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九章 魏好医
贾元春如今就是活死人一般。
秘事泄露，如今皇上还肯留着她贤德妃的称号也算是奇事一桩。
不过这称号如今与她而言却是莫大的讽刺，贤德妃，嘿嘿，好个贤德妃，居然贤德到起了反叛之心，要和敌人里应外合，把皇上送上断头台了。
满皇宫谁不知道这件事儿？
因此众人更是一股脑地作践起她来。
院子里衰草遍地无人打扫，屋子里冷得像个冰窖似的也没有一块儿炭可烧。
饮无热水，食无好饭。
抱琴见自己小姐被人如此荼毒却也丝毫没有办法，要怪就怪贾府中那起子不长脑子的吧。
明明吃的是皇上赏的饭，心却向着旁人，无论是谁也容不下的吧。
如今更是听两个宫女说起四王八公之家几乎都被皇上扫荡一空，杀了也不知有多少人，抱琴更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王家、史家，与贾府关系最为密切的两大家如今都被抄家了么？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宫里怎么一点子消息也没有听见？
抱琴心惊。
再想想，薛家如今名存实亡，早就是一败涂地，不能算数儿的了。
那如今只剩下一个贾家了，恐怕贾家能抗到现在也是因为贾琮的缘故吧。
抱琴越想越是胆战，眼前贾元春似乎只有死路一条，除了死，恐怕再无法解脱了。
她一时只顾发怔，也顾不得两个宫女冷笑着转身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抱琴这才猛然回过神来，再抬头却不见了两人的身影。她刚想要招呼，想了想却又闭嘴不语了。
如今满皇宫里谁还瞧得起她们，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没奈何，抱琴只得回转身进了冷冰冰的大殿，瞧了瞧依旧合眼不动的贾元春，伸手去探了探，只觉入手一片冰凉，倒吓了她一大跳。
忙又低声招呼了半晌，这才见贾元春微微睁开了双眼，眸子里却是神采皆无。
抱琴不由得更是心里一片惨淡，正不知如何是好，突然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一回头却见是个面生的男子。
抱琴吓了一跳，心中又惊又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能神色慌张地盯着来人。
那男子进了凤藻宫的大殿先便皱着眉头四处打量了一番，这才走到贾元春身旁，俯身细细端详了半日，又诊了一番脉，最后才冷声问道：“你就是伺候贤德妃的宫女？”
抱琴见这人一身冰冷，比之凤藻宫似乎还要冷得多，忍不住就打了个哆嗦，忙回道：“是……我是……您是哪位……”
那人一听便冷笑道：“你就是这样伺候你主子的么，怎么就叫她病成这样也不去请太医回来？还有，这屋子里冷得和冰窖一样，也不知道去内务府领点子炭回来？”
抱琴被来人板着脸一番训斥，当即忍不住便落泪抱怨道：“如今满宫里谁肯理我们呢，太医去找了多少回也不见有人来，内务府也去了好几遍，都说是今年冷得早，炭备得不足，因此一直也没有领回来……”
那人冷冷瞧着抱琴，一声不作，只把她更是吓得浑身直冒冷汗，哆嗦个不停，好容易把这番话交待明白了，谁知那人更是冷笑连连：“你只说旁人对你不好，太医不来、炭也不给，你可曾想过一点儿法子没有？就譬如说那院子里的残花败草，你就不知道自己动手去除草么？好好一座凤藻宫被你们弄得荒坟一般，人还能不生病么？”
抱琴不知这人是什么来头，但他一进屋就开始板着脸孔训人，她就再脾气好可也忍不住了，当下便也冷冷问道：“这位先生是谁，又是谁叫你来我们凤藻宫的？又来做什么？”
来人被她这里接连一问，登时才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当下便沉着脸孔回道：“我姓魏，名好医。是新进宫来的太医，皇上派我来为娘娘瞧病的……”
一听来的居然是太医，抱琴忍不住就上下细细打量了这位魏好医几眼。这一番仔细打量过后，她这才发觉他年纪尚轻，最多不过二十五六岁年纪，长得倒是十分清秀。这与满宫留着白胡子四处乱窜、见缝儿就钻的老家伙们相去甚远。
抱琴见惯了老中医，乍一看魏好医当下便多了几分轻视，不由得冷哼了一声问道：“什么，你是太医？不是我说，你年纪轻轻的，瞧着比我还小呢吧，你居然是太医？不是哄人的吧？”
魏好医听了抱琴这一番言语，再瞧她满脸的不屑，当即便来了气，不由得沉下脸回答道：“我自然是太医，若不是太医，皇上又怎会指派我来给贤德妃娘娘瞧病？”
一听说是皇上派他来给元春瞧病的，抱琴当即满心都是欢喜，可转念间又说不出的失落：
这位魏太医年纪太轻，恐怕算不得什么好大夫。莫说是大夫了，他恐怕这一生还未曾给人瞧过病吧？
由此可见皇上对自家小姐是一点子也不放在心上了。要不然也不会派这种人来。
抱琴神色变幻迅速，不过是刹那间的事情，可她这一番心思却丝毫瞒不过魏好医去。他见抱琴分明是对自己十分的不信任，当下满肚子都是气，一转身就要离开。
抱琴眼见他要走登时也急了。如今这大夫就再不靠谱恐怕也比自己强得多！且如今贾元春病得又十分沉重，与其瞧着她苦受煎熬，倒不如先请他给诊治一番，总是聊胜于无，就算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想到这里，抱琴忙就緊撵了两步，招呼道：“魏太医，你不是说皇上指派你来给娘娘瞧病么，你怎么倒走了？”
魏好医听了便冷笑道：“你当我是傻子么，你们又不相信我，我为什么要给你诊治？”
抱琴听了忙就赔笑道：“哪里……哪有这样的话……我……我哪儿有不相信太医的意思……”
魏好医听了便停住脚步扭回头冷笑道：“你以为我是傻子不成，你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恐怕是十二分的瞧不上我的医术。既然如此，我还在这里做什么，不如回去看两本医书来得轻松自在。”
贾元春病倒已有不短的时日，抱琴不知跑了太医院多少次，可总是没有一个太医肯过来给诊治。如今好容易有太医自己找上门来了，她又怎么肯放过，忙就一路撵一路强笑道：“魏太医，您不是太医么，怎么如今倒还会读心术了，您怎么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
第七百五十章 医治
魏好医，年二十八，自幼酷爱医术，生于杏林世家，虽祖辈行医于民间，却极富盛名。
他本是不屑于进宫做个太医，奈何祖父与父亲多番劝他道：“如今天下皇家最大，只有能入宫去做太医才是正途，否则就像我等一样，即便再有本事医死人活白骨，到头来也不过是个野郎中，叫人瞧不起。咱们家祖祖辈辈积累传承的医术何日才能发扬光大？”
被祖父与父亲多次苦劝，又托了不知多少人情，花了无数白银，魏好医这才进了宫，做了一位籍籍无名的小太医。
各宫各院的贵妃自然是不会用他来瞧病的，平日只有些个小宫女、小太监之流，或是挨冻挨饿发高烧了，又或是撞上了主子的晦气，被主子打得皮开肉绽了，那些个资深太医不屑于医治，这才轮得到他一显身手。
只是这些许小病小痛哪里能显出他过人的手段来，因此入宫两年，他依旧是默默无闻，每日不是翻看太医院的各种医书典籍，要么就是帮着太医院各位大人晒药、磨药、煎药……
魏好医却也并不在乎，日子过得且是悠闲。更叫他喜出望外的是宫中竟然藏有许多早已绝迹的药经，每每阅之总是能叫他茅塞顿开，医术不知不觉间又是突飞猛进。
谁知这一日太医院的首席医圣大人一回到太医院便叫人去给贤德妃治病。
贤德妃，魏好医即便再不问世事也知道此人是谁。
据说此女胆大包天，居然敢和东宫勾结，密谋要把当今的皇上推下龙椅……
如此野心勃勃的女子，偏又是机密泄露、搞到人尽皆知的愚蠢女子，自然无人肯去为她医治。
这位院使大人环顾了一周，便指点着魏好医道：“就是你去吧。皇上有命，也不用把她医治得多好，只要留得她的命在，能叫皇上亲手取她的性命就可以了。”
“……”
魏好医一脑子的雾水。
皇上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个什么？既然总是要杀不如现在就动手，何必再浪费人力物力去救她？
瞧着魏好医一脸的迷惑，院使大人冷冷一笑：“如今这位贤德妃生不如死，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转瞬就要死的。可皇上偏不许她现在就死，你只要吊着她一口气，让皇上杀个活人就是了……”
圣意难测，当今皇上的圣意更是难测，那么多疑狡诈的天下第一人，谁知他肚子里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皇上的心思恐怕比针还细小，更是无处可寻。
魏好医并不是多嘴多舌的人，顶头上司怎么交待他怎么做就是了。在皇宫里，多说一句多问一句转头恐怕就是灭顶之灾。
魏好医并未少见身旁同僚因为多事而掉脑袋的惯例。因此他不再多问，背着医药箱便来到了凤藻宫。
一见着荒凉如同古墓的凤藻宫，魏好医忍不住满腹火气。
他自幼喜道，连医术讲究的都是天人合一、不治而治。眼前这凤藻宫，别说是一个孱弱的妃子，就是丈八高的大汉若是长期住在这里恐怕也要生病。
再瞧见奄奄待毙的贾元春，了无生趣的贴身宫女抱琴，魏好医不由得满腔都是怒火。
这宫殿不用说了，一片死气，就连里面住的人也是毫无生机，只坐以待毙，这病还怎么治？
一气之下，他转身就走，也不顾身后抱琴苦苦哀求。
眼见太医走出了凤藻宫的大殿，抱琴满心里都是绝望。看来她们真真是死路一条了莫说是那些个资深太医，就连眼前这年轻的太医也对她们是不屑一顾啊。
她这里正哀哀痛哭，却听外头那太医的召唤声响起：
喂，你还在屋子里傻呆着做什么，还不快出来拔草收拾院子？
抱琴一听之下登时一愣，忙擦了一把眼泪急急忙忙走了出去，却见那位魏太医正弯腰拔除荒草败花。
见她只顾呆呆望着不吭气，太医登时就皱眉叫道：“还不快过来收拾么？只顾看得是什么？”
抱琴一愣忙也跟着去忙活了起来，心里却满是诧异：这位太医简直是太古怪了，不说赶紧给病人诊脉写药方，拔的哪门子草呢？
凤藻宫太久无人打理，连砖头缝儿里都长了许多荒草出来。如今天气一冷，这些个荒草一片枯败，难看得紧。抱琴与魏好医两个人直忙碌了许久才好容易把院子收拾出来，再望望那堆积得如同小山似的残枝败叶，抱琴简直不敢相信这些是她收拾出来的。
指着那些个干透了的枝叶，魏好医笑道：“如今正好拿它烧水做饭，这可不是一举两得么？”
