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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红楼大玩家     红楼发家致富史txt下载     红楼发家致富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九十五章 乱

    贾政与贾赦乃是宿敌,有你没我的那种,恨不得吃了对方才解恨。

    且这些日子贾赦因着他儿子贾琮有出息太过嚣张,早把贾政恨得牙根儿痒痒。如今好容易贾琮倒了大霉,他哪能轻易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当下跑来东院儿撒野,先是掀了桌子,这才把事情告诉了贾赦。

    贾赦兀自不肯相信,正心惊疑惑之际便听院子里有人惊叫,听那声音尖锐刺耳,必定是贾环无疑。

    果然,贾赦还来不及问呢,就见门帘子哗啦一声响,贾环气喘吁吁跑了进来。他一进屋便被屋内剑拔弩张的狼藉样儿吓了一大跳。再一扭脸见了贾政站在门边儿,更是把这可怜的孩子吓得一哆嗦,当下一缩脖子扭头就要跑。

    贾政忙一把拎住贾环后脖领子就给拽了回来,瞪着他狞笑道:“不错,来得正好,我说你那好兄弟要被千刀万剐了,你大爷愣是不肯信呢,还是你来告诉他好了。”

    贾环当即被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只见他在亲爹手下缩着脖子,哆嗦个不住,可不就像那见了猫的老鼠一样。

    贾政见了更是一脚踢在贾环屁股上,恶狠狠骂道:“你不是来通风报信的,吃里扒外的东西!不叫你说你偏要过来说,如今叫你说你怎么又不说了,快说,快说!”

    贾政一行说一行不住踢贾环屁股,把个小贾环吓得涕泪交加,可怜得无以复加。

    贾赦这时候着急得很,别说是他,就贾迎春和邢氏也被贾政这一出吓得哭哭啼啼,贾迎春忙就追问道:“好兄弟,你莫怕,是老爷准你说的,你快说吧!”

    贾环被众人追问了半日,这才终于强忍着把事情说了一遍。虽说他复述的时候磕磕巴巴,说了三句倒丢了两句,可众人也听了个明白。

    邢氏与迎春才听完便吓得大哭起来,忙就央求贾赦:“老爷,你快想法子啊,快想法子救人要紧,如今天都快黑了……”

    贾赦哪里还用她们两人央求,一听贾环说罢便转身大跨步跑出了屋子,也顾不得问罪贾政,拔脚就往贾母院子里跑。

    贾政见了贾赦惊慌失措,心下更是痛快,不由得便冷笑连连:“去吧,快去吧,若是不赶紧救人,看一会子贾琮脑袋就没了……”

    邢氏并迎春听了更是吓得脸色大变,哭个不住。本来好好的一场接风宴顿时被贾政闹了个稀碎。原本欢天喜地的一家子如今个个胆战心惊,哭得愁云惨淡。

    贾政见二人哭得肝肠寸断,狞笑了半日才劝道:“罢了,罢了,你们有这功夫哭不如想想怎么再生一个小公子来得妥当。得罪了皇上,谁还真能救下他来不成,我是不信,啧啧……”

    一行说,贾政拖着贾环一行就出了房门,只剩下娘母子两个哭得越发可怜。

    且说贾赦一听说贾琮出了大事儿,当即大步流星就往贾母处跑去。可巧贾母这时辰带着几位姑娘并王熙凤说笑,冷不防就见有人冲了进来,往地上一跪就猛磕起头来,把他倒吓了一大跳。

    众小姐见了也是惊吓不小,众人定睛一看居然是贾赦,几位小姐与王熙凤忙就起身来扶,就贾母自己也不乐意道:“我儿,你疯了么,这好端端地冲进来就磕头,到底是因为什么?”

    贾赦一行磕头一行大哭道:“母亲,你快救救琮儿吧,快救救那孩子,我若是没了他,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我情愿和他一死!”

    众人听了都是大吃一惊,贾母忙就问道:“琮儿,好端端死地救什么救,他今不是进宫去了么?”

    贾赦听了忙把北静王说于贾政的事情又说了一遍。众人一听皆是大惊失色,贾母头一个就哭道:“我的老天爷,这孩子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儿来,我是不信的,敢是他们一起哄人不成?”

    贾赦忙就叫道:“母亲,不是哄人,瞧贾政那得意的样儿八成是真的呢。”

    贾母听了更是惊慌,忙一叠声就要叫贾政快来。贾赦忙拦道:“母亲,你且不用叫他了,事情就是这个事情,再也不会错的,母亲快想法子救人要紧!”

    贾母听了便哭道:“这个时辰了,就是要求人可也来不及了。那北静王怎么说?”

    贾赦听了便连连摇头:“他来报了个信就走了,可见是不愿意管的,母亲先不要哭,好好想想可还认识什么人能在皇上跟前说上话的?”

    贾母听了便强忍着惊慌想了一通便摇头道:“宫里倒是有几个来往的老太妃,可我怎生能进得宫里去?”

    贾赦又催问了几遍,贾母急得也只是哭个不住,边哭边道:“咱们哪里能随意就进宫去呢,真真是一点子法子也没有,不如我现在就去北静王府去求求北静王府的老太妃去,看看她能不能有什么法子?”

    贾赦听了忙就磕头道:“既然如此那母亲快去,我这里也去寻人进宫去求情去,咱们一起就走吧,好歹也要保住我儿的性命……”

    一行说,贾赦一行就从地上爬起来,慌慌张张就出去了。贾母这里也忙一叠声叫人快备马车,她扶着鸳鸯就往外走。

    一时间荣国府里乱成了一团,众人忙送了老太太出来。一时见外头天色已沉,又生怕老太太着了凉气,又叫嚷着给老人家拿衣服拿手炉……个个忙乱异常。

    别人不肖多说,其中最担忧的就是林黛玉了,只见她脸色雪白,扶着紫娟呆立不动,浑身哆嗦个不住。紫娟见她样子不对,忙就抱了她低声劝慰了半日,这才见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只听黛玉边哭便泣诉道:“叫他别去就是要逞强,如今可怎么才好……”

    黛玉越说越担忧,眼泪不觉流了满身都是。紫娟这里正劝着呢,猛然就见黛玉一张口就是一股鲜血吐了出来,随即两眼一翻往后就倒。

    这一下可把个紫娟吓得魂飞魄散,忙就哭喊着搂定黛玉动也不敢动。偏偏雪雁此刻又不在眼前,众人又都忙活着送老太太出门,一时把个紫娟吓得也魂儿都飞了,只能死死搂着黛玉不敢稍动。

第四百九十六章 热死你

    黛玉为了贾琮的事儿一时急得吐血昏厥,把个紫娟吓得魂飞魄散,恰巧这时候探春走进来拿手炉,一见黛玉这模样忙就先过来帮紫娟一起扶了黛玉进屋里躺下,又见二人胸前血迹斑斑,吓得她也落泪不止,忙就问道:“这是怎么了,林姐姐怎么就吐了这些个血?”

    紫娟当下也不知怎生回答才是,只得摇头哭道:“我也不知道,恐怕是猛然听说了琮兄弟的事儿给吓着了,三姑娘你也知道我们家小姐胆子小,又和琮少爷向来关系不错,这一听说要砍头什么的,自然是又怕又急,这才吐血了。”

    探春听了也落泪道:“可不是呢,琮兄弟那么好的一个人,这次若是当真出了什么事儿那可如今是好,可不叫人心疼死?”

    两人才说了几句话,猛然就听院子里吵吵闹闹的,慌得二人忙抬头望窗外一看却原来是送老太太出门的那些个小姐丫鬟都回来了。

    探春远远就瞥见王夫人竟然也扶着金钏儿来了,只见她满面春风,欢喜不禁,不由得暗暗皱眉,心里颇有些瞧不上这位当家的太太。。

    她心里正想着呢,就听王夫人在院子里高声叫道:“怎么了,这是怎么了,眼见到了用饭的时辰了,老太太怎么出去了?我怎么倒听说是贾琮在宫里闯了什么祸么,听说又是要砍头又是要千刀万剐的,听着好不怕人,他到底是做了什么事儿就惹怒了皇上?今儿一大早不是还欢天喜地的说要进宫去,这才多大会子功夫就闹成了这样,要我说人也不敢太得意过头了,这不是太满了就洒出来了?!”

    探春听她这话说出来直透着说不出的幸灾乐祸,不由得更是觉得厌烦,忙就关上了窗户,自己小声儿咕哝道:“好歹都是姓贾的,都是一家子,也值当这样的?”

    紫娟听了更是皱着眉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正这时就听黛玉在一旁呜咽叫道:“琮儿,琮儿,你怎么了,你究竟是怎么了,你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

    紫娟猛然听黛玉说话,忙就回身去看,也没听真她究竟说的是什么。探春这里正低头想心事,正因为王夫人不痛快,自然更没听真黛玉嘴里嘀咕的是什么。

    二人都只是听得黛玉呜咽,忙就一齐转过头去瞧。只见黛玉美目微睁,泪光点点,看得人无限痛惜。

    紫娟忙就一把握了黛玉的手劝道:“好姑娘,你莫心急,老太太和大老爷都找人去求情去了。再则琮少爷自己也是个机灵人,再不至于出多大的事情,姑娘尽管放心就是。”

    探春也忙跟着劝,她才说了两句话,就听得院子里王夫人又叫道:“这不是饭都端上来了,还不都赶紧吃饭,都还跟着瞎操心个什么?”

    探春听王夫人这么一说,忙就起身对紫娟说道:“太太在叫了,我赶紧先过去,一会子她找来这里看见林姑娘这样儿倒不好了。”

    紫娟明白她的意思,忙就点头道:“三小姐快去吧,林姑娘这里……”

    探春听了便道:“我省得,你放心,一切有我呢。”

    紫娟这才忙起身送探春出去,忙又回身过来帮黛玉擦洗换衣裳,一面又小声儿说道:“好姑娘,老太太不在家,你就再担心也小点儿声,别叫那没人心的东西听去了,又白惹气生。”

    黛玉此时只是无语落泪,那面上的泪珠小溪一般直流下来,任凭紫娟怎么也擦不干净的。

    且不说贾府里难过的难过、忧愁的忧愁,高兴的高兴,乱成了一团。只说不远处皇宫内的勤政殿前,贾琮闹腾了半天,只折腾得一点子力气也没了,直挺挺躺在地上直喘粗气。眼见太阳已经西沉,直挂在大殿房檐儿。冷风渐渐又起,吹得贾琮身上的大毛衣裳皮毛纷乱。

    一众太监守着贾琮也站了一个下午,一个个都是腰酸腿乏,有的忍不住早就尿了一裤子,再被冷风一吹冻得瑟瑟发抖,裤裆里更是冰冷刺骨。因此众人更是恨贾琮胆大妄为,一个个摩拳擦掌,死死盯着贾琮,只等皇上一声令下就冲过来先往死里打他一顿出气。

    可谁知勤政殿里一下午一点子动静也没有,偶然能见皇上悄悄把窗户推开一条细缝儿往院落里偷看。

    众太监当下更是不敢肆意走动,就再冷也不敢吭气。

    眼见寒风更大,日头越发往西下里沉,偌大的皇城又入了慕色,远远偶尔能听见有人尖锐的喝骂声,想来又是哪个小太监挨了打骂,要么就是哪一位嫔妃正在发脾气。

    忽然间众太监就听半空中传来一阵嘹亮的哨子响,惊得众人一抬头却见是一大帮子鸽子疾飞而过,恐怕是往家里飞去了。

    众人正抬头瞧鸽子呢,猛然就听身后有人沉声喝道:“你们瞧什么呢,没见那小子一动不动了,是不是冻死了好是怎么了?”

    原来却是皇上不知何时开了殿门,正喝问众人。

    一众太监登时吓得忙低头又去瞧贾琮。此时光线越发昏暗,隐约只见那小子裹着厚厚的皮毛大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远远瞧过去倒像真的是冻死了。

    众太监吓了一大跳,当下有人忙就冲过去仔细探了探,这才忙跪下回道:“回皇上的话,这小子还有气息呢,不过瞧着倒像是……倒像是睡着了……”

    皇上听太监这么一说登时哭笑不得,当下便沉下脸喝骂道:“好小子,他倒敢来我的勤政殿前睡大觉,好大的胆子!来人,你们给我把他抬进殿里来,给我烘上十个大火盆,我瞧他这是怕热不怕冷,我这就热死他!”

