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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红楼大玩家     红楼发家致富史txt下载     红楼发家致富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零五章 走投无路

    尤氏主仆二人耻笑王熙凤瞎逞强,就累死了也是活该,再没人心疼的。

    她二人关上门偷偷享受,王熙凤和平儿却是忙得不可开交,将将把宁国府的事儿安排明白了,荣国府的人又追过来,说是宝二爷急得不行,非催着立刻就把烤肉用的东西送过去,他们要烤肉吃呢。

    王熙凤这里一听就气得眼睛里直冒火星。可这事儿毕竟是老太太兴起来的,她到底也不敢多说什么,当下又只得带着平儿就往荣国府里赶。

    不想她这一着急,脚底下一滑重重就摔倒在雪地里,把个平儿也拖倒了,两人都摔成了一对儿雪葫芦。

    王熙凤一眼瞧见平儿这里摔得头发也乱了,钗子也掉了,疼得呲牙咧嘴直叫唤,不由得就哈哈大笑起来。可一转念想到自己此时与平儿定然毫无两样,一般的狼狈不堪,一时心塞,不由得又呜呜哭起来。

    平儿怎会不知她为什么哭,忙悄悄劝道:“好奶奶,快起来吧,先莫只顾着哭了。这里是官道,来来往往的都是人,看再叫人家撞见了笑话。”

    凤姐儿这才醒悟,说不得也只好擦了一把眼泪从雪地上爬起来,扶着平儿强撑着一瘸一拐地往荣国府里去了。

    谁知刚回了荣国府,早上打发出去托关系走门路帮薛蟠求情的下人倒都回来了,一个个都聚在一起等着她呢。

    王熙凤一见忙就把众人都叫到跟前细问。谁知这一问之下好悬把他给气死:自己派出去的这几路人马竟然全军覆没!

    满京城的官员竟然没一个敢揽这事儿的。别人不说,就连贾府一手扶起来的贾雨村都不敢插手!

    王熙凤当下一个头两个大,她今日一大早把薛姨妈给的五千两银子也花了,叫人拿着去买炭了。如今事儿也办不成,钱也给人家花了,这可叫她如何给薛姨妈交差?

    当下凤姐儿只得强压着怒火细细又问了几遍,这才知道事情的原委:原来竟然是忠顺王爷已经放了话,只说这薛家恶少罪行累累,目无王法,这次一定要严办!

    忠顺王是如今皇上的亲兄弟,且对皇上衷心耿耿,又忠又顺,要不能被赐名为忠顺王?

    如今他老人家开了尊口,说要惩治薛蟠,他的意思或许就是皇上的意思,谁还敢插手,嫌脖子硬了不成?

    王熙凤听了这才彻底傻了眼。原本她心里想着薛蟠打的不过是太平郡主府里的少爷,况且又没打坏了,不过是折了面子,就求人过去给说和说和,再少拿些银子请个客,大家吃吃饭,再叫薛蟠好生给赔礼道歉,这事情也就过去了。可谁知就这么屁大点的事儿就能牵出个忠顺王爷来?

    这忠顺王爷好多事!

    如今可怎么办才好?

    王熙凤当下挥手把一众下人都撵了出去,自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心乱如麻,一时怎么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

    她一个妇道人家,如今还能怎么办?就求她叔叔王子腾去也没辙,王子腾官儿就再大些,可比之忠顺王也差得不是一点儿半点儿,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再则她也从未听说王子腾与忠顺王爷有什么交情……

    王熙凤紧紧皱着眉头,以手托腮,把所有的人都琢磨了个遍。如今唯一能和忠顺王府说得上话的、又肯出言相助的,唯有北静王了。

    她这里正琢磨着呢,猛然就听棉门帘子哗啦一声响,一个人兴冲冲就跑了进来,却是宝玉。

    王熙凤一见是宝玉来了,两眼不由得一亮:眼前这位宝二爷不是正于北静王打得火热么,正巧求他去和北静王张张口,想来北静王爷定然肯帮着说句话的。

    虽说若论起贾府谁与北静王最亲密无间的,那自然属贾琮无疑,可王熙凤怎么肯去和贾琮开口?

    即便是叫她如今再自掏腰包还薛姨妈五千两银子,即便是就眼睁睁看薛蟠被推出去斩首,她王熙凤也不肯去求贾琮的。更何况即便她厚着脸皮去求了贾琮,人家也未必肯买她的账呢。

    他们两个是死敌!

    因此一见贾宝玉来了,王熙凤头一个便想到求宝玉去求人家北静王。

    她这里还没来得及张口呢,宝玉倒是连蹦带跳地跑了过来,一把扯住她的袖子便撒娇道:“好凤姐姐,我那里都要急死了,都等着烤肉吃呢,你怎么还不快把东西送过去?”

    王熙凤听了忙就反手抓了宝玉的手臂,一用力拉到自己眼前,笑道:“好兄弟,一顿烤肉急什么,总有你吃的呢。只是如今我有件急事儿要求你呢!”

    宝玉听她这么一说,当下便惊奇问道:“什么急事儿,怎地姐姐就求到我头上来了?”

    王熙凤忙把薛蟠的事儿就说了,不想那贾宝玉一听就慌忙摇头叫道:“这事儿决计不成的,我可给你帮不上忙!”

    王熙凤见宝玉拒绝得如此干脆利落,不由得心一沉,忙问其故。

    宝玉这才道:“凤姐姐你还不知道呢,昨日我去了北静王府,听北静王说起过薛大哥的事儿,只说是薛大哥这次踢到了硬石头,恐怕要糟糕呢。北静王还说如今满天下恐怕谁也不肯、更不敢去和忠顺王爷开口求情,就他也是不敢的……我看薛大哥这回当真是要有牢狱之灾了!”

    王熙凤听了宝玉这番话,一颗心登时就沉入了谷底,目瞪口呆望着宝玉说不出话来。

    宝玉却哪里知道王熙凤心里在想什么,仍是一味非要拉着凤姐儿去给他找烤肉的器具去,只说要和老太太并一干姐妹们烤肉耍子。

    王熙凤此时心里烦闷异常,哪里还经得住宝玉这样纠缠,忙挥手叫平儿带着他去找东西去了,自己只还管坐在原地发愁,挖空心思想要生个主意出来。

    她能有什么法子?思来想去也只能自掏腰包把钱还给薛姨妈去了。

    可一来王熙凤心疼钱:她原本就是个属貔貅的,银子只要是到了她的手就只有进,再没有出的。二来,她昨日已经夸下了海口,说是这点子事儿再没不了的,如今却又说不行,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

    只因着这两个缘故,把个王熙凤愁得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四百零六章 宝玉腻歪

    宝玉扭股糖似地缠着王熙凤,万事不管,一味只叫唤着要她快去找烤肉的东西出来,他要和姐妹们一起烤肉呢。

    王熙凤这里心烦得要命,恨不得一巴掌呼死这个没眼色的东西:一天到晚就知道玩儿,半分正事儿也没有,真不知道往后贾府交到这个败家子儿手里会怎样!

    王熙凤平日里往往觉得势单力孤,心里巴不得有人能帮自己一把,多少次都琢磨着能不能把宝玉拉到自己近前来帮帮忙。可如今看来,眼前这小子瞧着倒是长了一张聪明面孔,谁知竟然是个傻子,一点儿也用不上的。

    王熙凤心里无限感慨,越瞧贾宝玉越觉得他面目可憎,真不知她姑姑王夫人是怎么生出这么一个玩意儿出来的!

    即便心里再厌恶,她面上却一点儿不敢带出来的,生怕伤了宝玉那一副玻璃小心肝儿,到时候老太太和太太要找她算账。无奈,王熙凤只得挥挥手叫平儿带他去找东西去了,眼不见心不烦。

    眼看着平儿满脸苦笑带着宝玉出去了,王熙凤支着脑袋愁苦万分,实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她思来想去,实在是没有其它法子了,只得叫了彩明进来,叫这小厮帮自己写了一封信给叔叔王子腾,求叔叔帮她想个法子出来,好歹能救就薛蟠这个大傻子。写好了信,又叫了心腹小厮进来,王熙凤千叮咛万嘱咐,叫他亲自快马加鞭,务必要把信亲自送到王大人手上。

    眼看小厮领命而去,王熙凤这才心下稍安,这时早就又有荣国府的下人过来回事儿,宁国府的人也追过来,说是少了这个缺了那个。无奈,王熙凤只得把愁肠深埋,又打迭起万般的精神应付起这些人来。

    这一忙就又到了天黑,等到了掌灯时分,她又去伺候着老太太用罢了晚饭,和贾府一干小姐们说笑了一会子,等回到自己屋子里的时候,可怜凤姐儿早就筋疲力尽,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只顾着喘气了。

    平儿见她累成这样儿,忙就过来帮她净面梳头,又帮着换了衣裳,站在身后帮她揉起头来。

    王熙凤此刻只觉得两个太阳穴突突跳,头疼得厉害,一睁眼就觉天旋地转,心口处郁闷恶心,小腹更是涨得无法无天,把个凤奶奶难受得小脸儿惨白,虚汗满身。

    平儿一见她这样吓了一跳,忙就问道:“奶奶,你觉得怎样,可难受得厉害么,要不要找个大夫过来瞧瞧?”

    王熙凤半日才勉强开口道:“不用……怕是今日太……太过累了……些个……歇……歇……一会子……恐怕就好了……”

    话音未落,突然就听院子里有小丫头子惊问道:“是宝姑娘来了?怎么这个时辰来了,外头又黑路又滑的,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儿么?”

    王熙凤此刻最听不得的就是个“薛”字,无论是薛姨妈还是薛宝钗,或是那个天杀的薛蟠,她一概不想听不想见的。

    可谁知薛宝钗能这时辰又找上门来?

    王熙凤心里一急,顿时就觉得小腹一阵剧痛,忍不住“哎呦”一声,才弯腰捂住肚子就感觉一大股血直流了出来,两条腿内侧顿时黏糊糊地万分难受。

    平儿见了凤姐儿这样更是心惊,忙弯腰低头查看。王熙凤这里更是觉得两耳轰鸣,头疼欲裂,身下的血竟然流个不住,眨眼的功夫把厚厚一条棉裤都湿透了。

    她这下子当真是吓得魂飞魄散,死死抓着平儿说不出话来。平儿又何尝不是被她这奄奄一息的样儿吓得魂不附体,抬头正想叫人却见薛宝钗满脸泪痕走了进来。

    原来薛宝钗和母亲自打从王熙凤这里回去,心里一直是七上八下的,也不知贾府这位二奶奶到底能不能救得了薛蟠的性命。

    母女二人一时想贾府神通广大,这点子事儿再难不住他们,一时又怕这事儿横生枝节,怕是送了钱也难以摆平。

    说不得,她们这一日间提心吊胆坐卧不宁,不时遣小厮去打探消息。偏生出去打探的下人什么也问不到不说,就连薛蟠都销声匿迹,再找不到他去了哪里。

    薛姨妈早就担忧得啼哭不止,宝钗一面担忧哥哥一面又怕母亲这里急出什么事儿来,只得强压心慌,一遍遍安慰母亲道:“母亲放心,哥哥这么大个人了,他晓得照顾自己。这个时候没消息怕就是最好的消息了,恐怕他又不知喝多了酒,正呼呼大睡呢。”

    薛姨妈听宝钗这么说,嘴里止不住地念佛,只说恐怕女儿料想得不错。一时间她老人家又抱怨起薛蟠不懂事儿来,又想起自己丈夫早早撒手人寰,把这许多愁肠事儿都丢给她一个妇道人家,只恨她又不能早死,日日苦受煎熬。

    宝钗听母亲提起父亲来,不由得就想起父亲在世时,那时候家世昌隆,自己又是何等的逍遥自在。再想起如今家业凋零,自己处境尴尬,何尝不是每日苦熬着过日子。想到这些,宝钗也撑不住痛哭流涕起来,薛姨妈忙又搂着女儿劝慰,母女两个都哭成了泪人。

    梨香院里此时愁云惨雾,哪儿有一丝阳光?

    偏偏这时候贾母又派人过来请母女二人过去烤什么鹿肉。薛宝钗听得直皱眉头:如今别说是烤鹿肉,就是烤龙肝凤胆她也没有心肠。

    于是,宝钗只说是母亲难受得厉害,自己要伺候母亲,实在是不得功夫过去。

    那丫鬟答应了一声儿便回去复命去了。谁知没多大功夫贾宝玉又跑来了。

    这时候薛姨妈早就盖着被子躺在炕上装病,宝钗坐在一旁抹泪儿伺候。一见宝玉又过来厮缠,宝钗更是说不出的心烦,恨不得一脚踢死他。

    这个宝玉怎地就这么讨人嫌?一点子眼色没有!