抱琴苦笑：皇宫之中内务府的那一群子太监简直势利得叫人恶心，如今见贾元春失势了，益发连烧火用的木材炭火都不给了。平日里要烧水都是她悄悄去御膳房那里偷回来的柴火。
直至两人又废了好大的劲把干草树枝都搬进厨房里拾掇利索了，眼见天也快黑了。
抱琴忙碌了半晌，这才忙又抽身去大殿里转了转，却见贾元春依旧是直挺挺躺着不见动静，脸色依旧是白中泛青，不知死活。
抱琴见了益发心里忧愁，生怕自己大小姐不知什么时候就咽下最后一口气，再也醒转不过来了。
正盯着贾元春发呆呢，猛然就听身旁有人低声说道：“贤德妃娘娘这是太过愁闷，以致气不归经。这还不要紧，最厉害的却恐怕还是娘娘自己死志已决，这才最难医治。”
抱琴听了这话忙一抬头却见是魏好医站在身旁叹息。她当下也忍不住说道：“如今不是我们想不想死，是皇上就要咱们死……”
魏好医听她这么一说，当即便摇头道：“话也不是这样说，即便是皇上要你死，只要自己不曾断了生机，那也能活得好……”
抱琴听了这话只是苦笑，半晌才叹息道：“魏太医，您当真是不知这里头的事情，我们家小姐的病是谁也治不好的，哪怕就是神仙来了也是枉然……”
魏好医听了便说道：“事在人为，若是不尽力一试，谁又能知道呢？”
抱琴听了只是苦笑摇头不语。
第七百五十一章 天人
自从魏好医跨进凤藻宫的大门开始，就一心想要治好贾元春。他为此着实是大费心血，事事亲力亲为，连烧水煎药等都是自己动手。
抱琴在一旁瞧着心里倒是感动，虽说她明知这一切都是徒劳，可也不好说什么。
好在贾元春在魏好医的悉心照料下总是有了起色。原本白得如同死人的脸庞有了血色，每日虽然依旧是躺着不说话不动弹，却也能睁着眼度过半日。
抱琴见元春好转，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悲伤，忍不住在一旁含泪问道：“娘娘，您如今觉得怎样，可好一些了没有？您想要吃点什么还是喝些什么？”
可无论她说什么，元春只是不作答。再多问两句倒惹得她眼泪扑簌簌直往下掉。
眼见元春如此，抱琴也毫无办法，只能陪在一旁跟着掉眼泪罢了。
魏好医见元春如此，也是一筹莫展。这一日又帮元春把过了脉，他便点头道：“娘娘如今脉象比以前不知好了多少，身子应该不碍事了。如今恐怕还是心事郁结，这恐怕不是医药能为的了，要不然就请娘娘家人进来开导一番如何？”
抱琴听了更是苦笑不迭，瞧着魏好医如同看傻子一般，口中便说道：“好太医，您不是这世上的人还是怎地？如今皇上怎么肯叫娘娘家人进宫来？”
魏好医一听便皱眉道：“那可难办了，你就不能想个法子叫娘娘和家人见一面么？”
抱琴听了只是摇头：“我不过是个小宫女罢了，哪儿有什么法子可想？”
魏好医听了更是皱眉摇头，苦苦思索了半晌突然便问道：“对了，我听说贵府如今不是有一位少爷经常来皇宫么，不如叫他来劝劝娘娘可好？”
抱琴一听便知他说的是贾琮，当下便犹豫道：“这……这……太医说的恐怕是贾府的贾琮少爷……只是他一向与我们家娘娘不睦……谁知他肯不肯来呢……”
魏好医一听便忙说道：“事在人为，若是他肯呢？且我听说这位贾琮公子好口才，往往能把皇上都逗得开怀大笑，若是他肯来劝劝娘娘，或许娘娘就能大好了也说不定……”
抱琴听了更是苦笑连连，唉声叹气道：“先别说他肯不肯来，来了又能不能劝得动娘娘，就即便他肯来和娘娘说说话，能叫娘娘心境大好，那又能怎样呢，到头来还不是难逃一死……”
她话还不曾说完，魏好医便皱眉道：“往后的事儿谁又说得清，如今只看眼前吧。不如我今日就去找贾琮公子商量商量，叫他来和贤德妃娘娘说说话，开导开导娘娘……”
抱琴听了魏好医这么一说，当下想要阻拦，可转头一见贾元春瞪着空洞的双眼痴痴呆呆瞧着大殿顶，不由得又闭嘴不语了。
她心里倒奢望着以贾琮如今倍受皇恩，或许就能救自家小姐一命也说不定。虽然明知这几乎是绝无可能，可万一老天垂怜呢……
且说魏好医这一日果然就千辛万苦寻到了贾琮住的宅子，一敲门却是小丫头碧萝来开的门。
待见了碧萝形容俏丽难言，魏好医心里一震：
这位贾琮公子果然不是一般大户人家的公子可比的，怎么就连一个小丫头都如此明艳动人？！
他这里正胡思乱想，却听那小丫头问道：“公子是谁，来我们家找谁？”
魏好医忙就赔笑道：“这位姑娘，我是宫中太医院的，有事情要找贾琮公子。”
碧萝一听便皱眉问道：“太医院的？太医院的太医我见得多了，却从未见过你呢，你到底是谁？”
魏好医一听忙就把他的来意简略说了几遍，碧萝一听当即便皱眉道：“原来如此，不是我说，你这位太医未免也太多事儿了些，你要给贤德妃娘娘治病那是你的事情，做甚么要拉上我们公子？公子如今不在，你改日再来吧，不，你往后也不用再过来啦……”
魏好医不成想这小丫头瞧着好看异常，脾气却如此不好，这一顿数落竟然叫他无话可答。
可这位魏太医生性就是个倔强的性子，眼见碧萝要关门，忙就上前一步半挡住大门，又陪着笑央求道：“好姑娘，我当真是有急事儿要找你家公子，姑娘通融通融么？”
他一面说一面又往里挤了一步，把碧萝倒弄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眼见这家伙还要往里走，碧萝当下便瞪眼喝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儿，我都说了公子不在家，你一直往里乱闯个什么？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你就敢这样儿？”
魏好医见他急了，忙就又是作揖道：“姑娘别生气，我当真是有急事儿……”
二人正在这里说话，猛然就听有人柔声问道：“碧萝，怎么了，是谁来了，可有什么事儿么？”
这一声问候柔和至极，说不出的动人心魄。魏好医一听便不由自主寻着声音望院子里望去：
只见不远处却是站着一个极美貌的姑娘，此刻正是下午时分，阳光正好，那一位姑娘站在暖暖的阳光下只觉她飘飘欲仙，似乎随时就要随风而去一般。
魏好医这一生就做梦也没梦见过如此漂逸绝伦的女子，一时只觉心跳如雷，浑身发软，两只眼不由自主直直盯着那貌美的女子，再也挪不开一分一毫。
说来也怪，虽然那女子明明就站在不远处，明明就沐浴在午后的阳光之中，他却怎么也瞧不清女子到底生的是什么模样。
或许这才对了？真正的仙女，凡夫俗子又怎能看清她的美？
魏好医越瞧越是痴迷，一时间便失魂落魄，全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更不知自己要来做什么了。
原来这说话的正是林黛玉。她见午后阳光甚好，这才出来在院子里来回走了几回，恰巧却碰见了魏好医。
一见着男子瞧见自己便是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当即又是害羞又是生气，也顾不得再问什么，掉头便要走。
旁边碧萝见了魏好医一见黛玉便失了魂魄，眼睁睁色咪咪只顾瞧美人了，当下心里更加认定这什么小太医根本不是太医，恐怕是哪里的登徒子，知道自家少爷不在，这才故意来找便宜来了。
第七百五十二章 神仙？妖怪？
？林黛玉秉稀世之美，连魏好医这样一心向往医道、从不贪花好色的谦谦君子见了都被震撼得如同傻了一样，两眼直勾勾看着眼前恍若仙子的美人说不出话来。
碧萝本来就不相信他是太医，再见了他这副德行更是一心认定眼前这位人模狗样的男子是位登徒子，上门来讨便宜的。
当下碧萝怒火中烧，双手猛地把魏好医往门外就推，一边又呵斥道：“你这人当真好大的胆子，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也敢来这里讨便宜么？出去，出去，快给我出去！”
她这里一闹顿时就惊动了屋中众人。原来这宅子虽然雅致异常却并没有多深，碧萝这么高声一叫唤众人自然都听见了。且这日晴雯大奶奶恰巧也过来了，正和湘云、鸳鸯、平儿两个在老太太跟前说话呢。
一听院子里闹起来，晴雯起身就要往外走。鸳鸯见了忙就伸手按住，苦苦劝道：“罢了，我的大奶奶，我的忠顺王妃，您这是什么时候了，还当是以前那样伶俐呢？如今肚子都多大了，还这么大脾气么？”
晴雯原本就是暴炭一样的脾气，如今嫁入忠顺王府后深得王爷宠溺，更是养得脾气大起来，眼睛里一点子沙子揉不下的。
听鸳鸯劝她，她当即站起身拍了拍肚子笑道：“你们瞧瞧，我这腰身且还不显呢，哪里就那么娇贵起来了？我晴雯的孩子，若是连这点子事儿都禁不起，那还是不要当我的孩儿！我可不养那些个娇滴滴的窝囊废！”
说罢，晴雯也不理众人相劝，自顾自大跨步就往外走，把湘云、鸳鸯和平儿两个瞧得笑个不住。
二人笑归笑，可到底害怕晴雯再出了什么事儿，忙就跟着也撵了出去。
外头碧萝正往外撵魏好医呢，可这小子天生就是个倔强的，再则他本来就有要紧事儿，自然似乎不肯出去，一手拉着门框便苦苦哀求道：“好姑娘，好姑娘，你当真是误会了，我当真是宫里的太医，这一次也当真是有要事求贾琮公子，还请姑娘通融……”
碧萝如今跟着贾琮眼界大开，见过许多大人物。莫说是太医了，就什么王爷、尚书、宰相也没少见。再则她见过的太医们无一不是须眉皆白、仙气飘飘的老者，怎么肯相信眼前这年轻后生是太医？
别说他不是，即便他当真是太医，就他这样子也不配见自家公子。
因此，小丫头根本不屑于听魏好医解释，只顾拼命往外推。魏好医却依旧是死死抓着门框不肯放手，一面不住苦苦哀求道：“姑娘，姑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姑娘就让我见见贾琮公子……”
见他如此痞赖，碧萝哭笑不得，当下仍旧是一面推一面呵斥道：“你快撒手！快出去，好多着呢！什么浮屠不浮屠的，我家公子又不是大夫，他能救什么人，你再不出去小心我不客气了……”
两人这里正闹着呢，湘云、晴雯、平儿、鸳鸯等人便都已经走了出来。
那魏好医猛然间就见院子里又来了几位女子，忙抬头细看。等他瞧清了这几位女子的相貌，一时竟然就糊涂了。
原来这出来的几个女子虽打扮形容各异，却各个都是天香国色，是他平生仅见的绝色。
原来这位魏好医大夫平日多喜读各种异世怪谈的书籍，见了眼前这一幕登他便想到：怎么，难道是我打听得不真，找错了地方不成？或许是我误入了仙人所居之所？还是误入了狐仙的领地？
他心里这么想，忍不住又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景象。这一番仔细打量过后，魏好医更觉眼前景致雅致异常，恍然就是仙家福地。再加上眼前的女子各个飘逸如仙子，魏好医越发确定自己恐怕是走错了地方。
一想到这里，魏太医忙就诚惶诚恐作揖告饶道：“姑娘，不，各位仙子，不，各位狐仙……魏某人今日当真是有要事在身，恐怕一时着急走错了地方……惊扰了各位仙子……各位狐仙姐姐……那个……还请恕罪……”
