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一封信
档案室房间分为了两个部分。
前一部分被铁栅栏围住，里面并没有摆放有多余的东西，只有一张书桌，一张腐朽且发出吱呀之声的椅子，以及瞎了一只眼的老人。
老人是麦格林勒警署的老资历了，听西纳琉斯说，他在中年的时候因为犯了场大错，不仅仅丢失了自己的一只眼睛，同时也断送了大好的前程。
看管刑侦室的档案室，变成了他下半辈子唯一的归宿。
林润轻手轻脚的走进了档案室的门，扣指在书桌上敲击了几下。
咚咚——
伏在案面上的白发老人稍稍一动，接着茫然抬起了自己的头。
这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如果你没有看过他的个人资料，你甚至以为他已经年近八十。
然而，事实上他仅仅只有五十多岁而已。
老人双眼中浑浊无比，就连薄弱的呼吸之间都散发出垂暮的死气。
看起来，他是活不长久了...
“年轻人，有什么事？”
“老人家，我需要进档案室里调查一件东西。”
林润保持足够的谦逊，并没有因为眼前的老人过于腐朽而心生鄙夷。
“哦...哦...”
老人麻木颔首，随后努力支起颤抖着的身子，抖动不停地右手缓缓摸向了腰后。
摸索了片刻，他拿出了一把被锈腐蚀的钥匙——上面弥漫着的点点痕迹，正如同他脸上满布的老斑。
哗啦——
钥匙入孔，老人旋转了一圈，铁门便顺利打开。
开了铁门，老人颤颤巍巍地坐在了椅子上，没有下去管林润，俯首继续陷入沉睡。
“不需要身份证明？”林润蹙眉，在进入铁门之后时，回头看了一眼老人的背影。
佝偻，且孤独。
摇了摇头，林润没有再去管他，开始在一个个档案柜中寻找起自己想要的东西。
时间并没有过太久，因为有那封信的编号，林润很快就找到了里昂死前的那封信件。
拆开了牛皮袋，林润将那张还侵染着斑斑血迹的信拿了出来，走到了灯光之下，仔细阅读了起来。
信里面并没有写些什么重要的事情，说来说去无非是一些废话，毫无任何的营养。
正如之前林润在办公室内看到的那样，信，还是那封信，里面的内容没有变化。
“没有线索...”
接连查看了几遍，林润甚至都按照藏头诗的猜测来阅读眼前的这份信，可还是没有看到任何的异常之处。
看起来，这份信，并没有与众不同的地方，也找不出有用的线索。
轻轻的叹息一声，他将信沿着先前的痕迹折好，将其放回了牛皮袋中。
信，放回了原本的位置，林润有些失望的走出了铁门。
那个老人依旧还保持着伏案睡着的姿势，没有变化。
林润将铁门关上，正准备离去之中，背后突然响起一声苍老的声音。
“隐藏在黑暗之下的线索，用眼睛，是看不到的。”
“嗯？”
林润倏地回头，那白发苍苍的老人依旧还是伏在案上，姿势没有任何的变化。
仿佛，刚才的那句话，是林润产生的幻觉。
林润屏住呼吸，保持着站立不动的姿势，沉默了良久。
最后，他双眼微凝，走到了老人的身边，随后探手将他腰后的钥匙取了下来。
哗啦——
钥匙入孔，刚刚被关上的铁门，又再次敞开。
林润抬腿走入，来到了档案柜的面前，将那牛皮袋再次取了出来。
染血的信纸又出现在了手中，熟悉的廉价白纸的磨砂感清晰出现。
这一次，林润闭上了双眼。
他尝试着，用初牧人的能力，去感知眼前的这封信纸。
精神力微微弥漫而出，在触碰到了他手中的信纸以后，突然凝住。
密密麻麻的黑色字体开始扭曲，红白相间的纸张上仿佛多出了无数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西元507年，11月19号，天气，阴。
麦格林勒西西里河沿岸下起了细雨，空气中尽是寒冷的风。
我从希里格集市务工回来，顺道买了两根晚餐吃的黑麦面包。
两根黑麦面包！
足足，足足花了我5便士！
我的神，物价已经上涨了三个月，这市长是干吃白饭的吗？！
算了，反正我已经打算离开这里了。
离开这座城市！
美丽的阿普修斯，那个欢笑间宛如明媚阳光般的女孩，在河的那一头等我。
我已经攒够了一百三十枚便士，很快，很快我就能够去卑斯文城，去将你赎出来了！
那些可恶的矿主，居然趁着你母亲死的时候，花钱买下了你的自由。
可恶！
亲爱的阿普修斯，我美丽的太阳女孩，等着，很快，我很快就能与你再次见面了。”
......