    众太监一听皇上这一声吩咐心里都大为奇怪,这大冷的天,只听说怕冷,还没听说过怕热的呢。

    但皇上如此吩咐谁又敢说半个不字?当下众太监忙又纷纷乱着往勤政殿里端火盆,又七手八脚去抬贾琮,谁知这小子当下被吵醒了,登时便手舞足蹈,把嘴里的布也蹭掉了,直大声嚷嚷道:“是谁,是谁搅了我的好梦?我正梦见在玉皇大殿里吃仙桃儿呢,就被你们吵醒了,陪我桃子来。”

    皇上在一旁听他这么一说登时更是满肚子的气,当下便大喝道:“给我往勤政殿里再加十个火盆,把这小子给我抬进去,我要活活热死他!”

第四百九十七章 天伦

    贾琮被人七手八脚抬进了勤政殿,早就有小太监依着皇上的吩咐在大殿里点上了十数个火盆。瞬时,大殿内温暖如春。

    贾琮先时还觉得舒适,但不一会子功夫便汗如雨下。偏生他还穿着极厚的大毛衣裳,更是热得他如同身在蒸笼中一般,小脸儿不一时就被蒸腾得有红是白的,再加上满脸顺着脸颊不住滑落的汗珠儿,贾琮这小子看起来更是唇红齿白,就如同是画儿上走下来的人一般。

    他虽热得满头大汗,可身上偏生被绑得如同个粽子相似,一点儿也动弹不得的,绳索捆得紧,衣裳又裹得紧,他就是想脱掉也不能的。

    皇上站在不远处,背负双手笑吟吟看着他热得不住扭动、脸色潮红,万般苦楚的模样。

    贾琮越想着热就越发觉出热来,到后来实在忍耐不住,汗如雨下,热得他口干舌燥,忍不住便叫嚷道:“好热,好热,皇上,咱们能不能脱了衣裳再说话?”

    皇上听了便笑道:“你一个男子,我和你脱了衣服说什么话?我只和女子脱衣裳说话……”

    贾琮一听皇上说话下流,当即便撇撇嘴冷笑道:“皇上,这可是皇上该说的话么?未免也太不尊重些人了。”

    皇上听了笑意更浓:“我说的都是实话,是你这人说话不知尊重是真。”

    贾琮见皇上此时说话一副嬉皮笑脸,估摸着是心情不差,恐怕也不急于要自己的命,当下不由便放下了心,忙也跟着便笑道:“皇上,我心里最是敬重皇上的,不过皇上您老人家不信我罢了,且皇上您身为一国之君说话也不算数,未免有些个……”

    原来皇上自觉与贾琮同病相怜,且一见他就不由得自己稚年惨亡的嫡长子,心里待他自然与别个不同。他虽把贾琮捆了出去,扔在勤政殿前的院子里,可他竟然无一刻不在惦念这小子,忍不住时时偷看。早就把自己威胁说要砍贾琮脑袋的话忘到了九霄云外。

    直等到夜色将黑寒风四起,他却又怕贾琮冻着了,这才叫人点起了一堆火盆,把贾琮也抬了进来。

    此时满殿的烛光荧耀,更是显得贾琮如花似玉,比女孩儿还好看了几分。面对如此一个有趣的少年郎,就皇上也忍不住心里对这小子喜欢得很,情不自禁就拿人家当成了自己的儿子一般宠溺。

    皇上心境如此怪异,因此贾琮虽然出言不逊,于旁人而言就是欺君之罪,这话从贾琮嘴里说出来似乎听着也极是顺耳,丝毫没惹得他龙颜大怒。

    眼见贾琮汗越流越多,小脸儿红彤彤更是瞧着喜人,皇上终于还是忍不住伸手帮他解开了大毛衣裳,笑吟吟说道:“这样可好些了?我听说你甚是会说故事,如今就说一个过来给我听听如何?”

    贾琮鬼精灵,见了皇上这副模样,登时更是一边不住扭动一边叫道:“皇上,您倒是瞧瞧,我这模样儿还怎么说故事给您老人家听?你瞧我身上这绳子少说也有四五十斤,坠都坠死个人,哪儿还能给您老人家说故事听?”

    皇上抬眼见贾琮眉眼间皆是欢喜,瞧着自己的目光半是埋怨半是撒娇,不由得心里更是受用。

    原来如今这位天子自幼因生母地位低贱,因此很是不遭人待见,虽生活在皇宫中却吃尽了人间白眼,从未享受过人间亲情。到后来大了,他有了自己的府邸,又娶了妻子填了儿女,却又日夜忙于皇位之争。历来皇家儿女活得最是胆战心惊,一个不留心就是粉身碎骨。因此他虽家有妻儿却也从不曾有哪一日享受过天伦之乐。等到他好容易在血雨腥风中搏出位,环首四顾,早年间陪伴他的妻儿早就化成了灰。虽说他身边女人更多,子女成群,可又有哪一个是能陪他一路风雨走过来的?那些个妻妾不过是想在他身上捞好处罢了。至于儿女,他一日也未曾悉心带过,谁又肯和他亲密交心?虽说个个口中恭敬,可眼中的疏离与心中的计算却丝毫也逃不过他的心眼。

    大家看破不说破,苟且度日罢了。况且皇家乃是天下典范,一点儿丑闻也不许有的,即便他再尊贵、再是天下第一人,也不敢随心率意而活。

    谁知今日一见了贾琮,二人目光将一接触,他竟然从这少年的目光中读出从未有过的东西来。

    这少年目光清澈,不带一丝贪欲,不带一丝卑躬屈膝,有的只是对他辛苦一生的慨叹,甚至是怜悯……

    他瞬间就觉得和这少年极亲近,情同父子。他闲暇无事时也曾偷偷幻想过父子之情究竟是如何。只可惜他一来没体验过为人子之欣喜,二来也未曾知晓为人父之爱昵。

    天伦,与他而言就像是一片极广阔的疆土,等待着他去征服。可那片疆域又太过辽阔、太过神秘,他即便是再为之垂涎却始终不敢踏足。

    直至今日初一见贾琮,见了他的目光,他这才似乎猛然明白了什么是天伦之乐。

    但他是皇上,是世间至尊,他极自傲极自负,自然不肯承认自己居然会对眼前这臭小子动了心。因此他气急败坏,一翻脸就叫人把他捆了扔出去。

    父子连心?

    他似乎是从哪部典籍中见过这句话,那时候看了这句话他还颇为不解,今日却总算是亲身体会到了:

    那小子故意在院子里胡乱折腾,满地打滚撒泼,甚至于出言不逊,可他的一颗心却始终是牢牢被那小子抓在手心里。整整一个下午,他都坐卧不宁,不多时就情不自禁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偷偷观看。

    每一次见到贾琮那生龙活虎的样子,他都满心里都是说不出的欢喜。偏偏他又怕众人知道,更怕贾琮这小子知道,将将看了一眼就急忙扭头不敢再看,心里却又忍不住想再去看一眼……

    或许天下父子之情就是如此?

    这位历经过无数危机,见识过无数血雨腥风的皇上,猛然间竟然青涩得如同才当了父亲的毛头小子一般心中无比甜蜜却又是无比的心慌与怯懦。

    明明喜欢极了却又要装出厌恶的样子来。

第四百九十八章 小衣

    皇上初识父子情的滋味,心里不免既是新奇又是欢喜,更有几分不安与羞涩。

    眼见贾琮对自己甚是亲昵,他不由得就欢天喜地,忙就伸手去解他身上的绳索。可谁知众太监见贾琮居然敢和皇上动手,那一定是要掉脑袋的,说不定就连诛九族也不是不可能的。因此众太监生怕这小子跑了,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来捆,打是又都是死结。

    皇上费了半天的劲儿,居然没有解开,反倒是把贾琮勒得呲牙咧嘴。登时把皇上心疼得够呛,只见他老人家眉头紧皱,一扭脸就对窗外呵斥道:“一群没有用的狗奴才,把绳子捆这么紧做什么,还不快给朕滚进来?”

    勤政殿外的太监正个个缩头缩脑在檐下站着听命呢。猛然听见皇上这一声段喝,个个忙就屁滚尿流般滚了进来,悄无声息地跪了一地。

    众太监才还以为皇上叫把贾琮拿下呢,可谁知这位天子一开口又叫把那小子身上的绳索给解了。众人一时间都是懵了,混不知这位天子今日究竟是要做什么,一会儿要捆一会儿要松的。

    可不论天子要做什么,他们不过是一帮子奴才罢了,哪里敢置喙,忙就蜂拥而上忙着给贾琮松绑。

    可方才他们下了死结,如何又能打开?只把贾琮勒得皮都破了也不见绳索有丝毫松动。这帮子太监在皇上跟前伺候久了,哪一个不是察言观色的人精?

    他们一面给贾琮松绑一面就偷瞧皇上的脸色,待见到皇上满脸都是不耐与心疼,更是强压着怒火没有发作,一众太监登时吓得魂飞魄散手脚酸软。

    众人一时间又是迷惑不解又是震惊万分:伺候了皇上这么久,还没见他对谁就这么上心过!且瞧皇上这眼神儿,显然眼前这少年与他亲密非常!

    难道说,这位少年竟然是皇上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不成?

    众人越是这么想越看皇上的神情与之契合,不由得更是心里害怕:我的老天爷,皇上有不少儿女,可也从未见过他对哪个儿女有如此宠溺过!

    众人愈发心惊,说不得更是手脚酸软,一点子力气也没了。好在贾琮性子宽宏,虽说身上被勒破了许多处,可他害怕众太监为了他受罚挨打,故意装出一副笑嘻嘻的模样,还直夸众人手法利落。

    众太监一见贾琮如此温和宽容登时心下大慰,不由得就对皇上这位“私生子”多了许多敬爱。

    好在有小太监机灵,见绳索不好解早就飞奔去拿了剪刀过来。众人又齐心合力把绳索一一剪断,这才放了贾琮出来。

    绳索将一离身,贾琮顿觉一身轻松,不由得摇摇双臂踢踢双腿,笑嘻嘻瞧着皇上致谢。众太监早就都乖乖伏在地上请罪,一声大气也不敢出的。

    贾琮见众人吓得瑟瑟发抖,忙就笑道:“不干你们是事,方才是皇上叫你们捆的。你们捆得我越紧越显出你们衷心耿耿,再没有什么错的。我要与皇上说会子话,你们这就先退下吧……”

    众太监听贾琮居然肯为众人求情,登时满心都是感激不尽:他们伺候的这位主子脾气古怪得很,偏偏又是个心狠手辣的,一有不快责罚极重。如今有了这位少爷求情,看来今日这一劫好歹是逃过了。

    众人心里刚生感激却随即又是吃惊不小:到如今还没人敢在皇上跟前这般随意放肆呢。皇上还没开口,谁敢就先说话?

    就忠顺王与北静王等人也是不敢。

    偏偏这位少爷就敢,且瞧着皇上似乎也并没有为此发怒,依旧是笑吟吟瞧着这位少爷不语,目光中满是赞赏与宠溺。

    众人偷偷瞧见了皇上这神情更是心里吃惊异常,更猜不透贾琮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能把当今天子给稳稳拿下?!

    众太监瞧到这里更是自以为明白了其中关窍,个个都暗自琢磨着日后要怎生讨好贾琮才是。

    诸人的心思皇上自然不知,也不屑一顾,当下挥挥手便道:“既然这位公子都不计较,你们还不快谢过公子快滚?”

    众太监一听忙就给贾琮磕头致谢不迭,贾琮忙笑着躲避在一旁,笑道:“谢我做什么,谢你们主子才是正经!”

    皇上一见贾琮不肯受礼,眼中赞赏之色更浓,当下一挥手就把一帮子太监撵了出去。

    不大一刻功夫,偌大的勤政殿里只剩下了皇上与贾琮二人。皇上正要开口说话,贾琮却低头瞧着自己的小衣心疼得直掉眼泪,满口抱怨,低声嘀咕道:“如今可怎么好,我好好的一件儿衣裳都给糟蹋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皇上一见他这副作态,当下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登时便说道:“一件儿小了的衣裳罢了,我这就送你一百件儿天下最好的,如何?”