碧萝正往外撵人呢，猛然间见他着了魔似的，一个劲儿地对自己求饶起来。再听他口口声声又说的什么“仙子”、“狐仙”，这小丫头当下更是认定眼前这小子怕当真是个傻子也说不定。
不过听他满嘴乱叫，其中之意却是在夸众人貌美，即便是个疯子傻子在夸，小丫头心中也很是乐意，当即“噗嗤”笑了一声，骂道：“还敢说你是太医，我瞧你是个傻子还差不多，还不给我快些个出去！”
说着，碧萝一把推了魏好医出去就要关门。
院子里众人之中晴雯和湘云最是个多事儿的，见碧萝撵了人出去，晴雯忙就先喊叫道：“好妹子，你等等，那人到底是要做什么，好端端的怎么就敢来这里闹？”
碧萝一听忙就把事情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众人一听其中居然还牵扯到元春，当即都吓了一跳。湘云忙就开口说道：“当真，他当真是宫里的太医么，元春大姐如今又是怎么样了？”
碧萝听问便撇嘴笑道：“姑娘你听他胡说呢，他哪里像太医了，倒像是个傻子还差不多……”
晴雯在一旁也忙说道：“管他是什么，既然其中牵扯到了贾府的娘娘，咱们还是仔细一些的好，不如把他叫进来仔细问问？”
碧萝听她二人这么一说，当下也不好就把魏好医拒之门外，可要放人进来也是心中不情愿。
原来这小丫头也有自己的小九九。她也不是全然不信魏好医的话，可若这小子说的话是真的那就更麻烦了。
到时候自家少爷少不得又要麻烦去搭救什么贾元春，那不是没事找事儿么？
且如今又是什么时候，那荣国府有今日没明日的，她当真不愿意自家少爷趟这浑水。
谁知史湘云和晴雯两个在一旁这么一说，碧萝当即便犹豫起来，脸色也不大好看。
众人都是冰雪聪明，一瞧碧萝的脸色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当下湘云忙便小心翼翼地央求道：“好妹妹，咱们就叫他进来问一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好……”
晴雯本来就不喜欢贾元春，再见了碧萝的脸色当下更是不吭气了。
第七百五十三章 救不救
一听说来人涉及贾元春，众人当即心思各异。
头一个史湘云自然是最为上心，可她如今也是寄人篱下，又怎么敢再给人家添麻烦。可若要置之不理，她又实在于心不忍，当下便小心翼翼央求碧萝道：“好妹子，你就先叫那小子进来，到底问问他是怎么一回子事情，咱们心里也好有个底。元春大姐一个人在宫中也是可怜……”
晴雯在一旁听说是贾元春的事情，当即便闭嘴不语了。原来她还在贾府中当丫鬟的时候就被贾元春的母亲百般为难排挤，她自然是不大喜欢王夫人一支人等。
再则自从进了忠顺王府后，她更是听王爷说起皇上百般厌恶荣国府，更听说贾元春一干人竟然与东宫勾结，要谋害自己的枕边人，晴雯对此更是不齿。
爱就爱，不爱就是不爱，即便是为了家族利益才进宫去的，也不是皇上逼迫着你就范，再怎么说也是皇上的女人，怎么就能合着外人一起来算计自己身旁的人？
莫说这事情不大能成，即便是成了，你贾元春又当如何自处？
难不成新皇上还当真能再纳你为妃么？
这就是万般瞧不上她的荣国府当家太太教育出的女儿？
爱屋及乌，反之亦然。
晴雯自然是不肯为贾元春说半句话的。
一旁的鸳鸯和平儿更是自觉寄人篱下，更不好多参言的。虽说碧萝只是个小丫鬟罢了，可人家也是贾琮身边儿的人，自己又怎能和她相提并论？
这一下三人都是默然不语，唯有湘云开口央求，倒显得极突兀了。
史湘云也是心里太过怜惜贾元春，待她说了话又见旁人都是默不作声，当下心里更是没意思起来。可话又已经说出了口，一时也收不回去，弄得她更是尴尬。
碧萝听了史湘云如此一说，当即便皱眉道：“好姑娘，你不知这里头的厉害呢，原是怪不得你。你可知如今满天下有谁敢和贾元春扯上干系？如今她早已是名声在外，简直就是个明晃晃的反叛，是东宫安插在皇宫中的内应！贾琮公子虽然如今还颇得皇上信任，可若是再和她牵扯到一起，只怕也少不了要跟着倒霉呢。”
史湘云听了碧萝这么一说，登时更是尴尬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正在满院子的女人都不做声儿的时候，突然就听有人敲门。碧萝一听更是没好气地问道：“又是谁来敲门，我都和你说了，我们公子不在家，你再敢来聒噪，小心把你送衙门里先吃一顿板子再说……”
一行说，碧萝一行就起哼哼开了院门，却见是贾琮满脸诧异站在门口。
他一见众人这模样登时就诧异道：“好好的这是怎么了，小丫头你平白无故地又和谁生气呢？”
碧萝一瞧居然是贾琮回来了，登时便欢喜道：“啊，原来是公子回来了，方才有个骗子来找公子，被我给撵出去了，并没有什么……”
贾琮闻言便问道：“我方才进来的时候倒是见有人慢吞吞正往外走呢，恐怕就是你说的那个骗子了，他要骗什么？”
碧萝不想叫贾琮得知贾元春的事情，忙就先笑道：“没什么，不过是个骗子，他能骗什么……”
谁知她这里话还没说完便听又有人敲门，却原来是那个自从太医的小子又回来了。
碧萝这下当真是火了，当下便呵斥道：“你这人好难缠，你老来找我们公子做什么，难不成他是菩萨不成，就谁的事情也要管？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倒是容易得很，我家少爷却要搭上条命给你忙活呢，快走，快走！”
一面呵斥，晴雯一面便要关院门。
谁知那魏好医当真是倔得很，当下只冲着贾琮叫道：“这位可是贾琮公子么，在下是为了贵府贤德妃娘娘的事情来的……”
贾琮听了便皱眉吩咐放人进来，碧萝无奈只得皱着眉头，嘟嘟着嘴放了魏好医进院儿，一面忍不住又嘟囔道：“真是的，这人还真是讨厌，怎么就阴魂不散……”
魏好医好容易见了贾琮，只略略看了一眼便暗自惊叹：“好家伙，怪道人家都说这位贾琮公子世所罕有，怪道就连皇上都那么稀罕他，当真是极少见的美男子，这风采当真夺人心魂……怪道他院子里的姑娘们各个都美若天仙，如今就看他的人品，不是这样的姑娘也当真配不上他……”
魏好医一面暗自赞叹胡思乱想，一面忙就一躬到地，慌忙就说道：“在下魏好医，是宫中的太医，如今正为贵府的贤德妃娘娘治病，只是娘娘心绪繁杂，一时也治不好，还请公子过去给劝劝……”
贾琮一听他提起贾元春，当即便皱了皱眉头问道：“你治病就治病，怎么来找我来了，我可不是大夫，不会看病。你应该去找太医院的前辈们才是吧……”
魏好医一听忙便又躬身说道：“公子不知，贤德妃娘娘如今是积郁难安，为琐事扰得失却了生机，还要娘娘的亲人去好好开导一番，我这才好继续施药治疗……”
贾琮听他这么一说当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只皱着眉头不说话。
一来他并不喜欢贾元春；二来如今贾元春当真是大错已经铸成，再没有回转的余地。
这一次她却是真真被家里的人给拖累死了，怪不得旁人。
众人一时间见贾琮只是低头不语，谁也不敢再吭气。湘云在一旁更是急得不行，生怕贾琮会出言相拒。可再一想又怕当真连累到了贾琮，又怕贾琮就顺口答应下来……
她这里纠结异常，却只见贾琮犹豫了一会子功夫便半开口应道：“好，等我什么时候闲了就去宫里瞧他去……”
众人一听神情各异，魏好医先忙就叫道：“公子，公子，如今娘娘死志甚重，若是再不快些去劝导，恐怕……恐怕就来不及了……”
湘云这里听贾琮答应要去见贾元春，不禁心里悄悄出了一口气，可随即又为贾琮的安危担忧起来。
碧萝这里却失声叫道：“公子，你去瞧她做甚么呢，万一要是叫人知道了，真不知要惹出多大的事儿来呢……”
第七百五十四章 心事
一听说贾琮决意要去见贾元春，那魏太医听了登时高兴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忙就起身告辞要走。
碧萝这时候当真是对魏好医厌恶到了极处，一听他要走，一把便掀开院门，瞪眼呵斥道：“真真叫人厌恶，快走，快走，往后再也别上我家！”
魏好医被一个漂亮小丫头这一番毫不遮掩地厌弃，登时就红了脸，诚惶诚恐便出去了。贾琮见了也不过是微微一笑，并无一句言语。
湘云在旁边见了自然心里也是老大的不好意思，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差一点儿就流了出来。
若是放在以往，她是再不肯受这窝囊气的。不论碧萝这小丫头是不是指桑骂槐，总是她也是来避难、也是被贾琮救了出来的，自然愧疚得紧。
鸳鸯和平儿两人却知道这小丫头是嫌弃那男子给贾琮找下了大麻烦，因此才会这样。就这小丫头自己倒不是那势利的人。
再则平日里荣国府大房、二房间闹得不可开交，贾琮更是受了许多的气，如今却要去救她们去，这小丫头自然是不乐意至极了。这也是个忠仆，需怪她不得。
晴雯见了碧萝这样更是笑赞道：“好妹子，我果然没有看错人，果然是个爽利的人，敢爱敢恨，我也瞧着那个什么太医讨厌得紧！你治病就治病，来这里害人做什么，万一贾琮当真为此吃了挂牢，那又有谁肯为你去说话呢？”
说罢，晴雯倒转头问贾琮道：“好公子，你就别去见那个贾元春了，当真晦气得很！”
贾琮听了当下只是笑笑却不说话，恰巧这时候黛玉也来了，听众人说起这事情，她也是皱眉半天才叹息道：“若是依着我说，你还是不要去是正经。也不是咱们无情，只是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旁人躲都躲不及呢，你倒要往上撞么？”
贾琮听了便笑道：“我瞧瞧情形再说。”
这里众人正说话呢，猛然就听外头一阵喧哗，似乎有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外，呼呼啦啦倒是有不少人下了车。
众人这里正纳闷呢，谁知就有人敲门。
碧萝忙就扭身去开门，一行走一行诧异道：“这又是谁，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有这些人来？”
说话声中碧萝开启院门，却见外头站的是几个小斯并丫鬟，众人簇拥着一个人，只见那人面黄肌瘦，一脸的无欲无求之色，猛一瞧却没认出这人是谁，唯有他颈项间挂着的一块鸽卵大小的美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极是吸引人眼球。
看到了这块美玉，碧萝这才醒悟过来，心里暗道：难不成来的竟然是宝玉么？
一想到这里，碧萝忙又细细打量了一番，这才认出眼前站着的不是宝玉更能是哪个？
这下子可把小丫头惊讶得合不拢嘴，脑子里不由得就想起宝玉原来那面如满月、白白净净的模样来。
