的被揪了一下。

    不忠于君,这四个字就已经代表死罪了。但眼下的重点不在这个,韩侂胄也没把忠君当回事。

    看刘锐一脸的严肃,韩侂胄还是很认真的回答了这个问题:“说到恩,应该先是雪夜救他一命,但他自已说过,他不是我指那咬那的狗,也不会为了我刀山火海,但却愿尽其所能报答我。”

    刘锐点了点头,这话他信。

    他已经年过六十,朝堂上、官场上、军旅之中,他阅人无数。

    韩侂胄继续说道:“绛哥儿是孤儿,依我所查年幼之时在我曾祖老宅被人救起,也就跟着姓了韩。而后被吴越钱家一位隐士收留,据钱家说怕不止一人,还有数位隐士带着绛哥儿云游天下,传授众贤所学。而后遇到海难,只有绛哥儿一人回到临安。”

    “恩。”刘锐点了点头,这一段他心中并没有太在意,真与假都不重要。

    或说,只有一句话重要,就是韩绛这个名字的来历。

    也就是说,韩绛这个名字不是韩侂胄起的,而是原本就叫韩绛。

    刘锐拿起酒壶为韩侂胄倒酒,韩侂胄赶紧双手扶杯。

    刘锐说道:“说正事,令郎给我提了一件事,我已经派了我侄儿刘淮带了亲信过去,说了验证但这事我信。依令郎所描述,有一处非常好的地方,用他提供的法子,就象是挖沙子那样,每年可以挖几千万斤盐。”

    “挖沙子?”韩侂胄先是对这个说法吓了一跳,可紧接就内心就是骂。

    刘锐笑了:“平原公这会一定在想,这样的好事为何没有先告诉你。”

    韩侂胄也没有否认:“是,确实如此。但再一想,绛哥儿与将军说,必有原因。”

    刘锐摇了摇头:“其实也不是,虽然我已经年过六十,令郎却刚满十六,闲聊之时却是忘记了年龄,倒是很聊得来,他心里对那片盐场可能早有安排,只是临时起意对我讲了,因为他看穿了我此时的窘迫。”

    窘迫!

    这个词理解不难,韩侂胄甚至比刘锐自已都清楚,刘锐现在面临的是什么。

    当然,还有更强硬的在前面顶着,若没有,刘锐已然撑不住了。

    朝堂之上的文官,是绝对不允许武官作大的。

    宁杀错、莫放过。

    不过韩侂胄有点不明白,如果是他遇到这样的事情,首先是派人探查、求证,然后尝试韩绛所说的方式,等真正见到效果之后,作出一定安排,这才会来谈。

    刘锐一边派人探查,自已就亲自到了临安找自已。

    这个!

    不合流程。

    韩侂胄是只狐狸,刘锐也不是一条土狗,能身为武官活到六十多岁还掌握着兵权的男人,自有其独到之处。

    韩侂胄脸上极细微的表情变化看在刘锐眼中,韩侂胄在想什么刘锐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来。刘锐从袖子里摸出一块帛放在韩侂胄面前。

    这是一副军用的海图,上面有几个标注点。

    刘锐不管韩侂胄怎么想,径直说道:“依令郎说的地点,不出意外就在这一片,具体也在百里之内。吾侄淮哥儿定会找到最准确的地点,或是他认为最合适的。这里距离泉州,只有一水。”

    一水,不是距离。

    一水之隔代表着这里有一道天然的屏障,这水几丈宽是,几十丈也是。

    刘锐开条件了:“一年之内,两浙东路。平原公,如何?”

    嘶……

    韩侂胄有点牙疼。

    这个要求太高了,一年之内要拿下两浙东路。

    不说别的,第一关就能把韩侂胄难死。

    韩侂胄说道:“这个,实在是难。两淅东路只有宣抚使没设转运使,现任是洪迈,兼领知绍兴府事。想把此人从位置上赶走,我无能为力,他两袖清风、为人正直。”

    哈哈哈!

    刘锐放声大笑:“平原公,这是你的事,我只提要求。”

    韩侂胄难得吃憋:“好吧,我尽力而为,最低保证漳、泉、温、台、明五州可控。”

    “好,泉州不碰盐,但流求的粮食、衣料,大大小小的生活所需却需要从泉州采购,令郎说泉州有他一港外加三千亩地,我要五百亩,并且提供五百青壮用于护卫港口。咱们不分盐,只分钱,五五分。”

    “一切依将军。”

    韩侂胄对分配的办法没有异议。

    韩侂胄这时问了一句:“将军,日后将军有何打算?”韩侂胄这一问是他关心的,朝堂之上打压武官这几年越发的厉害了,刘锐的未来韩侂胄原本认为自已看到了。

    那就是,学韩世忠,交出军权然后过着相当于被软禁的生活。

    同时保证,自已家族的后人不要掌军。

    刘锐给自已倒了一杯酒,一口饮下,似笑非笑的说道:“令郎说,图财。我想想也挺好,多挣点钱,毕竟我这里几十万张嘴要吃饭呢,还有个事,平原公也留个心。令郎搞了些铜,他每年要三十船,我几个部下感觉有点少,打算搞一百船。”

    一百船。

    这个数字吓到韩侂胄了。

    韩侂胄问:“多大的船?”

    刘锐又夹了一口菜:“我不知道多大的船,不过听雷馁派人来报,一百船合起来肯定会超过去年钱监总和,所以若是流求那边还能行的话,我挑个好地方建个铸钱坊。令郎想建在倭筑紫岛,这事让我否了。”

    韩侂胄震惊的眼睛都瞪圆了。

    他是打算铸钱,先铸五十万贯。

    可韩绛这明显是按五百万,八百万贯去整。

    刘锐又说道:“平原公也不用担心,钱这事令郎还是挺会玩的,我不会吞了你韩家这一份,但五五开有点低,这事咱们要再谈谈。现在不谈,明年吧,现在不是时候,明年若我与虞家二郎还活着,再谈。”

    这一次韩侂胄没接话。

    他有一种感觉,韩绛这次图的可能不是钱。

    换成是他,在这个时候也不图钱了。

    他家不差钱,铸几百万贯对于普通人,普通的重臣来说,这是巨大的财富,但对他韩侂胄来说,不算什么。

第二零三节 老奸出马,一个顶五个

    刘锐给韩侂胄倒上酒:“平原公,帮我一件事。”

    “请讲。”

    “保住建康马军,不多,保一年就够了。”

    “好。”韩侂胄没有一点犹豫立即答应了下来。

    刘锐没提怎么感谢,韩侂胄也没提要求,一口应了下来。

    建康马车可不是一直普通的军队,这是当年虞允文留下的种子。在虞允文感觉自已身体快不行的时候,不顾一切在朝堂上运作,将临安禁军中的马车最精锐的主力调到了建康府,而后实施新马政,力保这一只马军的战斗力。

    这一次成功的调军,后由刘锐的兄长刘琦领军,打了一次漂亮的大胜仗。

    眼下,虽然二十年过去了,当年的许多士兵已经老了,最初的马匹都已经老死、或是病死。

    但这一支精锐还在。

    并非象外界传闻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事实上更强。

    刘锐的水师,建康府的水师,以及这一只名义上已经老迈的马军。

    听到韩侂胄答应下来,刘锐将酒壶中最后一杯酒喝下,然后站了起来:“告辞。”

    “将军,留步。”韩侂胄还有许多话要说。

    刘锐摆了摆手:“韩节夫,我刘锐是个武夫,可我死后可以立块碑。我刘家为保大宋江山流干了最后一滴血。你呢,你死后,碑上写什么?权倾天下或是祸国弄权?绛哥儿给你当儿子,亏了。你这里除了姓韩,还有什么?”

    “若想喝酒,改日再喝。告辞,不用送。”刘锐一抱拳,转身离去。

    看着大步流星往外走的刘锐,韩侂胄感觉脑袋晕晕的。

    这样的情况他可以说生平头一次遇到。

    对方没对他恭恭敬敬,反而还着几分不客气,可韩侂胄却心里很舒服。只是这事,不好办。

    非常的不好办。

    正在韩侂胄纠结怎么样完成刘锐的要求之时,韩安进来了。

    “有事?”

    韩安捧上了一个盒子:“主君,少君派人送了一封要紧的信,加上火漆封。送信的人说,他连夜赶路就是因为少君要求尽最快速度把信送回来。”

    韩侂胄接过盒子,这种小铜盒是韩家特制的,就是用来送信。

    若有意外,只须用火烧铜盒的一角,铜盒内藏的火药就会毁掉信,专门用来装秘信。

    事实上,临安府各大豪门都有保障自已密信的法子。

    也不仅仅是韩家这么搞。

    看韩侂胄接过盒子,韩安在旁说道:“主君,查验过,封没有受损。”

    “恩。”韩侂胄点了点头亲手打开盒子,面里装了四封信,其余三封用细丝信绑着,只有最上面一封是打开的。

    韩绛将四封拿起来,一看,愣了。

    有三封分别是陆游、王希吕、辛弃疾写的,收信人是同一人,洪迈。

    韩侂胄赶紧打开韩绛写给自已的信,信中写道,韩绛准备请洪迈出手收拾范念德,但这事可能不容易,请爹爹出手相助。

    就算不方便出面,也要给个点子,洪迈太正直,范念德太奸。

    韩侂胄将信放回盒中,抬头看看了房梁,心里怪怪的。

    一刻钟前,自已还为怎么样和洪迈扯上一点关系,找个说话的机会。现在,送到自已手边的已经不是机会,而是自已和洪迈坐在一起喝茶的硬条件。

    洪迈是韩侂胄小本本上,自已需要回避,轻易不要得罪的二十三人之一,而且还是排在前面的。

    洪迈的父亲曾经出使金国,被金人囚禁。

    洪迈与其兄发奋苦读,其兄洪遵那一年是状元,另一兄洪适是榜眼,洪适去世前官至右相,洪迈现在也是副相级别。

    洪家,也是士族名门,一门三国公,有过同殿为臣的时期。

    韩侂胄站了起来:“韩安,随我去挑一副字,然后安排一下,找个借口我要去绍兴府。放出风声,只说有脏钱流入绍兴,但我只是去访友。”

    说到这里,韩侂胄想了想:“再透一点风,说我真正是去查验皇陵。这事我会入宫向姨母讨一份旨,却不声张,只是去检查一下。”

    依例,每年都会有宫中派官员去检查皇陵。

    韩侂胄只是把这个时间提前一点点,而且他也不止一次领到过这样的差事。

    这种事,十次有九次半都是交给外戚的。

    韩安问了一句:“要漏风说是检查那一个?”