    贾琮听了便抬头望着皇上,撇了撇嘴说道:“第一,这衣裳乃是故人留给我的念想,天下仅此一件,皇上是再找不到第二件的了;第二,皇上哪怕就给我一百件、一千件也抵不上我这一件儿珍贵。再则,皇上是赔赔而不是送,这一节皇上需要明白。”

    皇上见贾琮才脱困就敢和自己顶嘴,登时忍不住心里有气。他刚想要开口训斥却一眼见了贾琮脖颈与肩头勒痕青紫,登时又有些不忍心,当下便‘哼’了一声问道:“怎么,你这件衣裳还有什么了不起的来历不成?”

    贾琮听问,不由得一面低头摩挲身上破烂的衣裳,一行就把锦雀给他缝制这件儿小衣的事儿说了一遍。

    这还是自打锦雀没了以后他第一次和人说锦雀的事情,一时间直把个贾琮难过得泪眼婆娑,数度哽咽。

    皇上也不成想这么破旧的一件儿小衣后头就能有如此多的辛酸。一时间这位不知历经多少大风大浪的皇上竟然为贾琮这些个小事而动容,不禁听得眼眶也红了。

    他一转念间却又想到贾琮过得如此艰难却依旧才华惊人,更兼他为人宽容且又如此重情,不由得心里更是喜欢。

    再见贾琮为了小衣破损闷闷不乐,这位皇上一时心潮汹涌,当下便脱了龙袍,又解下自己身上的小衣地给贾琮,柔声安慰道:“好孩子,难得你如此重情,你赶紧先换上我的衣裳,我这就去叫天下最好的绣娘来帮你缝补……”

第四百九十八章 小衣

    皇上初识父子情的滋味,心里不免既是新奇又是欢喜,更有几分不安与羞涩。

    眼见贾琮对自己甚是亲昵,他不由得就欢天喜地,忙就伸手去解他身上的绳索。可谁知众太监见贾琮居然敢和皇上动手,那一定是要掉脑袋的,说不定就连诛九族也不是不可能的。因此众太监生怕这小子跑了,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来捆,打是又都是死结。

    皇上费了半天的劲儿,居然没有解开,反倒是把贾琮勒得呲牙咧嘴。登时把皇上心疼得够呛,只见他老人家眉头紧皱,一扭脸就对窗外呵斥道:“一群没有用的狗奴才,把绳子捆这么紧做什么,还不快给朕滚进来?”

    勤政殿外的太监正个个缩头缩脑在檐下站着听命呢。猛然听见皇上这一声段喝,个个忙就屁滚尿流般滚了进来,悄无声息地跪了一地。

    众太监才还以为皇上叫把贾琮拿下呢,可谁知这位天子一开口又叫把那小子身上的绳索给解了。众人一时间都是懵了,混不知这位天子今日究竟是要做什么,一会儿要捆一会儿要松的。

    可不论天子要做什么,他们不过是一帮子奴才罢了,哪里敢置喙,忙就蜂拥而上忙着给贾琮松绑。

    可方才他们下了死结,如何又能打开?只把贾琮勒得皮都破了也不见绳索有丝毫松动。这帮子太监在皇上跟前伺候久了,哪一个不是察言观色的人精?

    他们一面给贾琮松绑一面就偷瞧皇上的脸色,待见到皇上满脸都是不耐与心疼,更是强压着怒火没有发作,一众太监登时吓得魂飞魄散手脚酸软。

    众人一时间又是迷惑不解又是震惊万分:伺候了皇上这么久,还没见他对谁就这么上心过!且瞧皇上这眼神儿,显然眼前这少年与他亲密非常!

    难道说,这位少年竟然是皇上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不成?

    众人越是这么想越看皇上的神情与之契合,不由得更是心里害怕:我的老天爷,皇上有不少儿女,可也从未见过他对哪个儿女有如此宠溺过!

    众人愈发心惊,说不得更是手脚酸软,一点子力气也没了。好在贾琮性子宽宏,虽说身上被勒破了许多处,可他害怕众太监为了他受罚挨打,故意装出一副笑嘻嘻的模样,还直夸众人手法利落。

    众太监一见贾琮如此温和宽容登时心下大慰,不由得就对皇上这位“私生子”多了许多敬爱。

    好在有小太监机灵,见绳索不好解早就飞奔去拿了剪刀过来。众人又齐心合力把绳索一一剪断,这才放了贾琮出来。

    绳索将一离身,贾琮顿觉一身轻松,不由得摇摇双臂踢踢双腿,笑嘻嘻瞧着皇上致谢。众太监早就都乖乖伏在地上请罪,一声大气也不敢出的。

    贾琮见众人吓得瑟瑟发抖,忙就笑道:“不干你们是事,方才是皇上叫你们捆的。你们捆得我越紧越显出你们衷心耿耿,再没有什么错的。我要与皇上说会子话,你们这就先退下吧……”

    众太监听贾琮居然肯为众人求情,登时满心都是感激不尽:他们伺候的这位主子脾气古怪得很,偏偏又是个心狠手辣的,一有不快责罚极重。如今有了这位少爷求情,看来今日这一劫好歹是逃过了。

    众人心里刚生感激却随即又是吃惊不小:到如今还没人敢在皇上跟前这般随意放肆呢。皇上还没开口,谁敢就先说话?

    就忠顺王与北静王等人也是不敢。

    偏偏这位少爷就敢,且瞧着皇上似乎也并没有为此发怒,依旧是笑吟吟瞧着这位少爷不语,目光中满是赞赏与宠溺。

    众人偷偷瞧见了皇上这神情更是心里吃惊异常,更猜不透贾琮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能把当今天子给稳稳拿下?!

    众太监瞧到这里更是自以为明白了其中关窍,个个都暗自琢磨着日后要怎生讨好贾琮才是。

    诸人的心思皇上自然不知,也不屑一顾,当下挥挥手便道:“既然这位公子都不计较,你们还不快谢过公子快滚?”

    众太监一听忙就给贾琮磕头致谢不迭,贾琮忙笑着躲避在一旁,笑道:“谢我做什么,谢你们主子才是正经!”

    皇上一见贾琮不肯受礼,眼中赞赏之色更浓,当下一挥手就把一帮子太监撵了出去。

    不大一刻功夫,偌大的勤政殿里只剩下了皇上与贾琮二人。皇上正要开口说话,贾琮却低头瞧着自己的小衣心疼得直掉眼泪,满口抱怨,低声嘀咕道:“如今可怎么好,我好好的一件儿衣裳都给糟蹋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皇上一见他这副作态,当下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登时便说道:“一件儿小了的衣裳罢了,我这就送你一百件儿天下最好的,如何?”

    贾琮听了便抬头望着皇上,撇了撇嘴说道:“第一,这衣裳乃是故人留给我的念想,天下仅此一件,皇上是再找不到第二件的了;第二,皇上哪怕就给我一百件、一千件也抵不上我这一件儿珍贵。再则,皇上是赔赔而不是送,这一节皇上需要明白。”

    皇上见贾琮才脱困就敢和自己顶嘴,登时忍不住心里有气。他刚想要开口训斥却一眼见了贾琮脖颈与肩头勒痕青紫,登时又有些不忍心,当下便‘哼’了一声问道:“怎么,你这件衣裳还有什么了不起的来历不成?”

    贾琮听问,不由得一面低头摩挲身上破烂的衣裳,一行就把锦雀给他缝制这件儿小衣的事儿说了一遍。

    这还是自打锦雀没了以后他第一次和人说锦雀的事情,一时间直把个贾琮难过得泪眼婆娑,数度哽咽。

    皇上也不成想这么破旧的一件儿小衣后头就能有如此多的辛酸。一时间这位不知历经多少大风大浪的皇上竟然为贾琮这些个小事而动容,不禁听得眼眶也红了。

    他一转念间却又想到贾琮过得如此艰难却依旧才华惊人,更兼他为人宽容且又如此重情,不由得心里更是喜欢。

    再见贾琮为了小衣破损闷闷不乐,这位皇上一时心潮汹涌,当下便脱了龙袍,又解下自己身上的小衣地给贾琮,柔声安慰道:“好孩子,难得你如此重情,你赶紧先换上我的衣裳,我这就去叫天下最好的绣娘来帮你缝补……”

第四百九十九章 对手戏

    平日里皇上疑心最重且刚愎自用,在旁人眼中最是很辣无情的,谁知他竟然也有柔情似水的一面。或许是贾琮生得太过俊秀可爱且又才情过人,这才叫皇上一时动了爱惜之心,竟然把他当做亲生儿子一般宠溺。

    皇上自作多情不说却吓坏了贾琮,半推半就被皇上脱去了身上的小衣,幸好这位天子没有流露出什么怪异的表情来,否则贾琮也不管他是不是什么天下第一人,直接就是一个耳刮子先甩过去再说。

    如今的情形却是他穿了皇上簇新的内衣,显得宽松肥大。他的那件儿又脏又破的小衣被皇上珍而重之地放在了书案上,他自己身上却只剩下一条亵裤,光着上身。

    不过,皇上就是皇上,平日里的饮食都是天下最好的,自然身强体健。如今年过半百,身上的肌肤照旧光滑紧致如同少年一般,倒不显得丑。

    贾琮本就生得俊秀,再穿了上等的衣裳更就衬托得他一表人才,被烛光一逼更是熠熠生辉。

    皇上瞧了他这模样心里更是欢喜,瞧着贾琮的目光中满是温情。

    贾琮一瞧见了皇上的目光,不由得心里诧异,暗想旁人说得果然不错,为人君者果然就是性情古怪,高深莫测。方才还吵着嚷着要杀自己泄愤,谁知这不一会儿子又成了这样。

    皇上越看贾琮越是喜爱,遂一伸手取过龙袍胡乱穿在自己身上,这才望着贾琮笑道:“好,不错,当真不错。比你那件儿可好得多啦。”

    贾琮也不知该说些个什么,只得也伸手取过自己的衣裳胡乱穿上了,又低下头慢吞吞系扣子。

    皇上见了他这般模样不由得便含笑正要开口说话,却听外头就有小太监高声回道:“启禀皇上,贤德妃求见皇上……”

    一听说是贤德妃求见,皇上不由得一愣:这位贤德妃在宫中只如透明人一般,从来也没来见过他的,今日怎么敢来勤政殿求见?

    贾琮猛然听说是贾元春来了,登时也是一头雾水:这个时候,她来这里做什么,自己与她从未谋面,且又是间接的仇敌,她来这里做什么?

    二人一样满腹疑团,不知不觉就对望了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诧异,皇上登时就放下了心:瞧着这小子一脸迷惑,恐怕他和这位贤德妃并不熟悉,看来倒不像是二人串通好的。

    贾琮见了皇上的目光心中也是笃定:看来贾府中这位出入头地的大小姐在皇宫中当真过得不好。瞧着皇上这表情倒似乎从未见过她一般。

    他正自思量,皇上那头便已经高声喝道:“叫她进来!”

    话音未落就见勤政殿殿门洞开,从外头袅袅婷婷走进来一位女子。

    此刻宫殿中早已点起数十只小儿手臂粗细的蜡烛,明晃晃的烛光下只见进来的女子生得甚是娇娆,从样貌到举手抬足间无不温柔。只是一眼看过去却辨认不出她的年纪来,说是十八九岁决计不像;说是三四十岁却也有些不像。

    这位女子肤如凝脂,瞧着倒是年轻,但再看她的双眸又能瞧出饱经世事后的沧桑与世故。

    来的可不就是在宫中默默无闻十数载、如今将将高升的贾元春?

    贾琮只看了贾元春一眼,脑子里顿时就想起贾府中的另三位女孩儿来:

    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

    贾府这四位小姐各有千秋,歌有其美,但只说美貌,却似乎是眼前这位贾元春生得更美貌些,可她虽生得美貌温柔,却空把青春才华耗在了这深深的皇宫中,未免太过辜负。再看眼前她这般情形,显然她比之另三位女孩儿更要苦楚煎熬。

    因此,贾琮只看了贾元春一眼便不忍心再看,随即把头扭在一旁,只瞧着那粗粗的蜡烛发怔:不愧是天下最富贵风流所在,就连一只蜡烛都是富贵得无与伦比。不过是一只蜡烛罢了,也就是点上一夜就会燃尽了,上头还雕龙绘凤的做甚么,不显得多余浪费么?