可再看眼前站着的少年，越瞧越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儿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瞧，却见那眉眼不是宝玉更能是谁？
只是他如今不仅是面色难看、形容槁枯、神采皆无。
若说他原来是一块美玉，如今便是一块瓦砾无疑。
她这里正震惊得无以复加，外头那一众小厮们便都笑道：“好姐姐，您老人家只管发什么呆呢，还不快点儿放我们进去么，外头当真是冷得紧……”
被众人这么一嚷，碧萝这才回过神来，忙就大开院门，向众人勉强一笑：“快请进来，我这是好久不见你们，一时见了倒瞧住了……”
院子里众人也瞧见似乎是宝玉来了，当下都是惊喜不定、百感交集。
头一个史湘云早就忍不住泪珠滚滚，几步就跑了过去相迎。
鸳鸯和平儿也是喜悦不小。
黛玉却微微有些尴尬，当下不由得就伸手挽了贾琮的手臂，颤声儿问道：“可是宝玉……宝玉来了么……他……他……终于来瞧老太太了么……”
贾琮知道黛玉以前与宝玉极是亲密，且宝玉也是一番真心对她，谁知后来因为自己的缘故，更是因为王夫人在中间胡搅，二人这才生分了。
可黛玉毕竟是个深情的人，如今虽然对贾琮一往情深，对宝玉从前待她的一腔真情却并未忘怀。
如今贾府巨变，她自然也是心中挂念宝玉，只是不好诉诸于口端罢了。
上一次宝玉忽然就离家出走，一走就是将近一个月光景，黛玉这里也是担忧害怕得饮食无心，不知为此又掉了多少眼泪，也幸亏身边有贾琮劝着才好些。
到后来听说宝玉终于是无恙归来，黛玉这才放心。可又听说宝玉性情大变，她心里也是始终牵挂。
直至今日，这才终于能见宝玉一面，她这也是近故人而情怯。
贾琮怎么会不明白她的心思，当下忙就悄悄握了她的小手儿安慰道：“好姐姐，别怕，有我呢……只要有我在……他就不会有事……我总是能帮你好好照看他就是……”
黛玉不妨贾琮此刻居然能在自己耳畔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登时脑子里轰然作响，心中对贾琮的感激如海水般泛滥。
但凡世间男子都是自私，特别是对情爱一事更是极端自私。若是一个女子钟情于他，他便要这女子从身到心只属于他一人，再容不下女子心有旁骛，甚至连女子对她自己亲兄弟亲密一些，他都会无端吃醋。
可贾琮居然不仅能容得下宝玉，更是愿意为了她去照顾宝玉……
黛玉刹那间便是轰然崩溃，对贾琮爱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心里暗暗发誓这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都只有贾琮一人。
宝玉与她而言只是故人罢了，或许宝玉以往对她当真是真心的，或许她那时候对宝玉也是真心的，或许二人皆是心心念念要在一起的……
可是造化弄人，二人恐怕注定不是一对。
也许老天爷注定就是要她和贾琮在一起的……
过去的就是梦一场罢了。
如今梦醒了，唯有眼前的贾琮才是她一生的依靠，才是能陪着她共度余生的良人。
黛玉一时间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喜悦，使劲儿抓着贾琮的手，抬头看着贾琮，满脸都是泪水……
第七百五十五章 这一番相见（上）
原来黛玉虽然决意和贾琮住在一起，可她心中时时犹豫，总于半夜梦回之时独自彷徨。
虽说贾琮对自己当真是极好的，比宝玉也不差，可她和宝玉间的那些个浓情总是叫她放不下。
虽然明知和宝玉终是无果，王夫人心里取中的是宝钗，并不是她，她终究是不能和宝玉共度此生的。
可宝玉的确待她极真极好，她又怎能不动心，又怎能忘怀？
再则贾琮当下对她虽好，可谁知往后又能怎样？若是自己当真跟了贾琮，他还能如今日这般待自己么？
天下男子多负心薄幸，就是天仙一般的女子，到了手以后往往也多半厌弃了。贾琮生得又好，又精明能干，天下爱他的好女孩儿数不胜数，他又能一直待自己如初么？
精明美貌如黛玉，每每也是为了这些情事辗转反侧，百思不得其解。
这一日宝玉突然就来了，黛玉在心中自然还是深自挂念着他，且如今她又和贾琮住在一起不免尴尬，因此她一时情怯，慌乱得就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贾琮瞧破了她的心思，凑近她耳畔小声儿嘱咐道：“放心……只要我在……你什么也不用怕……姐姐喜欢的我就喜欢……姐姐厌弃的我也厌弃……姐姐放心……只要我在定能保他无事……”
黛玉听了贾琮这句话登时心中一松，知道老天爷垂怜，自己终于是遇到了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
一时间，她多日的担忧烟消云散，一颗心随即就被狂喜填满……
我当真是没有看错人，贾琮当真是共度一生的良人！
这一生一世，不，生生世世，我都要和琮儿在一起……
黛玉喜极而泣，泪珠滚滚而下。
贾琮见了忙就伸手替她擦去了眼泪，低声笑道：“傻瓜，好端端地你又哭什么，真是个傻瓜……”
黛玉脸上的泪水却擦之不尽，只见她抬着一张绝美的小脸儿，痴痴瞧着贾琮哽咽倒：“琮儿……琮儿……你对我真好……你为什么……”
黛玉本就美艳无双，再有这般神态，当下把贾琮瞧得就痴了。他痴痴望着黛玉喃喃道：“傻瓜姐姐……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我不对你好又对谁好呢……”
他这一番话说得却嫌太露骨了些，黛玉听了心中自然是欢喜至极，可又听得她羞涩异常，况且身旁还有人呢……
猛然想起身畔有人，黛玉这下更是浑身一震，暗生惊惧：自己一时忘情，只顾着和贾琮互吐心曲，这若是叫人见了再传出去，那……
黛玉越想越是害羞害怕，忙把手自贾琮手中抽出来，悄悄向后退了一步，再抬头却见晴雯正一手扶着个丫头站在自己和贾琮面前，把他们倒是挡了个严严实实，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此刻众人皆是又惊又喜，都忙着和宝玉等众人斯见。
黛玉此刻情事已明，对宝玉更是心中一片霁月光风，再无半分儿女私情，当下更是落落大方，一转身便绕过晴雯去见宝玉。
晴雯见黛玉过来了，忙一把拉只她笑问道：“好姑娘，你们话说完了不成？我给你把风可是累得我肚子疼……”
黛玉听了登时又是害羞又是欢喜，当下便笑骂道：“呸，眼见就要当娘的人了，还是这么不稳当……”
说罢，也不等晴雯说话，她这里早就偷偷羞得满脸皆红，紧走了几步便去了众人跟前。
原来这里平儿、湘云、鸳鸯等人早就围着荣国府来的几个丫鬟说起话来，几个小厮见院子里皆是女眷，早就乖乖躲了出去，只在大门外等候。
这一回陪着宝玉过来的，头一个自然袭人是少不得的，其余便是秋纹、麝月两个，并探春和她的丫头待书也跟着来了。
袭人眼尖，才一进院子就瞧见院子里明晃晃站着一个极其美貌的妇人，打扮得更是鲜艳夺目，正笑嘻嘻和众人说话呢。
说来也怪，她一眼见了这人便觉心猛地往下一沉，忍不住又偷偷细瞧了两眼，这才瞧清楚那妇人正是晴雯。
这下子袭人心里更是难受得紧，一时连站也站不住了。
待又细细又眼角的余光打量了两眼，更见那晴雯穿戴得极是耀眼，一打眼就知道是了不得的好东西，就贾府里也从没见人穿过的。
且又见她一手扶了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含笑而立，顾盼之间神采飞扬，越发显得她雍容华贵，大有当朝一品夫人的气度。
袭人越品越觉得心烦意乱，猛然间又想起她还在贾府里的样子。可如今这晴雯出了贾府才几天，就混得如此之出息，越叫袭人这个当日做大姐尴尬异常。
她心里不得劲儿，面上却不好带出来，也只能和众人强颜欢笑说笑了几句。
她这里假装瞧不见袭人，秋纹却早就撇下众人直奔到晴雯身旁，一把拉了她的手便笑问道：“好晴雯，果真是你么？这才多少日子没见，你就成了王妃，这可不像是做梦一样么？好人，你可还认得我么？”
晴雯听了当下便笑着打了秋纹一巴掌，笑道：“我怎么不认得你，只是怕你嫌弃我贪图荣华富贵给人家做了小老婆，不肯认我才是真的……”
一时间二人有说有笑极是亲密，袭人冷眼见了心里更是别扭得很。
且不说她们几个的心思，只说史湘云一见了众人当即便忍不住又滚下眼泪来，一只手死死抓着探春，心中万般委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探春自然也得知了史家出事儿的消息，本来还担心湘云的安危，后来又听说倒是叫贾琮给救出去了，直到今日才终得一见。这一番相见便如同做梦一般，才一转眼却已经是沧海桑田。
她拉着湘云的手，一时泪眼相望无语凝噎。心里有万千言语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湘云拉着探春何尝不是如此，才将将经月不见，再睁眼却仿佛是穿越生死隔世相见一般。
二人俱是只顾对望流泪，再没一句话、一个字能吐出口。
黛玉见众人都忙着说话流泪，只宝玉一个人傻呆呆站在原地不动，她几个转身就来至宝玉面前，细细瞅了宝玉一番，早也是泪眼婆娑无语凝噎。
第七百五十六章 这一番相见（下）
原本贾府众人都以为贾宝玉和林黛玉是天生的一对儿。就连王熙凤都想着黛玉日后必定是要嫁给宝玉做老婆的，要不然她也不会那么肆无忌惮地大开二人的玩笑。
荣国府里头，贾母头一个自然是极力支持这一对儿小“冤家”的。既然她老人家是这个意思，那还有谁不附和呢？
况且黛玉姑娘美得就和仙子一样一样的，再加上她才情满满，堪堪能配得起宝玉，倒是宝玉有些配不起人家。
众人都是这么想的，除了贾宝玉的母亲，王夫人。
这婆娘百般瞧不上黛玉。不为别的，也没有什么缘由，瞧不上就是瞧不上。贾宝玉是她生的，宝玉将来要娶谁当媳妇儿得她这个当娘的说了才算数，别人谁也不行，就是贾母也不行！
若是当真深究起来，王夫人之所以瞧不上黛玉，非想要宝钗当她的儿媳妇，当宝玉的媳妇儿，说到底还是为了个钱与权。
宝钗虽说比不得黛玉漂亮，比不得黛玉又才情，可她毕竟是自己的亲外甥女儿，是一家人，都是姓王的所出。
到日后宝钗嫁过来，那贾府的钱权不还是在王家人的手里握着么。
她这点子心思谁还瞧不出来？
不过是都不敢明说罢了。
况且就人家薛宝钗也是个不错的姑娘，就怎么说也是匹配得起贾宝玉的。
有了王夫人的不愿意，再加上王夫人身边一众专管生事的狗奴才们，也不知背地里编排了黛玉多少难听的话出来。
这才逼得黛玉和宝玉越来越远。
宝玉自然是爱极了黛玉的，就黛玉的容貌人品才情，哪一样不是世间罕有的，莫说就区区一个宝玉了，就是宝金、宝银、宝皇帝、宝天王见了也是极爱的。