    “不,让他们去猜,这事我会先去见一次周相公。”韩侂胄此时大脑转的极快,作为官场上纵横这么多年,从武勋都能转成文官的他,有着丰富的斗争经验,更知道如何借势。

    眼下手中有这么一副好牌,不好好玩一把对不起自已儿子给自已准备的好牌。

    韩侂胄已经有一个月在家宅着,现在他认为自已需要轻微的活动活动了。

    韩安领命准备出去安排,韩侂胄又吩咐道:“安排人,可靠的人,去接应刘淮少将军。”

    “是。”

    刘淮,刘琦之子。

    刘淮此时距离流求只有一水之隔,明州、福州的水师都派了船过来。

    明州水师指挥使赵元卓就在船上。

    福州水师指挥使雷岙也在船上。

    雷岙和雷馁还有一点亲戚关系,算是不出五福的堂兄弟。

    雷岙站在海边:“淮哥儿,这一水不好过。”

    刘淮看着大海:“不好过也要过,这事关咱们这些人的生死,有人想咱们死,可咱们要活。”

    雷岙倒没反驳,只说道:“我查了些古籍,几百年前有这么一句话,十去、六死、三留一回头。不过那个时候没有轮桨,无论顺风还是逆风,只要没控制好也就那回事了。三国的时,吴王派兵去过,结果没留下。”

    “为什么?”刘淮很在意这些细节。

    “瘴气,还有那里蚊虫有点多,所以我给你备了半船的药材。方子也给你备好了,听说连交趾的毒蚊都能够克制的。过海,咱这边有人,大洋小洋黑水沟,不是问题。但我还是劝一句,先别上岛。”

    刘淮没说话,等着听答案。

    雷岙拿出一副海图:“这里有一个小岛,距离流求很近,跳到海里都可以游过去。我家师爷献策,在这里驻军,然后上岛大量采买。岛上有人,有咱们这边逃难过去的,但更多的却是山野人,这些野人有点怪。”

第二零五节 布衣二刘之仙伦

    几亿斤盐。

    这事有意思。

    “在下刘淮。”

    “说,谁给你出的主意。”这位邋遢中年大叔很傲气的问了一句。

    刘淮看雷岙如此恭敬,相信这位是有本事的人,立即回答:“不是给我出的主意,我只是办事的人。”

    “谁,说吧。”

    刘淮犹豫了,因为他不想说到韩绛的名字。

    这大叔再不看刘淮等人,开始在空酒坛子中找还有酒的,同时说道:“我一个山野草民,你们信不过就算了。”

    雷岙推了一把刘淮:“说罢,先生可信。”

    刘淮这才说道:“临安韩家少君。”

    “韩绛?”

    “正是。”

    哈哈哈,邋遢中年大叔放声大笑:“竟然是他,不要钱,这事我替他办了,而且会办漂亮。你派人告诉他,我不要钱,我不要钱,我要家版的华夏一统论与始皇论。”

    有这书吗?

    刘淮没听说过。

    “你们不懂,谁去临安告诉鹤翎姑娘,请姑娘北上相助韩绛,也只有鹤翎姑娘能出手相助,非她不可。报上我的名,刘叔儗。”

    听到这名,雷岙都赶紧一礼:“万万没想到,竟然是招山先生。”

    刘淮很意外,雷岙竟然不知道对方名字。

    招山先生很有名气,他名刘仙化,与刘过合称布衣二刘,都是智慧超人,可惜不擅长考试的类型。

    刘过在临安又尝试了一个科举再次失败,这事刘仙伦嘲笑过他。

    刘过留在临安意外的听到鹤翎的策论,抄了一些送到了自已好友处,刘仙伦这才知道有韩绛这么一个人物,他很想看一眼完整的华夏一统论与始皇论。

    刘淮施礼之后,刘仙伦说道:“将军身边可有见过血的勇武之人。”

    “先生小看我带来的人了。”

    刘仙伦点了点头:“那就好,平湖岛上盘踞着一些海匪,留之无用。”

    “小事。”刘淮带来的可是在边境真正砍杀过的狠人,区区海匪他真不放在眼里。

    刘仙伦将衣服一解,然后往外一扔:“来人,为我洗漱更衣。”

    刘仙伦再没有问刘淮半句,他知道刘淮不懂。

    他懂。

    别说几亿斤盐,有超过五千万斤盐,这就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数字。

    盐政,一引就是一百斤,折现在一百二十六斤半左右。

    普通的盐商,一年能得到三万盐引就发了。

    三万盐引成本约值一万两银子,轻微的黑心一点点,那利润约有三万两银子。

    李幸的外祖父让潘友端找不到的可是七十万盐引,价值就是七十万两银子,若加上利润,就是至少两百万两银子,如何让人不心急。

    五千万斤盐,就是五十万盐引。

    价值不说,这么多盐引最大的威力让大宋的盐政再一次受到巨大的压力。或有一亿斤盐,大宋的盐政一定会再一次洗牌,不知道有多少对盐伸过手的官会被贬,有多少盐商破产。

    狠。

    真男人,一定要狠。

    刘仙伦希望看到这次洗牌,在他眼里盐商乱棍打死十个,最多有一个是好人。

    茶盐司的官,打死十个,再把家眷拉出来打死十个,这坏人都没有杀够,肯定还有漏网的。

    那么,接下来茶盐司的官,刘仙伦内心认为,这天下最合适的人选只有一个。

    钱家,钱皓桁。

    钱家其实还有一位在朝的大官,但刘仙伦看不上,这位便是钱象祖。

    话说这些钱象祖与韩家在历史上还真有渊源。

    韩侂胄设计贬了钱象祖,而在史弥远与杨皇后要杀韩侂胄的时候,钱象祖却在此时选择投靠杨皇后,他也成为了杀韩侂胄助力。

    名为除奸。

    但,他为杨皇后给金国写的乞表,实在是……,完颜构附体。

    当然,这一切还没有发现,刘仙伦纯粹就是看不起钱象祖这个人。

    刘仙伦换了衣服,倒也是一位风度翩翩的中年老帅哥。

    登船,出发。

    当天下午,船就到平湖岛。

    就在平湖岛最大的宅院之中,刘淮与刘仙伦,只带着四名亲兵,见到此地的地头蛇,司马浩繁。

    这位没读过书,也没当过兵,父辈时从北边往南逃,犯了事再逃,逃无可逃更当了海匪,加上他儿子,他已经是三代海匪。

    官军什么的,他见过。

    “你们有点不懂规矩,到我这里要选小船递帖子,不过既然来了上门便是客,留下五十万钱交了码头费。而后一桶水一千五百钱。”

    司马海匪老大在报着自已的价位。

    他只当是这是被海流带过来的大宋水师的船,这里是他的地盘,他先开价,对方若是强硬的话,减点。若是软弱,就照价收。

    刘淮默默的听着。

    听完所有的报价之后刘淮抬起头:“我是这样想的,你这里武艺高强一点也就是你背后左边那位,我会先用两把飞刀,一把胸口,一把眼睛。然后再用我皮靴内的短刀刺穿你的脖子,你一定要求饶,可惜你只能喷点血沫子,喊不什么话来,其余的……”

    说完,刘淮就动手了。

    当真是两把飞刀出手,然后一刀刺穿了司马海匪老大的脖子,这才抽出腰刀,三招杀了五个人后重新坐了回去。

    司马海匪老大正如他说的那样,想求饶,可血沫子已经让他说不出话来。

    刘仙伦连眼睛都没有眨,在刘淮坐下的时候,刘仙伦这位文士很平淡的吩咐了一句:“屠了。”

    屠了!

    就是屠了。

    刘淮身边的亲兵都是百战豪军。

    一群连乌合之众都算不上了海匪,一刻钟庄园三里范围内杀尽。

    两个时辰,整个平湖岛上所有的海匪只有死人与苦力两类。

    一杆旗立了起来。

    平海军。

    现在,这个岛是大宋平海军的官方管理之地。

    普通的逃难者,渔民,打算去流求作点小生意的小商人,自然是被安抚的对象。

    刘淮与刘仙伦站在岛的东边,往对岸看去。

    “雷岙说话不靠谱,什么叫能游过去,这怕是有近百里。”

    刘仙伦回答:“岛上的人说,只有八十里不到,你说的晒盐之事,依岛上的描述的海滩与环境,应该就在这对岸。依我看盐之事不用急,这里有一样大生意可以作,别人办不了,韩家可以。”

第二零六节 那个什么虚的公子

    别人办不到,韩家却能办到的事。

    刘淮问:“什么事只有韩家能办?”

    刘仙伦指着海说道:“那边有和泉州很相似,但有区别的麻。我在一个小商人处见到麻,上上等好麻。而且听闻那里在背阴处生长,并非有人种植的。若是有办法以十万担计收麻呢?”

    “麻,可以变成布。”

    刘仙伦说道:“严州,钱家织坊在严州的织坊,十万担麻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严州韩家的织坊一架大轮水车一夜可以纺五担麻,严州大轮水车至少二百架。一夜就是千担麻,一个月就是三万担。”

    刘淮有些不理解:“先生,我们来这里是为了盐。”

    刘仙伦解释道:“盐,不急。有麻就可以变成布,布可以变成钱,也可以再运回来卖给当地人。怀柔、礼教才是上上策,大隋那种强军攻杀没用,你能在流求驻军多少?大隋可是数万人,最终还是全部撤离,所以怀柔、礼教才是上策。”

    刘淮问:“盐呢?”

    “过海去,先打着收麻的旗号。然后立府,自汉末以来不知道有多少人过海在流求定居,保护他们,收容他们。接下来紧接熟番,然后是半熟番,生番再缓缓图之。更何况,眼下你图谋的只是流求西南,并非是全岛。”

    “先生高见。”

    刘仙伦很严肃的点了点头:“接下来休整两日,先从去过流求的小商人与这里原宋民处收集点有用的消息,再过海,不可急于求成,小将军要的是大成,而不是只来探路吧。”

    刘淮拱手一礼:“是,一切听先生吩咐。”

    刘仙伦转过头来:“少将军,可曾听说过韩家绛哥儿初到钱家,钱家初考有四问?”

    “听说考了秘阁六论。”

    “在这之前,有四问,其中一问题目是这样的。民安土重迁,不可卒变。易以顺行,难以逆动。”刘仙伦没解释这句的意思,刘淮也是名门之外,写不同策论也能完整的理解这段话的意思。

    这句的意思是:强行移民,百姓故土难离,要顺民心,而不要逆民意。

    刘仙伦继续说道:“韩家绛哥儿的回答很巧妙,反问,临安城几十万户是那里来的,给他一港之地,泉州也会有无数人愿意迁移过来。而此时……”刘仙伦没说下去,只是看着刘淮。

    刘淮长身一礼:“淮受教。”

    刘淮明白了,若有足够的吸引力,无论是移民也罢,或是野人被教化也罢,匪人从良也罢,流求西南这块地方会成为一个新的城镇,会有许多人定居。

    自已的季父刘锐要的不就是这个嘛。

    若有朝一日,朝廷实在容不下他们刘家。或甘愿放弃一切被软禁余生,或还有一方天地。

    父亲刘琦之死是刘淮心中的一根刺。

    若战死也就罢了。

    病故也算为国尽忠。

    在那污秽遍地的破落小院被活活气死,这口气换成谁也咽不下去。

    刘仙伦这时又说了一句:“韩家绛哥儿,非凡才。纵观千年,无数英雄豪杰告诉我等孤军无胜算,他第一选了韩家,成为韩家子。欲娶钱家女,更是神之一手。”

    刘淮点了点头,他服气。

    能以韩家养子的身份求娶钱家嫡女,怕是天下谁也不敢相信的。

    可韩绛偏偏办成了。

    次日,天气不错。

    韩绛换了衣服,吩咐出门,今天他要去见一位自已花了十几万钱才从韩俟那里打听到的人。

    名字不知,只知道姓林。平日在扬州城内一家贵族用品店待着,这是他的店。

    这位林掌柜便是与故去的李幸外公签了根本不在官府备案,全凭信用长生契的人。

    韩绛出门排场很大,前有家丁开道,中有六人抬的步辇,后有提着食盒、香炉、背着钱的仆人。

    当韩绛的队伍到了那间店铺门前的时候,迎面也来了一队人。

    对方同样坐着步辇。

    不对,是手推车,有轮子是推的,不是抬的。

    然后身边跟着四婢。

    看到对方的瞬间,韩绛想到了一个经典人物,脱口而出:肾虚公子。

    卟!