    皇上自贾元春一进来,不过是淡淡扫了她一眼,便全神贯注与贾琮。见到贾琮不过是微微一皱眉便扭开了脸,他这才放下了心,不觉嘴角边就悄然微微一翘,这才又转回头皱眉瞧了贾元春一眼,冷冷问道:“爱妃,你怎么来了?”

    皇上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温情,却偏偏要称人为爱妃,真是莫大的讽刺。

    贾琮听了不觉好笑,不禁便扭头瞧了皇上一眼,只见皇上虽然望着贾元春,眼神却是空洞洞的,似乎站在他眼前的并不是一个活生生的女子,倒像是站着个透明人一般。

    他见了更是心生感慨,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也扭头去看贾元春。

    却见这位贤德妃面色如常,平静无波,恭恭敬敬对着皇上行了大礼,这才微笑着回答道:“妾听闻母家兄弟被皇上召见,妾实在难忍相思,这才斗胆求见,万望皇上勿怪。”

    皇上听了也不过是淡淡“噢”了一声便不再言语。贾元春这番话便落入空中。

    贾琮在一旁倒为贾元春难堪,他有心想要说句话圆场,但一来他和贾元春从不曾见过,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二来贾政等人因着有眼前这位娘娘在宫中撑腰,在贾府内耀武扬威,贾琮实则为此连贾元春也带着厌恶得很,更是不想和她说什么了。

    因此,勤政殿内一时间寂静无声,三人各自站立,目光互不相对,各自思量各自的心事,各自扮演各自的戏份,尴尬异常。

    倒是贾元春先就忍不住了,含笑对着贾琮点点头,又柔声说道:“好兄弟,姐姐还当这一生也难见你了,没想到你竟然能得皇上看重,有朝一日咱们姐弟二人居然能在这里相见,真如梦中一般……”

    贾元春目光、神色、言语间无不是温柔至极,且瞧她眉宇间的关怀于欣喜,当真就好像视贾琮为她经年不见的亲兄弟一般。

    贾琮见了她这副作态,不由得心中赞叹连连,暗夸这位贤德妃娘娘唱念做打俱全,当真是没白在宫中历练。

    本来贾琮也应当作出一副亲姐弟久别重逢的苦情大戏来给皇上瞧瞧,也好叫他老人家为之触怀,知道他的贤德妃果真是为贤德无双的好女子。只是他实在是和贾元春毫无情分可言,一时想装也装不出来……

第五百章 对联

    皇上早就想动贾家,因此早就留心,不知打探了多少内幕消息,把贾府一干人都摸得透透的了。

    贾元春离府之际,贾琮尚未出世,二人哪儿来的什么姐弟情深?

    再则,贾府东西两院儿闹得不可开交,势同水火,这些事儿皇上也曾听人说过。

    因此,这位贤德妃一来就演了这出姐弟情深的苦情戏显然极是扯淡。

    不过他后宫中的女人个个都是演戏的高手,这位贤德妃静伏宫中十数载,又能安安稳稳活到现在,更是其中高手。

    皇上对此心知肚明,因此瞧着贾元春做的这一场亲姐弟久别重逢的好戏,心中只觉无比的厌恶,眉头越皱越紧,再瞧着贾元春的目光中就满是厌弃与讽刺。

    看透不说透,乃是宫中第一宫规。

    因此,皇上又怕贾元春瞧出自己的心思,忙就扭头去瞧贾琮。

    只见贾琮瞧着贾元春满脸茫然,似乎就是瞧着一个陌生人相似,皇上不由得心中为之一宽:还好,这孩子心思还算纯善,没有和这位贤德妃联手骗朕,甚好,甚好!

    他本来就偏爱贾琮,此时心中喜欢更是丝毫不加掩饰,方才对贾元春的憎恶早就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柔情与欢喜。

    贾元春那里虽然嘴里是和贾琮说话,一腔心思却无时无刻不放在皇上身上。她一眼瞄见了皇上对贾琮目光火热,实乃生平罕见,这位贤德妃登时满心更是惊诧:

    如今皇上对谁都是冷冰冰的待答不理,即便是对皇后也不过是面上的情罢了,那都是做给旁人看的,如今对这位贾琮怎地就如此亲热?

    她心中惊讶,面上却对贾琮更加亲热。只见她款款上前走了两步,一伸手就要去拉贾琮的手,口中更是说道:“好兄弟,我离家的时候你才将将出生,那时我还日日去抱你,恐怕你早就不记得你还有我这个姐姐吧……”

    说到动情处,贾元春更是言语哽咽、珠泪滚滚。

    贾琮却被贾元春这番举动吓了一大跳,慌忙向后闪身避过,看也不看她,嘴里就说道:“这位……这位娘娘……你可记清楚了么,你那时抱的的确是我?我可是东院儿里的,不是你西院儿的少爷,二老爷二太太许你去抱我么?再则,我娘不过是个烧火的丫头,你当真肯去抱我一抱么?恐怕年深日久,娘娘记错了也是有的……”

    贾元春不料贾琮居然如此不识抬举,一张口就揭了家族中的底,登时窘得不知如何是好。

    幸亏元春在宫中历经无数尴尬,早就炼得面对山崩而面不改色。只见她依旧是满眼含泪,低声啜泣道:“看来弟弟还是忘记了我,这可也怪不得弟弟,那时候你且是小呢……”

    皇上见贾琮如此对答显然甚是满意,当下更是对着贾琮微笑点头,却连贤德妃看也不看一眼。

    眼瞧元春依旧拉着自己叙旧情,贾琮只觉甚是不耐烦,且眼见殿外太阳西沉,巨大无边的夜幕又笼罩皇城,他更是着急,一心只惦记着府里的黛玉。一想到黛玉,他不由得更是想起眼前的这位元春伙同她娘逼得黛玉无路可走,最终香消玉殒,登时就更厌烦起元春来。

    诚然,这位贾元春也是个命运不济的苦楚女子,可人活在世上谁又不苦,谁又不是身不由己?

    因此,他对元春的同情不觉又淡了许多,再看她依旧是低头哭泣,做作得叫人厌恶,贾琮当即再也忍不住,冷笑道:“娘娘,我出身低贱,自幼在贾府不知吃了多少的苦,好在我命贱,连老天爷都懒怠收我,因此才好容易活到了今日,这十多年里我可从来不敢高攀娘娘,咱们虽是同府却是不同命,我不敢连累娘娘,咱们还是装作不认识的好……”

    贾元春听贾琮居然说话如此决绝,就她再善于灵机应变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一时只能长大了嘴,空抹着眼泪不知所措。

    皇上在一旁听了贾琮这番言语却大感过瘾。他与贾琮身世相同,自然是对贾琮的一番话感同身受。见贾元春似乎还想要纠缠,皇上当即就黑了脸,冷笑了一声道:“贤德妃,如今天色已晚,你还要待在勤政殿里么?宫里的规矩你是不记得了么?要不要朕亲自教教你?”

    贾元春一见皇上怒了,登时心慌意乱,忙跪下磕头。皇上却随意挥了挥手说道:“下去吧,朕被你弄得腻烦得很!你想念母家朕是知道的,过几日你不是就能回家省亲了么?那时有多少话说不完的,快退下吧!”

    贾元春听了皇上这番话,又见了皇上满脸的怒色,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忙又磕了几个头,诚惶诚恐退了下去。

    贾琮在一旁见了元春这可怜的模样儿,一时间又可怜起她来。眼见她的衣衫匆匆闪出了勤政殿,忍不住便长叹道:“人心不足蛇吞象,本来是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却为了荣华富贵生生要在宫中煎熬,真真可怜!这也富贵了快百年了吧,还不知足么?”

    皇上猛然听了贾琮说了这番话,登时一愣,忙扭头去看贾琮,嘴里便问道:“小子,你说什么?”

    贾琮不答,却反笑道:“皇上,前些日子我在荒山野岭里乱跑,恰巧见了一座破庙,破庙门口有一副对联甚妙,皇上要不要听听?”

    皇上一听贾琮好端端地又说起什么破庙对联来,登时大感好奇,忙就问道:“什么,你说说看?”

    贾琮便叹息道:“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

    皇上一听这两句话登时就是一愣,眼见眼前的贾琮明明是个花样年华的少年,嘴里偏偏说出这种话来,再加上他满脸的落寞,倒像是个经历过多少人生风雨的老人一般,看得皇上直想笑,可低头再细细念了一遍贾琮说的两句话,越念越觉其中大有意思。

    他不由得又低头默念了数遍,这才抬头道:“这话虽然粗浅,其理却极深刻的,只是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却怪得很了。”

    贾琮听了便一笑道:“懂道不分年纪,我虽然年少却是个十分明白的人呢。”

    皇上听了更是笑道:“好,你懂道理,十分懂道理!”

第五百零一章 不辨生死

    贾元春满心羞愧离了勤政殿,一路羞愧悲戚不已。入宫多年,她这还是头一遭鼓起胆子来寻皇上。若不是贾母求人传话进来,叫她去勤政殿求情救人,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来的。都这么默默无闻过了快二十年,她早就不巴望着能单独见皇上一面了。

    可谁知就这样,她竟然也是碰了一鼻子灰!

    贾琮那小子也就算了,要怪只能怪贾政等人心胸狭隘,把原本就人丁不旺的贾府弄得分崩离析。人家不给她面子她也无话可说。

    她更在意的是皇上,那冰冷刺骨的眼神就如同刀子一样深深插进了她的心。

    快二十年了,自打她来到皇宫已经将近二十年了,如今这二十年的隐忍煎熬换来的不过是那冰冷如刀的眼神?!。

    她都为自己不值。

    如今想想,她都不知自己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不知有多少次,她都想着就死了算了。宫里死人再寻常不过,三尺白绫或是各宫各院的深井均是处处可见,怎么还不容易死呢?

    再不然还有砒霜,还有断魂散,太医院里多的是。

    可是她不敢,宫中的规矩,自戗的女子是要连累家族的。为了祖母,为了父母,为了弱弟,为了三个姐妹,为了整个儿贾府……她连死都不敢死!

    生不如死,死却又不得死,这样的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地熬到了如今,她熬到了什么?皇上从头到尾甚至都没拿正眼儿瞧过她……

    外人眼中所谓的盛宠不过就是个大笑话!她在宫中活得就是个笑话,甚至活得不如皇上喜爱的一条狗,一只猫。一个来自于即将没落家族的女子,皇宫之中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然而这又如何,她还不是要就这样一天一天接着往下活?

    如今她最喜欢的就是深夜,每当深夜来临,熄灭了所有的蜡烛,她一个人躺在寂静漆黑的宫殿里,就好像死了一样,无声无息,无知无觉……

    然而等到天明,她从睡梦中醒来,全然又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甚至分不清自己是醒了还是仍在梦中,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元春越想越悲戚,一时不知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活着,这样活着又是为了谁?

    夜色将近,夕阳西下。

    一栋栋巨大的宫殿东西错落、坐南朝北,庞大的皇宫就如同一个巨大的坟墓,大到她一辈子也走不出去。

    蓦然,从某座宫殿的阴仄处闪出一个人来,吓的贾元春一颗心乱跳。等那人走近了,她这才瞧出来的是她的贴身丫头抱琴,原来这丫头一直躲在这里等她。

    慕色寒风,抱琴的头发在冷风中四处飞散,一张脸上满是疲倦与沧桑,元春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认出她来。

    这丫头什么时候就苍老疲惫成这般模样了?

    贾元春一时有些恍惚,她明明记得昨日抱琴还是个满脸稚气的小丫头,圆圆的脸蛋儿,尖尖的下巴颏儿,两只大眼转来转去极灵动。那时候她一进宫来的时候,瞧见什么都是极是好奇,一对儿乌黑的眼仁儿瞧什么都闪着光,一盯就是老半天。

    恍惚那还是昨日的事情,怎么一转眼间抱琴就这么苍老了,满脸都是疲惫不堪,眸子里死气沉沉的,再没有了一丝的光芒。

    二十年,将近二十年呵,就这么匆匆没了么?