    薛宝钗一想起贾宝玉这么大年纪了,整日却一点子不管府里如何艰难,只知自己高乐,胡乱花钱,在外结交优伶,在内又调戏丫鬟,最是个纨绔败家的东西。

    一看到宝玉,宝钗不由得就想起自己哥哥来,这一对儿活宝哪儿有半分差别?

    眼见宝玉笑嘻嘻站在自己面前,弯腰对着自己母亲嘘寒问暖,眼瞅着最是个懂礼的大少爷,可实则最是个无情无知的下流坯子!

    更有他胸口挂的那一块儿明晃晃的美玉,更是直刺宝钗的双目,烦闷得她几欲呕吐。

    生平头一次,宝钗发觉这个贾宝玉竟然如此叫人恶心!

第四百零七章 锒铛入狱

    明知自己为了哥哥的事儿忧心忡忡,宝玉居然还来劝宝钗和薛姨妈一起去烤肉作诗。

    作的什么诗?

    宝钗看着满脸是笑的贾宝玉,只觉空前的恶心。

    偏偏今日的太阳正好,再被满地的雪光一照,屋子里一派阳光明媚灿烂,更显得他胸前那块美玉晶莹闪耀,叫宝钗想不看都不行。

    见着了贾宝玉胸前不住晃荡的美玉,宝钗心里更是烦闷异常:母亲为了能给她寻下个好归宿,不仅给她打了一片金锁不说,散布出什么“金玉良缘”的鬼话来,还特意叫人人都知道。弄得她薛宝钗尴尬异常,好像她有多看重这个贾宝玉,好像除了贾宝玉,这世间就再没有男人可嫁了似的。

    就为了这个“金玉良缘”,背后也不知有多少人在耻笑薛宝钗,都说是她瞧上了贾府权势,瞧上了贾宝玉,因此这才故意弄了个什么金玉之说来,好生不要脸!

    薛宝钗越想越气,越想越恼,眼见贾宝玉还在眼前赖着不肯走,非要拽她去散什么心,不由得就拉下了脸,冷冷地说道:“宝兄弟,你们且先去玩儿吧,我母亲如今正难受着呢,跟前离不得人。过一会子,若是母亲好些个了,我再去也不迟。”

    宝玉听宝钗这么说,又见薛姨妈的确是躺在炕上哼哼唧唧说不出话来,知道他的宝姐姐是一定不会去的,当下抱憾万分只得怏怏而去。临出门时却偏不死心,又扭头嘱咐宝钗说若是一会子姨妈好些了,一定要过去。

    宝钗低着头,看也不看贾宝玉一眼,只淡淡地“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了。宝玉无趣,只得独自悄悄离去。

    这里宝钗便长叹了口气,坐在母亲身边,母女二人一起苦候薛蟠的消息。这一等就等到了天色将黑,突然就见有小厮匆匆跑来,一进门便变毛变色喊叫道:“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薛姨妈母女二人顿时就吓得心惊肉跳,忙就哆嗦着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儿?是不是蟠儿,是不是蟠儿出了事儿?”

    那小厮便带着哭腔道:“是,正是,我听说咱们家少爷被官府给逮住了,已经下了锁收入了监牢,隔日就要判呢……”

    可怜这母女二人盼了整整一日,念了不知多少“阿弥陀佛”,最终却还是等来了薛蟠被抓的消息。薛姨妈当下一声不吭,双眼一翻白,身子往后就倒。

    薛宝钗这里见母亲昏死过去,当即吓得魂飞魄散,忙一把搂住母亲哭喊了半天才见薛姨妈幽幽醒转。

    她老人家这一醒过来立即便想起爱子如今入了大牢,还不知正受怎样的荼毒,当即疼得她肝肠寸断,张嘴便哭嚎道:“我的儿,我的儿,你如今可不知受什么罪呢。为娘的没有本事,救不得你出来,如今娘只求一死,也省得白为你担忧了……”

    哭喊着,薛姨妈起身对着墙就要撞死,吓得薛宝钗忙一把搂住了大哭道:“母亲,你这是做什么,哥哥不过是一时身陷囹圄,就是要救他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这江山又不是咱们薛家的,哪能就事事如意呢?况且二奶奶不是已经答应咱们了么,恐怕用不了多久我哥哥就放出来了,母亲你千万不要如此……”

    薛姨妈此刻哪里还听得进去,一味只是心疼薛蟠受苦,因此只顾着哭天喊地,儿啊肉啊地哭叫不休。

    宝钗劝了半天也不见好,无奈她一咬牙便道:“母亲,你休着急,我现在就去寻凤姐姐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子事情,母亲你先别闹,你老人家若是只管如此,我可也就没心思活了,不如咱们娘们儿两个一起死了便是,黄泉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薛姨妈不防宝钗说出这番话来,登时也有些害怕了,这才不再闹,只是搂着宝钗哭道:“好女儿,你莫吓我,你哥哥都这样了,你若是再出点子什么事情,这可不是把娘往死里逼么?”

    宝钗此刻心乱如麻,一时间实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脑子里突然就想起贾琮来,不由得心里又是酸楚又是埋怨:

    贾琮,你这小子,你人现在人在哪里?那一日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不是说叫我安心坐着就好,你能帮我把这所有的麻烦都收拾干净么,如今又怎么说,枉我还当真就相信了你……

    她这念头刚起,心里正埋怨贾琮,却突然又想起贾琮不过才十来岁的年纪,比自己还要小,又怎能当真依靠他?

    可除了贾琮,她又着实不知道还能依靠谁。

    她这里心思烦乱,再听母亲哀嚎声不绝,不由得更添心烦。

    当下宝钗只得一咬牙,扭头嘱咐莺儿道:“你好好守着太太,我这就去找人去打探消息去!”

    说罢,宝钗一扭头就出了屋子,也顾不得天黑地滑,只她一个跌跌撞撞就跑来寻王熙凤。

    却说王熙凤这些日子太过辛苦操劳,一时难受异常,更有下身出血不止,几乎就要死过去。

    薛宝钗心急火燎来打探消息,可一见王熙凤这模样她又怎能问出口,忙就先帮着平儿把王熙凤扶到了床上,再看她此刻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几乎不曾把平儿和宝钗唬死。

    平儿第一个就趴在王熙凤身上哀哀啼哭,边哭边问道:“奶奶,你如今觉得怎样,你哪里觉得不好快告诉我……”

    王熙凤此刻死死闭着眼,喘了半天才骂平儿道:“我好好的呢,不过是来月信了,你就这样又哭又嚎的做甚么?”

    平儿听了忙把凤姐儿裙子掀起来一看,不觉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可又不敢太过声张,怕别人听见了笑话。

    宝钗这里也一眼瞅见凤姐儿棉裤都被鲜血沁透了,不由的也是吓得说不出话来。当下两人忙又叫丫头子们打热水进来,这才替她擦洗干净了,又换了裤子,给她盖了厚厚一条棉被,又叫熬了浓浓的红糖水给喝了,王熙凤这时才缓过气来,只是脸色依旧不大好看。

    直到此刻,凤姐儿这才哼哼唧唧问宝钗怎么来了。宝钗见她这情形,本待不说的,可不说又着实不行,她犹豫了半晌,这才把薛蟠被抓入狱的事情说了。

    王熙凤听了忙便安慰宝钗道:“好丫头,你且先别急,我已经托了许多人去说情了,又亲自修书去求我叔叔,你只管放心,一定没事儿的……”

第四百零八章 逞强

    王熙凤强忍着满身的不适安慰宝钗。宝钗明知王熙凤是在哄她,可她又有什么法子?况且瞧着眼前的凤姐儿脸色白得吓人,一点儿血色都没有,她也不好多问多待的,反倒是劝了凤姐儿半日,这才忧心忡忡地走了。

    王熙凤这里强撑了多时,一见宝钗出门去了,她当即再也忍不住,浑身发软,直摔倒在炕上,半日说不出一句话来,把个平儿几乎不曾唬死。好容易见王熙凤又慢慢醒转过来,平儿这才哭问道:“奶奶,你这到底是怎么了,你可别吓唬我,我这就叫人去请大夫去。”

    王熙凤此刻自己心里也是害怕得很,只觉眼前金星乱蹦,小腹一阵阵疼得厉害,里头冰寒刺骨,倒好像是有人往她肚子里放了一块冰似的。一听平儿说起要去请大夫,王熙凤忙一把拉住,苦笑着摇头道:“好丫头,你听我的,千万莫去叫人请大夫。我这是老毛病了,好好歇两日就没事儿了,如今咱们若是为了这么点子事情大半夜劳师动众地去请什么大夫,还不又闹得尽人皆知?倒叫人笑话我!”

    平儿见王熙凤如此要强,明明有疾却讳医,一时也不知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她当下也浑没了主意,只是指挥着丫鬟一会子熬汤一会子熬药,不知给王熙凤端了多少汤汤水水进来服用。

    王熙凤先时还勉强着能喝下去小半碗,到后来撑得她满腹鼓胀,便骂平儿道:“你个死丫头,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可也不必这样儿,一会子疼不死我也撑死我了。”

    平儿也不管,依旧是不断叫人熬些个什么补血的汤药送进来,逼着王熙凤好歹又喝了不少。到后来王熙凤着实是一口也喝不下了,伏在炕上直喘,一张嘴就是满口的药味儿,烦乱得她几欲呕吐。

    平儿见她这时候脸色倒好看了不少,瞧着也有了精神,这才不再逼她喝汤喝药,又忙把屋子里的炭盆加了两个,再找出一条厚厚的棉被来给她盖上,这才坐在一边儿看着她睡觉。

    王熙凤此刻自己也觉得好了许多,这才钻进被子里沉沉睡去。可她心里有事儿,又怎能睡得踏实,这一夜睡一阵便醒了,待平儿哄着她又睡下,可不一会子功夫就又醒了。如此折腾了几次,外头鸡就叫了。王熙凤忙就翻身要起来,却被平儿一把按住劝道:“我的奶奶,好歹今儿个多睡一会子吧,宁国府那边儿有什么事儿就叫人过去说一声儿就完了。”

    王熙凤这时也只觉浑身酸困,着实不想起来,便依言又躺了片刻。可到底她终于还是放不下心,一翻身就坐起来了。

    平儿忙就劝道:“好二奶奶,不是说了好好再睡一会子?怎么就起来了?”

    王熙凤听了便摇头道:“我倒是拿着规矩管人呢,如今要是连我自己都迟了,以后可怎么说别人?”

    平儿忙又劝道:“你这不是病了么,又不是故意躲懒,谁也说不出什么的。”

    奈何王熙凤并不肯听劝,依旧摇头:“谁没个头疼脑热的?今日你头疼了,明日我肚子疼呢,还说什么规矩!”

    一面说着,凤姐儿就穿衣下地。平儿无奈,只得伺候她起床,又忙叫起了下丫头子给烧水做饭。等二人忙罢了,到了宁国府,府里的下人们这才三三两两到了。

    一时间王熙凤把诸事安排妥当,又早是艳阳高照了。平儿扶着王熙凤正要躺下歇息一会儿,突然就听外头有人回说是荣国府的兴儿来找凤姐。王熙凤自打昨日这个兴儿揣着她的书信去寻王子腾,便一直苦等他的消息。如今一听是兴儿回来了,忙就叫他进来。

    那兴儿一进屋子,凤姐儿便问道:“如何?可见到我叔叔了没有?把书信可交给我叔叔了没有?他又怎么说?”

    兴儿忙就跪在地上回道:“回奶奶的话,奴才倒是见了王家的大老爷了……”

    王熙凤一听顿时面现喜色,不待兴儿说话便忙追问道:“我叔叔到底说了什么,他可有书信回我?”

    兴儿听凤姐儿这么一追问,登时便有些犹豫,一时跪在地上不言语了。王熙凤更是着急,瞪眼问道:“你这奴才,和我说话也这么吞吞吐吐的,想来是皮子痒痒了不是,难道要我先叫人给你松松皮,你才肯好好说话不成?”

    兴儿一听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忙就磕头回道:“回二奶奶的话,王大老爷说了,叫我一字不差地告诉奶奶听,还再三嘱咐我告诉奶奶一定要听真!”