    站在韩绛左手边的竹香与走在前头的丹霞同时笑喷。

    两个队伍同时停了下来,立即就成为了许多路人围观的对象。

    一边是带着四个最低年龄五十岁嬷嬷,穿华贵衣服,却不配玉、不戴花的清溪公子。另一边是陌生人,扬州人没见过。

    但这排场确实够大。

    光是随行婢女就有十六人,从服色上看,女使四人,近婢一人。

    女使竟然是四人。

    一般豪门女使就是两人,一管内婢,一管杂婢。

    这位却带了四位女使。

    事实上,他们都猜错了。

    韩绛是五女使,影与彩算一人,管钱与总管所有。而后管婢女教育及考核的,负责饮食以及点心、香料的,管理衣服、首饰、水粉胭脂的,以及最后一位,负责接待外来客人以及与其他院子交涉外务,向总管申诉、请领的外掌婢。

    眼下影与彩忙着,丹霞的算学太差,钱的事由内掌婢梅香代管。

    丹霞暂时负责吃喝玩乐,以及摆出来装门面。

    韩绛一摆手,立即有人过来扶他下来,然后在前领路,这里距离那店铺不足十步,没必要非要到正门口。

    对方自已走了下来,他可不敢让身边的婢女扶。

    因为身边的婢女年龄大了,万一磕到或是碰到,伤了不太好。

    王刻惪,娶了葛邲侄子的王家小官人。

    他已经猜到对面的人是谁了,能在扬州府有这么大排场,而且不怕被人骂,更不怕被弹劾的只有一个人。

    从临安府过来的韩绛。

    韩绛本身就有伯爵爵位,这排场完全没有过伯爵的线。

    王刻惪心里好难受。

    他有儿女,但不是他的,成亲之前娶的葛家姑娘已经是嫁过两次,自然是有儿女。前一个是和离,因为男方有罪在先,所以葛家抢到了孩子的抚养权。第二个是意外死亡,依宋律,父母无力供养孩子的情况下,不可贩卖,却可以寄养给他人。

    所以,葛家因为对方家境,补了大笔的钱,拿到一个女儿的抚养权。

第二零七节 原来是清溪公子

    王刻惪为保证自已绝对会痛爱葛家姑娘的两个孩子,所以无妾,也没有和葛家姑娘有孩子,而且自立文书,保证葛家姑娘没给他生孩子,算不得七出等等。

    事实上,葛家姑娘三嫁的时候已经三十多岁,现在年龄过四十,想生也不可能了。

    听说韩绛的时候,王刻惪心里就不舒服。

    今天见到韩绛,他心里非常非常的难受,一种莫名的恨意从心内滋生出来。

    可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

    而且,还长的这么好看。

    更可恨的是,他凭什么这么年轻,才十七岁,就凭白得到了这么多。

    不行,绝对不能落了下风。

    王刻惪迎着韩绛走上前去,轻轻一抖自已黄檀木镂空雕刻,精美绝伦的扇子:“相必这位定是临安韩府绛哥儿。”

    韩绛轻轻一拱手:“失礼,没请教?”

    “在下王刻惪,人送雅号清溪公子。”

    韩绛再次一拱手:“失敬,失敬。”对于陌生人,韩绛一直保持着足够的警惕,本着不得罪,不结仇,你好我也好的态度,那怕对方已经失礼在先。

    一个头顶上什么都没有的人,绛哥儿也是你能叫的。

    没有尊敬一声伯爷,也要称呼一声韩小官人。

    不过,韩绛没介意。

    王刻惪搭手回礼后,轻轻一抖自已的扇子:“观绛哥儿竟然没有一把好扇,来人将我的镶玉清檀流水扇取来。”

    韩绛淡然一笑,右手轻抬将手中的扇子平放在手心。

    韩嗣上前,伸手拿过韩绛的扇子进店:“掌柜的,劳烦掌个眼。”

    林掌柜上前,只看了一眼后回身取过一块锦这才接过扇子,仔细观察之后说道:“此扇作价三千六百贯,但小号收不起,此扇小人虽能报价,却也不敢以此价收。”

    一把普通的竹骨白纸扇,敢叫价三千六百贯。

    这是疯了吗?

    王刻惪脸上十分难看,他那些所谓的流水扇工艺精湛,也不过三十贯,叫到极限不会超过五十贯。

    王刻惪开口了:“掌柜的,莫非你看到绛哥儿是贵人,所以出言巴结。”

    这话一出口,韩绛已经没兴趣再看王刻惪半眼,就连王刻惪的长随脸上都很难看,这种话出口就代表你已经落了下风,而且人品也不够。

    林掌柜陪着笑脸:“此扇正面软山先生的小居楼阁图,旁边有放翁亲笔题字,并有名为白玉坊为名的小诗一首。此诗从来流传出来,却是放翁亲笔无误。前面,禹玉先生的炊烟童戏图,配有诚斋先生农家新居小诗一首。正反两面,还有当朝周相公、王相公、谢相公的留款、落印,三千六百贯,实在是价报的低了。”

    当世,论画。

    马一角、夏半边,绝对是当世最顶尖的名人。

    论诗词、论字。

    陆游、杨万里,更是声名满天下。

    一把折扇上集四人的画作、诗词,再加上周必大、王蔺、谢深甫的留款,这扇子放在八百年后,韩绛叫价八位数,甚至往九位数奔。

    王刻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看看林掌柜,再看看韩绛,一口气没上来……

    晕倒了。

    “晕了?”韩绛愣了一下:“快,快救人,怕是有什么隐疾。”

    没有病,纯粹就是气晕了。

    王家的家仆七手八脚抬着人往医馆去了。

    韩绛笑着对林掌柜一拱手:“林老,晚辈有礼。”

    “伯爷有礼。”林掌柜中规中矩的回了一礼,然后双手将扇子准备还给韩绛,韩绛伸手一挡:“三千六百贯,掌柜的抽个空把账结了就好。”

    林掌柜愣住了。

    他只是报一个价,这扇子可是能当传家宝的东西,三千六百贯,少了。

    韩绛吩咐道:“韩嗣,记下来。林掌柜捐资白玉坊蒙童学馆一百八十名孩童一年学费、以及一年笔墨,及每日食补。吾师及友人赠扇一把。”

    “是。”韩嗣立即取来纸笔记录,然后送到林掌柜面前等对方签字。

    林掌柜爽朗的一笑,痛快的签上自已的名字,然后问道:“每个孩童一年二十贯?”

    韩嗣立即双手递上一张清单。

    清单上写明,学资是一年十贯。

    林掌柜是识字的,也是读过书的。当年汴梁还是都城的时候,州县八岁孩童若想读书官府有钱补,每年只需要两贯钱。读到州府的学堂还有伙食补贴,到了太学每个月还有一千多文钱发到手。

    可眼下,朝廷没钱。

    太学还是免费,但太学只有八十斋,每斋三十人,也就是太学一共两千四百人。

    而蒙童这部分,只能上是私塾了。

    所以,一年学费十贯,非但不贵反而可以说很便宜了,因为私塾先生每个月收每个学生,无论是米,还是帛,或是现钱,怎么也要折两千五百钱。

    穷人家的孩子是读不起书的。

    除了学资之外,还有服装费,每年一共五套衣,夏两套、春秋两套、冬衣一套,折六贯钱。而后书本、笔墨折一贯。

    书本、笔墨是帖钱的,一贯钱买不到几本书,书很贵的。笔墨纸砚也不便宜。

    最后一点才是让林掌柜意外的。

    就是每天每个孩童发一碗豆花,外加一个煮鸡蛋。

    除此之外,白玉坊蒙学馆还分有女馆,就是允许女童读书,这更不寻常。

    看完清单,林掌柜用丝锦小心翼翼的将那把扇子收好,然后找了一个很厚重的木盒给装起来,这东西绝对可以当传家宝。

    韩绛在旁说道:“林掌柜,有句话我说到前面,扇子我有一筐。但象这样的只有三把,有两把都有瑕疵,好的那把我自已收藏了。所以,那天你拿出来欣赏的时候,发现瑕疵别说我骗你的钱。”

    “伯爷说笑了,不会,断然不会。”

    林掌柜听明白了,韩绛忽悠这些名家写了不少,画了不少。

    建学馆花销是巨大的,特别是临安府那里地贵、屋贵。

    这是善举。

    林掌柜对韩绛半礼后说道:“伯爷,请后堂用茶。”

    “请。”

    韩绛相信林掌柜知道自已为什么来,能谈到多深不知道。

第二零八节 一共有六个知情者

    两人正准备往屋后走的时候,一个穿着打补丁衣服的小姑娘在店铺门口探头探脑的。

    韩绛与林掌柜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

    韩绛说道:“我可以等会,有客上门。”

    林掌柜想说的也是这个,他店里没伙计,他这家店就是自已平时打发时光的店铺。

    林掌柜上前:“客人,要买点什么?”

    小姑娘看着林掌柜一脸的慈祥,从身上解下一个布袋,然后将布袋递给林掌柜:“娘要嫁人,我卖花存了些钱,想替娘买把扇子。”

    林掌柜蹲下,将布袋里的钱一枚一枚的拿出来摆在地上后问:“客人你想要什么样的扇子呢?”

    小姑娘伸手一指,却是一把绿羽扇。

    林掌柜摇了摇头:“钱不够。”

    韩绛看了一眼那扇子,好象是孔雀羽制成的,韩绛虽然不太懂物价,但这扇不会便宜。

    这时,小姑娘又在怀中摸出一个布包,里面有两根某种植物的根。

    “这是我在山中采花打草时找到的。”

    韩绛不认识,韩嗣在旁小声说道:“米参,比不过辽参,不值钱。”

    果真,林掌柜再次摇了摇头:“不够。”

    小姑娘几乎要哭了,在门边的丹霞往店内走,韩绛一抬手,竹香将丹霞拉住。

    小姑娘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这时她取出最后一样,一个麻布包中的木头雕的娃娃,双手捧着十分不舍得,可最终还是一咬牙将娃娃递给了林掌柜。

    林掌柜缓缓起身,取下那支孔雀羽扇,用一个锦盒包好,然后在地上排的整齐那排钱中数出几枚:“这是找客人的钱。”

    小姑娘脸上挂着眼泪笑着,抱着锦盒开心的跑着离开。

    往后堂走的时候韩绛没说话,林掌柜也没说话。

    进了后堂,林掌柜取了一个盒子将那木雕的娃娃放进去,然后写了一个纸条也放进去,将盒子盖好后来到韩绛面前。

    韩绛这时说道:“那姑娘出了一个比任何人都高的价格,她付出了她的一切。刚才听闻,她的母亲再嫁,相必那木雕是她父亲留给的她的,对于她来说是非常非常珍贵的。”

    韩绛这翻话让林掌柜站在那里陷入了沉思。

    他事实上没想太多,只是不希望任何一个人可以轻易得到,那怕是别人的帮助或是善良。

    但韩绛这番话让他领悟到了另一层意思。

    这时,韩嗣入内:“少君,林掌柜,有客到。是刚才的客人。”

    林掌柜冲着韩绛一拱手,往店铺走去。

    小姑娘的娘带着锦盒回来了,她清楚的知道那怕是她全部的财产也买不起这一把扇子,这种绿羽大宋根本就没有,是番商带来的,肯定非常非常贵。

    林掌柜没有接盒子,只说道:“你家姑娘出了一个比任何人都高的价格,她拿出了自已所拥有的一切财富。所以,这扇子是她的。若非扇子有问题,小号的货物钱货两清之后,出门不退。”

    一番话说的生硬,可小姑娘的母亲却如何不懂。

    这是林掌柜的善良。

    林掌柜又说道:“若有一天,你家姑娘想赎回她的物件,只要本店还在,随时可以赎回。”

    小姑娘的母亲重重的施了一礼。

    林掌柜点头回礼。

    小姑娘的母亲准备离开之时,林掌柜又说道:“听闻扬州开了一间壕横扬州分号,可借钱读书,若有可能送你家姑娘去读书吧。”

    小姑娘的母亲再一礼,这才拉着女儿离开。

    林掌柜再次回到后堂,见到韩绛就开口说道:“我以伯爷的说辞告诉的那母女,伯爷想要什么我知道,但此事怕很难办。绿林之中,许多人为了几百贯钱就会与人搏斗。商贾之中,为了万贯杀人灭口的事也常有。”

    林掌柜说到这里坐在韩绛对面。

    韩绛没接话,他在听。

    林掌柜继续说道:“老主君病故之前,秘密扣下了要给金人的大笔钱财,这笔钱财为镇安侯府带来了灭门之祸。知道此事的人,一共有六个人,已经有三人因此而死。我可能会是第四个。”

    韩绛真是吓了一跳。

    不过他确实能够理解,为钱杀人这事在大宋还真有可能发生。

    若这笔钱的数量达到一个可怕的数字,镇安侯府不算什么。

    看韩绛在思考,林掌柜说道:“伯爷还想听下去吗?”