“西元507年，11月20号，天气，阴。
该死的鬼天气！已经连着下好几天的雨了！
黑麦面包越来越贵，今天已经涨到一根三便士半了。
算了，还是省一点，去房东老太太家里讨要些剩饭吧。
可是，我敲了很久的门，房东老太太都没有回应。
真是奇怪，平常她可是很快就开门了的。
算了，还是撑一个晚上吧，不吃东西也没关系。
我亲爱的阿普修斯，你寄来的照片上那灿烂的微笑，比这世间所有的黑麦面包都更加美味。
是的，我敢保证！”
......
“西元507年，11月21号，天气，阴。
我的神，我真的已经受够了这鬼天气了。
今天房东老太太的房门还是紧闭，我敲了半天，仍然没有回应。”
......
“西元507年，11月22号。
该死！该死！
房东老太太的房间为什么会有臭味传出来？！”
......
“我该不该报警？我到底该不该报警？！我看到，我看到老太太晚上在走廊那翻垃圾吃！
她一定是疯了！一定！”
......
“西元507年，11月25号，天气，阴。
我知道了，房东老太太房间里的臭味，应该就是垃圾的臭味。
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她要翻垃圾吃，她的孙女可还是在长身体的时候啊...
明天，要不要带一块黑麦面包，去看看她的孙女呢？可不能让小孩子饿着。”
......
“我的老天！我的天！你肯定不会相信我看见了什么！！！
我一定是疯了！我一定疯了！”
......
“我打了警署的电话，是一个女人接的，我和她说了我看见的东西，她根本就不信我！她不信我！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
“敲门了！有人在敲我的门！！！
是她！是她！我知道的，她一定不会放过我的，不会！
不，我不能开门，要死的，我会死的！”
......
“尸...女孩..一样的...臭味是...”
整篇日记，最终到此结束。
林润呼出一口浊气，睁开了双眼，盯着眼前这没有任何异常的遗书，微微发怔。
很明显，刚才用精神力看到的，就是真实的、里昂在死前的几天写下来的日记。
“女孩...”
林润皱紧了眉毛，一直到了最后，他还没有搞懂，里昂到底遇到了什么。
是小女孩吗？
尸，是什么？尸体？
一样的，又到底是什么一样的？老太太房间里的臭味，看起来并不是里昂原先所想的那般是垃圾。
从里昂的日记日期来看，房东老太太好像在里昂死之前，就已经疯了？
可是...
林润眉头紧锁，那天他与蒙特去处理106号楼杀人事件的时候，老人还是正常无比。
“小女孩敲响了里昂的门，然后杀了他，是因为他在去送面包的时候，发现了什么东西...”
他到底发现了什么呢？尸体吗？是谁的尸体，让里昂这般的惊慌失措？
而且，里昂曾经报过警！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警员出警？整个麦格林勒警署仿佛都没有听到有关那次报警的消息。
“一个女人接的电话...”
第62章 争辩
回到办公室，林润还是眉头紧锁。
原来，他已经感觉自己距离麦格林勒病疫肆虐的真相非常的接近了，然而看过里昂的日记之后，他发现，真正的真相，依然还是笼罩在迷雾之中。
“回来了？”
西纳琉斯一脸好奇的走到了林润的身边，左看看、右看看。
林润将他凑过来的脸推开，纳闷道：“探长，你知道11月27-28号这个时间段，有谁在办公室值守吗？”
“27号28号？”
西纳琉斯楞了一楞，回忆道：“28号那天，正是我从旅馆中找到你的那天，当天办公室应该有两个多小时的空挡，好像没有谁在值守。”
林润双眸一闪：“艾谱莉副署长呢？”
“她？”
西纳琉斯蹙眉道：“那天副署长的确工作到很晚才回去休息。”
“这样。”
林润点了点头，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那天晚上，接到里昂电话的，就是艾谱莉副署长！
可是，她为什么不出警呢？
一个惊恐万分的人的报警电话，身为帝国中央警备大学的高材生，不至于会无动于衷才是吧？
莫非...
“她难道和小女孩之间有关系...”