宝玉这孩子虽然纨绔不学无用，可用情却也是挺深，虽说那些个男男女女乱七八糟的事儿没少干，却总是能把真心放在黛玉身上，实属不易。
还真是为难他了。
黛玉孤身一人在荣国府无依无靠，除了老太太四下里皆是些个对她羡慕嫉妒恨的贱人们，能有宝玉这样还算得上是一心对她的，黛玉自然深深感激珍重，也曾想过不如就这一辈子跟了宝玉也好。
她这样想的时候年纪还小，当真不大懂事儿。可后来慢慢年纪大了，懂事儿也多了，便越发觉察出不妥来。
特别是王夫人这个老妖怪每每差人在她身后偷窥生事，不知造了多少谣言出来。瞧这架势，若是她还不清醒，还不速速远离宝玉，那老妖婆当真就敢坏了她的名声，叫她一辈子嫁不出去。
况且宝玉这个不识数的傻逼东西更是分不清状况，每每在她身边都没个分寸，总是喜欢动手动脚的，叫人看了去更是添油加醋，把个黛玉编排得更加不堪了。
再有宝玉确实是母老虎生的，一身的虎气。在黛玉这里说笑了什么或是瞧见了什么又喜欢四处乱说，更叫那有心的人借机下蛆。
如此种种，把个黛玉几乎不曾伤死。未此也不知和宝玉哭闹过多少次。
奈何这个虎种当面答应得好好的，一扭脸又都忘到爪哇国去了。偏偏这货嘴又甜，最会哄人的，连老太太都被他哄得以为宝玉是天下第一孝顺子孙呢，何况是一个黛玉乎？
黛玉这里痛苦无休无止，每每下了决心要和宝玉一刀两断，可终究是心肠太软，总是太过珍惜宝玉对她的好，又隔不住宝玉三两句哄，就又和他好了。
如此直到遇见了贾琮，黛玉这才幡然醒悟，这才知道什么是男人，什么是真心对她好。
她这才把一颗心牢牢栓在了贾琮身上，把宝玉扔到了一旁。
可即便是如此，黛玉终究心底柔善至极，听闻宝玉遭了难，她心里也是难过，一心只想着宝玉曾经对她的那些个好。
不过黛玉平日也只能把对宝玉的怜惜藏在心底，生怕荣国府那些个闲言碎语再钻进贾琮的耳朵里，再叫他对自己和宝玉起了疑心，那她就是跳进河里也洗不清了。
可今日贾琮那一席话一说，黛玉才知贾琮当真是相信她的清白，当真是个坦坦荡荡的好男儿。从此之后她一心也只有个贾琮了，活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至于对宝玉，她只有感激和怜悯，再无一丝男女之情！
此刻黛玉再无牵挂，一身坦荡，三两步就来到故人面前，细细打量了宝玉一番，这才低声说道：“宝玉，你来了，怎么有些日子不见就清瘦了这许多？”
宝玉自一进院子就瞧见了黛玉。远远只见黛玉神采飞扬，其美更是远胜往昔，知道黛玉过得比在荣国府恐怕要好过百倍。再看她身旁的贾琮同样是俊美无俦，只觉她二人才是天生一对，当下更是自惭形秽，若不是为了见贾母一眼，他恨不得立即就掉头离去。
谁知黛玉竟然肯走过来和他说话，宝玉顿时狂喜，忙就抬起头来瞧了黛玉一眼。
此刻黛玉距离越近，这一下更能瞧出黛玉美貌绝伦，且连她的神色都瞧得更是一清二楚。
只这一眼相望，宝玉登时如堕冰窟。
眼前的黛玉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和他哭和他闹，却满眼里只有他的林妹妹，如今的黛玉虽然还是满眼关切，可是那份关切已经生疏到陌生，生疏到只剩下过往，再也没有未来。
只是这么一眼相对，宝玉便得知了一切，他的眸子刹那间从光彩夺目转化成了黯淡无光。
他深深低垂下头，半晌才回道：“我……我来瞧老太太来了……我很好……我……”
这一句话，宝玉都不知自己是如何说完的。
好容易说过了话，他便再也不吭气，脑袋几乎不曾埋进胸腔里去。
黛玉又怎么会瞧不出宝玉的心思来。若是以往她恐怕又要为此不知伤心多久。可如今再见了宝玉这副伤心欲绝的神情，她竟然丝毫不为所动。连她自己都有些惊讶。
望着眼前枯黄干瘦、神情怏怏的贾宝玉，黛玉只不过微微有些怜惜。半晌才又低声抚慰道：“你放心，老太太在我这里好着呢，等过些日子贾府太平了，再接老太太回去吧……”
第七百五十七章 势利
“你放心，老太太在我这里吃得好住得好，不用记挂着。不过老太太糊涂了，如今越发连人都不认识了……”
黛玉低声对宝玉说道。
她一行说，心里却很是纳闷，自己见宝玉如今瘦成这样，怎么心里一点子也不难过？
难不成是自己心肠太硬了么？
原来的时候哪怕是见他磕破了一小块儿皮都心疼得不得了，现在怎么就不心疼了？
她一行说一行琢磨自己的心思。
宝玉在一旁却只是低着头不吭气，也不知在想些个什么。
黛玉忍不住又瞧了他一眼，眼光掠过，心里却毫无波澜，只如同瞧见个陌生人似的。
奇怪，我什么时候就变得这般铁石心肠了？
她越发奇怪。
旁边众人说了一会子话便忙要进屋里去瞧老太太去。
袭人头一个忙就回身去叫宝玉，却先见了黛玉。
只见黛玉神貌气色越发比先前在贾府的时候好了许多，袭人不由得心中一酸，随即尴尬一笑，低低叫了声：“林姑娘……”
黛玉微微一笑，不过点点头，忙就转身让路。
宝玉尤兀自呆立不动，似乎是没听见人叫他。
袭人当下心里有些不耐烦。也说不上什么缘故，她近日分外瞧不上贾宝玉，今日尤甚。
她突然间就为自己不值起来：这许多年她兢兢业业，不知疲倦，不怕遭报应，不惧入地狱，拼了命和别人争抢来的就是眼前这么个东西？
就是这么个窝囊废？
大家谁也不瞎，就随便看一眼贾琮，再瞧一眼贾宝玉。人家贾琮若是个太阳，贾宝玉连个星星都算不上！
就瞧他那副蔫头耷拉脑的怂样子，看着就和吃不上饭活活要饿死的烂样儿，自己怎么就为了他拼死拼活？
再瞧瞧人家黛玉和晴雯，这都是贾府里她的手下败将，生生被挤了出来的。可人家一离开了贾府就活得一个比一个好，一个比一个扬眉吐气！
别的不说，就她们两个身上穿的衣裳，那料子她袭人连见都没见过。
黛玉就不必说了，人家是千金大小姐，比不得的。
那晴雯呢，她算什么东西，不也是和自己一样出身的穷丫头？
她还不如自己呢，自己好歹还有父母哥哥，她有什么？
原先还不是在自己手底下厮混的一个小蹄子？
如今怎么就连她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自己却还要在贾府里头苦熬？
这种苦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袭人越想越觉心有不甘，越想越觉酸楚，越发觉得眼前黛玉和晴雯两个明晃晃得耀眼。
不过猛然间她又想到了宝钗。听说不日宝钗就要嫁过门儿来，要和宝玉成亲了。
连宝钗那样的人都逃不过苦命，自己又算什么？
一想到这里，袭人心里这才终于好受些，这才能能勉强再往前走了。
宝玉这里也终于慢吞吞起身往屋子里走。
偏晴雯这时候却要回去了，说是和宫里的太医都定好了，每日这个时辰太医都要去王府给她把平安脉，若是回得迟了叫人久等不好。
再则，王爷也不放心，怕是一会子就叫人来催了。
袭人一听这话心里就忍不住拱火：这明摆着是故意炫耀呢吧……
谁知她这里才这么一想，外头就有人敲门，只说是忠顺王府的，来接忠顺王妃回去呢，说是今日王爷回来得早，顺势把太医也请回府了。
晴雯听了便笑道：“你瞧瞧怕不怕，我这还赶着要回去呢，就这还晚了……”
众人一听都笑道：“这不是王爷宠你金贵你，生怕你在外头受了委屈？”
晴雯听了便笑道：“当我是傻子么，什么宠我，宠我肚子里的才是真！”
众人一听忙都问道：“好王妃，你和我们说个实话，人家外头都传你肚子里是个龙凤胎呢，可真么？”
晴雯听了便笑道：“谁知道呢，我也瞧不进肚子里去。不过都是太医给把脉说的，不过我瞧着肚子比旁人的倒是大许多。”
众人一听忙都道喜：“既然是太医说的，有是宫里顶好的太医，那还有得错，如此当真是要恭喜你了。”
晴雯听众人这么一说登时喜上眉梢。原来她虽然不喜忠顺王，当日也着实是因为实在无路可走这才进了忠顺王府的。
可谁知忠顺王爷看重她，不仅给她身份地位，等她嫁入王府后更是待她极好，这不由得她不动心。
再则如今她有了身孕，眼见就要当娘的人了，自然也不把什么爱不爱的放在心上，一门心思只是为了腹中的胎儿着想。
天下女子本性皆是如此。
即便丈夫再不合她的心意，只要能对她的孩子好，她也是能全心全意对待丈夫。
忠顺王爷要钱有钱、要权有劝，自然是天底下最适合不过做父亲的。
因此晴雯此时倒当真是一心一意和忠顺王过起日子来。再则她如今母性泛滥，只要听得人夸她的孩子，那她就是说不出的欢喜。再也不像当姑娘的时候，非要人夸她生得美、夸她心灵手巧才欢喜。
此刻众人都围着她夸赞她有福气，夸她肚子里的孩子不知生得有多好，当下把个晴雯欢喜不禁，忙就笑道：“借各位吉言，今日匆忙，改日我请大家去我那里，大家痛痛快快乐上一场！”
众人一听都纷纷答应，晴雯这才笑着被众人拥着出了院子，又上了王府的马车，不一刻便去得远了。
袭人本就不愿上前，再被众人一挤索性就远远站在外围，瞧着被裹在当中的晴雯欢笑恣意，洒脱飞扬，越发显得她美貌绝伦，把她倒更是酸得不住在心底里暗骂，骂晴雯太不要脸，骂众人太过势利。
直等众人送晴雯出去了，又见王府马车华贵非凡，更见王府一众下人们对晴雯小心翼翼，诚惶诚恐，如同对待祖宗相似，袭人更是满腹的酸醋再也无法抑制，耐不住就低头暗暗咒骂。
骂了几句又怕被人听了去，忙又扭头四处观望，却见身旁除了个呆子贾宝玉哪里还有人，都忙着去送晴雯那小蹄子去了。
袭人益发怒气勃勃，暗骂众人势利小人。
骂过了又忍不住瞧了一眼贾宝玉，见他尤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当下对宝玉更是憎恶。
第七百五十八章 只当陌路人
眼见贾琮丰神如玉，自己身旁的贾宝玉却是一番萎靡不振的痴呆相儿，就衷心耿耿一辈子的袭人都再忍不住嫌弃起来，满心都是抱怨。
她只抱怨老天为何如此不公，自己孜孜不倦一丝一毫也不敢松懈，到最后竟然就伺候了这么个没有用的废物出来。
反之人家都能恣意而活，到最后却个个都觅得了金龟婿，就连晴雯那个小贱蹄子都钓了个王爷傍身，如今更是活得顺风顺水。
再瞧瞧自己，难道自己这一生都要和这么个活死人煎熬一生么？
袭人越想越灰心丧气，越想越觉怨气难平，不由得眼泪溢出眼眶，眼前一片模糊，都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进的屋子。
一片朦胧中只听众人都在叫“老太太”、“老太太”……语气中说不出的欢喜，又有说不出的悲意。
袭人这才惊醒过来，忙就低头擦干了泪水，再抬头却见是探春等人正围着贾母即悲又喜，一面口中叫着一面都也在低头擦眼泪。
她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若不是如此她也显得太突兀了些，倒叫人起了疑心。
再扭头一看，却见宝玉仍旧是傻呆呆站在眼前，面孔上却无喜亦无悲，平静得倒像是一潭死水。