    韩绛问:“李洱将军可是这六人之一?”

    林掌柜摇了摇头:“不是,但他却从镇安侯处知道了一些,至于知道了多少我不清楚。”

    韩绛再问:“有谁知道,你可能是这六人之一?”

    林掌柜回答:“伯爷刚刚见过,王家王刻惪。”

    “说说他,我安排人泡杯茶。我来你这里也让人看到了,无论我是否从你这里得到了什么消息,其他人也会猜的,只会往更坏去猜,不会往好猜,所以我听不听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需要面对什么。”

    “伯爷高见。”林掌柜起身对韩嗣说道:“劳烦哥儿安排人替我关店,既然是品茶,自然不能在这昏暗的后堂。”

    韩绛也吩咐道:“韩嗣,安排。”

    “是,少君。”韩嗣起身往外走。

    林掌柜这时对韩绛说道:“伯爷,且在外稍等我片刻,我去取个重要的信物。”

    “好。”韩绛起身也往外走。

    店门关好,是韩家的家仆关的店。

    韩绛在外等了约一柱香时间的时候,突然听到店里有柜子被推倒的声音,正在韩绛疑惑之时,却见店铺内有烟冒出来。

    韩武赶紧上前护着韩绛往后退。

    韩绛大喊一声:“救火。”

    周边店铺的人也赶紧来帮手,木制的屋子若是烧了的话会连累他们。

    几十桶水浇上去,火却越来越大。

    有人高喊:“这是浇了油的。”

    韩绛站在店门前默默的看着大火将整个店铺烧成灰烬,扬州府的差役也赶到了,这里突然失火让差役们也很紧张,毕竟这里是繁华区,有着许多店铺与酒楼。

    一个半时辰,整个一个半时辰,韩绛没有离开,一直看着。

    火肯定是林掌柜放的。

    若说嫁祸给自已。

第二零九节 这一把大火

    嫁祸给自已?

    不可能。

    韩绛心想,先不说自已的身份摆在那里,就是寻常人此时想嫁祸也不可能。

    那么就是另有隐情。

    想到这里,韩绛吩咐了一声:“韩嗣。”

    “少君,我在。”韩嗣也是一脸懵,怎么就突然失火了。

    韩武这时上前:“少君,店铺所有的货架后都堆满了桶,从火烧的痕迹来看是桐油。”

    韩绛接话,只吩咐道:“韩嗣去后堂找,肯定没有尸体,我要见到那只木雕。”

    “是。”

    韩嗣带人往后堂的位置去了。

    后堂没有堆桐油,只是毁了屋却并非将一切都烧成了灰,就算被烧,找到一点残留也好。

    韩绛显然猜错了。

    前屋内的灰烬中有一具烧成焦炭的尸体。

    这时,有马车到了,淮南东路提点刑狱、知扬州府事范念德到了。

    晕倒被送到医馆的王刻惪回来了。

    范念德没看韩绛,只是吩咐:“州衙查案,无关人等离开。”

    有捕快上前,许多普通的民众开始往后退,原本参与救火的人看到没有波及自家店铺,也纷纷离开。

    唯有韩嗣依然带人在检查后堂,寻常那只木雕。

    有捕快上前准备让韩嗣离开,这时有一人推开人群走了上前:“天使办差,扬州府退离。”喊完,他身后两人各自高举一面令牌。

    两面令牌,一面是宫中御前司的令牌,一面是嘉王府护卫的令牌。

    来的竟然是虞仁美。

    从出临安府开始,虞仁美除了每天安排必要的巡察值班之外,对其他的事情不闻不问,自已也很少与其他人接触。

    可以说,这次出行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人。

    此时,他突然站出来,而且是替韩绛喝退扬州衙门的差役,这让韩绛非常的意外。

    范念德牙根都咬出血了,但他却不能在这个时候硬扛虞仁美。

    虞仁美只是一个五品武官,但虞仁美此时抬出的是嘉王、还有官家特使的职责,范念德若敢不从,这事台谏能分分钟咬死他。

    虞仁美走到韩绛面前:“伯爷,无论你要找什么,要么围了这里,要么带走。”

    “恩。”韩嗣点了点头,对韩武说道:“带走。”

    “是。”

    韩武立即带人将后堂那一块地方所有的一切挖起来,连地砖都撬起,装车带走。

    虞仁美又问:“伯爷,死的是何人?”

    韩绛也不知道,只回答:“说不清。”

    虞仁美到尸体前看了一眼,退到韩绛身旁:“伯爷,不是林掌柜。这尸体虽然被烧焦,但却是麻布衣。”

    “谢过。”韩绛拱手一礼。

    虞仁美回礼:“伯爷来店之时,我就在对面酒楼上。”

    韩绛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再次一拱手,然后先一步离开。

    虞仁美一直等到韩武带人把后堂挖空离开后,他才离开。

    虞仁美等人离开之后,范念德这才问王刻惪:“他挖走的是什么?”

    “学生不知道,我来这里原本想问一问林掌柜有没有魏府管家的消息,那老狗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让我越发的担心。”

    王刻惪没说实话,因为他就是林掌柜所说,六个知道内情的人之一。

    但六个知道内情的人心思却完全不同。

    那是一笔巨资,每个人都抱着不同的目的想把这笔钱占为己有,但之前六人相互制约,谁也没机会得手。

    魏家,因为这笔钱,二房除了一个贪杯好赌,从不问家中事,也没有参与过家中生意的入赘女婿之外,连管事的都死的死,逃的逃。

    镇安侯府已经没人了,一个还不会走路的孩子算不上。

    范念德什么也不知道,唯一关心的就是那些盐换成钱,赶紧把自已那份分到自已手上,其余的他不知道。

    眼下,他看着韩绛拆了那后堂烧了大半的屋,连一块砖都没有放过。

    范念德只有一个想法,韩绛来了扬州所图的根本就不是继承魏家二房几十间店铺,以及那空壳子盐号,是图谋更大的财富。

    比如武清盐的生意。

    王刻惪开心有些担心了,他很认真的思考了一番之后对范念德说:“我要去一次楚州,见一见那位贵人,这个韩绛来者不善。”

    “好。”范念德关心的是自已那份钱,没二话就答应了下来。

    再说韩绛,回到壕横扬州分号,一个穿着丝绸,却比乞丐还脏乱的在正堂大呼小叫:“给我拿酒来,取酒。”

    这样的人为什么没有被打出去。

    苏掌柜给了韩绛一个解释:“小官人,这位是自家姑爷,姓萧。”

    韩绛看了一眼这位萧姑爷,身上穿着破旧的丝绸衣,一副乞丐的样子,可当自已看他的时候,那双眼睛却是明亮而又有神的。

    韩绛吩咐道:“给他酒,带到后院去让他喝。”

    “是。”

    一柱香后,后院坐在韩绛面前的依然是乞丐样,却是举手投足都有十足贵族样的男子。

    “萧大河。”

    韩绛主动打了招呼。

    对方淡然一笑:“难道连一声姑丈都不想开口吗?”

    韩绛坐了下来:“开门见山吧。”

    “恩。”对方也坐了下来:“我真名叫耶律阿布其。”

    听到这个名字韩绛猛的坐直了身体,这个名字代表的含义太深了。

    耶律阿布其说道:“我是一个死人,原本我是上京北咸平西一百里的千户,一次减丁作战受伤,趁机假死脱身。你可以去求证,我两个弟弟依然还是千户,一个叫留哥,一个叫斯布。”

    韩绛问道:“什么叫减丁?”

    “金国为了防止草原作大,每年都会派兵攻打,杀一些人,这就叫减丁。而派去作战的多是契丹人,双方都会有一些假死的人。”

    韩绛心说这操作,金国也太黑了。

    韩绛不知道的是,这位的两个弟弟在将来还建立过后辽国。

    耶律阿布其继续说道:“老鬼两个女儿,一个嫁给我,另一个嫁给了金人。”

    “金人?”韩绛反问了一句。

    耶律阿布其说道:“金人的宋狗,要怎么称呼?”

    韩绛想了想:“这个,金狗?不合适,金人就是金狗了,这个还真不好称呼。”

第二一零节 论威胁的力度

    就怎么称呼的问题并不重要。

    耶律阿布其笑了笑:“你认为老鬼是什么?”

    韩绛摇了摇头:“我不想猜,直接告诉我。”

    耶律阿布其反问:“你是谁?”

    韩绛大笑,也反问:“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来找我?”

    “无所谓了,看来你也不在乎老鬼是什么样的人。我是来告诉你,无论你拿走多少,我那一份不能动。否则,你走不出扬州。”

    说完这话,耶律阿布其伸手就去拿酒坛。

    韩绛伸手轻轻一推,让耶律阿布其可以更轻松容易的拿到酒坛,韩绛这个反应让耶律阿布其很满意,年轻人就要知道轻重。

    韩绛这时开口说道:“在秀州的时候,有一个法子很有趣。”

    “有趣,说来听听。”耶律阿布其拿起酒坛给自已倒酒。

    韩绛依然保持着脸上的微笑:“就是把人按在地上,然后在脸上盖上一张草纸,接下来往上倒酒,当草纸全湿透了之后,再加一张干草纸,然后继续倒酒。”

    听完这话,耶律阿布其手一抖,酒有大半都倒在桌上。

    在韩绛这软绵绵的语气之中,他听出了杀机。

    这时韩绛指着桌子说道:“我韩家有一个规矩,一饭一食不得浪费。酒是粮食酿的,所以也不能浪费。”

    耶律阿布其一改其颓废、邋遢的形象,杀气腾腾的问:“你想如何?”

    韩绛淡然一笑:“舔干净。”

    耶律阿布其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从怀中摸出一把短刀。

    韩绛见到刀的时候内心多少有一点心虚,不由的往门边看了一眼,只见韩武已经作出了反应,一只手夹着两把飞刀,另一只手按在刀柄上。

    而后,钱宽从门外走到韩武身旁,手中拿着一支纯钢的投枪。

    安心了。

    韩绛说道:“别让酒洒在地上,到时候若是混上泥土的话,你舔起来怕有难度。我韩绛能不能活着走出扬州不用你关心,倒是你……呵呵。”

    身为一名顶尖的武者,自已强之外,还要能搞清自已是不是弱。

    韩武与钱宽也一样。

    三人相互都计算过胜率,韩武知道自已只有拼命有一半的机会能换对方一条命,钱宽自认也差不多。

    耶律阿布其有信心离开,面对一人他有十足把握。

    面对钱宽与韩武,他承认自已有点失算,小看了韩绛这边的力量,竟然有如此高强的武者,自已怕是要留下点什么。

    韩绛拿起酒坛给自已倒了一碗酒:“其实,不靠他们我也能弄死你。”

    “你!”耶律阿布其冷笑一声。

    韩绛指了指脑袋:“这世上最强的永远不是拳头,你不会连这个都不懂吧。”

    “哼!”