    王熙凤早就不耐烦了,皱眉骂道:“啰嗦,你快点儿说,是不是不信我真敢揭你的皮?”

    兴儿听了忙就磕头道:“奶奶,大老爷有话,叫奶奶谨遵妇道,不许多事!”

    王熙凤没料到她叔叔竟然能说出这一番话来,登时便是一愣,皱眉半天才问道:“什么谨遵妇道,什么不许多事儿,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兴儿这才又磕头不迭,回道:“大老爷看了奶奶的书信,当着我的面就给扯得粉碎,还说奶奶不知天高地厚,什么事儿也敢往自己身上揽,不知死活什么的……”

    王熙凤听得目瞪口呆,半日才问道:“果真?我叔叔果真是这样说的?”

    兴儿忙点头道:“是,小的哪儿敢期瞒奶奶,老爷当真是这么说的。”

    王熙凤尤不肯死心,又追问兴儿道:“那我叔叔可知道薛蟠的事儿?难道就看着薛蟠进大牢不成?人到底还救不救?”

    兴儿听问便忙回道:“大老爷反复交待了,不许奶奶插手薛家少爷的事儿。老爷说了,那薛蟠平日里就是目无王法,如今闯了这么大的祸出来,全是咎由自取,是活该!大老爷还特意叫我告诉二奶奶,不许叫找人去捞他,就叫他在牢里待着去,好好思一思己过。”

    王熙凤听了当下便愁眉苦脸道:“当真我叔叔是这么交待的,不许去救薛蟠去?那可怎么办才好,薛姨妈那里可怎么交待呢?”

    兴儿这里忙便磕头道:“二奶奶,王家大老爷是这么交待的。况且大老爷说了,这一次薛大爷惹下的人太厉害,连他都不敢去招惹人家,叫二奶奶您好自为之。”

第四百零九章 相逼(上)

    王熙凤一听说叔叔王子腾不许她多管薛蟠的闲事儿,更不许托人找门路,当下更是愁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本来她还指望着叔叔王子腾能帮她找找门路呢,如今一看一点儿指望也没有了。

    要知道她可是已经收了人家五千两银子呢,这下子可怎么办?钱都花了,事儿却办不成。更叫她心塞的是这五千两银子又不是叫她给吞了,那钱是用了给荣国府买炭了。如今怎么样,难道叫她拿自己的钱给人家赔偿?

    赔?

    呸!

    凭什么?

    王熙凤当下皱着眉头一语不发,脑子里不住琢磨这事儿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偏那兴儿见主子一声儿不吭,他也不敢就起来的,只得跪在地上眼巴巴瞧着凤姐儿,等她的吩咐。

    王熙凤一转眼见了兴儿那模样,忍不住心头火起,当下便骂道:“还不给我滚你娘的远远的,你还跪在这儿做什么,我还好好活着呢,用得着你在这儿给我跪祭不成,快给老娘滚得远远的,看见你就烦!”

    兴儿巴不得这一声呢,忙就夹着尾巴屁滚尿流地爬出去了。

    眼见兴儿一转眼就滚得无影无踪,王熙凤这里愁得直叹气,平儿在一边儿也半天不敢吭气。只见那凤姐儿愁了半天才自言自语道:“如今可如何是好?难道就这么回太太去,就说是咱们家老爷不许管?即便太太不说什么,咱们可也难见姨妈和宝姑娘。”

    平儿听了也跟着叹气道:“可不是这么说呢,可如今咱们又能有什么法子?奶奶你没听咱们家老爷说都没法子呢?不如问问政老爷去,看看他可能不能求人去给说上句话?”

    王熙凤一听便立即摇头道:“指望他呢,那是个能靠得住的?咱们还没开口呢,他那里就一大堆大道理等着呢。跟着他当和尚、吃风屙屁还行,要叫他想法子救人,那是想也不用想的!人家多清高,多不食人间烟火,这等俗事儿能指望上他?!”

    平儿听了也咳声叹气道:“奶奶说的何尝不是呢,可如今怎样,咱们这些个妇道人家又能有什么法子?偏偏咱们家爷又出远门去了,要不还有个人商量商量……”

    平儿话还没说完,王熙凤益发更是冷笑不止:“我的好姑娘,你还拿他当人用呢?要是你告诉他被窝里有野老婆等他呢,他跑得比谁都快!这些个正经事儿还真别指望他……”

    平儿知道王熙凤说的确是实情,当下除了叹气再无它法了。如今看来,一遇到了事儿,贾府的男人竟然是一个也靠不住的,这才真真叫人心寒又心惊,难不成这么大个贾府就靠她们这些个娘们儿不成?

    这主仆二人正愁着呢,却又听外头有小丫头子进来回道:“二奶奶,宝姑娘来了,说有要紧事儿想见奶奶呢。”

    王熙凤一听说薛宝钗来了,更是愁容满面,她如今心虚,实在是不想见薛家的人。可人家找上门儿来,她又不得不见,当下只得叫人请进来。

    转眼间,就见宝钗扶着她的小丫头莺儿进来了。王熙凤满脸都是尴尬,抬眼仔细一瞧登时便吓了一大跳:只见薛宝钗两眼哭得红肿,倒像是两个桃子相似。

    王熙凤一见忙就伸手拉过薛宝钗,叫道:“好妹妹,这一夜不见,你这是怎么了?”

    宝钗听问,当即便流泪道:“还不是因为我哥哥的事儿,我母亲昨夜在家里哭了一夜,今早起也病了,如今我也实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我在京城除了贾府再不认识旁人了,只好厚着脸皮又来求奶奶,奶奶可认识什么人不,我家里那几个铺子想要兑出去……”

    王熙凤一听登时吓了一跳,薛家如今境况如何,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

    薛家如今在京城统共也就剩下那几间铺子还值点儿钱。虽说她们薛家还有个庄子,可那庄子一年又能有多大出息,满打满算一年下来能有个一二千两就不错了。如今薛家平日里的花销全都靠那几间铺子,若是再兑出去了,她们母女往后可怎么活呢?

    想到这里,王熙凤忙就劝道:“好妹妹,你怎么就打起铺子的主意来了?你可听我一句劝,那几间铺子万万是动不得的!我如今不是正想法子呢,且叫你哥哥再奈何几日再说。”

    薛宝钗听了更是伤心,抱着王熙凤便哭道:“凤姐姐,我什么不知道呢,我们家如今就剩下那点子产业了,若不是万不得已我怎么肯卖它们?可我哥哥昨夜里托人送信儿给母亲,说是叫我母亲快些凑几万两银子过去,说他在监牢里生不如死,若是迟了恐怕连命也保不住了!”

    王熙凤听了不由得满肚子都是气,张嘴便骂道:“什么东西,如今知道怕了?当日怎么就敢伸手打人?那时候就没想到今日?鬼迷了心还是鬼抓了他的手怎地?好妹妹,你听我说,如今这事儿反正已经这样了,我就不信为了这点子事儿就能要了你哥哥的命,不过就是受点子罢了,你们且再等两日再说,我再求求人再说。”

    薛宝钗听了凤姐儿的话,一面摇头一面哭道:“好姐姐,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何尝不是想再拖一拖再说?可我哥哥今日一大早又叫人来催了,说是在牢里头又冷又饿,还要挨打,他着实是受不得了,若是再不给人家赔钱,人家就要把他害死在监牢里呢!”

    王熙凤听了更是火大,想要开口再骂几句,可是一扭头见了宝钗那副惨状又舍不得开口了,当下便温言劝道:“好妹妹,你听我说,一来这铺子若是这么急着出手恐怕卖不上好价钱,十分的货也只能得五分的钱,赔得太厉害;二来这事儿我怎么越琢磨越不对呢,是不是有人故意下套叫咱们钻,想要弄你家的铺子呢?好妹妹,你先沉住气,好歹再等几日再说。”

    宝钗听了越发哭道:“好姐姐,这事儿我怎么能想不到?可如今就明知是坑也只能闭着眼睛往里跳了。姐姐不知道,我母亲一听说哥哥在牢里吃苦,早就心疼得受不得了,从昨夜开始就在家里寻死觅活的,我也是实在没法子了啊,我总不能眼睁睁瞧着母亲为了哥哥再出什么事儿……”

    王熙凤听宝钗又哭又说,当下也是哑口无言:薛姨妈对她这儿子宠溺异常,一点儿看不得他吃苦受罪。只要能把儿子救出来,就要了她的命也是心甘情愿,何况是几个铺子呢?

第四百一十章 相逼(下)

    王熙凤和平儿见宝钗哭得可怜,再听她连哭带说,瞧这意思不把铺子卖了,不立刻救了薛蟠出来是决计不行的。

    王熙凤苦劝了半晌,宝钗只是哭,说只要能把哥哥救出来,只要能叫母亲不再受煎熬,就把所有产业都变卖了也在所不惜的。

    没奈何,王熙凤只得又皱眉开始琢磨变卖铺子的事儿了。这次亏是吃定了,可就亏也不能亏个血本无归啊!

    平儿见状忙也过来帮着低声劝宝钗道:“宝姑娘,你就不能回去劝劝姨妈,如果当真为了薛大爷把铺子都卖了,那你们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呢?再则,我们奶奶这里不是一直想法子找人呢么?不如咱们耐着性子再等等看,或者再找人去求求太平郡王府,就能少要些银子也成啊,姑娘你可千万想好了。”

    薛宝钗见平儿的确是一番真心为自己,不由得拉着平儿泣诉道:“平姐姐,你和二奶奶说的道理我如何不明白?我也苦劝了我母亲一夜,奈何母亲执意立刻就要卖铺子救人,多一刻也等不得的。我多说了几句,母亲倒怪我不知体谅她一颗为人母亲的心,又怪我人大心大了,不知心疼哥哥,我又能怎么办呢,卖就卖吧,我哥哥不把家里这点子钱祸害干净了是不肯心静的。”

    平儿等人素知薛姨妈宠儿无度,可也没成想她老人家为了儿子竟然能如此糊涂。再看宝钗此时因为母亲和哥哥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时又都心疼起她来,忙抱着她便柔声抚慰起来。

    平儿见王熙凤只顾着低头琢磨卖铺子的事儿,当下便悄悄问宝钗道:“宝姑娘,我们方才商量了半日,薛大爷的事儿恐怕说到底还是忠顺王府在后头搞鬼。如今天下恐怕只有北静王方能说得上话。我们奶奶和北静王府却没什么交情,听说宝二爷不是和北静王交好?姑娘不如去求求宝玉,叫他去求北静王帮着说句话如何?”

    宝钗听了更是苦笑不迭,悄声哭道:“好姐姐,这事儿我也想到了。不瞒姐姐说,昨日夜里我已经去求过宝玉了,可无论我怎么说他只是低头不吭气。后来逼急了,他倒说和北静王爷也不过是初识,就去求了恐怕也是没用,又说北静王生平最厌恶这种事情,即便是他求了也不见得有什么用,反倒叫人家看轻了,总是百般推脱,到后来竟然说实在不行他就去和老太太要银子给我去救我哥哥……”

    平儿听宝钗如此一说,不禁讶异道:“宝二爷平日里不是最知道心疼女孩儿了么?宝姑娘你如今被逼得走投无路,他倒不肯帮忙了么,怎地是这样一个人?”

    宝钗听了苦笑着摇头道:“谁知道呢,平日里瞧着宝玉倒是个最知冷知热,最懂得体谅心疼人的,如今当真碰上了事儿他竟然一点儿也指望不上呢?”

    平儿再没料到宝玉当真无情无用至此,一时竟然无话可说,过了半日才又悄悄问宝钗道:“还有贾琮,琮少爷呢,听说他和北静王爷是莫逆之交,你就没去找他问问看?”

    宝钗听了便叹息道:“琮儿前两日倒是去看过我,听说了我哥哥的事儿,我还没说什么呢,他倒是主动答应说要帮着找找人。我昨夜也去畅春园找他去了,可谁知去了几遍都没见到人。他房里的小丫头说他出门去了还未回来。我今日一大早又去寻他了,谁知那丫头竟然说琮儿彻夜未归,也不知哪里去了。”

    平儿一听贾琮居然彻夜不归,当下心里便担忧起来,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正这时,突然便听凤姐儿说道:“宝丫头,我帮你想了半日,你家那几个铺子虽说如今买卖不兴隆,但地段儿极好的,若是放在平日就十几万两银子也有的是人抢着要呢,可如今着急出手,又怕是有人在背后使坏,恐怕最多也就能卖个几万两银子。你当真要卖么?”