听到了林润的喃喃低语，西纳琉斯疑惑不已：“你在说什么？谁和小女孩有关系？”
“没什么。”
林润摇了摇头，笑道：“我觉得，咱们是时候去见见咱们得副署长了。”
她藏着秘密，这是肯定的。
咚咚咚——
“进。”
厚重的门被推开，林润与西纳琉斯一前一后进入了朴素无华的办公室内。
是的，朴素无华。
这是整间办公室带给林润的第一印象。
“没有想到，这个艾谱莉表面还挺廉洁的...”林润边想边打量着办公室。
房间的面积并不算大，可能也就只有三分之一个刑侦室的大小。
除了摆放在全景落地窗附近的宽大实木桌以外，视线所及的地方，墙体上都镶嵌着书柜。
书柜里摆放满了书籍，从不规则的倾斜来看，这些书并不是纯粹的装饰品。
一盏落地灯，一张沙发，除此以外，没有其他昂贵的雕塑与装饰物的存在。
踩在黑色大理石的地板上，林润一脸淡然的走到了实木桌的正前方。
桌后，正是还在伏案书写着文件的艾谱莉。
她褐色的长发柔顺披散在香肩上，精致立体的五官掩盖在一片阴影之中。
全景落地窗后就是漆黑的夜，街道上有盏盏路灯，正努力点亮着周遭的黑。
“副署长...”
西纳琉斯试探性的开口，艾谱莉停顿下手中的工作，扬起下巴。
略施粉黛的绝色在眼前出现，林润短暂的窒息了一下，在她那天蓝色的干净瞳仁之中，看到了一丝疲惫。
莫名的，微微的心疼感升起，林润心中一凛，努力将视线从这勾人心弦的眼眸上挪开。
“什么事？”
清脆的声音响起，西纳琉斯悄悄推了推林润的后背，示意他开口。
“是这样的。”
林润定下了心神，目光盯在了她小巧耸立的鼻梁上，沉声道：“我怀疑马道克，是潜伏在守夜者组织内的内鬼。”
“哦？”
艾谱莉挑了挑细长的黛眉，似乎有些惊讶，她轻轻放下了手中的钢笔，仔细盯着林润的双眼：“证据？”
“就在今天晚上，我和林润在集市看到了他与恶灵在秘密碰头！”
西纳琉斯急忙开口，林润默默点头，示意这件事确实是真实的。
“就凭你们两个的言辞，就想定一名日暮使大人的罪？”
艾谱莉笑了起来，不过在林润的眼中，这种笑容更多惨杂了冰冷与讥讽。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艾谱莉抬了抬皓腕，将林润准备的话打断，冷漠道：“万一，那只与马道克碰面的恶灵的，是马道克安排在其他恶灵之中的卧底呢？”
“这...”西纳琉斯哑口无言，呐呐不语的呆呆看着艾谱莉，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副署长，您貌似一直在为马道克开脱？”林润冷笑道。
“我？”艾谱莉瞟了一眼林润，“日暮使大人不是我们能够去治罪的，我只是想告诉你们，不要多管闲事。”
“我身穿这身衣服，我不管闲事，谁管？！”林润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他简直无法理解，为什么一名顶尖学府毕业的高材生，能够这般漠视市民的生命。
她，根本不配坐在这个位置上！
“你看起来很生气。”对于林润的愤怒，艾谱莉似乎有些惊讶，天蓝色的眼眸上下打量着他，仿佛现在才开始认识眼前的这个男人。
——愤青，呆头呆脑。
呼——
林润深吸口气，然后吐了出来，心中的怒火随即扑灭。
“我生气，是因为你的不作为。”
“林润！”
西纳琉斯听到了林润掷地有声的这句话，不由大惊失色。
他怎么敢这样和艾谱莉说话？
林润冷笑着甩开了西纳琉斯不断拉扯他衣摆的手，下巴微微扬起，用不屑的眼神盯着眼前的女人看。
“我不作为？”
艾谱莉挑眉，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身材高挑，大约有一米七五左右，几乎与林润齐平。
林润并没有在气势上输给这个女人，他冷笑不已：“如果你真的有作为，那11月28号那天，晚上的报警电话，你为什么不出警？”
“11月28号...”