    韩绛伸手在自已的酒碗上轻轻划过,然后用手掌指着自已的酒碗:“看仔细。”

    韩绛那碗酒开始慢慢的变清。

    这时,韩绛拿出一根银条放在酒中,轻轻的晃了两下,然后用布条一擦,黑色的银条竟然变白了。

    耶律阿布其第一反应就是冲着墙角猛扣自已的喉咙,要把自已肚子的喝下去的酒给吐出来。酒里有毒。

    可扣了两下,耶律阿布其扶着墙愣了,想了一会转过头:“不,不太对。有毒的话是银发黑,你这个是黑变白。”

    哈哈哈。

    韩绛放声大笑,然后指了指自已的脑袋。

    那意思就是,老兄,你智商没充值。

    耶律阿布其双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我不管,我那份一文钱也不能少?”

    韩绛笑了笑没说话。

    “我在扬州有四十名死士。”

    韩绛用手撑着自已的头,面带笑容,侧着脸看着耶律阿布其,依然没说话。

    耶律阿布其一咬牙:“我知道八万一千二百四十一只大银锭藏在何处,我不要银子,我要我那份。”

    这事有意思了,韩绛开口:“你那份是什么?”

    “每年一百副甲、两千把刀、三万只箭头。还有麻布一万匹,以及其他看着凑点,但要值一千贯的物资。”

    韩绛再问:“你凭什么每年分到这些?”

    “四千张貂皮、五万张羊皮。还有药材四船。货已经送到,但去年的账没结。”

    听完这些话,韩绛懂了:“你的意思我懂了,你要是合情合理的账款。但为什么说,是你那份,为何不是账款?”

    耶律阿布其问:“听过唐岛水战吗?”

    韩绛回头看向韩嗣。

    韩嗣上前:“少君,那是绍兴三十一年。金国派出七万水师约六百战舰,当年……”韩嗣有点犹豫,因为接下来的话非常不好听。

    韩绛吩咐:“照实说。”

    钱宽上前一步:“实话就是,官家派了三千水兵,还是从泉州一带招募的杂兵,有船一百多艘,重赏岳武穆部下李将军,让其带队出征。同时,临安府已经安排了主力水师,随时带官家往两广去。”

    耶律阿布其接过话题:“没有相信,也没有想到,忠勇伯胜了,而且是完胜没有损失一条船,此战之后,金人多不愿意参加水军。征我辽人为水军,武清的盐便是我们偷偷运出来的。”

    钱宽听完马上就反驳:“胡说,征的我汉人与少数辽人在武清水师。”

    “胡扯,都是我大辽子民。”

    “胡扯!”钱宽大怒,耶律阿布其也怒了,两人扔到武器拳拳到肉,就在这屋里打了起来。

    韩武却是双手抱在怀中,远远的看着。

    韩嗣看了韩绛一眼,看到韩绛没阻止,也退后几步看着。

    韩绛这时却问:“韩嗣,你怎么看?”

    韩嗣想了想回答:“都没错。辽国之前有官方文书,彬彬不异于中华。辽一直认为自已才是正统,我大宋不是。耶律这个姓氏,用咱们的话说就是刘姓,两汉帝皇之姓氏。”

    正打架的耶律阿布其转头吼了一声:“我大辽皇帝,刘姓耶律氏,大汉高祖皇帝之后。”

    拳头已经几乎要打在耶律阿布其脸上的钱宽硬生生的止住了拳头,这个说法他似乎听说过。

    韩绛抓了抓头皮:“我怎么记得,是辽高祖仰慕汉高祖,所以汉姓是刘。”

    耶律阿布其很坚决的强调:“就是刘姓耶律氏,我们以部落为氏。”

第二一一节 好多银子

    韩嗣在旁低声说道:“少君,这事扯不清了,因为大汉典籍没有流传,辽宫的典籍被金人所毁。不过确实有记载,契丹一族是鲜卑分支,鲜卑便是刘氏在汉末北迁整合,还有,这个……,我要回去查查典籍。”

    韩绛摆了摆手:“不用查,去请教嘉王殿下。”

    “是。”

    嘉王,韩绛认为这就是一部活字典,说不定他读过类似的书籍。

    似乎是跑楼了。

    韩绛关心的还是那八万多锭银子。

    韩绛问:“按你这么说,你们付出这么多,这些货物也给的少了点。”

    “买卖不易。”

    耶律阿布其的话说的很明白,他这些是悄悄给自已人买的,怕被金人发现,所以多出的部分自然就是保密费了。

    韩绛再问:“是什么样的银锭。”

    “我只有两只,听说是原先汴梁城的旧银。”

    “给我,马上给我。”韩绛确实有兴趣。

    银子耶律阿布其没带。

    韩绛又问了一个他关心的问题:“话说,知道内情的一共是六个人,你算不算一个?”

    “不算。”

    “你知道是谁?”

    耶律阿布其回答:“我知道五个,最后一个不知道。”

    “谁?”

    “老鬼、老管家、王刻惪、老林、还有你爹。”

    “我爹,你搞笑吧。”韩绛脑袋里想的只有一个人,韩侂胄。

    耶律阿布其顶了一句:“有新爹就忘记旧爹了,是镇安侯。”

    “我不是李幸。”韩绛很直接的扔出这句话来。

    耶律阿布其突然说道:“对了,最后一个人我虽然不知道是谁,但听过一个说法,是你们宋人一位相国的孙子。”

    “张邦昌的孙子?”

    “好象是这个名字。”

    这事有点绕,但韩绛感觉自已似乎摸到核心了。

    韩绛问出了一个最最关键的问题:“那么,这六个人谁才是老大?”

    好问题。

    耶律阿布其思考了很久,摇了摇头。

    “不知道。”

    韩绛听完后站了起来,伸出右拳:“你那一份,不但一点也不会少,我还会再给你加两成。来吧,我的兄弟。”

    听前半句的时候耶律阿布其已经愉快的举起拳头,可听完后半句他的拳头悬在半空也不知道应该伸出来,还是缩回来。

    什么叫,我的兄弟。

    论辈份,我是你姑丈好不好。

    韩绛用左手在耶律阿布其手臂上拍了拍:“好了阿布,别纠结什么辈份问题,想一想这天下最顶尖的精钢工艺出自何处,想一想最好的布出在谁家,来吧,兄弟!”

    “好,好吧。”很为难,但耶律阿布其还是和韩绛击拳盟誓。

    耶律阿布其肯定不会把这银子带在身上,在得到韩绛承诺他那一份不会少,还会至少加两成之后,他和韩武约定了地点,夜里会把银锭送到韩武手中。

    耶律阿布其离开之后,钱宽就不明白了:“少君,一会要打要杀,怎么这么快就成兄弟了。”

    “因为,真香。”

    “真,香?”

    怎么解释呢,韩绛想了想之后说道:“记得我说的起司锅吗?”

    钱宽咧开嘴笑了。

    没错,真香。

    头一次见,那东西看起来好恶心,可吃起来真不错。

    街上,耶律阿布其身边的人也在问同样的问题:“王子,我们听到里面打起来了,可你却没发信号?”

    耶律阿布其说道:“打不过、算计不过、势力没他大、钱没他多,你们说怎么办,他多给咱们两成,我看行。”

    “那当然行了。”其他人也是一脸的喜色。

    深夜,韩绛得到了两样好东西。

    头一样,两只银锭。

    第二样,林掌柜来了,还带来了一本账册。

    这银锭和韩绛想像之中完全不同,不是锭,而是船形。长度大约有六寸多,腰宽一寸多点,头宽不到三寸。

    放在手上掂了一下重量,感觉有足有六斤重。

    上面简单粗暴的戳了七个字,宋朝银锭、壹佰两。

    韩绛再次把银锭拿在手上:“这东西,有一百两,骗鬼呢。”

    陆游开口说道:“这就是不好好读书的结果,说出这种话来实在是……”陆游无奈的摇了摇头。

    林掌柜尴尬的笑了笑,解释道:“五十两的银锭是足两的,一百两的只有七十七两,依这个重量来看,还有外形来看,这是庆历年间的银锭。”

    就是给辽人增币那段时间后大量铸造的。

    韩绛把银子放下:“林掌柜,先不说银子,说说你的事,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林掌柜坐了下来,看了一眼屋内的人。

    此时,屋内有陆游、王希吕、辛弃疾、史达祖、韩嗣,最后一位是施子彦。

    施子彦纯粹就是无聊,来听着热闹。

    但作为韩绛现在这个小团队的核心人物,韩绛是信得过施子彦的。

    林掌柜说道:“原本我还有些戒心,但见到放翁、仲行公、还有丹圣道长我倒是放下心了,知道内情的有六个人,现在活着的依然还有三个人,今天死的是原本我以为已经死掉的人,魏家的老管家。”

    没有出声,都在安静的听着。

    林掌柜倒是不急,坐下泡上茶,夜晚才刚开始,他有时间去慢慢讲这个故事。

    林掌柜说道:“镇安侯府的事情我不知道,每个人其实只知道自已所负责的一部分。家主最初是图财,后来图的是从龙之功。我现在分不清是谁给他这个承诺的,打算把淮南东路变成伪吴。”

    陆游问:“那么最后一人便是张邦昌的孙子了?”

    “是,但此人我没有见过。从魏家老管家那里,我有了新的想法。原本我一直以为这背后是一个假借金人身份,真实却是张邦昌孙子的人,现在看来是两个人,因为今天他来找我,就是和我一起分了那笔银子,但我杀了他。”

    没有人接话,这事信息量有点大。

    林掌柜继续说:“魏家图的是从龙之功,王刻惪想成为伪吴之主,镇安侯其实是姓郦的,也就是金人派来的奸细,至于谁帮他改姓李,这事怕要从朝堂上查。相信小官人有这个能力可以查得到。”

第二一二节 瞎狗的老东家

    韩绛看了陆游一眼,陆游摇了摇头。

    韩绛回答:“有这个能力查,但有没有必要查再说。”

    “恩。小官人说的是。”林掌柜也认为这事不急,至少对眼前的事不重要。

    林掌柜再说第四人:“老掌柜看似忠心,他图的只是财。发觉事情不太对,就假死脱身,但他却被镇安侯的人发现,银子他没碰到。但我却知道一件事,镇安侯有心将这笔银子送回临安。”

    韩绛笑了:“当好人,把银子献上去?”

    林掌柜也笑了:“献给谁就不知道了。我猜测因为这个原因,镇安侯府死绝了。”

    陆游突然开口:“赵汝愚。”

    韩绛猛的一转头:“老师,确定?”

    陆游点了点头:“笔墨伺候。”

    不用韩绛吩咐,韩嗣立即准备纸笔。陆游提笔就写信,直接写给韩侂胄,一边写一边说道:“相信老夫的判断,杀镇安侯的人有可能就是李洱与刘锐,李洱主事,刘锐暗中相助。这事让你父也留个心,此事不寻常。你父虽然奸恶,但还算睿智,在朝堂之上也是深知官场之道的。”

    这就样,陆游一边骂韩侂胄,一边写信给韩侂胄。

    有些事只有韩侂胄能办。

    陆游有心也无力,毕竟他在朝中没有力量。

    信写好却没有立即封起来,陆游说道:“等会可能还会有其他的事,先放着。林先生请继续讲。”

    林掌柜拱手一礼:“在放翁面前,晚辈不敢有先生之称。”

    陆游回了一礼:“当得起,你若为私财便不会到此处来,先生为的是大义。”

    林掌柜再一礼后继续讲:“现在这笔银子的下落成为了一个迷,我认为只有两个人可能知道,头一个是真正的李幸。这也是李幸要被杀的原因,肯定有信。”

    韩绛说道:“李幸身边一个潜伏有人,若有信怕已经被人知道。一把火烧的什么也不留,有可能就是毁掉证据。我在想,赵汝愚知道这笔钱的存在不,或是他知道多少?”