    宝钗听王熙凤这么一说,当下便含泪点头道:“卖,怎么不卖?只要买家能拿出几万两的现钱来我就卖,亏就亏吧,只要我母亲和哥哥人没事儿就成。”

    王熙凤听了心疼得直吐凉气,忍不住便叹息道:“要是说起来,这薛蟠可当真是个败家子儿!那么好的铺子,就被他这一番胡闹什么都没了,连个动静儿都不闻,那么多银子,就打水漂还有个动静儿呢,真真是气死个人!”

    宝钗如何不心疼?想当初她父亲为了家业辛苦万分,没白没黑地在外奔波,谁知如今他老人家去世还没几年,他一生的心血就被薛蟠给踢踏光了,叫人何等的惋惜,何等的气愤!

    钱还都是小事儿,毕竟钱财皆是身外之物,就花光了也有赚回来的一日,不过是辛苦些罢了。更叫宝钗为之伤心的是母亲到了这步田地尤不肯醒悟,还不肯说薛蟠一句不好!只说是太平郡主府仗势欺人,她儿子薛蟠竟然是一点儿错也没有的!

    哥哥如此纨绔,死不悔改,母亲偏又如此娇纵,宠溺无度。

    长此以往,薛家必定一败涂地!

    宝钗怎不为此心惊胆战,为此心痛欲绝?

    王熙凤和平儿都是聪明人,怎么能看不出宝钗的心思?奈何她们两个不过是外人,就再心里同情宝钗可也无计可施。

    当下两人又柔声抚慰了宝钗半晌,王熙凤这才又问道:“好妹子,你当真要卖铺子是不是?你再好好想想,若是卖了可再也回不来了,你薛家可也就当真潦倒了,想东山再起可是千难万难了!”

    宝钗听了更觉惨伤,当下咬牙便道:“卖,卖了吧,卖了大家都心静!”

    平儿终究是不舍得宝钗往后过得穷困潦倒,急忙一把拉住她再次劝道:“好姑娘,你可再想想,要我说还是再等等看,万一事情有转机了呢?”

    宝钗流着泪只是摇头:“不管了,我如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如今人要紧,只要母亲和哥哥能安然无恙,别说几个铺子,就把我也卖了也无怨无悔的!”

    二人见宝钗坚定如此,当下都是感慨万分,王熙凤这里边叹气道:“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就帮你找买家,能多卖几两算几两吧……”

第四百一十一章 明知是坑也得跳

    薛姨妈因为儿子在牢狱中受苦而痛哭不已,逼得宝钗实在没法子,只得来找王熙凤商量卖铺子的事儿。

    平儿和王熙凤知道薛家如今已经是家世凋零,所剩的不过也就这几间铺子还值些个钱,因此好生劝了一番,但宝钗如今还能怎样,除了卖家产,她还能有什么法子?

    一想到父亲一生的心血一照付诸东流,再想到母亲对哥哥宠溺无度,往后更不知还要闯出什么祸端来,更想到这次为了哥哥的事儿,母亲竟然多自己起了疑心,宝钗既心伤又心寒,一时情难自禁,拉着平儿和王熙凤痛哭不已,惨伤无限。

    凤、平二人平日里就爱宝钗品貌,更是心疼她没了父亲,母亲又一味只知道惯儿子,逼得宝钗自幼便乖觉懂事儿异常,浑没了青春女儿的气息,如今再看她哭得惨痛,两人也忍不住跟着落下泪来。

    三人相对哭了一阵,倒是宝钗先忍住了伤心,擦了眼泪劝王熙凤等道:“好姐姐,如今哭也无用,事情终究已经是这样了,咱们还是先找人把铺子兑出去,拿了钱先救我哥哥当紧。如今我母亲还在家里躺着等消息呢……”

    王熙凤一听也忙收了眼泪,长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那我可叫小厮们去给你打问去了,你当真不后悔么?”

    宝钗听了便苦笑道:“这还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我便又一万个不情愿又能怎样呢?”

    王熙凤和平儿听了这话,都是跟着哀叹不已。当下凤姐儿便又使人去把兴儿叫回来。

    且说那兴儿刚刚回了荣国府,屁股还没坐稳呢,即刻又听二奶奶叫,吓得兴儿满身都是冷汗,实不知这位姑奶奶哪里又不舒畅了,要拿他出气。

    当下他一刻也不敢耽搁,飞一般跑来了宁国府见王熙凤。等他听说找他来是为了薛家要卖铺子的事儿,这兴儿才长长出了一口气,跪在地上回道:“奶奶,原来就是这事情,可没把我吓死!刚好前两日还有人问我打听薛家铺子的事儿呢。”

    王熙凤一听不由得心一动,忙问道:“是谁,谁好好地打听人家的铺子做什么?”

    兴儿忙就回道:“那可不就是忠顺王府里的人打听来,说是愿意出三万两银子买薛家那几间铺子呢。奴才知道咱们府里向来和他们是没什么往来的,再说那几间铺子别说三万两,就是十三万两也买不到手的,因此奴才也就没理会他……”

    王熙凤听了越发皱眉骂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们要在背后使坏呢,原来是早就看上了你们家的铺子,早就挖好了坑等着薛蟠大哥往里跳呢!”

    宝钗一听登时也就明白了,可她就再明白又能怎样,横竖还是自己哥哥不争气,要是他平日里行为捡点些个,旁人就再打坏主意也是白搭。

    平儿在一旁听了,不由得便气得骂道:“可哪里有这么坏的人呢,原来这都是他们早就想好了的,一起算计薛大爷!怎么能这么不要脸,还是王爷呢,真叫人瞧不起!”

    王熙凤听了便叹息道:“好丫头,你才知道人是这么坏的?这世上谁不爱财?要怪也只能怪薛蟠他自己不争气,若他是个好的,就别人再算计他也没这么容易!如今可好了,恐怕这几间铺子真要白搭进去了。”

    宝钗自然也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心里更是担忧起来,忙就问凤姐儿道:“如今可怎么是好,忠顺王府这么一插手,恐怕别人就再有钱也不敢买了,难道我父亲的心血就这么白白被人算计了去不成?”

    说到这里,宝钗又急又气又担心,不由得又哭了起来。王熙凤忙搂了她劝道:“好姑娘,如今事情都这样了,先去打听打听再做道理。”

    说罢,王熙凤便呵斥兴儿道:“偏你就知道这么多,既然如此你还不快去探探人家的口风,看如今情形是怎样,快去快回!如今这事情可是十万火急的,你敢在路上耽搁半刻,我一定扒了你的皮做鼓!”

    兴儿听得头皮发麻,知道王熙凤这娘们说得出做得出,忙磕了个头起身就跑了。

    宝钗这里见兴儿去了,心里反倒更是惴惴不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急得她团团转。王熙凤和平儿有心想安抚她两句,可此情此景就再说得天花乱坠又有什么用?因此二人也只得陪着宝钗,默默不语。

    那兴儿倒真是个办事儿的,这一去果然没多久就回转来了。王熙凤一见他便忙问道:“如何,人家怎么说?”

    兴儿听问,当即便哭丧着脸回道:“回奶奶的话,我出去便寻着了忠顺王府家的那人,只问他还有没有心思要买铺子,谁知那人如此难缠,挑了一大堆毛病,又说如今世道艰难,薛家那几家铺子又经营不善,就到手了也是赔钱的买卖,最多只肯出五千两银子!”

    王熙凤一听登时便抽了口冷气问道:“什么,五千两?他也有脸张嘴?”

    兴儿也不敢多说,忙就点头回道:“是,那人说最多就是五千两,五间铺子,一间作价一千两!”

    王熙凤听了更是生气,登时便破口大骂道:“放他娘的狗屁,那五间铺子一共给五千两?他怎么不去抢去呢,一个个黑心的东西,也不怕出门就让马车撞死!”

    兴儿见王熙凤发脾气乱骂人,当即吓得跪在地上,缩着脖子,一声儿大气也不敢出。

    薛宝钗一听了这话登时心里一片冰凉:那忠顺王府的人真心狠,这是活生生要把薛家都逼死才肯罢休。

    可事到如今她又能怎么办,别说是人家只肯出五千两,就人家一文钱不出,就要薛家的铺子她也不能不给啊。

    更叫宝钗担忧的是,即便她把铺子给了忠顺王府,人家太平郡主府还要几万两银子的赔偿呢,她去哪里拿那几万两银子出来?!

    如今看来,她薛家是要人财两空!

    这可如何是好?

    宝钗浑没了一点儿主意,只傻呆呆看着王熙凤,就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平儿听兴儿这么一说,登时也是气愤难平,当即便小声儿嘀咕道:“这也太欺负人了,简直是要把人往死里逼啊。既然他不舍得出钱,那咱们就不卖他了,看看谁出钱多咱们就卖给谁去!”

第四百一十二章 典当

    事情已经一清二楚了,就是忠顺王府看上了薛家的铺子,这才和太平郡主府联手,一齐算计了薛蟠这个大傻子。

    如今他忠顺王府奸计得逞,反倒更是变本加厉,只区区五千两银子就想把薛家五间铺子全都买了。

    薛宝钗等人一听是这个结果,登时都气愤难平,可又实在没其它的法子可想,只能眼睁睁被人欺负算计。

    王熙凤当即便破口大骂忠顺王府不已,薛宝钗此刻已经是傻了,浑不知自己改怎么办才好。平儿这里便气得嘟囔道:“天下还有这等不要脸的人呢?算了,既然他们舍得出钱,那咱们就卖给那肯出钱的不行?”

    兴儿听了平儿一番话,当即便是苦笑连连,回道:“好姑娘,你想得可是好呢,如今忠顺王府出了这个价,摆明了就是要强取豪夺,旁人谁还敢从虎口里夺食?别说是还想着要多卖钱了,就白送也没人敢要的!”

    平儿听了更是气得浑身发抖,不由得便骂道:“呸,还是亲王呢,就这么不要脸,他皇家的脸都被丢尽了!”

    兴儿听了平儿骂,当即一声儿也不敢吭,心里却想到:这姑娘着实是没见识,傻得可爱又可笑。这种事儿还有什么脸面不脸面的?无非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事儿罢了。别说是忠顺王府,就贾府,这种事儿当年也没少干过!

    如今薛家被人当作肥羊给宰了,要怪就怪薛蟠自己不争气,别的说再多也没有什么用!

    这道理平儿不懂,宝钗也不懂,王熙凤自然是懂的,她皱着眉头想了半日,这才又问兴儿道:“那人还说了什么,你可有没有告诉他们,就说咱们只求救人,只要能把人放出来,那几间铺子就白给也是心甘情愿的。”

    兴儿听了忙就说道:“回奶奶的话,小的说了。可人家只肯答应帮着说两句好话,至于苦主,人家也不能白白挨打,况且挨打的又是太平郡主府里的世子,身份尊贵,再少也要一万两银子的赔偿!”

    王熙凤听了登时便一语不发,扭头去瞧薛宝钗。宝钗冰雪聪明,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低头默默算计了一时,这才抬头道:“我那里还有不少用不着的首饰,送到当铺里去怎么也有万金之数,便拿去赔人家吧。至于那铺子,只要忠顺王府的人肯帮忙说几句好话,我情愿双手奉上,分文不取!”

    王熙凤和平儿一听宝钗如此说,一时都惊得说不出话来。虽然二人明知薛家这次是被人算计了,可除了眼睁睁叫人算计,她们也实在没有别的法子了。

    如此更叫人悲哀,可悲哀又能如何,谁叫薛蟠自己不争气呢?

    一时间屋子里几人都是默默无语,突然间外头一阵哭嚎声传来,却原来又是秦可卿哭灵的时辰到了,宁国府里的一干人都卖力哭呢。这哭声戚戚,屋子里几个人听了更觉心里悲凉。

    一时外面哭声渐渐停歇,薛宝钗这才低声催促兴儿道:“这位爷,如今还要辛苦你跑一趟,去和忠顺王府的人说说情,就说我们情愿把铺子奉上,那一万两银子的赔偿也一文不少,只求能快些个把人放出来就好。”

    兴儿听了忙答应一声,却看着王熙凤不敢动弹。凤姐儿见了当即便瞪眼睛骂道:“聋了你不成,没听见姑娘的吩咐?还不快去?!”