    元春心中更是悲伤。宫里的日子说难熬也难熬,可说快也真是快,数十年如一日波澜不惊死水沉沉,一闭眼一睁眼就这么过来了。

    她定定站在慕色沉昏之中,心里的悲伤如同潮水般涌来,压得她气都喘不上来,眼泪肆意。

    “娘娘,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抱琴一瞧见她这神情顿时就慌了,忙上前搂着她就问道。

    “没事儿,没事儿,不过的被沙子迷了眼,眼睛里疼得很……”

    元春低声呜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从皇上给了她贤德妃的称号开始?她记不清了,总是十分厌恶贤德妃这个称号,觉得是自己玷污了妃子的称号。

    谁见过世上还有她这样儿的妃子?

    她更不喜欢人叫她娘娘。

    天下可有她这样的娘娘?

    每每听到有人称呼她作娘娘,她都自以为那是旁人来自心底对她最大的侮辱与嘲讽。

    “别叫娘娘,还是叫我小姐吧……”

    贾元春哽咽道。

    “是,”抱琴一行答应了,忙就搀扶着元春慢慢往后宫去了。不多会儿的功夫,两人的身影就被皇宫中庞大的黑暗吞噬得一点儿不剩。

    勤政殿里,皇上兀自还在琢磨贾琮念的对联。贾琮倒笑起来了:“怎么,皇上也觉得山村野庙中的对联儿还好么?”

    皇上听贾琮这么一说便也笑了,点头道:“不错,不错,话虽粗了些,其中的道理却极是深奥的。”

    贾琮闻言便也点头道:“是,可惜如此显而易见的道理世人都参不透,忙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

    皇上见贾琮小小年纪偏说话如此老气横秋,更是满口都是这等叫人灰心颓废的道理,不由得便笑着说道:“这其中的道理虽然不错,可你小小年纪就参透这道理似乎还早了些个。等再过些年明白也不迟。”

    贾琮听了便笑道:“有些道理还是早些知道得好,若是迟了恐怕就来不及了。”

    皇上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得心中一动,瞧他的目光中更是多了几分赞赏,不由得便称赞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纪竟然活得如此明白,比许多活了一辈子的老家伙可强得太多了。”

    贾琮听了便点头道:“人一老,脑子就有些朽了,抱着老账本儿不肯放,心里未免又要想着子孙后代,巴不得把天下金银都收入怀中,却又再无精力为天下尽力,实在是讨人嫌得很了。”

    皇上听了贾琮这一番言语更觉顺耳,一时眉开眼笑,越瞧贾琮越顺眼,当下便哈哈大笑着问道:“我听说你极是有才,不仅做得好诗词,更是会说故事,如今且说个故事于我听如何?”

    贾琮听了皇上这么一说,登时便微微皱眉,扭头向殿外瞧了一眼,见殿外又是慕色四合,当下便道:“皇上,故事我倒是有不少,只是今夜天色已经大晚了,皇上还未进膳,若是饿坏了皇上我可罪大恶极了。再则我还惦记着家人,她们等我一日不得消息,恐怕早就急坏了,我必得回去一趟叫她们放心。”

    皇上一听更是龙心大悦,连连赞叹道:“好,很好,知道惦记家人,很是个孝顺的孩子,你这就回去吧,随时等朕传唤。”

    贾琮听了忙就点头谢过,这才转身要走。

    按当朝的规矩,贾琮本应当跪谢皇恩才对,但他实则是无法接受这动辄磕头的规矩,因此只装作不懂。皇上心里喜欢贾琮,见他如此却也不加深究。

    当下贾琮转身要走,皇上瞧着贾琮颀长俊秀的背影眼见就要出了殿门,一时间竟然颇觉不舍,忙又开口唤道:“喂,小子,你回来!”

第五百零二章 一梦

    贾琮将要离开勤政殿却又被皇上唤住了。贾琮当下心里就“咯噔”一下,不知这位喜怒无常的皇上又要凭空生出什么事情来。

    一转头却见皇上正笑吟吟瞧着他,手中却举着一块儿晶莹美玉,笑道:“你回来,这东西给你,权当你也没白来我这皇宫一回。再则,我听说贾府有个小子,说是什么一出生就再嘴里含了一块儿美玉,闹得天下皆以为罕。想来这小子在府里必定是极受待见的,我却瞧你是个极好,比那小子不知强了多少!如今你也戴着它,我倒要瞧瞧还有谁敢小看你了!”

    贾琮不曾想皇上心细如此,居然能想到这些,一时间满心里都是感动,不由得就红了眼睛,泪光闪闪。接玉的功夫,贾琮更见皇上目光温柔,深情款款,尽是一副父辈宠溺晚辈的神态。他一时情不自禁,一手接玉,一手就搂定了皇上,在他耳边轻轻轻轻一吻……

    皇上这里冷不防就见眼前一花,心里正迷惑就觉腮边被一双温热柔软的唇轻轻一吻……顿时,他只觉脑袋里嗡嗡作响,满心说不出的欢喜。

    这还是打他出生至今,头一次有人肯和他如此亲昵。

    这小子……这个臭小子……难道他是如此喜欢我么……难道他当真是我那嫡长子投胎转世么……

    皇上狂喜不禁,一时间只觉得心花怒放,刚想要和贾琮亲昵一番却猛然想起自己是皇上,怎可如此轻浮,若是叫人看见了成何体统,自己那一怒天下憾的威严又往哪里摆?

    一想到这里,他顿时又故意装出一副天下之君是威严相来,努力沉脸皱眉喝道:“胡闹,胡闹,你怎么敢和我放肆?!?朕念你这是初犯且饶你这一回,若是再有下次,朕一定……一定严惩不贷!”

    皇上言辞凌厉,只是他说话的腔调未免太过温柔了一些,目光中的欢喜也是大大多于恼怒。

    贾琮早就一眼看穿了皇上的底细,当下嘻嘻一笑便回道:“咋,臣得令,下次再也不敢于皇上亲昵,若再有下次任凭皇上惩处,臣退下了……”

    一面嬉笑,贾琮一扭身便欢天喜地出了勤政殿,将到殿门口处,他却又停下脚步回头对着皇上笑嘻嘻说道:“皇上,臣的小衣还要求皇上叫人好好修补了,臣改日来取,多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一见贾琮这副嬉皮笑脸的痞赖相儿,又见他言语间和自己亲昵异常,显然是拿自己当了极亲密的亲人,不由得心中一暖,目光中流露出的神色更加亲切。再听了贾琮这一番言语,明里是恳求,实则大有命令的意味,把个皇上听得又气又笑,当即便呵斥道:“你小子是不是活腻了,敢和我这样讲话,等我闲了就砍你的头!”

    他话还未说完,贾琮却早就闪身出去了。

    他刚到了勤政殿外的院子,猛然就听身后的大殿里传来一阵嗡嗡龙吟之声:“好好护送贾公子回去,若有闪失提头来见!”

    这一声喝令威严无比,气象万千,直如真龙在云端吟哦,把贾琮都吓了一大跳,不由得心生仰慕。院子里的一众太监听了喝令更是吓得呼啦啦跪了一地,忙都磕头答应。

    当下早就有几个机灵的小太监慌忙从地上爬起来,恭恭敬敬接了贾琮出去了。

    这一路自然不必细说,外围有数百御林军护送,内有宫中得宠的太监亲自伺候,忽啦啦一大帮子人,簇拥着贾琮离了皇宫。前有明晃晃的宫灯开路,后有齐刷刷的侍卫护送,一行数百人气势喧天,把将将才沉寂下来的京城又吵得热闹起来。

    一夜之间京城所有的豪官贵胄都在打听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威势,值得当今天子如此看重?

    当众人打听出皇上千叮咛万嘱咐,特意叫人好生护送的竟然是荣国府贾赦的小公子贾琮时,不少人都“噢”了一声,既觉得理所应当又各个都有些个意外。

    理所应当自然是因着众人都知道贾琮惊才绝艳,早就得北静王看重,如今又得皇上青眼有加自是水到渠成。

    若说意外自然是满京城都知道皇上厌恶贾氏满门,谁料到他竟然能独独对贾府的这位庶出的公子如此珍视?

    可无论众人心里是怎么想,却都知道如今京城中又极速窜起了一颗新星,惊艳天下!

    贾琮自然不知道他这番京城夜行竟能闹得满京城骚动。他只盼着能早些个回家去,早些个见到黛玉。坐在他对面的那位白胖无须的老太监一直笑眯眯地和他套近乎他也无心理会,不过是随口敷衍。

    一路焦躁,贾琮也不知熬了多久终于盼到马车停止,车外顿时响起一阵喧嚣声,仔细一听却是那些个侍卫在叫贾府的大门。

    此刻夜色将深,荣国府一众看门的小厮将将弄好了烧酒小菜,将将坐下要痛饮几杯,猛然就听门外一连片的喊门声响起,其喧嚣惊天,似乎要把荣国府的大门也震塌了。

    一众小厮顿时吓得面色煞白,个个手脚酸软,半天才战战兢兢爬出屋子来打开了大门。

    府门将将洞开,顿时就有光灿灿明晃晃的灯光照进来,把荣国府门前照得亮如白昼。

    在一众小厮万分的惊慌与惊诧中,只见无数衣履鲜明的侍卫一拥而入,早把看门的小厮不知踢到了何处。

    光亮处,只见又有十来个太监簇拥着一位气宇轩昂的少年昂首阔步走了进来。

    众小厮趴在暗处,登时就被眼前那少年的风采照得睁不开眼。直到那少年走过去多久了,众小厮这才隐约辨认出那少年似乎是东院儿里的贾琮少爷。

    不对呵,怎么能是贾琮少爷?

    不是说他在宫中惹了大祸被皇上给砍头了么?

    若不是如此,府里政老爷也不至于如此高兴,还想着能赏他们一顿好酒好菜。

    可不是贾琮少爷,那刚刚进去的少年又是谁?

    难道是做梦么?可若是做梦,眼前那明晃晃的宫灯又怎么说,那些个杀气腾腾的宫中侍卫又怎么说?

    一众小厮趴在黑暗中一动也不敢动,一时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醒着还是睡着。。

第五百零三章 相见

    贾琮被一群侍卫、太监簇拥着进了荣国府西院儿,直奔着贾母的院子而去。等到了贾母院内,他这才遣散众人,独自去见老太太。

    谁知此刻王夫人正领着一群小姐用饭呢。除了王氏本尊,旁人都因为贾琮的事儿吃不下,不过意思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偏王夫人高兴,益发劝众人道:“你们都愣着做甚么,怎么都不吃饭?是不是因为贾琮那小子,我和你们说,如今恐怕就是神仙也救不得他了,你们且想开些个吧……”

    她这里正大说大笑呢,猛然就听门一响就有人推门走了进来。众人都扭头一瞧却见是啊贾琮走了进来。

    王夫人一见着是他,登时如同见了鬼似地就蹦了起来,失声叫道:“贾琮,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你是人是鬼?”

    贾琮方才在门外也听到了王夫人的一番话,又见了她这神情,当下便皱眉冷笑:“原来太太这样看不上我,巴不得我是鬼呢吧?”

    王夫人还来不及回话,惜春、探春早就慌得站起身,忙就问道:“琮哥儿,原来你没事儿,这可太好了,我们听说皇上要砍你的头,可把我们都吓死了……”

    众人相见大欢,唯有王夫人沉着脸一声儿不吭。和众姐妹说了几句,贾琮心里惦记着黛玉,忙就扭回身要走。探春忙就起身跟了上来,在他耳边低声说道:“琮兄弟,你这是要去哪里,林姐姐因为你都吐血了,你还不赶紧去瞧瞧她去?”

    贾琮听了更是心急,当下也顾不得再多说,更懒怠瞧王夫人一眼的,转身急急忙忙就往黛玉房里走去。

    不想他才出了门,迎面就见一乘小轿在夜色中飞快而来,瞧跟在轿子旁的却是鸳鸯。贾琮一见便知道来的恐怕是贾母了,只得就停下脚步立在一旁等候。

    恰这时候黛玉房里的帘子一动,却是紫娟出来倒水了。

    紫娟一见贾琮登时欢喜异常,把水盆放在一边就直奔过来,一把扯住贾琮便忙问道:“少爷,你回来了么,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可没什么事儿吧……”

    一行说,紫娟一行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打量个不住,似乎生怕贾琮少了一点儿什么似的。

    贾琮一见紫娟这模样,忙就笑道:“没事啊,我好好地,能有什么事儿?”