    林掌柜说道:“猜不出。但潜伏在李幸身边的人,未必是赵汝愚的人。”

    王希吕这时说道:“有可能是李洱将军的人。那么请问林掌柜,有可能知道这银子下落的第二人是谁?”

    “老家主。”

    韩绛不理解:“人不是已经死了?”说到这里,韩绛马上反应过来:“肯定留有什么,比如棺材里?”

    所有人都笑了,辛弃疾虽然不擅长这种事,可这明显的问题韩绛糊涂了他还是听得出来的,辛弃疾说道:“他的棺材肯定被人翻过多次,所以这银子的下落肯定是用一种让人想不到办法藏起来,然后留下机关。”

    辛弃疾说的机关不是那种可以杀人。应该是一种秘密传递消息的方式。

    林掌柜也说道:“魏府内就连一块地砖都不差,早就被人翻过。”

    韩绛问:“有没有可能,李幸就是一个诱饵,用来吸引火力的。老魏头真正想留的另有其人呢?”

    韩绛这么一说,林掌柜轻轻的拍着头。

    他在思考这种事情的可能性。

    韩绛又问了:“林掌柜,你和老魏头签的长生契核心内容是什么?”

    林掌柜回答:“其实也没什么,我帮他打理家业。因为魏家没有根基,从商也不久,什么都不懂。而我要求的是,魏家不得背宋。没多久,我知道武清盐的事情,魏家因为没有人能操纵此事,所以不得不让我知道。”

    “结果呢?”

    “魏家告诉我的,假意与金人勾结,与辽人暗中联系,而后为大宋收集消息。我不信,但却假装相信。因为我也需要银子,不过现在不需要了。”

    林掌柜说完后捧起了茶杯,慢慢的说道:“其实,阿三壮士背后的大东家是我。”

    壮士。

    阿三是?

    韩绛问:“瞎狗?”

    “是苟阿三壮士。”林掌柜毕竟是读过书的,他强调了瞎狗的大名,而不是花名。

    恩,这便说的通了。

    事情似乎慢慢的穿了起来。

    但是。

    韩绛又问了:“镇安侯府、魏王府、赵汝愚之间有什么联系?”

    林掌柜摇了摇头:“我只是一个小民,如何知道这等大事。”

    陆游在旁说道:“先处理这边的事。林先生,那笔银子到底有多少?”

    林掌柜轻轻摇了头摇头:“最终的数字不确定,但肯定不少于两淮一年半的盐税,也就不少了三百万两银子。”

    听到这个数字,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如此巨大的数字,别说是死个把人,就是那一家全家死光也丝毫不让人意外。

    林掌柜又补了一句:“有可能,接近四百万两,但肯定没有超过。最后一笔账没有核销,所以最终的数字只有死去的老家主知道。”

    韩绛突然想到:“不对,他不是有一个入赘的兄长吗?”

    所有人都摇了摇头。

    韩绛以现代人的思想,肯定会想到这个亲大哥,但陆游等人却是正宗的原装宋代人,这种入赘的兄长已经算不上自家人。

    若说近,还有一个亲三哥,也就是当下的魏家大房。

    但武清盐的事情,魏家大房也就是一个跑腿的角色,连掌柜都算不上,甚至还不如林掌柜在这件事情的地位高。

    韩绛尴尬的笑了笑:“那么,李幸得到这笔钱能干什么?”

    “问的好。”

    王希吕大声的称赞了一句后说道:“一个半大孩子,这么大的财富肯定保不住,那么这笔钱的真正价值应该是可以换到什么。那么能换到什么呢?林掌柜。”

    林掌柜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想了想,林掌柜说道:“怀璧其罪,便有献璧之功。”

    王希吕再问:“是宋,是金?”

    林掌柜回答:“可以想办法一试,从王刻惪身上试。但王刻惪已经离开扬州,就在傍晚出城的,从南边出城。”

    辛弃疾插了一句:“欲往北,必先向南。”

    什么意思?

    韩绛没听懂。

    其余人听懂了,这是声东击西之意,特别在这敏感的时间。

    也就是说,王刻惪肯定是往北边去了。

第二一三节 这一计绝对精妙

    既然王刻惪不在家,这里知道秘密的只有林掌柜一个人。

    韩绛突然想到某部电视剧中的一个桥段:“我有一计。”

    “说来。”陆游对韩绛的计策很感兴趣。

    总是很邪门,但却很管用。

    经典桥段。

    罗锅坑巨贪几十箱金子。

    韩绛把电视剧的过程编成一个方案讲了出来,讲完之后韩绛问:“现在有两个问题,第一个,怎么证明我合法拥有这一大笔银子。第二个,怎么样快速的搞一批假银子。”

    一直闭目养神的施子彦睁开了眼:“若有一名可靠的技术高超的瓷匠,以及十名可靠的范模匠,加上三十名力气大人。但这么大数量的银锭,漆的配料中其余的好找,有一味却不容易在短时间内找齐。”

    “什么配料?”

    施子彦说道:“银色的漆要用铅、锡、白铅粉配成,白铅稀少。铅、锡倒是常见。”

    韩绛并不知道古代漆的配方。

    原本以为多是植物的,没想到也有加入金属粉沫的配料。

    不过,白铅。

    呵呵。

    韩绛问:“道长,你要多少?”

    施子彦心算了一下回答:“至少十斤,最好有二十斤。”

    韩绛问:“韩嗣,五十斤,几天可以送来。”

    韩嗣起身:“我立即派出快船,五天之内拿到。”

    韩绛对施子彦说道:“道长,莫说五十斤,你要五千斤我可能没有,但三千斤之内我韩家工坊有。”

    “白铅,你们要这个干什么。”

    施子彦想不出来,会有人冒险把剧毒的白铅提炼这么多。

    施子彦记忆中还用的是旧办法,确实是有毒的。

    但韩绛提出建议,并由韩家工匠改良的方法已经完全无毒,并且可以成规模量产。

    陆游取出自已那枚铜钱:“绛哥儿制作假金用的,老夫没见过工坊,但却知道韩家无毒精纯提炼之法,比之前的旧法好数十倍。”

    施子彦很感兴趣:“扬州之事处理完,可否让贫道学习。”

    “当然没问题,我还想请道长帮我研究一下白铁,用熟铁混合白铅,现在我们称呼这种叫锌,锌铁合金可比亮银,而且永不锈。但我家工匠水平有限,眼下光是研究黄铜就已经让他们很辛苦了。”

    “恩,当献一份力气。”施子彦喜欢的是研究,他完全没有看到手中拿的是一枚钱币。

    王希吕抢过那枚铜钱还给陆游:“眼下先说扬州的事。”

    “好,好。”

    王希吕说道:“林掌柜感觉扬州不安全,有人想杀他。所以把自已的家产存到了壕横号,壕横号打算把这笔银子运回临安,这是表面上公开的说法。私下里,咱们放出消息,绛哥儿发现了藏起来的银子,准备运走。”

    这个说法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认可。

    王希吕继续说道:“接下来,我们需要一个办法,让这批假银子在王家的地盘过夜,然后明正言顺的强搜王家。既然耶律阿布其知道王家藏这批银子的地点,那么就冲着那里去,将真银子拿到手。”

    辛弃疾这时说道:“银子在手,各方势力也不会让绛哥儿将银子运出扬州。”

    王希吕哈哈一笑:“不需要运出去,这一次就是要王刻惪的银子,既然他不在扬州,就趁他不在抢了他的银子,然后看他如何反应。”

    “我喜欢,银子。”韩绛笑的眼睛都眯到一起了。

    王希吕问:“那么,如何让银子在王家放一晚?”

    这是一个难题,因为王家不是官。

    韩嗣上前半步在韩绛耳边低语:“少君,俟哥儿或有办法,他可以在扬州城找到死士。愿意为咱韩家不顾一切的官,或是吏官。这事办成,就算丢官又能如何?咱们可以加倍补偿,会有人愿意的。”

    韩绛把韩嗣的建议讲了。

    陆游、王希吕、辛弃疾脸是黑的,韩家这种不择手段的办事方式曾经就把他们整的极惨。

    现在想到当年,都还感觉后背后寒。

    但此时,这确实是一招妙计。

    原本没有参加会议的韩俟被找了过来,一听计划,韩俟第一句话就是:“这事,要加钱,双倍加钱。”

    “一张壕横总号一千贯的存单,不记名。名加二十贯的小存单五张,同样不记名。”

    二十贯,就是两万钱。

    韩俟搓了搓双手:“好说,不过不要一千贯的,要二百贯的五张,这事一个人办不成,至少要两个人,一主一副,一明一暗,一个若失败,另一个可以立即顶上去,立头功的拿三张,其余的小钱喝酒。”

    王希吕服气,韩家办这种邪门的事确实比他强。

    王希吕对韩俟一礼:“一切有劳。”

    韩俟低声回了一句:“放心,这事我会办。”说完后,韩俟转身出去,他要物色人选,同时当面试探,再考验一下,然后才确定人选。

    看韩俟出去,韩嗣低声说道:“少君放心,这事成了。俟哥儿办事,胸口拍的越响,这事出差错的机率就越大。声音越低,越是能成。”

    这……

    韩绛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其余的人好找,次日清晨,就在瞎狗原先那个院落开始制作母坯,然后制模,然后大规模造假银子。

    辛弃疾亲自监工,钱宽又召集了几十名好手,秘密的守在四周。

    八万多锭百两银锭。

    这东西是不是值八十多万两韩绛也不知道,因为这种不足额的银锭已经有一百年没有正式使用了,现在的商人也不傻,七十七两当百两,他们更喜欢五十两的,因为五十两是足两的。

    但,就算不足两。

    这也是好大一笔银子。

    韩绛是不会放过这笔钱的,先弄到自已口袋里再说,就算最终分三成,也是十几万两银子。

    换成烧饼可以吃几百年。

    或者打造成银碗。

    反正这么多银子,既然知道了,断然不能放过的。

    当年李幸的外公一伙人搞银子,各有心思,都有不同的目标。

    其实现在,韩绛这一伙人也一样。

    辛弃疾满脑袋想的就是,这些钱可以供他重建飞虎军。

    王希吕想的是这笔钱可以在他执掌淮南东路之后,兴修水利。

第二一四节 老奸臣与老忠臣的会面

    为国,为民,为大义。

    大伙都是好人。

    只有韩绛在思考,这笔钱能坑多少人,自已能落多少银子。

    虽然银子的光芒没有金子那么漂亮,但也不错。

    什么大义,没有银子全是屁话,银子堆成山想干什么办不到。

    再说绍兴府。

    两浙东路转运使、知绍兴府事、督绍兴军、领枢密院副使、领兵部尚书、崇明殿大学士、光禄大夫洪迈府。

    洪迈放下手中公文,拿起只飘了几片茶叶,淡如水的茶碗喝了一口茶。

    “你是说,韩奸贼亲访,现在人就在门口。”

    老管家躬着身子:“主君,是平原公到访。听闻,替周相公送信而来。”

    洪迈淡淡一笑:“送信,益公还没有这么大面子能请动平原公来为他送信,都是借口。罢了,开中门。”

    洪迈真心不想见韩侂胄。

    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韩侂胄这种朝中巨奸,洪迈恨不得一纸弹劾文书直接砸死。

    但无奈的是,几年来,台谏的弹劾文书堆满了一屋,论重量也足有几石重,但韩侂胄依然逍遥自在。

    正面迎吧。

    洪迈见到韩侂胄的时候,韩侂胄先一步施礼:“节夫前来,请蓉斋先生替小儿为男方大媒。”

    瞬间,准备回礼的洪迈石化了。

    有好事的围观者,傻眼了。

    韩家准备向钱府提亲的事情不是秘密,但韩侂胄来请洪迈当男方大媒,这事太离谱。

    离谱的程度仅次于韩家向钱家提亲。

    洪迈当场就想骂一句:你他喵的作梦呢,老夫和你这奸贼共坐一桌,等你走了你碰的那半边桌子老夫都要劈开烧掉。

    作媒,作你的喵。

    忍!