艾谱莉双眸微闪，深深看着林润的眼睛：“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呵呵。”
林润笑了笑，点头道：“我懂了，副署长。”
话音落地，他转身就走，一旁的西纳琉斯冲着艾谱莉点头哈腰，说了几句道歉的话，在得到了艾谱莉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回应之后，也哭着一张脸走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再次恢复了清净，艾谱莉重新坐在了椅子上，盯着两人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双眼闪过一缕杀机。
“林润，你给我站住！”
身后传来西纳琉斯气急败坏的声音，林润不由顿在了原地。
“你刚才是疯了吗？敢那样对副署长说话？”西纳琉斯怒气冲冲走到了林润的面前，抬手抓着他的双肩不断摇晃。
“我没有疯。”林润冷漠开口。
“没疯？没疯你敢那样和艾谱莉说话？你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吗？！”
“我当然知道，她是警署副署长，一句话就能让我丢掉工作。”
西纳琉斯盯着淡定的林润，讶然道：“那你...”
第63章 发现
“我想去106号楼看看。”
“什么？”
西纳琉斯一脸疑惑道：“你现在还有心思去106号楼？林润，我必须要告诉你，里昂的房间已经被我们警署搜查得一干二净，那里没有你想要的线索。”
林润笑道：“我自然知道里昂的房间没有多余的线索了，事实上那个房间，连根毛都没有。”
“那你...”西纳琉斯挑了挑眉，林润既然知道里昂的房间没有线索，那他还何必去多此一举？
难道现在的时间，不应该都用在去想怎么讨好艾谱莉大人这件事上吗？
“谁说我要去里昂的房间？”林润好奇的瞟了他一眼。
西纳琉斯这下是真的糊涂了，“既然你不去里昂的房间，那你去106号楼干什么？”
106号楼。
走上了熟悉的阴暗台阶，经过潮湿的走廊，林润与西纳琉星最终站在了房东老太太的房门前。
“那个老太太的房间...”西纳琉斯盯着紧闭的大门喃喃自语，随后看向林润：“这儿能有什么线索？老太太已经死了，小女孩也还在医院里。”
“线索是找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林润耸了耸肩，拿出了一串钥匙。
房门被轻轻推开，铺面而来的灰尘与腐败味儿刺鼻浓烈，西纳琉斯有些不大适应的咳嗽了几声。
他躲在林润的身后——这样至少可以缓解一些恶臭味带来的不适。
“奇怪...”
西纳琉斯从林润的肩膀后露出一双眼睛，疑惑的打量着这间房间。
“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臭味？”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
林润笑了一声，打量了一下房间。
这儿和当初他们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区别，客厅之中还是只有一张茶几，以及一张沙发。
沙发下还有一缕没有擦拭干净的血迹，而在沙发的斜对面，就是当初老太太咀嚼小女孩下体的厨房。
厚重的窗帘将窗外的阳光阻隔，只有幸运从缝隙中挤进来的光束，能够勉强点亮二人的瞳仁。
“这臭味是哪来的？”西纳琉斯从林润背后走了出来，在客厅寻找了一番，并没有任何的发现。
林润将视线投向厨房。
“在里面？”
西纳琉斯吞了吞喉结，从腰后拿出了微型手电筒，轻轻按下开关。
啪——
洁白的光束穿透层层漂浮着的尘埃，投射进了阴暗且无光亮的厨房。
厨房里面，空无一物。
只是还有大量的黑血，没有来得及清理干净，原本亮堂的瓷砖大多被渗成了深红，在白光的照耀下反射着恶心且诡异的色彩。
林润边走边说：“警署的人为什么不把这儿清理干净？”
西纳琉斯跟在身后，尴尬笑道：“我们都以为这个房间的主人死了，就没有人会再回来居住了。”
“可是小女孩并没有死，她还是法律上的继承人。”
“是的，她的生命力太顽强了...”西纳琉斯忍不住感慨，一个年龄仅仅只有10岁的孩童，居然还能够在失去了双腿以后活下来。