袭人见了他这模样忍不住心里更是有气，忙一把推了宝玉向前，口中抱怨道：“好二爷，您倒忘了咱们是为什么来的不成？不是老太太日夜思念二爷，咱们来这里做甚么，还不快到近前去叫老太太瞧瞧你？”
谁知宝玉听了倒好像是没听见一般，嘴里只顾嘟囔道：“今日即使见了又能如何呢，不过是一具臭皮囊罢了……”
袭人平日里最听不得这种话的，如今见宝玉见了老太太还是这样说话，更是恨得牙根儿直痒痒，刚想要开口怼他几句，旁边麝月见她脸色不对，忙就强笑着推了宝玉到贾母近前，一面又笑说道：“二爷平日里是怎么惦记老太太来着，怎么今日见了倒不好意思说了？快过去叫老太太好好看看你……”
众人这时也忙都把宝玉连拉带拽送到了贾母身边，都抹着眼泪笑道：“老太太，老太太，您好好看看，这是谁来了？”
贾母那里正瞧着一屋子的人笑呢，嘴里也不知嘟嘟囔囔说些个什么，猛然间宝玉被众人硬推到她近前，倒把老人家吓了一跳，忙就扭头细细瞧了宝玉半天，这才疑惑问鸳鸯道：“好姑娘，你快和我说说，这孩子是谁，敢是宝玉么？”
众人见贾母如今竟然连宝玉都不认识了，可见真真是糊涂了。再一想老人家平日何等的精明厉害，谁知短短一个月不到就能糊涂至此，一时心里都是酸楚难受得很，都忙低头去偷偷抹泪花儿。
鸳鸯更是难过异常，却也不得不强颜欢笑道：“老太太，这可不是宝玉是谁，您不是日夜都想他呢，宝玉这不是来瞧您了……”
鸳鸯一语未必，贾母那里早就放声大哭起来，一把搂着宝玉便哭道：“我的宝玉……我的宝玉……你这是哪里去了……我想你想得要死了……你也不来瞧瞧我……你再不来恐怕我就脚尖儿朝上了……再也见不上了……”
众人本就心里难过，哪儿还禁得住这一番话，登时都也跟着大哭起来。鸳鸯更是一面扶着贾母一面扭头哭得死去活来。
宝玉虽然如今参透了生死，视人情为无物，却也被贾母这一顿断肠痛哭弄红了眼，当下只任由老人家抱着，低着头默默掉眼泪。
贾母却是死死抱着宝玉不肯撒手，越哭越是厉害。众人先时还好，可到后来都隐隐担忧起来，生怕贾母的身子吃不住这么大的伤悲，忙又都纷纷劝起来。
湘云在一旁见宝玉只是傻呆呆低着头掉眼泪，忍不住便哭着说道：“宝玉，你如今怎地就和丢了魂儿相似？你瞧老太太见了你可有多难过，她谁都不记得了，偏偏只记得个你，可见有多疼你！如今你还不赶紧劝劝？”
宝玉听了也只得抹了一把眼泪劝道：“老太太别难过了，如今见也见了，又能怎样呢？何况今世咱们有这场祖孙缘分，谁知下一世谁又记得谁？还有下世、下下世呢？如今我倒惹得您老人家如此伤心，还不如没有这缘分，不如是陌路人……”
众人不妨他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登时都甚是诧异，更怪他太过绝情，可再仔细想想他这番话也不无道理，一时众人当真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偏黛玉在一旁本就为了贾母伤心，突然听了宝玉这一番话，当下忍不住便发作道：“宝玉，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虽说细想也不无道理，可人生一世谁又预料得到后世的事情？再则后世你还记得这一世不成？所以还是好好看着这一世吧，你这一世都如此无情，又谈什么前世后世？”
宝玉猛地被黛玉这么一说登时也糊涂了，不觉又想起以往于黛玉在贾母身畔撒痴撒娇的往事来，一时忍不住也哭了起来。
众人这里将将才劝得贾母好些了，冷不防却又听宝玉大放悲声，惹得贾母也跟着又哭起来，登时都是气得推他道：“好二爷，你如今终于是醒悟了不成？我们才把老太太哄好了，你却又哭起来，倒招得老太太也跟着你哭，你到底是要怎样呢？”
宝玉听了这才忙收了哭声，爬起来就给老太太磕了个头，含泪说道：“老太太，您就当白疼了我吧，这一世我是报答不了您的大恩大德，日后我日夜诵经保佑您长命百岁，咱们从此就别过了……”
说罢，这宝玉也不等人拦，起身便跑了。
众人皆愕然。
袭人等见宝玉居然不声不响就跑了，先是一愣，但随即又想起他以往无声无息离府出走的事情来，只当他这回又是要跑，顿时又都吓得魂飞魄散。
袭人头一个便忙追了出去，一面追一面哭喊道：“宝二爷，宝祖宗，你这又是要闹什么？你若是当真瞧着我们腻了只管明说就是，老是如此算什么呢？就算我们是你的奴才，你看不惯，只管拿绳子来勒死我们就是，何苦这么折磨我们？”
第七百五十九章 弃之何太急
宝玉来瞧老太太，众人皆是欢喜。可谁知这小子居然不声不响地就跑走了，这可把众人都吓坏了，忙都跟着撵了出来。
袭人头一个就哭嚎着撵了出来，一面跑一面哭喊道：“宝玉，你若是看不惯我，只管一根绳子勒死我是正经，做什么总是这样折磨人？我袭人对你尽心尽力，哪里对不住你，你就要这样折磨我？”
她生怕宝玉就此又跑得不见踪迹，当下什么也顾不得了，连滚带爬就从屋子里一路狂追了出来，一些也顾不得摔破了脸又磕破了膝盖。
众人见袭人如此疯了一般不要命，都被吓了一跳。才见她狠狠摔倒在地上，众人正要去扶，谁知她猛地跳起来又是风一般追出去了。
这些把众人瞧得即是心惊又是害怕，都想不到温柔贤惠如袭人这样的姑娘能如此彪悍。
可再一想她能被逼到这地步都是拜宝玉所赐，当下又都怪起宝玉来。
一抬眼再看袭人已经追出了院子，众人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又是难过，忙也都纷纷跟着撵了出来。
谁知等众人撵出了院子，却见袭人正拉着宝玉在大门外哭呢，宝玉却只是低垂个脑袋不吭气。
众人一见这才都放下心，可谁也不敢再多说一句，忙都劝道：“袭人，快别哭了。恐怕是你会错了意，宝玉是不忍和老太太多见，这才跑出来了。既然是这样不如就先家去吧，等什么时辰有空了再来。”
秋纹麝月也生怕宝玉一言不合又要跑，忙就也过去拽了宝玉，跟着也劝道：“是，咱们不如先家里去吧，改日再来……”
平儿这里忙就悄悄吩咐众小厮快些套车，一面又低声嘱咐众人一路上万万要看好宝玉，若是再叫他跑了恐怕回去都要丢了性命。
众小厮这里见了眼前这情景哪里还敢怠慢，忙就慌乱套好车又看着宝玉上了车，这才稍稍有些安心。
可这时黛玉湘云等一干绝世美女在眼前，这帮小子一面忙活一面又忍不住偷瞧。
待见了几个碧萝等几个丫鬟已是少有的美人，更待一看湘云更是各个失魂落魄，再想不到世上还有这等风骨的女子，一时更是各个不知自己在做什么了。
一时又见到黛玉的容颜风度，众小厮更是大惊失色，心中骇然到了极点，只怕黛玉是天上的仙子下凡，不然人家哪里能有这等的人物？
平儿等见了众小厮这模样自然猜到是为黛玉等人的绝世容颜而震撼，当即忙便一闪身挡住了黛玉，冷着脸呵斥道：“你们何当要死，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敢乱看乱想，这回若是有个什么闪失，等回去了看二奶奶先就要了你们的命！”
众小厮被平儿一顿申饬这才都醒转过来，忙都强自按下心神，都垂下头不敢再看，生怕再对看黛玉一眼又失了魂魄。
碧萝见这帮小厮如此倒也不奇怪，想当初她第一次见黛玉时可也不是失了魂魄么？
何况如今黛玉容颜之美更是远胜往昔，若是这帮着男人见了熟视无睹倒是奇怪了。
可黛玉容颜再美也不是随意叫人看的，当下碧萝忙就招呼着紫娟扶了黛玉回去，一边又拉着湘云也走。
黛玉这里总想着要和宝玉交待几句才心安，可一见这帮小厮的模样，更见宝玉始终只是低着头不肯作声，当下也只得叹气作罢，拉了湘云的手便转身回去了。
这里探春正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倒是湘云招呼她道：“三妹妹，你还不进来，还在那里站着做什么？”
探春听了便回道：“我……我这也就回去了……”
湘云听了登时便皱眉道：“你不陪老太太多住两日么？”
说罢，也不等探春多说，转身便又回来强拉了探春去了。
探春原本也是打算要在这里多留一会子的，可谁知宝玉竟然闹出这样的事儿来，搅得他倒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如今既然湘云要死留她，她也就跟着去了。
一时众人也都跟着黛玉湘云等进去了，平儿却站在当地没动。眼见袭人等把宝玉也扶上了车，众小厮也是牵马的牵马、赶车的赶车，也都准备要走了，她忙就招呼一个小厮到近前悄悄问道：“我问你，如今二奶奶怎样，可大好了没有？”
那小厮见平儿唤他，忙欢天喜地跑到近前问道：“平儿姐姐，你叫我？”
平儿忙又问道：“二奶奶如今怎么样了？”
小厮一听便皱眉道：“恐怕是不大好呢……”
平儿一听便急了，忙又追问道：“怎么个不好？”
那小厮忙就说道：“姐姐，我也进不得内院，不大清楚，只是听人说起如今二奶奶已经不管事儿了，且如今大太太、二太太都很是瞧不上她，连二爷也是成天骂她呢，每日罚她扫地擦灰，竟然把二奶奶当成了个下人在用……”
平儿一听登时心如刀割一般，忙一把扯住那小厮问道：“当真，你说的可是真的么？”
那小厮见平儿脸色大变，泪水盈盈，当即不由得就心疼起来，忙就低声安慰道：“我这也都是听人瞎说的。姐姐也知道，二奶奶平日里得罪的人多，保不齐是谁故意扯谎咒她呢，姐姐想开些，我可要去了……”
平儿这才抬头一瞧，只见众人早就收拾好了，只是见她拉着人说话，众人平日里又都喜欢她为人，因此也都不催促，只是等她把话说完。
平儿见了倒不好意思起来，忙先强压下心中的担忧，强笑着又嘱咐了众人一番，这才与众人道别，眼看着马车轰隆隆远去了，她却依旧是站在大门口发呆。
王熙凤诚然不是什么好人，可她也算是为贾府操碎了心，如今竟然落得个如此下场也当真叫人为之唏嘘。
再则旁人对她不好也就算了，那二太太怎么也能和旁人一样对待她？
平日王熙凤是怎么讨好她来？
如今看来这满府里最绝情狠心的竟然就是这位平日里装得菩萨一般的二太太了！
如今她恐怕是想着宝钗就要嫁给宝玉，能做贾府的接班人了，这才把王熙凤丢在一旁，可这世事当真难以预料，她的如意算盘未必就能打得响呢。
第七百六十章 防微杜渐
听说王熙凤如今过得不如意，平儿又是恨又是痛。
恨的是王夫人太冷酷绝情，原先用得着凤姐儿的时候就拿人当傻子使唤。
那凤姐儿也是自诩聪明，成天防着旁人就没防了她这位亲姑姑，到头来被亲姑姑给狠狠算计了。
这许多年来，王夫人每每想出什么事儿来不都是叫凤姐儿去做，什么得罪人的事儿不是和阿凤知会一声就罢了，她躲在后头当老好人，做菩萨，人却都叫阿凤去得罪了。弄到最后人人恨的都是她王熙凤，可有一个人说王夫人不好来？
也怪王熙凤自己犯傻，错认了这个姑姑。
别说是平儿，恐怕就连王熙凤自己也想不到王夫人还有今日，还能这么翻脸无情！