    紫娟此时见贾琮果然完好无损,高兴得直抹眼泪儿,一行又笑道:“好,好,没事儿就好,你不知道呢,你这番进宫去好悬没把人给吓死!你还没见我们姑娘呢,一听说你在宫里出事儿了,现在还躺在炕上哭呢……”

    贾琮一听更是焦急,忙就问道:“什么,林姐姐她怎么了,如今可好些了没有……”

    二人这里正说着话呢,鸳鸯那里早就瞧见他了,忙丢下贾母就冲了过来,一面飞奔一面惊喜叫道:“那边儿可是贾琮少爷么,你什么时辰回来的,老太太这里都急死了,刚刚去求了人回来……”

    紫娟这边见了鸳鸯跑来,忙就松了贾琮扭头就走,一面又回头笑道:“你且忙去吧,老太太为了你大半夜去求人去了,你好歹和老太太亲热亲热去,我这就回去告诉姑娘说你好好的呢,保管她听了立即就好了……”

    紫娟一面说着一面扭身就走了,鸳鸯这时候却已经跑到了近前。

    贾琮这里才见紫娟匆匆去了,一扭头又见鸳鸯到了眼前。他心里虽然着急异常,恨不得立即就能去瞧黛玉一眼,可老太太已经到了身边,他又怎么敢撇下老人家就走。况且人家老太太又为了他大半夜地去求人,他就更不能不先见见了。

    因此,贾琮见了鸳鸯忙就先笑着问好,鸳鸯满脸惊喜之色,一把拉了贾琮,一时间欢喜得竟然说不出话来。

    贾母在轿子里突然听见外头有人叫贾琮,忙就掀开帘子探头往外瞧了瞧,一眼就见到光影儿下站着一个少年,瘦瘦高高,满脸微笑,被灯光一照更显得像一个玉人儿似的。

    这么漂亮排场的少年郎,不是贾琮还能是谁?

    贾母见了顿时也是心中欢喜得如同爆炸了一般,一叠声忙就叫抬轿子的婆子快些停下轿子,她老人家颤颤巍巍就要下轿,面上早就又是老泪纵横。

    鸳鸯彼时正在贾琮身边儿,几个抬轿子的婆子忙就扶了老太太往贾琮这里赶过来。

    老太太这时欢喜得无法言语,一时间又是喘又是哭,那眼泪流得满脸满身都是。她这一见了贾琮,可不就像是捡了个活宝相似?

    贾琮这里和鸳鸯正要说话呢,一抬眼却见老太太气喘吁吁跑来了,忙就撇下鸳鸯就往前跑,一行跑一行忙就叫道:“老太太,您慢些,您千万慢些,看脚底下绊倒了……”

    老太太见了贾琮心里欢喜,又是万分迷惑,不知贾琮这小子是怎么回来的,难道说竟然是贾元春求动了皇上了么?

    老太太越发奇怪,越发焦急,也顾不得瞧脚底下了,一路踉跄着往前就跑,磕磕绊绊好几次都差点儿摔倒在地上,把几个扶着她的婆子吓出了一身冷汗。

    贾琮眼见老太太如此,心里越发知道老太太是心里有他,心下登时感动万分,忙加快了脚步飞奔过去,扑倒在贾母跟前,跪在地上叫道:“老太太,老太太,我这不是回来了么,您老人家可放心了吧?”

    贾母见贾琮跪倒在自己面前,一时间又是喜欢又是心疼,一把搂了贾琮在怀里便哭道:“我的孩儿啊,这回可是吓坏了没有,你这是怎么回来的?”

    贾琮见贾母真情流露,泪水流得她满脸满身都是,显然是真的关心他了,一时更是感动得也流泪道:“祖母,我好得很,我皇上对我好得很呢,祖母不必担心……”

    贾母闻言更是大喜,忙就问道:“当真,当真么?”

    贾琮这里将要回话,鸳鸯见夜风正猛,吹得贾母白发四处乱飘,生怕老太太冻着了,忙就笑道:“老太太,少爷,咱们有什么话回屋里再说可好?如今虽说天热了,可夜里的风还是刺骨得冷呢……”

第五百零四章 姐姐,我回来了

    贾母一见贾琮安然无恙归来,老怀弥慰,一时只如同捡了活宝贝一般,也顾不得夜黑风高,搂着贾琮就在当院儿哭了起来。

    鸳鸯一心只惦念着老太太,见她老人家情伤难忍,生怕风寒侵袭,忙就笑道:“咱们如今也不急了,什么不能慢慢说呢,再则老太太和少爷都还没有用饭呢吧,不如就回屋里去,叫人熬了浓浓的粥来,先暖暖肠胃,再细细说别情,如何?”

    贾母听了登时又是笑又是哭,笑骂鸳鸯道:“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就变得这么会说话了?”

    贾琮也怕老太太被风吹病了,忙就起身搂了她老人家,笑道:“鸳鸯姐姐说得甚是有道理,这外头风吹得人皮都疼呢,老太太如今又是尽情一哭,身上到处是汗,别再叫风扑了,那可都是我的罪过了,咱们这就回屋子里去。我恰好也饿了,不如陪着老太太喝几口粥如何?”

    贾母听了更是欢喜,忙搂着贾琮便笑道:“好孩子,你说的甚是,咱们这就回去。”

    这里贾母话毕,早就被一群人拥着回了屋子。才一进门却见王夫人正黑着脸坐着吃饭呢,她身旁几位小姐却都是愁眉苦脸没有动筷子。

    贾母一见登时满心不乐,嘿嘿冷笑了两声道:“媳妇儿,你倒是知道心疼自己,先就吃上了?”

    原来王夫人见贾琮毫发无损地归来,又被贾琮嚢搡了几句,早就气得疯了一般,又见贾府几个小姐都不肯动筷子,知道众人都是因为贾琮的缘故,心里更是不乐,当下她也不好多说旁人,把探春却好好数落了一顿。

    众人听她言出如刀,当下都是心里害怕,更无心饮食了。探春无故挨了这顿训,心里委屈异常,更是一口也吃不下,又不敢当着王氏落泪,因此屋子里尴尬异常。

    王氏见了更是生气,一时只顾着自己低头用饭。便这时候袭人又来回说宝玉今日被风吹了,现在正头疼呢,也不想吃饭。王夫人听了更加恼怒,吩咐袭人好生伺候,她便独坐在屋子里用饭。

    因着她满腔怒火,因此竟然没听见院子里贾母回来了。一时被撞见了,更是尴尬异常。

    王氏一见贾母脸色不善,忙就站起身来讪笑道:“老太太回来了,我见老太太出门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又怕几位小姐饿坏了身子,这才过来带着她们吃饭……”

    贾母听了便冷笑道:“少吃一顿也死不了人,再则我怎么没瞧见她们吃,倒是媳妇儿你吃得不少……”

    王氏一听顿时语塞,垂头站在一旁不知该怎么接口才好。

    贾母见了更是不乐,当下便皱眉呵斥道:“你们快些个去吧,我乏得很了,等我死了你们再过来也不晚……”

    众人一听贾母这话说得难听,忙都屈膝跪下,一时间谁也不敢多嘴。

    贾母一见满屋子跪的都是她嫡亲的亲孙女儿,个个娇艳得如同一朵朵花儿相似,一时间又心疼起来,深深后悔方才把话说重了,当下又长长叹息道:“罢了,罢了,如今也要夜深了,你们快些个回去睡觉吧,别在我这里胡缠了,头疼得很……”

    众人一听忙就起身,王氏想说句话可又不知该说什么,也只得带着几位小姐出门去了。

    一时鸳鸯忙指挥着众丫头扯去了残桌剩饭,重新点上了香,又拢了两个火盆上来,屋子里这才又沁香暖和起来。

    贾琮见贾母兴致不佳,忙就安慰道:“老太太,媳妇就是媳妇,你老人家不必往心里去。总不比自己生自己养的知道心疼你老人家……”

    贾母闻言更是伤心落泪道:“我统共也只有一个女儿,我拿她当珍宝似的待着,可谁知她竟然能先我而去了,可见我天生不是那有福的人……”

    老太太这么一说不由得又想起自己女儿还在贾府做闺女时和她是如何亲昵来,一时更是忍不住悲伤难忍,落泪如雨。

    贾琮一见自己这话倒招得老太太更加伤心,登时后悔不迭,正想要开口安慰呢,却听见门帘子一动,却是林黛玉颤颤巍巍扶着紫娟来了。

    贾琮一见黛玉娇喘连连,泪光点点,又见她行动如风拂杨柳,早就心疼得什么也顾不上了,忙就起身扑过去相迎,口里忙就叫道:“姐姐,姐姐,姐姐你怎么来了,我这里正要去瞧你呢,你怎么就先过来了……”

    黛玉先时听说贾琮出了大事儿,要掉脑袋,早就疼得她肝肠寸断,恨不得自己一时也死了,陪着贾琮一起去。亏得紫娟在一旁死劝道:“小姐,你就这么沉不住气么,他们说少爷出事就准么?他们是多恨少爷,小姐你不知道么?那话能信么?好歹等到明日有了准消息再说……”

    黛玉听紫娟的话大有道理,也就强压了满心的悲痛等候消息。可即便如此,黛玉也是五内俱焚,煎熬得她生不如死。短短一个多时辰于她却就如同过了多少年一般。

    她这里正难受呢,谁知紫娟就突然跑回来说是贾琮回来了,黛玉听了这番惊喜非同小可,当下一翻身起来,头也顾不得梳,踢踏着鞋就往外头跑。

    紫娟与雪雁见了忙一把搂住笑劝道:“姑娘,好歹穿件儿衣裳再出去,还有这头也该梳梳,这蓬头垢面的如何见人呢?”

    黛玉哪里肯听,一时挣扎着就要往外走。紫娟无奈,也只得匆匆寻了一件儿厚衣裳给她披了,这才扶着她来见贾琮。

    黛玉这番一见贾琮笑嘻嘻站在自己眼前,登时就恍如隔世,一时欢喜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把扯住他的衣裳,伸手将要去摸他的脸颊,泪水却早就模糊了双眼。

    只听黛玉悲泣道:“好,好,你回来就好,你可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

    她越说越是欢喜,一时间竟也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顾摸着贾琮的面颊痛哭流涕。

    贾琮在宫里的时候满心里就只惦念着林黛玉一个,生怕自己若是出了什么事儿,旁人尚且无事,只怕黛玉就要为自己疼死。

    如今一见黛玉的形容,知道自己不是自作多情,一时更是满心欢喜又难受,也是什么也顾不得了,一把搂着黛玉便哭到:“姐姐,我回来了……”

第五百零五章 妒火中烧

    黛玉为了贾琮担忧万分,如今一见自然是情不能自己。贾琮也是满心里惦念着黛玉,见她为了自己如此憔悴,更是什么也顾不得了,两人相拥而泣,旁若无人。

    贾母等人见二人如此举动不由得都是惊讶万分,想要说几句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众人无声,只听黛玉和贾琮二人喜极而泣,相互宽慰了半晌这才都平复下来,黛玉一行抹眼泪一行又瞪了贾琮一眼,娇嗔道:“我昨日怎么劝你来,叫你别去,你就是不肯听,如今又怎么说?你可不要把人吓死才算?”

    贾琮听了也只得笑道:“姐姐莫怕,我心里有数儿,再则那皇上也不是个昏君,再不会胡乱就杀人的……”

    二人说了半日的话,黛玉这才从狂喜中清醒过来,一扭脸见了贾母和鸳鸯等人,猛然就想起自己方才似乎和贾琮太过亲密了些,落入了旁人眼中,未免大为不妥。

    如此一想,黛玉顿时就大为不好意思起来,满面通红,连看也不敢看贾母一眼。

    贾母老太太是过来人,什么瞧不明白?

    本来平日就有风言风语传进她耳朵里,说是黛玉和贾琮如何如何。她本来还不信,可今日一见二人如此情浓,她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

    本来她想的是把黛玉配给宝玉,等自己百年之后,她这个外孙女儿也有人能照顾,就她走也走得放心。可一来宝玉的娘满心不乐意,四处和人说嫌黛玉配不上宝玉,弄得大家都是尴尬;二来宝玉和黛玉两个人又天天闹别扭,她跟着不知操了多少的心!