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林润却不相信有这种奇迹。
她没有死，这本身就是不正常的地方，不是吗？
交谈之间，林润已经借着光束踏入了厨房。
柜面上厨具凌乱不已——事实上这也是林润第一次看清楚厨房里的一切。
钢制的平底锅还摆放在火炉上，看着锅底烧出有年代感的黑漆，林润相信这就是老太太经常使用的厨具。
锅里面盛着一团正散发着恶臭味儿的不知名糊状物体，看起来像是垃圾。
“臭味就是这个东西传出来的？”西纳琉斯抽了抽鼻子，眉头逐渐皱起。
“这是老太太之前在走廊上捡的垃圾，用来做饭吃。”林润用手指戳了戳这团恶心无比的物体，嗯，还有些微弱的弹性。
“垃圾？老太太吃垃圾？林润，这个玩笑并不好笑。”西纳琉斯嚷嚷着，愈发觉得现在的林润有些喜欢作弄人了。
哪怕是贫民区的人，也不可能会将垃圾当做晚饭吃掉。
不可能！
“如果她是个疯子呢？”林润拨弄了一下台面上的菜刀与勺子，均在它们的顶端发现了血迹。
恐怕，这就是老太太用来劈砍小女孩下肢的凶器。
“也对...”西纳琉斯想了一想，那个老太太本来就是个疯子，不然也不可能会吃自己孙女的双腿。
“你发现这臭味有点不对劲吗？”
林润楞了楞，抽了抽鼻子，在垃圾的烧焦臭味之中，发现了一缕隐藏更深的腐败味儿。
“你总算有一点用处了，探长。”
西纳琉斯脸一黑，嘴中嘟嚷了几句，也没心思与林润在这里争辩。
这儿实在是太臭了，你能够想象到一大堆腐败垃圾被焚烧出来的臭味，到底有多么的恶心人。
以至于，西纳琉斯现在是真的不想开口说更多的废话——这样会让毒气与臭气灌入肺部。
林润抽动着鼻子，如同一只狗一般，匍匐在地面，沿着愈发清晰的臭味涌来的方向爬行。
这个有些羞耻的举动，最终在他的头碰到了一个铁质物体以后，停顿了下来。
林润抬头一看，这正是厨房最里的位置，方才得光线太暗，导致他们并没有发现在这个角落里面，墙体之上，居然还有一块铁片。
这铁片的隐藏得非常隐蔽，如果不是寻着气味而来，哪怕在大白天，你也很难发现这个东西。
咚咚咚——
林润屈指敲击了几下，铁片响起了一阵闷响。
“咦？”
他惊疑了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指甲扣入狭窄的缝隙之中，用起了力。
啪嗒——
铁片最终被林润扣开，掉落在了地面。
被铁片隐藏得空间大约有半人高，里面有一个柜子。
林润吃力将双手伸了进去，把铁柜抱了出来。
放置在地面上，轻轻摇晃，里面明显响起了重物碰撞的声音，听起来貌似体积还有些大，不是那种厨房内的小型器具，同样也不是金属碰撞的声音。
“锁上了。”
西纳琉斯用灯对着铁柜四面照了一圈，最终在靠地面的位置发现了一把锁。
“用枪打开。”林润冷静说道。
“好。”
西纳琉斯没有这次没有犹豫，他也察觉到了，这铁柜之中的东西有些异常。
拔枪而出，西纳琉斯冲着铁柜的锁扣动了扳机。
砰——
硝烟将光束朦胧，那锁承受不住子弹的冲击，最终碎裂而开。
林润屏住呼吸，将箱子缓缓打开。
里面，是一具尸体。
“怎么可能！！！”
西纳琉斯在看到了这具尸体之后，扯着嗓子尖叫出声，脸上还布满了恐惧与震撼。
“原来...”林润失神的看着眼前这具已经发黑发臭，并且还在渗流着恶臭尸水的尸体，头皮一阵发麻。
（emmmm，今天只有一更...）
第64章 两个
眼前的这具尸体，颜面肿胀且呈黑色，眼球从眼眶内凸出，已经腐败的血丝在四周扩散，嘴唇厚而干裂，舌尖挺出，小腹处膨隆，呈所谓巨人观。
黄且黑的尸水从身体各处渗流而出，在被林润从箱子中托出之后，地面很快就变得粘稠且潮湿。
整个厨房都被恶心无比的恶臭笼罩，垃圾焚烧的气味、尸体高度腐败的臭味混杂在一起，作呕的感觉在胃部翻滚。
忍着眩晕窒息的感觉，林润用手翻了翻这具尸体的口鼻，一缕缕血性泡沫液体从中流淌出来。
发黑的面容化作了七窍流血的模样，尸体的下颌已经露出白骨。
“死亡了有将近一个月时间。”西纳琉斯蹲在林润的身边，身为警署刑侦室的探长，对于尸体，他有一种天然的职业敏锐。
林润默默点了点头，翻动着这具尸体，在高度腐败的背后，并没有发现有尸斑。
反而在死者的正面，你能够发现大量的暗紫色斑块。
“她是在死后被人放置在这箱子里面的。”
很显然，死者并不是在箱子中死去，而是在进入箱子之前，就已经死亡。
“你...你能分辨出死者的身份吗...”