如今宝玉大了，该娶媳妇了。王夫人为了继续把荣国府牢牢抓在手心里，自然要把这当家的大权收回来，转送给自己的媳妇儿才放心。
可即便如此也不用就糟践王熙凤不是么？
平儿越想越是恨得牙根儿都痒痒，猛然却又突然想起许多往事来。
她才跟着王熙凤嫁到贾府来的时候，似乎是听凤姐儿叨咕过，说是怕贾琏跟着贾政学坏了。
当时她还笑着劝说王熙凤，说是她多心了。那贾政二老爷为人正派，又是个爱读书写字的人，贾琏跟着反倒是学好了才对，哪里有学坏的道理。
王熙凤却唠叨说贾政明面儿上瞧着倒是好，可私底下不知有多少小老婆。贾琏若是跟着他学，那可就麻烦透顶。
平儿听了越发奇怪，贾政明明只有一妻二妾，以贾府这样的大贵族之家而言着实不多。那周姨娘虽无所出，可赵姨娘却诞下一儿一女，可见贾府是极有规矩的，也极是祥乐和谐不过的。
王熙凤听了她的话倒是冷笑了许久，骂她说你知道个屁！那贾政私底下的小老婆没有十二个也有十个，不过都是被王夫人不着痕迹地都给处理得干干净净的了。且庶出的孩子何止是只有贾探春和贾环两个，就七八个也有。不过也都是当家的主母能干，都给料理干净了……
平儿当时一听之下不由得毛骨悚然，失声惊呼问凤姐儿这可是真的么，怎么从来没有人提起过。再则女人间相互吃醋厮杀那是司空见惯了的，可那些个幼小的孩子又有什么罪，怎么也忍心给害死不成？
王熙凤这才猛然发觉自己失言，当即便又遮遮掩掩地说她也是凭空乱猜的，做不得数。又说这些个流言蜚语是那些个不得志的下人们混说的，不过是想败坏王夫人的名声罢了……。
平儿当日也就信了。况且那时候王夫人的确是菩萨一般的主母，莫说是对凤姐儿了，就是对她这个陪嫁丫鬟都好得很。
王熙凤那时候自然也是跟她这亲姑姑亲密无间，后来干脆就搬到了西院儿，日夜和她厮混在一起，更是当起了西院儿的家来。
平儿当日也没觉出有什么不对，亲姑侄不正是该当如此么？
只是后来她发现王熙凤出手越发狠辣无情，但凡是和贾琏有染的女子都被活活打死，要么就是卖入了娼寮。甚至有不少女子已经怀上了贾琏的骨肉，可那王熙凤照旧是毫不手软，每每都能找出些个由头来，不把那女子弄得一尸两命绝不收手。
平儿着实有些看不过去，私底下也劝过不少回，只怕王熙凤伤了阴鹜。
谁知那王熙凤听了丝毫不以为意，反倒是嘲笑平儿是滥好人。
“斩草不除根，那不是明着自己害自己么，你瞧咱们二太太，那手段多利索，如今可不是高枕无忧么？她老人家可是耐心教导过我，她说的决计不会错的，你个傻丫头知道些个什么……”
平儿猛然便清清楚楚想起当日王熙凤说的话来。当日她也不知怎么没有好好琢磨过这些话，如今再细细一想，却越想越是害怕。
原来如此，原来这位王夫人骨子里才真正的狠辣无情。
平儿一时认清楚了王夫人的真面目，不由得更是为王熙凤担忧起来。
依着这位太太的狠辣无情劲儿，王熙凤还能有什么好下场不成？
连这位太太都是如此，那贾府里还能有几个好人？
平儿此刻终于想透了贾府到底是怎样一个烂透了的杀人场，不由得就更是暗自庆幸，庆幸自己能逃了出来，要不然她不知哪一日也就稀里糊涂地死在那里了。
她这里正胡思乱想呢，猛然就觉得有人抱自己的腿，唬得她忙低头一瞧却见原来是巧姐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正抱着她的大腿撒娇呢。
眼见这妮子满眼的干净，平儿说不出的欢喜，忙就一把搂了她笑问：“巧儿，你不好好地和姐姐、姨娘们呆着，一个人却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巧姐儿听了便撒娇道：“平姨不在，我一个人没意思死了，我只要平姨和我在一起才开心……”
平儿听了越发欢喜，忙一把搂了巧姐儿就往里走，一面又笑道：“那咱们就快进去吧，看外头又起风了，若是灌到肚子里，一会子吃了饭又要肚子疼呢……”
巧姐儿甚是乖巧，听平儿这么一说，忙也就紧紧闭住了嘴，搂着她快步往院子里去了。
平儿这里一行走却一行在想日后决计不能把巧姐儿这么好的孩子嫁进贾府这种人家里去，哪怕是小门小户，只要人干干净净就好。
像贾府这种人家，不论多好的人进去了都会学坏，渐渐地都要没人性了。
贾琮这院子里自然是祥和欢乐一片，且又有探春也过来了。等到了晚间，贾琮又派人把迎春也接了来小住。那惜春却是无论怎么说也是不肯来，只说怕耽误了她的清修。
至于宝钗更是因为薛府事儿多，且薛姨妈又病了，也就没有过来。
到了晚间华灯初上时分，贾琮府内大排宴席，众人都围坐在一处，簇拥着贾母说笑吃喝。
此刻大厅里早就拢上了好几个大炭盆，又点上了极好的熏香，厅里暖香一片，众人面上都是喜乐无限，更把个贾母欢喜得合不拢嘴。
一时间菜都上齐备了，贾母、贾琮、黛玉、湘云、迎春、探春等人一桌，余者一桌，一屋子几十个人热闹得不堪言。
第七百六十一章 人生一醉
贾琮自从搬到这府里来住，这还是头一遭有如许热闹。
贾琮心里高兴，忙把皇上特意赐给他的花蜜酒搬了出来，笑道：“我听说这酒是外国进贡的，极是香甜。我却嫌它不是男人该喝的酒，因此总也没动过它。今日恰巧也能配得上各位姐姐妹妹了。”
说着话，他把酒坛才一打开，满屋子登时满都是一片花香气，一如到了盛夏百花怒放的时节。
众人皆被这香甜气染得熏熏欲醉，湘云头一个便笑道：“可见当真是好酒，不只是闻着香甜，酒气也如此醇厚，当真是少见的珍品。”
众人听了都笑道：“你既然说好，那一会儿你可不许耍赖，一定要喝它个几大碗才行。”
湘云听了便笑道：“喝就喝吧，这有什么，只是你们待会儿不要和我抢就是。”
说笑声中，贾琮早就帮个人斟好了酒，头一盏自然是先捧给了贾母。
贾母人虽糊涂了，对这些日常的事物却不糊涂，当即便端起酒盏闻了闻赞道：“果然是好酒，这么香甜清冽，我却是没有喝过的。”
鸳鸯等人听了忙就笑劝道：“老太太，这酒虽闻着花一样香，恐怕酒劲儿却是不小，您老人家万万不可多饮。”
贾母听了便笑道：“我知道，我怎么不知道，你当我真傻了么？”
众人一听皆笑，正要说话呢，却又听贾母问道：“宝玉回来了没有，快叫他也来尝尝这好酒，还有林丫头呢，叫她也过来稍稍吃点子尝尝。只是他们两个还小呢，万万不敢多喝……”
众人再一听更是又好笑又心酸，当下黛玉正坐在贾母身边，她忙就笑道：“老太太，他们两个一个上学念书去了，一个已经睡下了，我叫人给她们留着，老太太放心就是。”
贾母听了这才点头，又转头看了黛玉半晌，这才又赞道：“好姑娘，你是谁，怎么生得这么俊，瞧得我眼都花了。不过我孙女儿黛玉也是生得极美，可不比你差，改日我带她叫你瞧瞧你就知道了。”
黛玉听了笑个不住，笑着笑着眼泪却又忍不住就飘了出来。
她怕贾母看见了多心，忙就低头擦了眼泪，这才劝道：“老太太，想来您老人家又饿了，这满桌子都是依着您老人家的口味做下的，您快尝尝看？”
贾母这才笑着点头，鸳鸯忙就先给夹了一筷子菜放在贾母眼前的小碟子里。贾母这才低头细细尝了一口，赞道：“不错，不错，这酒也好，菜也好，只是宝玉和林丫头这两个可恶的却不知跑哪里去了，吃不到这么好的东西，快先拿碟子来，给他们先留些个出来……”
众人无奈，只得又取了碟子过来，没样儿菜都夹了少许，贾母在一旁兀自叫这个多夹些，黛玉喜欢吃；那个多留些，宝玉喜欢……
众人此时都是心里难过，黛玉更是把头别过一旁，眼泪流得满脸满腮都是。
鸳鸯见了众人这样儿，忙就悄悄在贾母耳边劝道：“老太太，你太偏心了，光想着宝玉黛玉两个，旁人还都没动筷子呢，看叫人家不高兴……”
说来也怪，贾母如今任是谁都不认识了，偏偏却只肯听鸳鸯的。听她这么一劝，老人家忙就笑道：“怕什么，她们都大了，难不成还和两个小孩子争嘴吃不成？”
说着，老太太忙就端起酒杯向众人说道：“你们瞧我，老了老了人就唠叨，倒忘了你们还饿着肚子呢，咱们不等那两个小东西了，咱们先吃。”
众人冷不防都是一愣，忙又纷纷端起酒盏来，才要放在唇便，却听老人家又笑道：“好，咱们同乐，愿咱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说罢，贾母一饮而尽。众人也忙都跟着饮光了杯中酒。
湘云见贾母如此，不由得便趴在探春耳边小声儿说道：“都说老太太糊涂了，我怎么瞧着老人家清楚得很，哪里有一点儿糊涂的意思，敢是一阵糊涂一阵明白不成？”
探春听了忙便悄声说道：“老人家们糊涂都是如此，只记得多少年前的事情，眼前的却是一点儿也记不住了。况且糊涂又不是傻，咱们家老太太精明着呢……”
众人直到此时这才终于开始吃喝，席间贾母更是妙语连珠，把众人都逗得欢笑不已。
湘云自从得知贾母糊涂就一直不肯相信，今日一见老人家在席间更是举止有度，谈笑风生，当下更是起了疑心，只道她老人家是故意装的。
这一顿饭间，湘云也无心饮食，两只眼只盯着老太太转。她瞧了半日，见老太太虽言语爽利，举止有范，其脾性却是与往日大不一样。只见她老人家一时欢喜得哈哈大笑，一时又伤心起来，不住抹眼泪，且往日眼中的那股子坚韧狠历的劲儿荡然无存，如今瞧着倒更像是个八九十来岁的孩子一般，她这才终于肯相信贾母果真是糊涂了。
就眼前老太太这形态形容是再怎么也装不出的。
她一时间更是说不出的落寞难过，不由得就一盏皆一盏，也不知灌了多少酒下肚。
旁边探春见了忙就小声儿劝道：“傻子，这酒喝着香甜，酒劲儿当真是大得很，看再喝醉了。”
湘云此刻果真已经是饮多了些，一时心情激荡难以自己，偷偷指了指贾母便道：“好三姐姐，你瞧瞧老太太如今，再看看咱们，咱们谁能比得过她老人家精明能干？如今连她老人家都这样糊涂了，想来咱们日后恐怕还远远不如老太太呢。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不过如此，倒不如好好大醉一场来得痛快！”
探春听了心有所感，倒也不再死劝，可看着湘云又尽兴灌了几杯，眼瞅着她脸色酡红，双目波光粼粼，也怕她当真喝多了，忙就拿了她的酒盏不许她再喝。
湘云哪里肯依，正要往回夺酒杯呢，就见贾琮笑嘻嘻走过来了。
通明的烛火之下，眼见贾琮满脸含春，双颊一片晕红，恐怕也没少喝。
他来至湘云面前，见湘云闹着要酒喝，当下便笑道：“好湘云姐姐，我劝你还是少喝一盏，莫误了明日的好事儿！”
湘云听了当即便抬头瞪着贾琮笑道：“你少哄我，如今我还能有什么好事不成？！”
第七百六十二章 求娶（上）
湘云每日悲苦，又碰见了好酒，自然是借酒消愁，不由得多饮了几杯，醉意熏熏。
贾琮却端了酒杯过来，笑嘻嘻调侃道：“好姐姐，我劝你还是少喝两杯为妙，省得误了明日的好事。”
湘云听了便是苦笑连连：“好兄弟，如今我哪里还有好事儿，你少哄我。我知道你的心思，怕我喝多了酒找你说笑不是，我偏不听你的，我就要喝，等喝多了酒就去闹你去呢。”
贾琮见湘云憨态可掬，眉目间即有愁苦又带着几分倔强几分洒脱，不由得心里更是喜欢，忙就笑道：“我才不哄你呢，今日可是有人和我说了，明日要来咱们家提亲呢！”