    兴儿听了忙就起身,还没走出几步却又听王熙凤呵斥道:“你跑那么快做什么,你当是叫你领银子不成,还不回来?!”

    兴儿听了忙又止住脚步,心里暗叫自己今日倒霉,偏偏碰上薛家这破事儿,没什么油水可捞不说,反倒赚了好些埋怨。他这一回头却见王熙凤奶奶又拉着薛宝钗在劝:“好姑娘,你别意气用事,这可不是小事儿呢,你也要为你们娘们儿日后想想,这铺子也没了,你自己的东西也当没了,日后可怎么活?难道说只为了你哥哥,你就不活了么?”

    宝钗听了王熙凤的话,当即苦笑不迭,流泪道:“姐姐,如今我实在是没一点儿法子了,谁叫他是我哥哥呢,再说还有我母亲呢,若是如今我舍不得这些,万一我哥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母亲头一个就一辈子要怨恨我,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王熙凤也知道事已至此,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当下也只得连连叹息不已,只说是为了个薛蟠把宝钗坑苦了。

    宝钗听了唯有流泪不止,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王熙凤也只得回头对兴儿摆摆手道:“去吧,好生求求人家,事儿办好了我回来赏你,若是办砸了,我第一个先揪了你的脑袋!”

    兴儿领命而去,宝钗这里便和王熙凤、平儿告辞,只说是回去收拾东西往当铺里送去。

    凤、平二人此刻除了伤心哪里还有其它话说,当即二人送宝钗出门,眼见宝钗扶着莺儿踉跄而去,她二人心里无限酸楚,却也是无计可施。

    只说宝钗回了梨香院,先就去和母亲说了哥哥有救的事儿,转身便去自己房里收拾要当要卖的东西去了。

    薛姨妈一听说儿子有救,当即病也好了七八分,只顾着躺在炕上算计着给儿子做些个什么好菜犒劳他一番,再没留心宝钗满脸的伤容。

    却说宝钗回到自己屋子里,把所有的箱子一径打开,只把所有的金银珠宝首饰往外拿。旁边莺儿瞧着忍不住便小声儿哭道:“好小姐,你当真要把这些个首饰都卖了么?往后别人都有得金银珠宝戴,你可戴什么呢?”

    宝钗听了便苦笑道:“傻丫头,如今救人要紧,哪里还顾得上这许多?再说日后咱们勤谨些,这些东西也不是买不回来,到时候我戴更时新的不好么?”

    莺儿听宝钗这么一说更是伤心难忍,可又怕宝钗伤心,一时也只得强忍住了。

    却说宝钗每每拿起一件首饰都想起这件儿是某年某月某日父亲给她买的,又想起自己初得这件首饰时是如何开心,如何照着镜子开怀大笑,就夜里睡觉也不肯摘下来……

    这许多年,她戴过的每一件首饰都有许多故事,都是她往日快活无比的记忆。

    如今一旦要和往日最珍贵的美好回忆诀别,宝钗就再坚强也忍不住泪水涟涟

第四百一十三章 意外之喜

    瞧着眼前金光流动的一大堆首饰,宝钗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她并不是因为贪财舍不得,只是这些东西都是她年幼时父亲特地找了最手艺精湛的匠人为她打造的,有许多上头还镶着极珍贵罕见的宝石、珍珠……每一件首饰都饱含她对父亲无尽的思念。

    父亲一生最爱的就是她这个女儿,生平最喜欢的就是找人为他的宝贝女儿打造首饰头面。

    每每得了新的首饰,宝钗总要欢喜得连着戴上好几天也不肯摘下来,还故意要在父亲面前走来走去,看父亲看着她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可往往她这一套首饰还没戴几天呢,新的首饰就又打好了。

    母亲每每总是为此责怪父亲,嫌他太宠宝钗了。父亲却总是笑道:“女孩儿自然要娇生惯养的,男孩儿却要揍着养大才有出息。既然是女孩儿,自然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的女儿就比之皇宫里的公主也不差,我自然要给她最好的。”

    一想到当年父亲对自己的宠溺,再看眼前那一堆一堆的金银珠宝,宝钗一时间心如刀绞,眼泪再也止不住,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洒得到处都是。

    此时她的眼睛早就哭得红肿,如两只桃子一般,再被眼泪一杀登时难受异常。

    莺儿在旁边看得更加心疼,一面跟着掉眼泪一面低声劝道:“小姐,你莫再哭了,你哭得我心里好难受,不如咱们就留下一两件儿,权当是个念想儿吧,总是老爷当日没有白疼了小姐一场……”

    宝钗听莺儿这么一说,心里更是难受,不由得就趴在炕上又大哭了一场,这才站起来把所有的首饰尽情都收拾起来,看也不敢再看一眼,硬下心肠叫道:“不留了,一件儿也不留,即便是有留下那么一件两件,除了看着徒叫人伤心,又有什么益处?!”

    说罢,宝钗果真看也不再多看,把她所有的东西都包了起来,这才问莺儿道:“你现在就和我一起去当铺里去,把这些个东西都变卖了吧。”

    莺儿无奈,只得点了点头,正要随宝钗出门去呢,突然就听门口有人怯生生问道:“小姐可在不在,太太有事儿要我来找小姐商量呢……”

    莺儿一听这说话的声音便知道是香菱来了,忙就问道:“是香菱来了么,快进来!”

    话音刚落,果然就见小香菱悄悄走了进来,只见她怯生生走到宝钗面前,小声儿问道:“姑娘,太太吩咐了,说是咱们家少爷这两日受苦了,叫我来问问姑娘,少爷什么时辰能回家来,太太想着要给少爷做点子好吃的补一补呢。”

    宝钗一听香菱如此说,登时火往上撞,气得她脸色通红,想要张嘴说薛蟠两句,可一见香菱那可怜兮兮的小脸儿,登时又什么也说不出口了。莺儿在一旁实在忍不住,便叫道:“少爷就受了这么点子苦就不行了?那咱们家小姐又要怎样呢,你没瞧见姑娘眼睛都肿了?昨夜一夜没睡,一直熬到现在呢,小姐受的苦、受的煎熬怎么就没人能瞧见?”

    香菱一早进来就见宝钗哭得两只眼睛都肿了,如今再听莺儿这么一说,香菱登时便说不出话来,只是瞪着两只大眼瞧着宝钗,泪珠儿只在眼眶中滚来滚去,一时却也不敢哭出来,只嗫嚅道:“我瞧见了啊……我瞧见了……姑娘她心里委屈呢吧……我都知…:…只是太太她……”

    莺儿自幼伺候宝钗,自然早就对薛姨妈偏心多有不满,此刻更又说道:“你光瞧见姑娘眼睛哭肿了,你可知道姑娘为了就咱们家少爷,把她所有的首饰都要卖了呢。往后咱们只能看人家穿金戴银,咱们家小姐却是什么也没有了……”

    莺儿越说越觉寒心,忍不住便流下泪来,哽咽难言。宝钗便忙呵斥道:“莺儿,你少说两句行不行?那是我哥哥,为了他我就再怎样也不觉委屈呢!”

    听宝钗如此一说,莺儿心里更是为她鸣不平,可也不敢再多嘴,只能低着头抹眼泪。香菱见了眼前这情形,也是心里难过,低着头流下眼泪来。

    宝钗见着这两个丫头如此,忙就劝道:“你们两个快休要胡说八道了,咱们还是快去办正事儿当紧!”

    说罢,宝钗拉着莺儿就往外走,又忙回头嘱咐香菱,叫她不可在母亲跟前说起这些个事情。香菱忙答应了,扭头跟着她二人也出了屋子。

    宝钗领着莺儿,两人各自背了一个大包袱,躲躲闪闪出了荣国府大门,一面走一面盘算着包袱里的首饰能值多少银子,一时又想到自己家里也是开当铺的,原本只有收旁人东西的,哪里能想到有朝一日她也要当了自己的东西!

    她越想越是难过,又怕被人瞧见了丢脸,一路上东躲西藏,好不凄凉。

    眼见着将将出了荣国府大门,莺儿便说要去雇一辆马车回来,叫宝钗先在原地等着。

    二人这里正商量着说话呢,突然就听见有人问道:“这不是宝姐姐?你这是要去哪里!”

    宝钗一听这说话的似乎是贾琮,忙一抬头便见荣国府东院儿的黑油漆大门将将打开,一个人正从里面走出来,不是贾琮更是哪个?

    宝钗见了贾琮心中不由得一喜,忙就问道:“这不是琮儿,你这是从哪里来?”

    贾琮还未开口便见宝钗哭得两眼桃子一般红肿,忙就几步跨过来,一把抓了宝钗的手惊问道:“姐姐,你这眼睛是怎么了,你哭了么,是不是为了薛蟠大哥?”

    宝钗满腹的委屈无处倾诉,如今听贾琮这么一问,登时便忍不住又哭起来,望着贾琮便哭道:“好琮儿,你这两日是去了哪里,我找了你好几回也没见着你,如今我这不是要去救我哥哥去?”

    贾琮听宝钗这么一说,当下便问道:“好姐姐,我已经把薛大哥接出来了,你又去哪里救他去?”

    宝钗猛然听了这个消息,不由得又惊又喜,可细细一琢磨又怕是贾琮故意安慰他呢,当下便哭道:“好兄弟,我求了多少人,也没谁愿意管我家的事儿的,你怎地就能把他接出来?我哥哥不是已经被抓进牢里去了么,还有那忠顺王府在后头使坏,你怎么能救他出来,你少哄我!”

    贾琮听宝钗这么一说,再瞧她满脸的疲惫憔悴,当下忍不住便抬手帮她擦去了脸上的泪珠儿,笑道:“傻姐姐,我哄你做什么,薛大哥如今正在我的畅春园呢,你过去瞧一瞧不就知道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 宝钗亲了我

    宝钗一路凄凄惨惨戚戚,正准备去把她的金银首饰全部都变卖了,好凑钱去救薛蟠。不料半路竟然就遇见了贾琮,更听说她哥哥薛蟠已经被救出来了,正在畅春园里待着呢。

    宝钗如何肯信?

    她求了多少人也不管用,人家一听说是薛蟠的事儿,都知道他这是得罪了忠顺王府,是忠顺王爷要收拾他呢,更有人知道王府要趁火打劫,想把薛家的铺子弄到手,人家就更不敢参和这事儿了。

    莫说是旁人,就王子腾,论起来还是薛蟠的亲舅舅呢,就他也不敢出面帮外甥,还能指望谁呢?

    可如今贾琮就这么不声不响冒了出来,告诉她说她哥哥薛蟠已经被他从大牢里接出来了,她怎么敢相信?

    贾琮见她不肯相信自己的话,忙便叫道:“好姐姐,我怎么能拿这事儿骗你?我这不是今天晌午将将把薛大哥从大牢里带出来,这正要去找姐姐你呢,谁知就在这里撞见了。你若是不相信,就和我去畅春园一看就知道真假了,只不过……嘻嘻……只不过……”

    薛宝钗一眼见了贾琮吹胡子瞪眼睛的样儿,当下便信了,心里登时欢喜得如同炸开了一样,情不自禁一把搂住了贾琮,不住追问道:“当真么,你当真把我哥哥给救出来了?谢天谢地,我的好兄弟,我这一辈子都忘不掉你的好,我……我……”

    她搂着贾琮越说越是欢喜难尽,不知如何做才能叫贾琮明白她的心意。这一番情动之下,又一眼瞥见贾琮公子如玉,登时心里说不出的喜欢,不知怎地就把脸向前一凑,在贾琮腮边轻轻一吻。

    贾琮就再怎样也想不到宝钗能大方如此,在大街上搂着自己脖子就亲,登时便傻了眼,一时只觉被她吻过的脸颊滚烫无比,麻酥酥的说不出的舒服,真巴不得再来这么一下。

    莺儿在一旁见自家小姐如此大胆,竟然就抱着贾琮亲了一口,登时目瞪口呆,直勾勾看着宝钗说不出话来:她自幼伺候这位大小姐,名为主仆实为姐妹,彼此再熟悉亲密不过的。可就如此亲密,她也决计想不到宝钗居然能如此对一位男子……

    虽说这位少爷年纪还小呢,可也算得上是成年男子了,小姐这么做似乎是极不妥的吧?