    如今再看贾琮和黛玉站在一起就是活脱脱一对金童玉女,且二人形状又亲密异常,再说贾琮这孩子又极聪明能干,日后必定是个有大出息的。如此一看,把黛玉托付给他倒也是美事儿一桩。

    宝玉这里,老太太虽尤是心有不甘,可即便当真能把宝黛二人撮合在一起了,王氏那个老东西总是不喜欢黛玉,如今她在还好说,若是等她一闭眼走了,那老东西还不知怎么欺负黛玉呢。况且宝玉又是个多情的,日后妻妾成群,也不知能不能把黛玉还当做宝似的对待呢。

    平日里看这个贾琮倒是个用情既专且深的,日后恐怕还能一心对黛玉。

    心里这么琢磨着,老太太不由得就动了心思。她老人家一抬头又见黛玉满面娇羞,忙就招呼道:“快来,快来坐在我身边来……”

    贾母说罢,见黛玉依旧是害羞,扭扭捏捏不好意思过来,便又故意开口赞叹道:“你们这些个姐妹间果真都是些个重情的。一听说琮哥儿出了事儿都还知道担心,不像那些个没人心的,自己妒忌不说还要拿旁人顶缸做筏子!”

    众人一听就知道老太太说的是王夫人,登时都微微一笑不吭气。黛玉听了贾母的话也就挨着她坐下,一任贾母拥如怀中亲昵。

    这时贾母怀里搂了黛玉,只见她娇艳如花,说不出的娇艳如滑稽,再看眼前的贾琮身长玉立,俊秀风流,一时心里说不出的喜欢,正要开口问贾琮在皇宫中的事儿呢,猛然就听外头有人高声喝道:“贾琮,贾琮,你这畜牲,你好大的胆子,就敢在皇宫中闯下如许祸端,怎地还敢回来连累我们,还不快给我滚出贾府呢……”

    众人这时候都高兴呢,猛然听见这一声喝骂,登时个个脸色大变,黛玉更是听得秀眉。紧皱,当下就想要开口驳斥,却被贾母给按住了。

    此时却听门帘子一声大响,有人摔帘子就走了进来。这人一进屋既不见过贾母,也不和旁人招呼,指着贾琮先就大骂起来,只听他左一句牲口、右一句畜牲,骂得甚是难听,直把屋子里众人听得胸口怒火直燃。

    来的自然就是贾政了。

    原来这位政老爹听说贾琮出了事儿要被皇上砍头,这可把他欢喜坏了,当即便叫厨房里添酒加菜,送到贾府各处去,叫众人都跟着欢喜一下。

    他自己也叫厨房整治了一桌好酒好菜,想着要在赵姨娘房里快活一日。可谁知他将将才吃了你口菜,喝了没有几口酒,就见小厮急匆匆跑来回禀说是贾琮回来了。那小厮说贾琮不仅是回来了,且极是威风,是宫中许多侍卫、太监前呼后拥着回来的,瞧那派势极惊人的……

    贾政也不等小厮说完,当即就气得踹了桌子,气急败坏大骂道:“这畜牲好大的命,就这样也能回来?!就是说如今的皇上狗屁不通得很,怎么就不要了这小畜生的命?!怪道人家都说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看来这杂种就是瞧着杂种顺眼些!”

    贾政这里只顾大骂不休,那小厮早就吓得白了脸,忙跪在地上一声儿不敢吭气了。他虽然只是荣国府看门的奴才,可也知道当今天子并非嫡出。不仅不是嫡出,甚至民间传言这位皇上生母在宫中的地位甚是卑贱。

    这倒是与贾琮一模一样,他的生母听说不过是府里烧火的丫头……

    如今再听贾政这么一骂,那不是明摆着骂皇上么?

    小厮这才吓得瑟瑟发抖,一声儿也不敢再作了。

    他跪在地上发抖,贾政兀自不觉,依旧是只管着高声喝骂,骂出来的话愈发腌臜,不能入耳。

    就凭他辱骂当今皇上这些个话,就有一句传出去都够砍他十次脑袋了。

    赵姨娘本来满心不快,正强打着精神伺候贾政喝酒,心里却是暗暗为贾琮担忧,生怕他终于是不得被解救。

    可谁知那小厮进来就说贾琮没事儿了。不仅没事儿,反倒是极受皇上赏识……赵姨娘这番狂喜可是从天而降,恨不得大叫大跳一番才好。

    可贾政又在一旁破口大骂,吓得她哪儿敢露出一点儿的喜容来?

    她生怕贾政瞧出她的欢喜来,只得深深垂下头,又扭转过身去,背对着贾政偷偷吃吃而笑。

    贾政这里妒忌得疯了一般,自然没察觉出赵氏的异样来。他还只管着破口大骂呢,猛然就听外头又有人问:“老爷可在么,太太叫老爷过去一趟呢……。”

第五百零六章 动我儿子,弄死你

    贾政妒火越烧越旺,一张嘴就是脏话连篇,也顾不上活命,更顾不上斯文,一味只是如同诗经泼妇般咒骂不休。

    正这时候就听外头有人叫道:“老爷在么,太太叫老爷过去一趟呢。”

    贾政一听是王氏叫他,当即更是火起,骂骂咧咧问道:“她好端端叫我做什么,难道这么大年纪了还要我陪她睡不成?也不瞧瞧她都成了什么样儿了,还想着要勾搭男人不成?”

    跪在地上的小厮猛然听了贾政这句话,脑子里登时想起王夫人粗笨庞大的身材和那一张绷得紧紧的黑脸,一时忍不住“噗嗤”一声儿就笑了。

    这些个小厮平日里无事总是拿主子说笑。众人都说贾政老爷如此清瘦斯文,又只是个酸腐的,怎么偏生就讨了王夫人这般无趣又平庸的女子做老婆,二人夜里也不知是怎么过的……

    这群浑人什么腌臜话说不出来的,当即便有许多小厮胡说八道了许多混账话,甚至于有人说贾政惧内,一定是老婆说什么他都照做,就喝老婆的洗脚水也不是不能。

    那小厮想到平日里众人的话,这才忍不住就笑了。偏贾政一眼就瞧见了,登时更是气得他火冒三丈,顺手拿起身旁的花瓶儿就砸了过去,一面骂道:“笑你娘个逼……还不给老子滚出去……”

    小厮冷不防被花瓶砸了个正着,花瓶没碎,小厮登时却被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就出了屋子。

    赵姨娘本来还在一旁呆愣愣看着贾政骂小厮。可一错眼就见贾政拿了花瓶砸人,立即心疼得他大叫道:“老爷,你手下留情,人死活我不管,那花瓶却是我唯一一个值钱的,今日才摆出来……”

    她这里叫着,贾政却哪里理她,依旧是砸了出去。赵姨娘心疼得正捶胸顿足呢,转眼却见花瓶儿居然安然无恙,她这才狂喜起来,忙合身扑过去,一把抱了花瓶在怀中,忙闪身就走,一面走一面叨咕:“好好的东西,我如何宝贝呢,老爷就忍心给砸了么……”

    贾政见了她这副样子,一时哭笑不得,正想要再骂她两句出气,却又听窗外丫鬟叫道:“老爷,太太请老爷即刻就过去呢,说是有要紧的事儿和老爷说……”

    贾政听了也只得起身骂骂咧咧就往屋外走。赵姨娘放好了花瓶儿便恨声道:“一天到晚也不知哪儿有那么些个正经事儿,就见不得男人到我屋里来……”

    贾政此刻早就起身出了房门,自然听不清赵姨娘在咕哝什么。他风风火火,一路走一路骂,不一时就到了王夫人眼前。谁知王夫人一见他就瞪眼先骂了一通,只听她骂道:“一天到晚就知道搂着小老婆喝酒,一点儿正经事儿也没有!如今贾琮那小畜牲威风凛凛回来了,你可知道么?眼瞅着他越来越得意了,到时候我瞧你还能怎么办,别再被人家撵到街上要饭去了……”

    贾政无故被老婆这一顿数落,再加上王氏方才在贾母那里吃了瘪,如今更是一股脑儿把怨气都发作在贾政身上,把他骂得直翻白眼儿。

    贾政无故挨骂,更是怒火冲天,当下也不和王氏争吵,一扭身就径直来寻贾琮算账。

    贾琮是个好惹的?

    他连皇上都不惧,难道还怕个贾政不成?

    听贾政左一句畜牲、右一句畜牲,早就把贾琮骂得火起,可贾母在一旁坐着呢,他又不能动手,就连对骂也似乎不妥,当即气得他满脸通红,眼泪汪汪扭头便对贾母抱委屈道:“老太太,我也不知自己犯了什么法,就连皇上也没定我的罪呢,二叔这一来就这么辱骂我,我委屈都不知何处去诉了……”

    贾母这时候早就气得满脸发白,指着贾政便骂道:“你个混帐东西,好端端地你进来就骂人,你这是冲谁来的?”

    贾政一见贾母当真急了,瞪着他的两只眼睛直冒火,忙就叫道:“母亲,不是我骂他,母亲不知这小子有多大的胆子,就连皇上都敢顶撞呢。今日若不是咱们家娘娘求情,别说这小子,就连咱们贾家可都有大罪了……”

    贾母听贾政如此一说登时也就不吭气了。她今夜的确是求人去宫中传信,叫元春去给贾琮求情。如今贾琮能安然无恙归来,想必的贾元春的功劳了。

    贾琮一见贾母的神色怎么还猜不透她的心思,当即便叫道:“咱们家娘娘倒是去了,可她去还不如不去呢,害得我差点儿当真就掉了脑袋……”

    贾政一听当即又破口大骂道:“母亲,你听这小畜生在说什么,你听这小畜生可有多无耻!明明是咱们家娘娘救了他的命,他不但不领情,反倒污蔑娘娘,这种子孙还要他做甚么,我这就去拿根绳子把他勒死,也省得日后被这小畜生牵连。”

    一行说,贾政果真转身就要去找绳索来勒死贾琮。贾母这里满心疑惑,忙就叫道:“你这畜牲,你就这么想把琮儿弄死?于你又有什么好处?不论怎样总要先把事情说明白!”

    贾政妒火中烧,又自以为拿住了贾琮的把柄,他又怎么肯给贾琮机会翻身,当即也不听贾母劝阻,一心只想着先勒死了贾琮再做道理。

    可他这急匆匆的才一出门,猛然就觉眼前一黑,随即就觉得头顶一阵巨痛,似乎是有人揪了他的头发。

    贾政正疑惑间,猛然耳畔就是几声响亮的耳光声,随即便觉得两颊巨痛无比,眼前金星乱蹦,耳朵里嗡嗡乱响。他这才知道自己竟然是被人揪着头发扇了耳光……

    贾政登时恼羞成怒,只觉无比的侮辱,当即便破口大骂道:“是哪个王八蛋敢打老子,老子今日和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谁料他话还没说完呢,嘴上又被人狠狠打了几下,登时被打得满嘴都是血,支支吾吾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他手舞足蹈拼命挣扎,还想着要反击呢,可还没抓住人呢就被狠狠掼在地上,摔得他浑身的骨头都要断了一样,疼得他忍不住“嗷嗷”大叫起来。

    此刻的贾政狼狈至极,眼睛被人打得睁不开不说,满脸满身都疼得厉害,连开口骂人都办不到了。

    他这里正在地上挣扎呢,猛然就听有人高声喝骂道:“谁敢动我儿子,谁敢动我儿子一下,我就弄死谁!”

第五百零七章 宠溺

    贾政正喝骂着要去找绳索来勒死贾琮,一出门又被人痛揍了一顿。瞧着贾政躺在地上痉挛,喘着气,要死的鱼一样在张着嘴吐气,贾琮突然就觉得好生过瘾。

    一个时时刻刻和你过不去,时时刻刻想要你死的人,看着他被人痛殴,殴打到几乎要死的样子,真是说不出的痛快淋漓。

    打他的自然是贾琮的亲爹,贾赦。

    贾赦瞪着眼睛,狂舞着手臂,抬脚又狠狠踢了无力反抗的贾政几脚。贾政疼得厉害,像被宰杀的猪羊一般嘶叫起来,听得人毛骨悚然。

    “你想勒死我儿子,你试试看,你敢动我儿子一根汗毛,我立即就弄死你!”