    咬着牙,忍!

    洪迈连话都说不出,只是作了一个请的手势,老管家在旁边高呼礼词。

    一进府,韩侂胄就直接说道:“洪迈,咱们聊聊。”

    这一次,韩侂胄直呼其名,连虚假的客气都省了。

    “好,我们就聊,聊。”洪迈咬牙切齿的回了一句。

    “单独聊。”

    “就单独。”

    进了洪迈书房,韩侂胄一言不发,直接把四封信拍在桌上,然后坐到一旁,自已带了茶叶,带了茶碗,自已给自已泡茶喝。

    两人本来就不是朋友,在外人面前还能虚伪一下。

    此时,没必要。

    信不长,洪迈却足足看了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洪迈对韩侂胄说道:“给我也泡一杯,你的茶闻起来不错。”

    “吾儿命人制的新茶,工艺还不成熟。采自临安西白云峰我自家茶园,取名西湖龙井,说是有种奇异的豆香味,确实不错。”

    洪迈坐下:“小贼,直说吧,你想怎么样?”

    洪迈把韩侂胄的亲爹韩诚叫老贼,所以韩侂胄就是小贼了。

    韩侂胄说道:“先说头一件事。”

    “恩。”洪迈点了点头。

    韩侂胄没急着说,先给洪迈把茶泡上后送到洪迈手边,这才说道:“有人想把淮南东路变成伪吴,或是伪楚,或是伪齐,这个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我大宋已经失了半边疆土,不能再丢了,我韩节夫固然作恶多端,但这事我不允许。”

    韩侂胄用的招数与韩绛和王希吕的招一样。

    你是贤臣,你就躲不开这阳谋。

    为大义,你不得不出手。

    韩侂胄继续说:“这事,有可能是范念德谋化的,也可能他是被人利用。但他逃不掉干系。”

    “恩。”洪迈点了点头,从王希吕、陆游、辛弃疾的信中,他相信这三人的判断。

    三人虽然被罢官,此时联手为保大宋江山只身犯冒,已经是大义凛然。

    韩绛虽然是韩侂胄的养子,在这件事情上也是可赞的。

    韩侂胄又说道:“说句带私心的话,这次嘉王殿下赴淮南东路,他什么也办不了,但他的身份有用,所以嘉王殿下也是为国赴险。”

    洪迈再次点了点头:“没错,嘉王殿下此行确实有助。疆土,不可失。”

    听到这话,韩侂胄松了一口气。

    洪迈是什么人。

    幼年时,父亲被金人扣压。青年时中了进士,一心报国却被秦桧打压。当孝宗北征失败,金宋议合,他说出了那句:土疆实利不可与,礼际虚名不足惜的名言。

    在他眼中,容不得再丢失疆土。

    洪迈的眼神变了,重重一拍桌子:“范念德不杀,不足以谢天下。身为知扬州府事、淮南东路提点刑狱,他该死。余端礼,身为准南东路转运使,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这样的事情,他难辞其咎。”

    成了。

    韩侂胄起身一礼:“一切由容斋公作主,下官愿全力相助。”

    “这样办。”洪迈知道朝中谁可信,谁不可信。

    王蔺是好官,可在这件事情上洪迈都信不过。

    谢深甫在他眼中更是那种只知求和的官。

    当晚,韩侂胄就住在洪府。

    洪迈很无奈,也不得不正式对外公布,自已答应为韩家的男方大媒。

    因为只有这个借口,才能合理的解释韩侂胄到他府中的原因,他不敢让外人去猜,更不用把淮南东路的事情流传出去。

    但。

    晚上的时候,洪迈给了韩侂胄一盘素菜,一条只有两寸长的烤鱼,以及一碗杂米饭,还有半碗豆腐汤。

    韩侂胄大鱼大肉吃过,如此清淡倒别有一番味道。

    最重要是,心里痛快。

    洪迈看着韩侂胄乐呵呵的吃饭,骂了一句:“你这小贼,好不要脸。”

    韩侂胄笑呵呵的回应:“吾儿有句名言,想娶到一个好夫人,便需要有三大要素。”

    洪迈很好奇,因为韩府能向钱府求亲,其真正的原因是个秘,他很想知道原因,想来或许与这个三要素有关系。

    韩侂胄说道:“第一个是坚持。”

    “恩。”洪迈认可这个。

    韩侂胄继续说:“第二个是不要脸。”

    卟。

    洪迈喷了。

    韩侂胄很平淡的说出了第三句:“第三便是坚持不要脸。”

    哈哈哈。

    洪迈爽朗的放声大笑,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笑过了。

    韩侂胄拿起那豆腐汤喝了一口,粗茶淡饭此时也挺不错,韩侂胄继续说道:“吾儿还有许多奇怪的理论,初听很胡闹,细思却不凡。”

    “说来听听。”洪迈也来了兴趣。

第二一五节 男方大媒,人选搞定

    既然洪迈有兴趣听,那么韩侂胄自然也是愿意讲的。

    有话题聊,自然也是可以拉近的关系。

    韩侂胄说道:“关于孩童与成年人的。”

    “恩。”

    韩侂胄说道:“吾儿说,孩童才讲对错,成年人讲利益。孩童才讲发脾气,成年人只会解决问题。孩童才作选择,成年人全都要。”

    洪迈低头不语。

    话听着粗,但细想想,这话不普通。

    洪迈问:“令郎谁教的?”

    “不知道。光是他引用的贤语钱家就总结了六人,听闻还有。而且都是大才。”

    “恩。看来你韩家没有小小贼了。”洪迈这话一语双关。

    小小贼是指,韩诚是老贼、韩侂胄是小贼,然后到韩绛了。

    另一层意思就是。

    若恶,便会极恶,反之就是极善。

    这样的人作不了贼。

    韩侂胄把最后一点汤还有菜汁倒进碗里,将自已这一份吃的一点也没剩下。

    “吾儿立的新规矩,光盘。我韩家要重振门风,再现先祖之威望。”

    洪迈点了点头:“现在,信了三成。且行且看吧,你这小贼坏事作的太多。”

    韩侂胄一点也不介意。

    能当面说出来的,就不是敌人。最可怕的是那种表面上和你当朋友,暗地里下黑手的人。

    韩侂胄继续说道:“有见不得光的几十万两银子流入绍兴府,这让周相很担心。”

    “安心,我在这里,我会查。”

    韩侂胄想了想:“或与过宫有关,也或许只是有人想贪点钱。”

    洪迈点了点头:“不急,待细查,而后一网打尽。我只支持正统,官家立谁就是谁,其余的与我无关。”洪迈这话就表示自已会保持中立。

    能听到这话,韩侂胄已经无比的满意。

    接下来,要谈的才是真正要命的事。

    淮南东路。

    洪迈出手,韩侂胄打辅助。这与韩侂胄来之前想的结果是相同的,别说韩侂胄原本就不喜欢冲锋在前,只说眼下的事情他的力量有限,冲在前面或许会变成炮灰,而洪迈不同,真正的三朝老臣。

    二十三岁中进士,如此年轻就敢和秦桧唱对台戏,而且被打压还撑了过来。

    论谁更狠。

    韩侂胄有点不敢和洪迈比。

    这位比自已更能忍,而且下手的时机选择与方式都极高明,一但出手就是往死里整。

    绝对是当今大宋朝顶尖的奸官克星……

    韩侂胄摸了摸胡子,这想法很危险,洪迈是奸官克星那自已算什么,专坑良臣?

    算了,以后还是躲洪迈远点。

    韩侂胄偷偷看了一眼洪迈,此时的洪迈心思都被范念德吸引,完全忘记了自已面前还有大宋朝眼下绝对能排进前三的奸官一名。

    “节夫,老夫认为先剪除其党羽,就是先找个契机让这奸贼慢一手。令郎若能办就办,老夫会知会扬州府判官,邱子风伺机试探,并找寻证据。但就算令郎也出手,邱子风与令郎最好永远不要认识,各办各的事。”

    洪迈已经分析的当下的情况,考虑出招的方式了。

    韩侂胄听完:“蓉斋公如何说,我这里便如何作,需要我作什么尽管吩咐。”

    “倒是有,你回到临安之好,此事与留枢密商议,我倒有几个建议。”

    洪迈说的留枢密是留下,周必大之前的左相,现为观文殿大学士、枢密院正使,不过眼下大宋也不打仗,他兼管着修史的事情。

    韩侂胄一边猛点头,一边盘算着自已怎么借这个机会和留正搞好关系。

    洪迈并不知道韩侂胄在想什么,只是在分析眼下的事情,怎么样才能查证范念德是主谋,还是从犯,或是糊涂无能。

    话说范念德并不知道有人盯上他了。

    他一直在盯着韩绛。

    倒是沈羽然,闹腾的虽然不凶,但也挺让人担心。

    已经是第三个库了。

    有些参与其中的官已经开始急了。

    有人就说了:“咱们连商人的银子都借完了。”

    马上有人补了一句:“泰州、真州的现银也借了不少,这沈疯子再查一个库那什么往里填,怎么办。”

    自然有心大的:“怕什么,大人物们都没有急,咱们急什么,这盘子给掀了可不是几个人的事。”

    这话说的,自然是有人更怕。

    参与的不深的看热闹。

    总之,扬州这边官场之中,特别是低级官吏人心惶惶,就为倒手挣这点小钱,把官丢了太不值得。

    几天后,韩绛已经摸清了这些人的套路。

    官库的银子是以高利借出来的,武清的盐不是赊账,而是拿现银买,或是用物资来换。李幸的外公感觉自已快死了,所以玩了一个手段。

    以合作这么多年的信任,先运走了盐。然后派人送货过去,结果所有的船全沉了。

    船上有没有货物,已经没有人能够说的清。

    魏家表示,赔这笔盐款。

    然后借了准备运到临安的制银,同时借了七十万的盐引。一个月内还清,加一成半的利。

    结果,东西拿到,李幸的外公死了。

    可银子也没了。

    搞清了这一切之后,在屋子里窝了好几天的韩绛准备出去活动一下。

    也让那些人再紧张一点。

    韩绛大张旗鼓的出门,排场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直奔李洱府就去了。

    时机到了吗?

    不知道。

    王希吕、陆游、史达祖讨论了两天也拿不出一个准确的结论来。

    但接下来的一场戏,需要李洱的态度。

    韩绛认为,有需要就是时机,管别人怎么看呢,先把银子搞到手比什么都重要。

    李洱万万没想到,韩绛竟然就这么上门了。

    没有提前派人递帖子,甚至连一个借口都没有找。

    没有人迎接,只有一个领路的管家。

    李洱住的院子还有几十步,浓重的药味就飘了过来,韩绛深吸了一口气:“真好闻。”

    药味,好闻吗?