    宝钗极度欢愉之下,又打心眼儿里喜欢贾琮,因此一时忘情,抱着贾琮就吻了一下。这举动一过,就她自己也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只见宝钗脸色通红,一把推开贾琮就往后莺儿躲。可即便如此,她仍是无处躲避,心中又羞又怕,索性捂着自己的脸便蹲在地上抽泣起来。

    贾琮一见宝钗这举动,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想着要去劝宝钗两句,可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合适,总不成对宝钗说:不怕,你亲我,我很喜欢呢。若是这样的话,宝钗估计更加无地自容了,恐怕日后更难相见了。

    莺儿在一旁见宝钗如此,也是尴尬异常,也不知到底该怎么说怎么做才好,也只能傻愣愣瞧着二人不吭气。

    贾琮见宝钗蹲在地上羞得站不起身,莺儿却又瞧着自己发傻,再说此时他们三人正在荣宁街上站着呢,要是被人撞见了可就更加尴尬了。

    还亏得他机灵,忙就又对宝钗说道:“好姐姐,薛大哥如今虽说是救出来了,可是他……他……姐姐你可别怪我……我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薛宝钗猛然听了这一番话,才放进肚子里的一颗心立即又紧紧揪在了一起:人家都说牢里就好比地狱,无论是谁进去都要脱层皮,难道哥哥受了什么荼毒,出了什么事儿么?

    一想到这里,薛宝钗再也顾不得害羞,忙就抬头问贾琮:“好琮儿,你实话和我说,我哥哥他究竟怎样了,伤得重不重?”

    贾琮见这一句话果然好使,忙就说道:“好姐姐,你先别着急,我慢慢和你细说,况且这大道上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姐姐你跟我来,咱们找个僻静的地方好说话。”

    说着话,贾琮忙一转身又进了黑油漆大门,往荣国府东院儿去了。薛宝钗忙一闪身也跟了进去,一面走一面不住追问:“琮儿,我哥哥究竟是怎样了,你快和我说说……”

    莺儿见他们两个急匆匆走了,忙也跑着跟了上去。眨眼儿的功夫,荣宁街上又是静悄悄再无一人,方才那一对小儿女的亲昵举止仿佛就是梦一般。

    却说贾琮引宝钗来了东院儿,他走得快,宝钗就一路小跑也撵不上。他这里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等了半晌,这才见宝钗扶着莺儿气喘吁吁赶了过来。

    宝钗这时心里又急又怕,早就把对贾琮的娇羞搁到了一边儿。她才撵了过来,也来不及喘匀了气呢,忙就颤声儿问贾琮道:“好兄弟,你莫吓唬我,也莫要哄我,你只实话和我说吧,我哥哥究竟是怎样了,是不是这一两日就叫人家给打坏了……”

    贾琮见宝钗被吓得厉害,心里登时后悔不迭,不该如此吓唬她。可若非如此,这宝钗又怎么好意思见自己?

    想到这里,贾琮忙就开口安慰宝钗道:“好姐姐,都是我的错,你万万别着急……”

    他越是这么说,宝钗反倒越是害怕,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哭哭啼啼追问道:“好兄弟,你倒是快着点儿告诉我,我哥哥他到底怎么了?”

    贾琮这才道:“姐姐,都怪我,我今日晌午去的时候,见薛大哥完好无损,只是因为吃得不适口,因此大发脾气,正在监牢里骂人呢,还听他叫嚣说什么家里有权有钱,谁敢动弹他一下如何如何……我听得着实是气不过!姐姐为了他不知如何受煎熬呢,家里恐怕也要被他踢腾光了,他却依旧如此不知好歹,我当时真是气极了……因此……因此……”

    宝钗听到这里,这才放下心来,又听见贾琮吞吞吐吐不肯往下说,当下忙便催促道:“好兄弟,到底是怎样呢,你倒是快着点和我说啊,我都要急死了!我当真想不到我哥哥竟然如此无耻的,好兄弟,无论你怎么收拾他都不为过,只要给他留口气在就好!”

第四百一十五章 薛蟠扫雪

    薛蟠当真是被母亲给惯坏了,自小到大不知闯了多少祸,赔了多少钱出去!

    自古慈母出败儿!

    这句话再没一点子错的,薛姨妈心里眼里就她这一个儿子,无论儿子做什么,在她这个做母亲的眼里都是没错的。错的都是别人!

    就上次,为了买香菱,薛蟠把人都给打死了,薛姨妈也没舍得说儿子一个字,反倒是怪那卖人的人牙子挑弄是非,甚至怪那被薛蟠打死的冯公子不知好歹!

    这还不算什么,恐怕天底下的爱子如命的母亲皆是如此。更叫宝钗为之担忧的是家里偏偏还有几门有权有势的亲戚:

    贾家和王家!

    贾家有王夫人在,王夫人是她们兄妹的姨娘;王家就更不必说了,那是薛姨妈的母家,如今最有权势的王子腾,那是她们兄妹的亲舅舅!

    有了这几个亲戚,再加上家里还有不少父亲留下的金银,这薛蟠越发不可一世,以为这天下都是他的了,他薛蟠可以在世间横行无忌了!

    宝钗每每为此忧愁万分,可奈何她劝哥哥,哥哥不听;劝母亲,母亲反倒叫她多体谅些哥哥……

    直到如今,这薛蟠又闯了大祸,眼见家里所剩无几的家业都要赔进去了,薛蟠竟然还不知悔改,宝钗真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她突然听见贾琮说起似乎是教训了薛蟠一顿,当下不由得便连声叫好。贾琮听了便笑嘻嘻说道:“姐姐既然不生我的气,那我可就和你说句实话吧。”

    宝钗听了忙就叫道:“好兄弟,你这一次可是救了我全家的性命,我对你只有感激不尽,哪里还会怪你?再则你即便拾掇了我哥哥,那也是为了他好,我就再不知好歹可也不会怪你,只能谢你用心良苦。”

    贾琮听宝钗这么一说,这才终于放心,笑着说道:“我见另兄不知好歹,就身陷牢狱还如此猖狂,当下便偷偷塞了狱卒些个银子,求他们赏了薛大哥好一顿板子,打得他哭爹喊娘,没个十天半月再下不了地的。姐姐,我这可都是为了叫薛大哥知道点儿好歹,你千万莫怪我!”

    宝钗直听到如今这才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眉开眼笑,娇嗔道:“原来就这么一点子事儿,莫说是打他这么一顿,就再打得狠些也无妨,省的他四处去乱闯祸呢。”

    直到如今,薛宝钗一颗心才落了地,眉开眼笑看着贾琮,越看越是喜欢,不由得又想到方才自己极度失礼,登时又窘迫起来,飞红了脸颊,忙把眼光挪开。可不到片刻就又忍不住偷看贾琮一眼,随即双颊便更红了。

    贾琮一眼瞧见宝钗多情温柔的目光不住往自己身上看,登时心中大动,也不由得就痴痴瞧了宝钗几眼。

    二人相对无言却相互目光流连,这一幕全被莺儿这丫头瞧在眼里。莺儿如今也是十多岁的大姑娘了,什么不懂得?她见这二人在她眼前就情意绵绵,你瞧我我瞧你的,不由得心里也是一动:

    这贾琮少爷和宝钗小姐看着倒是一对璧人,倘若自家小姐不用进宫去待选,就嫁了眼前的人也当真算得上是佳偶天成了。

    一想到这里,莺儿不由得心中一凛:对啊,自家小姐是来京待选的,日后是要进宫去伺候天子的人,她怎能和贾琮少爷这般?若是这事儿传了出去,那不是要了小姐的命么?

    莺儿顿时就出了一身的冷汗,忙就悄悄扯了扯宝钗的袖子,低声咳嗽了一声儿,问道:“小姐,咱们现在不去看看咱们家少爷么?”

    宝钗被莺儿这一说一扯,登时就回过神来,不由得满脸通红,忙又问贾琮道:“好兄弟,如今我能去看我哥哥么?”

    贾琮这里也在春梦中惊醒,忙就笑道:“能,怎地不能,我这就带姐姐你去!”

    说罢,贾琮当前领路,后头跟着宝钗和莺儿,三人踏雪而行。今日太阳虽然大好,但满院子的雪并未消融,脚踩上去“咯吱咯吱”直响,听着倒是悦耳非常。

    宝钗此刻愁云全消,再看东院儿里雪景甚好,走着走着竟然有些个心旷神怡起来。

    东院儿并不大,三人走了不多时便到了畅春园大门外。贾琮先不开门,却扭转头笑嘻嘻又对宝钗说道:“好姐姐,薛大哥就在里面,因为被打了一顿板子行动不得,我的意思先就叫他在我这里住着,等大好了再回梨香院去,也省得姨妈担忧,你说如何?”

    宝钗闻言不由得一愣,又见贾琮笑容有异,一时也猜不透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得吞吞吐吐说道:“这样也好,只是我怕我哥哥如今要人伺候,兄弟你救了他出来我们已经是感恩戴德了,怎么好再叫你伺候他……”

    贾琮听了便笑道:“不妨事儿的,我一个人呆着也是无聊,有了薛大哥陪着我倒是热闹了许多呢。再则薛大哥如今乖得很呢,我一点儿也不嫌麻烦的……”

    宝钗一时也不知贾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下也只得胡乱答应道:“好,你不怕麻烦那就由得你……”

    说着话,贾琮这才推开院门,却见院子里有人正抱着扫帚在扫雪呢,只是那人瞧着十分熟悉,再仔细一看才看出原来那扫雪的竟然是薛蟠!

    薛蟠身边却还站着一个丫头,正指着地上的残雪呵斥:“你瞧瞧你,笨都笨死了,这么大个人了,就连个地也扫不干净?也不知少爷要你回来做什么用,你还是回去牢里乖乖呆着算了……”

    薛蟠被那小丫头子一番斥责,竟然丝毫也不生气的,忙就笑道:“好姑娘,你别生气,我这就重新扫过……”

    宝钗登时被眼前这一幕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薛蟠这位大少爷,平日里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主儿,怎么肯在贾琮这里扫雪?且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脾气了?还有,他不是被打得下不了地么,怎地又能扫雪了?

    她心中无限惊异,还来不及相问却见哥哥薛蟠听见门响已经扭转回头来。他一见了妹妹薛宝钗,登时满脸都是尴尬,对着她勉强一笑便忙和贾琮打招呼:“琮兄弟,你回来了么,我正扫雪呢……”

    薛宝钗听哥哥和贾琮打招呼的语音与平日大为不同,似乎是对贾琮无限谄媚,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第四百一十六章 宝钗有情

    一眼瞧见哥哥呲牙咧嘴正在畅春园里扫雪呢,薛宝钗满心都是惊讶:从小到大,她哥哥何曾动过一把扫帚?今日这是怎么了,怎地就如此勤快?

    更叫她吃惊的是,哥哥薛蟠不仅不以此为苦,瞧他对贾琮一脸的谄媚,似乎对此事乐此不疲。且再瞧他呲牙咧嘴的怪样儿,想必在牢里那一顿板子打得是不轻了。

    薛蟠见了妹妹一张大脸上不免显出了许多的尴尬出来。但这份尴尬转瞬又被对贾琮的奴颜媚骨相儿替代。只见他强忍痛楚,笑嘻嘻望着贾琮,目光中满是讨好,张嘴便道:“我还道是谁,原来是琮哥儿,你不是出去了么,怎地这么早就回来了,我正扫雪呢,你看我可多能干,屁股还疼着呢,可我就这也出来扫雪了。琮哥儿,你快进屋去喝杯热茶……”

    贾琮丝毫不以为意,笑眯眯对薛蟠点点头:“好得很呢么,原来薛大哥如此勤快,很好,很好,也不枉我花了那么大的精力把你救出来。”

    薛蟠听了满脸都是笑,忙点头道:“这是自然,琮哥儿眼光是极好的,不然就能把我保出来?”

    和贾琮说了半天,薛蟠这才扭头对妹妹点点头,笑道:“妹子,你怎地来啦,可是来瞧我的么?你放心,我在琮兄弟这里呆着好得很,你回去和母亲说一声儿,就说我在琮兄弟这里住几天,过几日就回去的……”

    薛宝钗见哥哥如此,心里万分惊讶,想问几句却又不得其便,只得点点头,笑着嘱咐哥哥道:“好,哥哥你愿意在琮哥儿这里住着,那自然是没什么不好的,等我一会子就回去和母亲说,叫她老人家莫再担心……”

    说着,宝钗再也不忍瞧哥哥那拖着一条腿却依旧奋力扫雪的模样,忙就和贾琮进了屋,薛蟠却仍旧在院子里扫雪,却没有跟进来。

    才一进屋,薛宝钗再忍不住满心的惊讶,忙就问道:“琮哥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子事情,我哥哥怎地就如此懂事儿了?”