    贾赦恶狠狠瞪着贾琮,在他身上“啐”了一口,骂道。

    “爹爹,是你,你怎么来啦?”

    贾琮惊喜万分,瞧着贾赦的眼在闪光。这个天神一样从天而降的男人就是他的亲生爹爹,为了保护他而大打出手,贾琮满心都是崇拜,眸子里的光越发绚烂了。

    “我……”

    贾赦听了儿子的召唤,再也不理会死狗一样躺在地上不动的贾政,一跨步就跳到了贾琮的身边,一展双臂就抱住了贾琮。他刚开口要说话却被贾母打断了:

    “赦儿,你这是做甚么,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到底是亲生兄弟,你这下手也太狠了些个……”

    贾母皱眉,瞧着地上的贾政满脸都是疼惜。即便这个儿子再不争气,那也是她的心头肉。当着她的面儿就能这么打,她心里一万个不舒服,一万个心疼。

    贾赦却只微微皱了皱眉,并没有搭腔,依旧是全神贯注于贾琮,搂着他的宝贝儿子一叠声问道:“好儿子,你可吓着了没有,他好端端地做甚么要勒死你呢?乖儿子,你莫怕,只要有爹爹在,我瞧谁敢动你一下,我跟他拼命!”

    贾赦和儿子说话,却是说给母亲听的。

    母子二人并不和睦,全府皆知。

    老太太听了更不痛快,可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一来是因着贾琮的缘故,如今贾琮越发出息了,贾府上上下下这些个男子,没一个人能和他相提并论的;二来贾母自己深知她这个大儿子因为二儿子贾琮和她生分了,怪她偏袒。

    因此,老太太就算是再心疼贾政,再心里有多不痛快,此刻也不好说出来。幸亏得鸳鸯有眼色,早就叫人扶了贾政起来,又遣人抬了一张春凳把受伤不轻的二老爷给抬出去了,又吩咐快去找太医来给瞧瞧。

    贾母老太太倒没有插手,只气呼呼站在一旁生了半日的闷气,这才强扭头瞪着贾赦问:“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来了,一来就打人?!”

    原来贾赦也是连夜班找人去宫里说情救贾琮,他求的却是忠顺王。

    忠顺王见了贾赦便叹气道:“贾兄,真不是我不肯帮忙,实在是这次贵府的公子胆子太大了些个……”

    说着,忠顺王便把贾琮在宫中的所作所为说了一遍。

    贾赦听了心中顿时一片冰凉:完了,完了,完了!贾琮这小子是吃了雄心豹子胆,还是第一次见皇上给吓疯了?!怎地就连皇上也敢打?!

    贾赦心里难受,当下便要告辞而去,却又被忠顺王强留下说了半日的话。他此刻哪儿还有心思和人说话?贾琮如今就是他的心头肉,言谈举止无一不合他的心,可谁知今日怎么就……

    他这里心里着急心疼可也没什么法子,只得顺口和忠顺王爷对答了几句,这才告辞要走。

    谁想他还没将将说了要走,忠顺王府的下人就急匆匆前来报信,说是皇上夜里不知送谁出宫了,一路好大的架式,整个京城都为之震动。

    忠顺王爷听了便皱眉问道:“是谁,是谁有这么大的架势?”

    那回报的小厮当即便哑口无言,被忠顺王又说了两句,这才忙又起身去打听去了。

    谁想这小厮将将得令将爬起来,立即便又有人跑来回禀道:“”王爷,听说皇上送了贾府的少爷回贾府去了,声势惊人……”

    忠顺王一听便诧异万分,忍不住便叫道:“怎么能够?皇上什么脾性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么?贵公子怎能就安然无恙回去?”

    贾赦一听说贾琮回贾府去了,当下急得转头就跑,一路飞驰,等到了东院儿一问才知道这小子直奔西院儿去了,这才忙又转到西院儿来。谁想一到门口就听贾政吆喝着要找绳子来勒死贾琮。

    贾赦一听之下登时火冒三丈:如今这儿子对他来讲简直是比珍宝还要珍贵,怎能由人如此欺负?

    因此,这位爱子如命的赦老爹想也不想,一把薅住亲弟弟的头发就是一顿暴揍。这才又搂着儿子百般抚慰。

    贾琮此时比贾赦还高了些许,被这么一抱登时就老大的不好意思,扭扭捏捏说道:“父亲,没事儿,我没事儿,方才二叔说要拿绳子来勒死我呢,可把我吓了一大跳,幸亏得爹爹来得及时,要不然,要不然……”

    贾母在一旁见了这对父子情深,心里一时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儿,强压了半日的不自在,这才开口问道:“琮儿,你和我说说看,今日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怎地好端端地皇上就要砍你的头?后来怎么又肯放你回来?”

    贾赦、黛玉等人也是一般满腹疑团,听贾母这么一问,二人也忙都附和问道:“就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子事情,你快说来听听。”

    贾琮听问,当下便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便把今日皇宫中与皇上相见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众人听到贾琮说起他居然敢和皇上对打,还拽着皇上踢了龙臀,登时都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贾母吓得满口都是“阿弥陀佛”,抱怨贾琮道:“你这孩子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怎么连皇上都敢打,那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啊……”

    贾琮尴尬一笑便回道:“祖母不知道呢,是他先说要和我练练,还嘲笑我不懂武艺,也不知踢了我多少次屁股,我怎么就不能还了?”

    贾母听得更是心惊胆战,忙就叫道:“我的好孩子,人家是皇上,莫说是踢你屁股了,就是要砍你的脑袋,你可也不敢还手啊……”

    贾赦在一旁听得直皱眉头,转身拍拍贾琮肩头赞道:“好孩子,有志气!舍得一身剐,敢把皇上拉下马,管他是谁,只要敢欺负我的儿子,咱们就弄死他!”

第五百零八章 好事渐近

    贾琮给众人讲今日皇宫里的事儿,把贾母听得冷汗直流,贾赦却对贾琮赞赏有加。贾母听得直皱眉头,不由得就说道:“你就宠他吧,改日他若真做出什么无法无天的事儿来,我看你可怎么收场!”

    贾赦听了便哈哈大笑道:“这怕什么呢,我的儿子就是要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若是一味只知奉承讨好、畏畏缩缩的,我倒不喜欢!人活一世不就图个顺心顺气?我可不想让他像我这样窝囊一辈子,那不是白来这世上走了一遭么?”

    贾母听得这话刺耳,当下便低头不语,半日才又问贾琮道:“好孩子,那你惹恼了皇上,后来不是说要砍你的头么,后来怎地又没事了?”

    贾琮听了便笑道:“谁知道这个皇帝怎么想的,反正后来他又变得和颜悦色起来,还送了我一块儿玉,说是叫我也没事儿就戴着,又客客气气派人送我回家来了。我倒也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估摸着是不好意思了吧。”

    说着,贾琮就把皇上送他的玉拿出来给贾母等人瞧。贾母伸手接过,触手生温,四周似乎云蒸霞蔚,决计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珍品,比之贾宝玉出娘胎时带的还要好得多。

    贾母把玩观赏了片刻,这才又小心翼翼递了过去,满口子赞叹道:“果然不愧是皇家的好东西,天下含有,回头叫她们给你编好了戴上,这可是难得的!”

    贾赦也早就见玉稀有,忙也接过来细细把玩了一会子,这才珍而重之地还给贾琮,说道:“很好,很好,我儿果真有出息,靠自己就能赚来这么好的一块儿美玉,要我说,这可比那胎带的更珍贵!”

    贾母听了这话登时满心的不悦,想开口说贾赦几句,张了张嘴又想了想,还是作罢了。贾赦斜眼偷偷瞧了一眼贾母,心里暗笑不已。

    就听贾母又问贾琮道:“好孩子,你在宫中可见到你大姐了没有?我特意求她去给你求情去了,她又怎么说?”

    贾琮一听便装傻道:“大姐,什么我大姐,我哪儿来的大姐?”说罢,他也不等贾母开口,立即便又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叫道:“噢,老祖宗说的是咱们家的娘娘吧,我见着了……”

    贾母老而愈精,贾琮这一番故意做作哪里能瞒得过她去。见贾琮始终还是不肯认贾元春为姐姐,不由得心里酸楚。有心想要开口抱怨两句,可实在又是无法开口:

    如今这贾府里人心涣散、分崩离析又能怪谁?

    要怪也只能怪她平日里太宠着贾政一干人了,惯得他们这一支子眼高于顶、目空一切,这才伤透了贾赦等人。谁又能想到贾赦还能生出这么出息个儿子?

    如今就再后悔也晚了!

    贾母越想越后悔,可也无可奈何,只能低头暗自伤心,心里又着实担心贾元春,只得含悲问道:“既然你见到了你大姐,那你快和我说说,她在宫中过得如何,可顺心么?”

    贾琮听贾母左一句大姐,右一句大姐的,满心里的不痛快,刚想要说几句狠话发泄不满,可一展眼见贾母满脸的凄苦,登时老大的不忍心,只得苦笑道:“老祖宗,我瞧见大姐穿戴甚是奢华,想来在宫中过得很是不差。且有皇上在跟前儿呢,我也没敢和她多说话。”

    贾母听贾琮肯叫元春大姐,登时满怀欣慰,眼泪不知不觉便流了满脸,只听她老人家哽咽道:“好就好,好就好。咱们一大家子人,好也好,不好也好,总是都在一个房檐儿下头住着呢,唯有你大姐为了咱们家小小年纪就去了宫里,不知道吃了多少辛苦,我心里最是惦记着她。我如今年纪也大了,不知还能活几年呢。等我死了以后,你们都要好好的……”

    老太太越说越是伤心,忍不住就痛哭起来。黛玉和鸳鸯忙就劝道:“老太太快别伤心了,如今咱们家不都是好好的么,您老人家身子骨也硬朗,好日子且在后头呢。”

    贾赦在一旁见了母亲悲伤,他也忍不住就沮丧难受起来,一想到自己如今年过半百却依旧是一事无成,却还每每惹得母亲伤心落泪,当下心肠也就软了下来,很是劝慰了几句,这才扭头叫贾琮:“吾儿,如今天也晚了,老太太也该歇着了,咱们这就回去吧?”

    贾琮一听老爹说要走,登时就想起自己忙乱了一夜可还没跟黛玉多说几句话呢,当下便恋恋不舍地瞧了过去。黛玉那边儿一听贾琮要走,登时也是依依不舍,二人目光相对,都知对方有千言万语,只是苦于无法诉诸口端,不由得就都红了眼眶,依依惜别。

    一时贾赦带着贾琮出了西院儿回东院儿去。路上贾赦搂着儿子笑嘻嘻问道:“好儿子,你和我老实说,你是不是看上了黛玉?”

    贾琮哪儿想得到贾赦好端端竟然能问出这句话来,登时羞得他满脸通红,想说是可又不敢,像说不是却又不肯,为难得他连路都不会走了,两条腿直打颤,浑身直发抖。

    贾赦觉出贾琮的异样,登时便笑道:“傻孩子,这有个什么,再则我是你亲爹!你若当真喜欢她,我这就做主把她给你娶进门来如何?”

    贾琮一听登时欢喜得心花怒放,不由得脱口而出,欢声叫道:“好啊,爹爹说得可是真的么?”

    贾赦听了登时便哈哈大笑道:“自然是真的,这还能有假的不成?只要我孩儿喜欢,我明日就去和老太太说去,管包你称心如意,如何?”

    一听贾赦如此说,贾琮当即高兴得就如同喝醉了一般,整个儿人都是晕晕乎乎的,恨不得贾赦现在就掉回头去和老太太求亲才好呢。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这年代的小儿女的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包办。黛玉没了爹娘,终身大事自然是贾母说了算的。虽说老太太原来的意思是叫黛玉嫁给宝玉,可如今看来恐怕不大能成。别说黛玉自己不愿意,就宝玉的爹娘也不愿意。这亲事儿怎么能成?

    如今他正春风得意,黛玉又待他极好,再有贾赦硬保,贾琮和黛玉的好事儿十之八九能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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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发家致富史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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