湘云一听提亲这两个字，不由得触动心事，当即便红了眼眶，含泪问道：“当真么，又是谁瞧上了咱们这里的好女孩儿？难不成是有人瞧上了你的小丫头不成？”
贾琮听了更是笑道：“我先不告诉你，你自己猜猜看。”
湘云听了便笑着摇头道：“我不耐烦猜，管他是谁来提亲，总是咱们家的女孩儿都是极好的，包他吃不了亏就是，总是人家娶媳妇，与我无干的。”
探春正旁边听贾琮这么说，不由得心里一动，忙也问道：“好兄弟，你快不许再卖关子了，你就告诉我，到底是谁瞧上了谁，明日就要来提亲？”
贾琮当即便笑道：“是当即礼部尚书家的公子，卫子兰公子要来提亲呢。”
湘云一听贾琮说出“卫子兰”这三个字，不由得心中一颤，随即眼泪便落了下来。她又怕人见了笑话，忙就低头去饮杯子里的酒，泪水便顺着她脸颊嘴角一路流入了酒杯中，被她一饮而尽。
此时众人都听见他们几人对答，当下都停下了筷子瞅着贾琮齐声问道：“卫子兰，那不是史大姐姐原先……他又来和谁提亲？”
贾琮听了便笑道：“你们既然知道，做甚么又来问我？”
众人都知道那尚书家的公子原本是和湘云定了亲的，可后来却听说又和湘云的叔叔退了亲。得知这消息后，众人无不为湘云惋惜，都骂那尚书府太过势利。
平日里众人怕湘云伤心难过，因此从来也不提尚书房卫家这几个字。没想到贾琮今日竟然又提了起来。
以贾琮的机敏，他既然提起卫家，其中必定是有缘故的。因此众人再也忍不住心中好奇，纷纷打探起来。
贾琮被追问得无法，当下知道便笑道：“尚书府不是和史家姐姐定下了亲事？前些日子倒是出了些意外，事后他们又后悔不来，因此明日就要来喝湘云姐姐提亲呢……”
湘云在一旁低着头假装饮酒，实则一颗芳心早就乱成了一团，待听贾琮一说卫子兰又要来喝她提亲，当下更是又喜又愁又怒又怨，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一旁探春见她只顾低着头饮酒，忙就推了她一把，笑问道：“我说史家大小姐，你怎么还是只顾贪杯？明日人家可就追上门来了，你究竟怎么说？若是愿意呢，咱们就答应人家，若是不愿意，干脆就别叫他上门就是！”
余者众人一听这消息也俱是喜出望外，忙也都纷纷追问。
湘云在一旁更是心乱如麻。若是依着她的性子自然是不肯答应的，可一来她感念卫子兰在她落难时曾经去监牢里看过她，又四处求人要去救她，这份深情非同小可；二来如今仔细想来她竟然无退路可言，连个落脚处都没有，这尚书府可是她极佳的安身之处了。
只是有一点，尚书房曾经在她史家落难时退亲，这叫她着实是难过，心里实在是迈不过这道坎儿。
再被众人这么一问，她当即又羞又急，更是擎着J酒杯，越发连头也不敢抬起来了，脸红得倒像是红布一样。
众人见了她这样儿自然更是好笑，忙故意问道：“你快着点说啊，你倒是答应不答应，快给个痛快话，好叫琮兄弟给人家有个交代……”
被众人这么一逼，湘云更是窘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一时忍不住心中的委屈，趴在桌子上便哭了起来。
谁知她这些日子受得委屈艰难太多，平日里都是深藏在心底不和旁人说罢了。偏偏今日遇见了这事儿，又喝多了酒，这一哭竟然就收不住了。
众人先前见她趴在桌子上不肯说话，都还道她是怕羞，可后来就听见她抽泣的声音，紧跟着那抽泣声越发的清晰响亮，越到后来只见那湘云哭得越是伤心，再到后来竟然放声痛哭起来。
众人这才知道湘云是当真有些个喝多了，此时不过是借酒消愁。因此忙就围过来安慰起她来。
谁知湘云越哭越是委屈，众人只劝了半日，她这才渐渐地好了，却依旧是不肯抬头说话。
黛玉等这时才晓冷笑道：“好了，好了，这丫头应该是喝多了，不如就先扶她回去歇着，有什么事儿明日再说吧……”
探春等人这才忙都起身一起动手，扶了她回屋子里歇着去了。
此刻众人也都没了心思再吃饭，忙都纷纷围着贾琮打听：“那卫公子明日果真要来提亲么？也亏得他还有脸来？不是才退了亲没几日么？”
贾琮这才说起缘故来。原来他这些日子不是去皇宫中陪着皇上说话解闷，就是去忠顺王府做客。其间便遇到卫子兰几次，那卫公子一见贾琮自然是千恩万谢，感谢他搭救史湘云的恩情。
贾琮听了便当下冷笑不已：“这倒是不用你来谢我，史姑娘是我的亲戚，我自然要救，又与你何干？”
那卫子兰当众被扫了面子，专等贾琮出来才在半路上拦了贾琮苦苦哀求：“贾公子，我前些日子不在家，不知道我父亲竟然能退了亲。那也怪不得我父亲，是我家里一位姨娘……罢了，那是家事，也不好多和公子说，恐怕污了公子的耳朵。只是如今我父亲也回过神来，把那位姨娘已经赶出了府去。不瞒公子说，我心里只有史姑娘一人，这一辈子非她不娶，还望公子成全……”
贾琮见卫子兰言语诚恳，倒不像是作伪，当即便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第七百六十三章 求娶（下）
原来卫子兰早就打听过湘云，知道史湘云人品才情皆是一等一的好，又偷偷瞧过史湘云几次，早就为湘云的美貌英气所折服，心中爱意早存。
本来二人好事将近，他也是日夜为此心中激荡，只要一想起史湘云来就忍不住神魂颠倒，没少叫人耻笑。
可谁知在这当儿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史家被皇上抄了家，他父亲又听人挑拨，居然退了亲。
待卫子兰知道了这个消息，忙就先去监牢探望，表明了心志，待回到了府里又是和礼部尚书整日大闹，只说这一生除史湘云不娶，非要剃了头出家当和尚去。
礼部尚书府里却只有这一个宝贝儿子，被他这么一闹，尚书当即便慌了神，为难道：“好儿，是为父糊涂，一时见史家被皇上治了罪，生怕耽误了孩儿你的前程，这才给你退了亲，如今……如今又该怎么做才好？”
卫子兰听了便大哭道：“父亲你只说是为了孩儿的前程，可父亲你有没有想过，如今史家落罪，你便匆匆退亲，叫天下人如何看你，又如何看我？日后无论我去了哪里，人家都要指指点点，说咱们礼部尚书府不过是趋炎附势之徒，我哪里还有什么前程？父亲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的前程着想，实则是毁了孩儿的前程！”
礼部尚书听儿子这么一说，这才恍然大悟，当即后悔不跌，却又愁苦万分道：“如今即便是知道这一步行错了，可那又能怎么办，这婚事也是退了……”
卫子兰听了便道：“我打听过了，如今史姑娘却是得了皇上的特赦，如今就在贾府的贾琮公子家里住着呢，说不得我只能舍了脸，再去求娶史姑娘回来……”
礼部尚书一听史湘云居然住在贾琮家里，当下更是喜出望外。
如今贾琮之名天下谁人不知？
那贾琮可是当今皇上眼前一等一的大红人。
且皇上又肯特赦史湘云，那他就再娶回家来当儿媳妇，恐怕也不会得罪了皇上……
一想到这些，那礼部尚书自然再无阻拦之理，反倒力挺儿子快去求亲。至于他这张老脸实在是丢之不起，只能在府中坐等佳音了。
贾琮这里被卫子兰拦着一顿央求，况且他也知道眼前这！小子也算个多情种子，对湘云也是当真有情有义，当下便说道：“史姑娘的确是在我府上住着，我也不是那穷人，就养她一辈子也养得起。你愿意去提亲就去，至于史姑娘答不答应你我可管不着了。只是一点，若是你敢再有一点儿对不住史姑娘，我就敢把你礼部尚书府给拆了，你信不信？”
卫子兰一听贾琮答应了，当即欢天喜地连连称谢，只说第二日一大早必去府上提亲。
众人听了贾琮这一番话，登时个个又是欢喜又是恼怒，只说第二日等这小子要是敢来，一定要和他好好算账。
贾琮知道眼前这一众女子虽然看着美若天仙，可实则哪儿有一个省油的灯？看来那卫子兰明日是有好受的了。
不说贾琮这里一众女将商议着明日如何为难卫公子，只说袭人等一干人护送着宝玉一路前行，直至到了荣国府的大门外，又小心翼翼扶了宝玉下车，再一路进了荣国府的大门，穿过冷冷清清的府邸，进了大观园，最后到了怡红院，进了屋子，复又锁好了院门，见到宝玉老老实实又坐在窗前看书，众人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袭人头一个便叫道：“我的老天爷，总算是到家了，这一路可不成把我给唬死，生怕二爷又跑了……”
谁知她这一番话没说完，里头宝玉便冷冷说道：“你们放心，我还有事儿没完呢，等我把这一干俗事都料理完，那时候任凭谁也是看不住我的。如今你们就是赶我我也不会走的，尽管放心就是。”
袭人冷不防听了他这一番话，当下又是伤心又是好笑，忙就问道：“二爷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可说明白了，叫我们死也死个明白……”
宝玉听了只是冷笑不语，任凭袭人等如何追问都不肯再往下说了。
袭人无奈，也只得叹了一口气不再问了，只是低头默默垂泪。
她这里正伤心呢，猛然就见外头似乎是有人说话，听动静儿倒像是玉钏儿，忙就擦了一把眼泪抬头问是谁来了。
麝月忙就进来回道：“是太太那边儿的玉钏儿姐姐来了，说是太太叫姐姐你过去一趟呢。”
袭人听了忙就起身往外头走，一面又使眼色给麝月。
麝月会意，忙也就坐在袭人才坐的地方，低头做针线，一面还不时偷窥宝玉一眼。
宝玉当下也只是冷笑，眼睛只盯着手中的佛经，并不瞧她们一眼的。把个麝月恨不得就扯了那经书才解气。
一时她又想起往日这宝玉虽不着调，可却是个知道疼人的，每日姐姐长妹妹短的最是会哄人的，对谁也是个多情多义的。谁知今日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难不成当真是为了黛玉的缘故么？
可这又能怪得谁来？
那黛玉旧日和宝玉也是一心一意的，还不是太太死活就是瞧不上黛玉，非要把二人分开的缘故？
一想起黛玉来，麝月又忍不住想起今日见到黛玉的样貌来。
原先她早知道黛玉貌美异常，可也没想到几日不见她竟然能美艳到如此地步，简直是叫人不敢直视。
以前，贾府中的这些个女孩儿，虽说不及黛玉的美貌，可好歹也相差不是太远，今日再一比，众人与她竟然无法相提并论了。
以往众人都说黛玉和宝钗二人是环肥燕瘦各具美貌，可如今看来宝钗哪里还及得上人家十分之一？
如此看来，那林姑娘离开贾府当真是再对没有的了。原先众人还想着黛玉和贾宝玉是天生的一对儿，如今看来她和贾琮才真真是相配，那才是真正的一对璧人！
一想起黛玉，麝月不由得又想起晴雯来。
那小蹄子几日不见，更是天上地下！
以前她就在这院子里头还遭人排挤呢，谁又敢想她如今就能当了王妃？
真真是叫人妒忌死！
怪道说人比人得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