    贾琮这才笑嘻嘻说道:“薛大哥不知天高地厚,我就请牢里的狱卒演了一出戏,先是狠狠赏了他一顿板子,后来又吓唬他,要给他上刑,把许多刑具都搬了出来,要一样一样在他身上试试……我本来以为薛大哥那么嚣张,必定是条硬汉,可谁知才把那刑具套在他身上,他立即就变了脸色,哭爹喊娘地叫唤起来……”

    薛宝钗一听登时就吓得变了脸色,忙问道:“你给我哥哥上刑了?”

    贾琮听了便笑道:“可也算不上什么上刑,只不过每一样都小小试了一试,薛大哥便顶不住了,哭爹喊娘地叫唤起来,倒好像是杀猪一般,听的我倒不忍心了……”

    贾琮嘴里说着,不由得就想起那刑具往薛蟠身上将将一套,薛蟠便吓得魂飞魄散,全身瘫软在地上的模样,忍不住一脸的坏笑。

    薛宝钗见了贾琮的模样,心里又疼哥哥,可转念间又明白了贾琮的苦心,当即便拉着贾琮哽咽道:“好兄弟,多谢你一片苦心,我哥哥自小就被母亲惯坏了,不知道天高地厚,如今你肯帮着我们教训教训他,我这心里……我……”

    宝钗嘴里说着,不由得又想起这两日四处求人无果,差点被逼得家破人亡的惨状,心里对贾琮的感激更是无法言喻,唯有拉着他低声饮泣罢了。

    贾琮见宝钗低着头拉着自己的手哭得梨花带雨,又见她一脸的憔悴,心里对宝钗说不出的心疼怜惜,一时忘情,展开双臂便把她搂入怀中,低声抚慰道:“宝姐姐,你快别再哭了,你这一哭叫人心里好生心疼……我这一生只要能看着姐姐每日活得开开心心的就心满意足了……”

    宝钗被贾琮拥入怀中,登时闻见贾琮一身的男子气息,羞得她满脸通红,心中慌乱得好像有一头小鹿乱撞。可说也奇怪,她被贾琮这一拥,心里说不出的欢欣愉悦,只盼望贾琮能就这么抱着她一生一世……

    这念头一起,宝钗更是心慌得厉害,一时不知该怎么面对贾琮才好,羞得她把头深深埋入贾琮怀中,浑身微微发抖,再不敢也不愿离开了。

    正此时,忽然就听外头薛蟠怪叫道:“林姑娘,林妹妹,你……你怎地来啦?”

    薛蟠叫声儿颤抖,声音中满是激动,想来必定是为林黛玉的绝世容貌所倾倒。

    他声音还未落,薛宝钗这里立即被吓得一哆嗦,闪电般从贾琮的怀中挣脱出来,瞪着一双惊恐的大眼,颤声儿叫道:“坏了,林丫头怎地来啦,这下可怎么好,我这样子怎么见她,还不叫她笑死……”

    玉人离怀,贾琮心里登时一阵空虚,痴痴望着宝钗便道:“宝姐姐,放心,是林妹妹来啦,没事儿的,你怎么不能见她?”

    薛宝钗急得直跺脚,指了指自己哭得红肿的眼睛,又指了指在贾琮怀中蹭得微微有些乱的头发,小声儿叫道:“你瞧我这鬼样儿,叫林妹妹瞧见了什么意思?我不能见她,快找个地方叫我躲躲再说!”

    贾琮见薛宝钗满脸飞红,发丝在鬓边飞扬,瞧着无比的娇艳动人,当下盯着她深深看了两眼,这才回身指了指里面道:“那不是后门,不如姐姐从后门先回家去,等我闲了再去看姐姐去……”

    薛宝钗巴不得一声,忙抬脚就走,可她心里又实在是舍不得贾琮,一面走一面又回转过头来深深望了他一眼,这才带着莺儿匆匆离去了。

    宝钗临走时的这一眼情之绵绵,深情无比,贾琮望见了她的目光,不由得为之情动,恨不得就跟过去再抱一抱她。

    可他还来不及挪动脚步,薛宝钗却早已经闪身而去了,只留下一股清冷的香气暗自漂浮。

    贾琮闻着屋子里极淡又极冷的那一缕香气,心中怅然若失。他不由得就想起宝钗对自己深情一吻,再想起拥她入怀时满怀的暖香,再想起她临走时那满怀真情的目光,贾琮一时间就痴了,满心满脑子都是个宝钗。

    他这里正发呆呢,突然就听耳边有人笑道:“贾琮少爷,你好手段,怎地把人家薛家大少爷弄来给你扫雪来了?”

第四百一十七章 姐姐帮你找媳妇儿

    宝钗匆匆而去,唯留下一股冷香。闻着屋子里淡淡的香气,贾琮怅然若失,面颊上方才将将被亲吻过的地方隐约还火辣辣的,怎么也难以忘怀。

    世人都说宝钗是冰美人,可贾琮却能感受到她那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客气而疏离的外表下极力压抑的火热的内心。外冷内热,或许才是她真正的性情。可无论她再怎么服用冷香丸,再怎么极力压抑燥热的青春,她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女,热辣洋溢的青春之火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彻底被压制住的。就好像方才那一吻,不就是她难得一见迸发出的青春火花么。

    而贾琮,他方才猛然被吻,一时间有些慌得不知所措,此刻再细细回味起来才想起宝钗那满含深情的目光,那一双似乎在燃烧的眸子,她娇艳惊人的脸庞,甚至是她的呼吸都是一片热浪……

    世间有哪个男子能抵挡得住她这一片火一般的热情?

    贾琮不由越想心中越是火热,脸颊瞬间通红。

    小丫头碧萝在一旁看着自家少爷莫名发呆脸红,不由得心中奇怪,张口就问:“少爷,你热么,怎么好端端地就脸红成这样儿,还出了好多的汗……”

    贾琮被这丫头一语惊醒,脸更是热得发烫,忙就扭脸躲避,含含糊糊回答道:“你这丫头胡说,我哪儿有脸红?”

    碧萝见他不肯承认,刚想要再张嘴说些什么,猛然就听耳边有人笑问道:“贾琮少爷,你好本事,怎么把薛大少爷都能弄来给你扫院子,当真是好手段!”

    二人被这一语惊得忙抬头,却见是紫娟扶着黛玉颤巍巍进来了,说话的正是紫娟。

    贾琮一见是黛玉来了,登时心花怒放,忙不迭就迎了上前,笑问道:“原来是姐姐来了,快进来坐。姐姐你怎地这时候来了,外头冷不冷?”

    黛玉有两日未见贾琮,此时一见了他可比什么都欢喜,一双美目直盯着贾琮,越看越是喜欢,不由得嘴里便抱怨道:“还说呢,你这两日是去哪里了,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害得我白担心了许久,这不是今日一听说你回来了急忙就来看看你好不好……”

    贾琮有两日未见黛玉,心里可也是想念得紧,如今一旦相见,欢喜得把什么都忘了。他忙伸手扶着黛玉在身边坐定,笑嘻嘻便说道:“这两日不是有事儿出去了一趟,也没来得及和姐姐说一声儿,是我的不是,我待会儿和姐姐细说。姐姐你这两日过得可好?”

    黛玉盯着贾琮满眼都是欢喜,听他这么一问,当下便撅起两瓣比花瓣儿还娇嫩些的嘴唇,俏笑着回道:“不好,我这两天过得一点儿也不好,吃不下睡不香,整日都惦记着你,生怕你出了什么事儿呢,你有事儿归有事儿,可你怎地不告诉我一声儿,害我为你担忧……”

    贾琮见林黛玉一脸的娇嗔,美艳不可方物,一颗心登时就化成了一滩水,他忙不迭地就满口道歉:“是,都是我的不是,害得姐姐微微操心了,怪道姐姐看着比以前还清瘦了些,都怪我,都是我不好……”

    黛玉听了他这一番话,不由得满脸都是欢喜,一双眸子中满是喜悦,熠熠生辉。只见她盯着贾琮的目光中满是柔情,却偏又故意生气道:“可不是都是你的错,下次万万不许如此了……”

    贾琮忙点头答应,看向黛玉的眼光中也满是深情。

    他二人心心相印,彼此相爱相怜,说出这一番话来纯属自然,纯粹无比。但他/她二人这惺惺相惜的一幕被紫娟和碧萝二人看在眼里,把这两个丫头惊得半天也说不出话来。紫娟更是惊得脑子里雷声滚滚:她和黛玉在一起活了这么久,可也从未见过黛玉对谁这般好过。

    碧萝站在一旁更是心里惊讶万分:自家少爷还真是厉害,方才是宝钗,现在是黛玉,这两个神仙一般的女孩儿怎地都和少爷如此只好?自家少爷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

    两个丫鬟各自惊讶不提,只说黛玉这时却微微抽着鼻翼,闻了闻屋子里的味道,笑嘻嘻盯着贾琮问道:“琮儿,你不许骗我,你屋子里怎地有一股这么好闻的冷香气,倒像是宝姐姐身上的味道呢,难道你偷吃了她的冷香丸不成?”

    贾琮听黛玉如此一问,再看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之色,心里又是爱又是好笑。再则他对黛玉一片赤诚,无论是何事儿也不肯对她有所隐瞒的,于是便把方才的事儿和黛玉细细说了一遍。自然,宝钗亲他的事儿他是打死也不肯说的。不为别的,只因此事若是叫黛玉知道了,不免有损宝钗清誉。

    黛玉听了这才点头叹息道:“好琮儿,你做得对,宝姐姐可怜得狠。虽说她有母亲和哥哥,但姨妈心里只有她的宝贝儿子,她哥哥又是个不成器的,倒还得当妹妹的日夜为他悬心。虽说我有时羡慕她有两个亲人在侧,但有时想起来,她时时因为母亲和哥哥生气,倒不如我孑身一人清净呢。更何况我如今又有了你在身边陪着我,我可又比宝姐姐幸运万分了。”

    贾琮听黛玉这么一说,也点头叹息道:“可不是呢,我也实在是可怜宝姐姐,这才不怕麻烦管她家里的事儿。若不是为了宝姐姐,我才不管呢。”

    黛玉听了便笑道:“琮儿你说得不错,做得更对。可是咱们老是这么帮她,她往后怎么报答你呢,总不成你老是白辛苦吧?”

    她忽然这么一说,贾琮倒听得一愣,不由得就抬头看了黛玉一眼,却见她正笑嘻嘻瞧着自己,目光中满是调皮的神情。贾琮见了黛玉这样儿,不由得便张口傻呆呆问道:“姐姐怎么这样说,我帮她全然是出于一片好心,可没指望她能回报我什么。”

    黛玉听了更是微微一笑,伸出手指在贾琮眉心轻轻一点,笑道:“傻子,你年纪小不懂事儿。我却是你的姐姐呢,我可不许你吃这么大的亏!等我回头就去问宝姐姐去,看她究竟是怎么打算。”

    贾琮听了更是奇怪,忙问道:“你要找她做什么?”

    黛玉更是笑容满面,嗔怪贾琮道:“你真是傻子,我自然是要去找宝姐姐替你讨回个公道,你这样无怨无悔地帮她,她就当没事儿人么?好歹日后干脆就嫁了你,给你做媳妇儿算了,我瞧着她倒是不错呢!”

第四百一十八章 情意绵绵

    贾琮傻呆呆听黛玉说了半天,结果最后她竟然说出要宝钗嫁他做媳妇儿的话来。

    听黛玉这样一说,贾琮不由得又想起方才在荣宁街,宝钗一时忘情赠他香吻一枚的事儿来。虽说宝钗那一吻恐怕是因对他感激不尽,不涉及男女之情,可那火辣辣的一吻还是叫他遐思无限。

    一想到这些,贾琮不由得心中异样,满脸通红,忙叫道:“姐姐,你不许捉弄我,我才不要娶她做媳妇儿呢!”

    黛玉听了更是大乐,笑得弯腰低头,满头的秀发微微颤动。贾琮这才反应过来黛玉是故意逗他玩儿呢,心里又爱又恼,一把扯住黛玉晃个不住:“姐姐,你这算什么,我还小呢,你就这么欺负我么?”