    穿越前,韩绛最喜欢的味道第一是茶叶店,第二就是中药铺子。

    中药铺子的味道有一种说不出的好闻。

    李洱的院子,至少有十口锅在熬着药。屋内,李洱躺在一个大木桶之中,木桶里装着黑呼呼的药汁。

第二一六节 中毒的李洱

    见韩绛进来,李洱轻轻的摆了摆手,管家躬身退离,韩嗣也赶紧跟着退了出去。

    李洱中气十足的开口:“刘锐给我写信了,但你来见本将有点过早。”

    听李洱这说话的声调,一点也不象是重病,或是受伤的样子。

    韩绛拉过一把椅子放在木桶旁,却没有坐下来。

    李洱也是前辈老将,韩绛与李洱初次见面,韩绛还有点摸不准李洱的性格,自然是要谨慎一些了。

    “将军,其实我也不知道什么才算是最合适的时机过来。不过眼下,就冲着八万多个一百两的银锭,若不下手有点可惜了。”

    “八万多?”李洱来了兴趣。

    韩绛很严肃的点了点头:

    “恩,我有可靠的消息,王刻惪府里一位地窖中有八万多只一百两的银锭,就分析应该是庆历年间铸造的,实际重量是七十七两的银锭。我准备玩个手段,趁着王刻惪不在扬州的当空,把这笔银子搞到手。”

    李洱点了点头:“坐。”

    “谢坐。”

    韩绛坐下之后,李洱说道:“本将中毒了,现在用的法子是广南西路土寨的秘方。直接用药解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药三分毒,就算毒解了本将怕也上不得马,这法子虽然慢,却有强体之效果。”

    “毒?”韩绛倒有些意外,他一直认为李洱是装病的。

    李洱很直接的说道:“以镇安侯的精明,寻常的方法想给他下毒不可能,所以只好一起中毒了。”

    狠人。

    不对,韩绛反应过来了,镇安侯的毒是李洱下的。

    李洱没再说,而是问:“你猜一猜,为什么?”

    韩绛问道:“李幸身边的人是将军安插的?”

    李洱轻轻的拍了拍手:“还算不错,但猜错了。”

    这是什么意,说自已不错,但又说自已猜错了。

    李洱说道:“继续猜。”

    韩绛轻轻的敲着脑门子,开始回忆这事件的全部。依眼下来看,刘锐与李洱父兄都是忠臣这一点可以肯定,但眼下他未必就死忠,他们首先要作的事情是自保。

    记得有邸报上有写过,建康军都快变成虞家军了,换帅之事已经在朝堂上议过数次。

    “虞家派的。”韩绛纯粹就是胡猜,却谁想李洱点了点头:“没错,是虞家派人,三百多万两银子,全是十二两半的小银锭,这一笔巨大的银子藏匿地点就在李幸身上,没找到,一把火烧了,也不能留下。”

    “恩,恩。”韩绛连连点头。

    换成是自已,也宁可先毁了,因为虞家、李家、刘家在临安城内没有力量,若让其他人得到,还不如毁掉。

    李洱继续说:“他们以为藏银子的地方,其实是高邮军在杨倓的命令下造的假,我、杨倓都不知道银子在那里,唯一肯定的是,没离开扬州。”

    韩绛接了一句:“把对这笔银子有兴趣的人全部弄死,慢慢找自然是能找到的。”

    “没错。”李洱也是这个想法。

    韩绛又问:“那么,镇安侯准备把这笔银子怎么用?”

    李洱看着韩绛一脸的笑意,这笑的韩绛心里发毛之后,李洱才说道:“送给你韩家。”

    “什么?”韩绛差一点跳了起来。

    李洱很肯定的点了点头:“只有你韩家能够用这笔银子帮他成为建康军的都指挥使。王刻惪想建议伪吴,自已存了很大一笔银子,而且有金人的支持。这笔银子还有另一个用处,就是把过宫搞的更乱,只要临安大乱,金国出兵……其余的自已想吧。”

    韩绛指了指自已,又伸手胡乱指了指。

    这个时候,韩绛也不知道自已应该笑,还是应该哭。

    搞了这么多事情,结果又跑回韩家了。

    李洱大笑。

    在他从刘锐那里知道韩绛的存在之后,他也好半天缓不过神来,事情就是这么奇异。

    李洱笑了几声后说道:“李幸确实是镇安侯之子,亲儿子。要杀自已全家这个命令确实是他下的,因为我告诉他李幸是七个月就出生,让他再算一算季氏生子的时间,然后拿出一堆造假的旧公文,让他确信季氏怀上孩子的那半年,他没在临安。”

    “为,为什么?”

    韩绛就不明白了,他不相信李洱会不放过对手的家眷。

    李洱说道:“我不知道他家中有多少与金国联系的证据,也不敢确定季氏知道多少。一但镇安侯是金人奸细的罪名坐实,我等都要受牵连,正好就合了朝堂换帅之心。当然,这只是表明说法。”

    “真实的呢?”

    “镇安侯全家死光,我可以得到三万忠心耿耿的精锐士兵。”

    李洱这句话让韩绛体会到了现实的残酷。

    李洱没错,镇安侯真实是姓郦,就凭这一点确实可以换到许多人的忠心,再加上这些人的部下,三万人确实值得杀。

    韩绛沉默了。

    李洱继续说道:“至于说,还有一子。话说连孩子的娘都不知道那孩子的爹是谁,我只是隐瞒了青楼出身这个事实。”

    听到这话,韩绛猛的站了起来:“不,李将军,你没对我说真话,你在骗我。”

    “噢?”李洱脸上出现了一丝惊喜:“为何?”

    “李将军,先不说这武清盐的事,只说对镇安侯你们布局至少有十年,而且你并没有从武清盐中得利,所以你说的这一切有一个巨大的漏洞,就是理由。”

    听到这话,李洱反问:“你真想听?”

    “恩。”

    “听了,可能会有大麻烦?”

    韩绛反问:“有我私自铸钱更麻烦。”

    李洱叹了一口气:“太上皇即位那一年,北伐,大败。你认为郦怎么可能就改姓李了,你知道是谁改的吗?”

    “谁?”

    “高宗。”

    “这,这!”韩绛怎么都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李洱继续说道:“听说过李仁甫吗?”

    韩绛摇了摇头。

    李洱说道:“前王相公,举荐了李公,李公修史,同时著了一本书,叫续资治通鉴长编。他临死的时候因为与我家有旧,同族,我们都是唐皇族之后。他告诉了我这个秘密,那一年就是整十年前,淳熙十一年。”

第二一七节 镇安侯的真名

    “难道是?”韩绛想到了一种可能。

    李洱鼓励韩绛:“说,把你猜的说出来。”

    “留一奸在淮南东路,以保金人不南下。就是为了监视淮南东路的,所以伪吴什么的都是骗鬼的话。”

    李洱摇了摇头:“不算,武清盐的事情最初就是他引入的,王刻惪当时靠着王家的在扬州的影响力,与他一拍既合,就是图钱。而魏家,只是明面上出面的操作者。”

    韩绛懂,魏家就是白手套。

    李洱继续说道:“王刻惪在他,他真名叫郦长会,在他的帮助下娶了葛家姑娘,他们的势力大涨。”

    韩绛再问:“张邦昌的孙子呢?”

    “我没见过这个人,但知道有这个人存在,也是从北边回来的人,是不是金人派来的不知道。我一定要除掉他,因为他一但献金给韩家,拿到建康军都指挥使,再由王刻惪搞伪吴,后果不堪设想。”

    李洱看了韩绛一眼:“千算万算,少了算一个你。”

    韩绛不知道的是,历史上韩侂胄还真干过类似的事,蜀军那里原本被扣在临安的吴曦就是用珍宝打动了韩侂胄,然后回到蜀地接管了蜀军。紧接着就反了。

    李洱问韩绛:“说说,你要作什么?”

    “是这样的。”韩绛把自已的来意说了,就是借船。

    而且借的不是一条,是四条军船。

    八万只银锭,加上箱子,再加上护卫的人,韩绛要造出一种声势,自已运走的可能是三百多万两银子,所以至少需要四条军舰。

    李洱点了点头:“你不是要借船,只是让扬州城的人认为,你借到了船。”

    “是。”

    李洱问:“借到船之后呢?”

    韩绛回答:“出发前一天,会在整个扬州尽最大可能采购木箱,然后装车就准备往码头运。”

    “要兵马吗?”

    韩绛搓了搓手:“想要,但万一要了,他们把银子抢不走怎么办?”

    李洱摇了摇头:“我只是一个武官,随便一个有点身份的文官一纸命令就能让这些兵马退离,你既然想钓鱼,为何不图大鱼?”

    “我要银子,不要鱼。”

    “为何?”

    韩绛回答:“银子拿到手,立即送信给绍兴府,接下来我这边仲行先生会密会余端礼,绍兴那边洪迈也肯定会动手,那么大鱼怎么抓,银子在我的仓库里,一样可以钓鱼。”

    唉!

    李洱长叹一声:“谁能想到,韩家竟然,竟然……”

    韩绛补了一句:“竟然在作为国为民的好事?”

    李洱尴尬的笑了笑之后,微微的点了点头。

    韩绛又说道:“新安李家正在我韩家坐客,将军的毒若需要的话,我可以去请。”

    李洱摆了摆手:“若早两个月,还真需要,眼下好的差不多了,估计再有半个月就能除根,心意领了。对了,楚州那边你一定要亲自去,那里的麻烦你自已解决。别依靠任何人,包括你爹爹。”

    韩绛原本想问为什么,可想了想没问。

    李洱能给这种建议肯定有道理。

    韩绛回答:“好,我自已去解决。我听刘将军讲了,是虞家九姑娘要找我的麻烦,似乎是为了陆远伯府的事。”

    “今天到这里吧,银子到手,再过来。”

    “将军,晚辈告退。”

    韩绛施礼,然后退了出去。

    大宋律,私调兵马有罪,但却有一个空档,那就是若有商借兵马护送货物,可调兵马。

    事实上,许多宋律中的条款都已经变成摆设了。

    出了李洱府,坐在步辇上后韩绛骂了三个字:完颜构!

    跟在旁边的韩嗣似乎听到韩绛在说什么,便问:“少君,有何吩咐。”

    我去!

    韩绛心说,刚才那三个字可不敢传出去,立即改口说道:“我是在说,自古以来,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你说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韩嗣回答:“命。”

    韩绛笑了:“是吗?那就看着吧。”

    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这话很快就有了结果。

    韩绛还没有回去呢,这扬州街上已经热闹起来了。

    四百士兵脱了军服,换上背后带着卫字的服装,这是军转护卫,一般都是接了护卫商旅的大活才会这么干。

    也并非是有专门的衣服,就是士兵穿自家衣服,套上了一个马甲。

    接下来,整个扬州城里,到处都是采购大箱的人。

    立即就有人去报了:“范提刑,韩家家仆正在整个扬州四处采购大箱,还借了扬州厢军许多马车。”

    “箱子?”

    范念德有点没反应过来,采购箱子干什么。

    这时,有人连滚带爬了冲了进来:“主君,主君,大事不妙。是银子,银子。”

    “银子?”这个词太敏感了,范念德立即站了起来:“什么银子。”

    有着急的,自然也有从容的。

    一个穿七品官服的人手上折扇缓缓入内:“区区小事,如此惊慌。是我扬州无人了吗?”

    “下官,扬州推官林采。见过提刑。”

    听到银子的时候范念德已经有点急了,但一个他不怎么熟悉的官突然出现,就算是强撑着,他也要表现出足够的从容。

    林采上前一礼:“下官有几件事情报提刑。东街纵火案有几处疑点。”

    范念德这会真的很想问银子的事情,可现下的公务他却不能把林采赶出去,只能说道:“林推官,不用急,慢慢讲来。”

    “是。”

    林采坐下之后不紧不慢的说道:“第一个疑点,店内有大量的桐油。前店烧的除了一具尸体之外什么没有,就街坊的说法,死的可能是林掌柜。但,接下来就是第二个疑点了,今晨有人看到了林掌柜,出现在原流香阁,现为壕横扬州分号的店铺。”

    范念德一点也不关系纵火案,但听到林掌柜没死,他立即关心起来。

    林采继续说道:“下官派人查问过,壕横号的掌柜说,林掌柜是来存钱的,数量很大的一笔银子,但店内掌柜表示,储户存了多少钱,不能让外人知,除非官府有公文证明储户是罪人,否则不可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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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色大宋介绍:
业务经理韩绛空难来到南宋,被人救起。他看着慈眉善目的“救命恩人”韩老头,相信所有命运的馈赠,早就在暗地里标好了价格绛色大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绛色大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绛色大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