    黛玉被他晃了几下,忙就抬头笑着求饶道:“好弟弟,是我错了,再不逗你了,你再摇,我可要被你晃得散架了呢。”

    贾琮一听忙就停下手,瞧着黛玉笑得脸颊微红,娇艳无比,不由得脱口而出:“姐姐,你真是好看!”

    黛玉听了心里更喜,抬眼瞪了他一眼,假意怒道:“呸,说你的事儿呢,你夸我好看难看的做什么?”

    贾琮听了便笑嘻嘻拉着黛玉夸赞道:“姐姐就是好看呢,天下第一,日后也不知是哪位公子才能配得上我姐姐。”

    黛玉听了贾琮夸赞,心中更是喜欢,脸色却更是羞得通红一片,当下便“啐”了贾琮一口,笑骂道:“呸,我才不嫁人呢,我这一辈子就跟定你了,非要看着你娶妻生子,再看着你子孙满堂,那时我才心满意足呢。”

    贾琮听黛玉这么一说,登时也笑道:“那我也一辈子不娶媳妇儿,就和姐姐你两个人过一辈子,这可有多逍遥自在!”

    黛玉听贾琮如此一说,不由得一愣,情不自禁便喃喃自语道:“如此好倒是也好,可我不看你娶妻生子始终是闭不上眼的……”

    贾琮听黛玉这么说,心里喜极,再看黛玉满脸的欢喜,目光中满是一片梦幻般的憧憬,更显得她恍若仙子一般。他不由得便想到:若是一生都能与黛玉朝夕相对,可也算得上死而无憾了。

    他心里想着,差点儿就又要脱口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但一转念间想到这番话若是真说出来,未免引起误会,再唐突了佳人反倒不美。因此,他忙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只是瞧着黛玉嘻嘻而笑。

    他/她二人相对无言,俱是含笑相对。这一幕被紫娟和碧萝瞧在眼里,再听了方才二人一番对答,再见二人俱是神仙一般的人品,这两个丫头心头都是异样,不由得都想到:这二人堪称一对璧人,完美无瑕,若是他/她两个日后能在一起,那可真能成为神仙眷侣了。

    四人各自心头异样,都是默默无语,一时间温馨满屋,时光似乎在这一刻也被惊艳,不由自主就停驻了脚步。

    一刻恍若一世。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终是黛玉先醒了过来,她笑眯眯瞧着贾琮,开口问道:“琮儿,如今是什么时辰了,我可该回去了,今天要陪着老太太吃饭呢。”

    贾琮被黛玉这番话提醒,忙抬头往屋外瞧了一眼,只见天色虽还亮呢,日头却不知何时已经悄悄西斜。他忙就说道:“姐姐快回去吧,看一会儿天就要黑了,可就要冷了。”

    黛玉听了便道:“是,你说的是,我这便要走了。”她口中如此说,却只顾坐着不舍得起身。

    贾琮虽然嘴里也是催着黛玉回去,心里也着实不舍得黛玉就此离去,忙便又扭头对碧萝说道:“你这丫头好懒,林姐姐来了这半天,你就茶也不知道给倒一杯?”

    碧萝听了这才忙起身去倒茶,嘴里却笑道:“这须是怪我不得,要怪就怪林姑娘生得太好看了,我一见了她就只顾着看她,别的什么都忘了。”

    众人一听皆笑。贾琮便笑道:“你这丫头就伶俐得很,你这么一说我倒不舍得骂你懒了。”

    紫娟和黛玉听了也只是笑个不住。一时碧萝倒了茶,分别递于黛玉、贾琮和紫娟三人,她自己却坐在一旁捡起绣了一半儿的活计接着刺绣,紫娟见了便凑过去和她一起做活儿,二人浅浅而谈,笑语不断。

    贾琮这里和黛玉更是乐得两个丫头不过来打搅,二人低低说了许多衷肠话。不知不觉间,屋内时光暗迁,光线也慢慢暗淡下来。再瞧窗户外日头早已西坠,冷风又起。屋子里,贾琮和黛玉手中的茶杯早已冰凉,心里的话却怎么说也说不尽。

    贾琮瞧着天色将晚,忙就狠心劝黛玉早些儿个过去,看一会子更冷了。黛玉这里更觉万般的不舍,不免又嘱咐了贾琮半日,这才披上了厚厚的大毛衣服要走。贾琮尤怕黛玉冷着,忙又叫碧萝拿了手炉过来,重新填上了炭,逼着黛玉捧了,这才起身送她出去。

    院子里此刻却是一片寂静,地上的雪倒也算扫得干净,只是那扫雪的薛蟠却已不见,想是早就躲回屋子里睡觉去了。

    黛玉贾琮二人相视一笑,这才相携出了畅春园。贾琮直把黛玉送到了贾母住处,这才回身要走。黛玉偏偏又不放心,抬脚就要送他。贾琮忙就阻拦道:“姐姐快进去吧,如今你再送我,回头我不放心又送姐姐,咱们两个就送一辈子也送不完。”

    黛玉听了便是一笑,终还是站在院子里瞧贾琮去得无影无踪了,这才转身回去。

    只说贾琮一路往前走,眼见就要走出西院儿的大门了,却见前头霍然走过来一人,仔细一瞧却是贾政。

    只见政老爹背负着双手,一路走一路欣赏雪景,嘴里叨叨咕咕,不知在念叨什么诗词呢,看着倒是悠哉悠哉,美得很呢!

    贾琮不成想就能撞见贾政,当下皱了皱眉就想避开。可眼前却是一片开阔处,连一所房屋都没有的,实在是无处可躲。不得已,贾琮只得暗暗翻了个白眼儿,迎着贾政就走了过去。

    贾政再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贾琮的,这一见了便勾起他满腹的怒火。只见政老爷登时便停下了脚步,横眉冷对,呵斥道:“畜牲,你来我这院儿里做甚么来了,还不快死开!”

第四百一十九章 你敢再骂一句试试

    贾琮不成想能在西院儿碰见贾政。不过仔细想想这也是必然,这里可是人家的天下,莫说是碰见,就是人家把西院儿翻个底儿朝天也全由得人家乐意。

    他不愿意见贾政,心里想着要躲开呢,可抬眼一望,只见四处皆是开阔处,莫说是房屋,就连假山树木都没有的。在这空荡荡的一片儿地界之中,他这位庶出的少爷就那么站在慕色之中,再显眼不过了。

    贾政也没料到居然能碰见贾琮这小子,他原本心情大佳,正背着手欣赏雪后的美景,蓦然就见前头晃晃悠悠来了一人,仔细一瞧来的竟然是贾琮,政老爹登时满腹火起,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

    前些个日子他活得太窝囊,被他大哥贾赦一顿好打不说,还往他身上扣屎盆子,说是他调戏了贾琮房中的丫头,逼得他天大的委屈都无处诉的。更可气的是贾母明明知道了这事儿,却装做什么也不知道,任由贾赦和贾琮这一对畜牲张狂!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贾政何时吃过这么大的亏?

    再则,本来贾赦世袭了父亲的官职,他就一辈子不服气呢,好容易自己这里熬得要出头了,女儿争气,眼看做了贵妃,儿子也争气,和北静王交好,谁知从哪里又窜出个贾琮来,生生又要和他争,他还怎么忍?

    他恨不得把这小子五马分尸,再切成无数块儿,丢到池塘里喂王八!

    贾政越想越气,登时就黑了脸,瞪着眼睛骂道:“小畜牲,你好端端来我家里做甚么,还不快死去!”

    瞧他这咬牙切齿、双眼冒火的模样,可知真是恨极了贾琮。

    贾琮无故被贾政这一顿恶骂,登时也是心头火起,当下反倒站定在原地,笑嘻嘻瞧着贾政问道:“畜牲骂谁?”

    贾政怒火冲头,再见了贾琮这一副笑眯眯的神态,更是气得他几欲昏倒,当下也没多想,开口便回道:“畜生骂你!”

    贾琮大乐,点头笑道:“不错,不错,原来畜生骂我,我自然不会和畜牲一般见识,就此别过……”

    语毕,贾琮一闪身就要走。

    贾政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口头上吃了亏,登时气得满脸紫涨,一把拉住贾琮的衣服骂道:“小畜牲好无礼,看今日我不打死你才怪!”

    贾琮躲避不及,被贾政扯住了袖子,又见他举拳要打,忙就闪避开,一面骂道:“畜牲当真无礼,好端端地又要打我做甚么?”

    贾政听他又在口头上讨自己便宜,张口闭口骂自己是畜牲,一时气得他脑子发昏,知道贾琮伶牙俐齿自己不是对手,当即也不再和他对嘴,一味拉着他就打,奈何贾琮年轻,手脚灵活,不仅打不到他,反倒被他没几下子就挣脱跑开了。

    贾政这里使劲儿使大发了,被贾琮这么一闪,他老人家一时收不住,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就摔倒在地上。

    政老爹如今已是年过半百,这猛地一闪,登时就觉得脑袋里嗡嗡乱响,眼前金星直冒,好悬一口气吐不上来就此昏倒。等他好容易站稳了身子,喘匀了气,贾琮早就闪身远远站在一边,笑嘻嘻说道:“二叔,您老年纪大了,怎地还是如此大的火气?再则,您也该好好保养身子,没事儿夜里早点子睡,像您那样癫狂到半夜,可不是找死么?别到时候女儿做了皇后,您老人家再早早命归黄泉了,那天大的福气让谁去享呢?”

    贾政这里好容易缓过神来,一听贾琮嘴巴如此恶毒,登时又把他气得几乎吐血,指着贾琮颤了半天才骂出来:“你个兔崽子,不懂礼数,不知好歹,和你那个死爹一样一样的,我就看着你们父子两个怎么死呢!”

    贾琮嘴上讨了不少便宜,本已心满意足扭身要跑,可谁知贾政一张嘴又骂到贾赦身上,登时就不干了。

    世人都说贾赦昏庸好色,可贾琮却知道他是有苦衷的:一来府里贾政当家,且又是个不长脑子的东西,胡乱攀龙附凤,弄得荣国府岌岌可危;二来贾母对她的小儿子偏听偏信,处处挤兑得贾赦无立足之处;更要紧的是当今皇上对贾府极度不满,时时想着要连根铲除,贾赦不窝在家里好色装熊又能怎样?

    因此,贾赦混到这步田地,大都是因为贾政的缘故。谁知贾政不仅死不愧疚,还恬着脸笑话贾赦不成器。

    再则这些日子贾赦、贾琮父子二人情深意切,贾琮心里早就把贾赦当了天下最好的父亲疼爱,怎容许旁人骂他?

    因此,贾琮当即便站住了脚步,回头指着贾政厉声骂道:“贾政,我敬你是长辈,不愿意和你一般见识,你却不知自重,开口就辱及我父亲,我和你说,从今以后,你再敢说一句我父亲的不是,我就和你拼命!”

    贾政听贾琮这一阵骂,再看见他声色俱厉,不由得倒是有些心虚害怕,忙后退了两步,张嘴便骂道:“畜牲,我就是骂你父亲又怎地?你父亲要是个好的,就能教出你这种东西来?老的无德,怪不得小的也是这样!”

    原来贾政自幼便仗着自己有些个小聪明,时时处处挤兑贾赦。再加上父母偏疼他,他心里就更加瞧不上贾赦。再到后来他娶了王家大小姐为妻,贾赦的正妻却并非大家官宦的小姐,且嫁过来不几年就亡故了,再续弦的邢氏娘家更不堪一提,贾政就更是瞧不上这个哥哥了。

    如今更有他女儿贾元春在皇宫中节节高升,儿子宝玉又是含玉而诞,天下闻名。更有大舅哥儿王子腾如今倍受重用……展眼望去,他贾政四处皆是强援,贾赦有什么?

    他贾赦的大儿子早早就夭折了,二儿子贾琏如今也在自己麾下,就剩下了个庶出的**崽子,虽说眼前蹦哒得欢,可长久看来,这小子一无背景二无钱,他还能欢实多久?

    如此一比,贾政更是瞧不上贾赦,何止是瞧不上,在他心里他这个哥哥就是个毫无用处的废物,白白占了本该是自己的世袭官位,又占了本该自己住的东院儿,他还一肚子委屈呢。

    因此,贾政一听贾琮居然挺身而出维护父亲,当下更是冷笑连连,张口又骂道:“呸,我辱你父亲?他算个什么东西也值得我辱,我骂他还怕脏了我的嘴呢,你们父子二人都是一样样猪狗都不如的东西,也配我一骂?”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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