西纳琉斯凝眉盯着眼前的这具尸体，死者的性别是女性，但是根据她的身体大小来看，并不是正常成年人的体形。
“当然。”
林润背脊发凉，缓缓站了起来，沉声道：“她就是房东老太太的孙女，也就是小女孩。”
西纳琉斯心中升起无尽的寒意，双手开始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结结巴巴道：“可...可是...”
林润冷笑道：“可是，小女孩明明就在医院，对吗？”
“对！对！小女孩明明是在医院！”西纳琉斯嚷嚷了几句，额头上已经有大量的冷汗流淌了下来，厨房之间的温度恍惚之间也变得如若冰窖。
“林润，你说，这会不会是她的妹妹或者姐姐？”
“双胞胎吗...”林润摸了摸下巴，果断摇头：“应该不会，在警署的户口登记上，老太太并没有其他的亲人。”
“而且。”林润看了看地上僵硬如铁的尸体，冷静道：“这栋楼的开放程度很高，老太太多出来一个孙女，绝对瞒不住其他的人。”
“这么说来...”西纳琉斯徒然打了个冷颤，惊恐不已：“那个在医院里的小女孩...”
“是假的！”
林润笃定说完，冷笑出声：“原先我就在想，老太太得疯成什么样子，才会啃食自己孙女的双腿，现在看来，她当时就是在为自己的孙女报仇。”
“那个小女孩，是序列者？！”
只有序列者，才能够化身成为小女孩的模样，并且不被察觉到异常。
林润默默点头，问道：“你知道五尊正神里，哪个传承序列有异骨与幻化的能力吗？”
“这...”
西纳琉斯皱眉沉思了许久，最终默默摇头：“我对五尊正神了解不是特别多，有些序列也不是特别的清楚。”
“或许不是正神。”林润自我否定：“能做出这种惨绝人寰的事的人，肯定信仰的是邪神。”
西纳琉斯赞同道：“没错，如果是邪神的话，有这种能力也是非常正常的。”
发现了小女孩的尸体，林润先前的一些疑惑也迎刃而解。
老太太之所以会疯，很有可能就是亲眼目睹了自己孙女的死亡。
之后在见到他与蒙特之后，表现的也不是特别正常，但至少还是没有那般的疯。
可能就是在见到另外一个孙女之后，她陷入了迷茫，误以为自己当初见到的孙女的尸体，是某种错觉，这才在理智上有了一丝的平复。
但是，在那天晚上，她可能某段时间又恢复了清醒，确认了眼前的孙女是假的之后，彻底疯掉，然后砍掉了“孙女”的双腿，然后啃食。
不过，这里面还是有一个疑点。
“为什么...一个序列者，会让普通人将双腿砍掉呢...”
这不符合逻辑。
还是之前的那句话，纵使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小女孩也完全没有必要放弃自己的双腿。
事后，林润也了解到了一些情况。
制药序列的强者，虽然能够断肢重生，不过代价，可是非常的高。
而且，非四级序列强者根本无法办到。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将尸体带回警署，然后去医院逮捕那个女孩！”
西纳琉斯沉声开口，既然已经确定在医院里的小女孩有问题，那就应该要赶紧去抓捕她！
“警署...我们去见署长！”林润沉默了一下，随后在去房间找了一个袋子，忍着恶心想吐的感觉将小女孩的尸体装了起来。
“找署长？”
“难道，你认为艾谱莉还值得信任吗？”林润冷笑。
西纳琉斯沉默了一下，默默点头。
西西里河上空是一如既往的雾霾。
在河道里穿梭来去的蒸汽船在努力喷着大量污染物，河岸的街道人声鼎沸。
这个世界的人，或者说这个城市里贫穷的人，对于死亡，并没有那么的惧怕。
纵使病疫已经传播如此之广，但你仍然还能看到商贩推着手推车，在街角叫唤。
“为什么市政厅不强制限制市民的出行？”林润扛着尸袋，里面散发出的恶臭与不断滴落在地面上的黑色尸水，让他的方圆十米内空无人烟。
西纳琉斯奇怪的看了一眼林润，疑惑道：“为什么要限制出行？你知道那将对麦格林勒的经济产生多大的损失吗？”
“哎...”
林润叹息着摇了摇头，暗道还是地球好。
曾经的世界，对于人命的重视，与这儿完全不同。
对于病疫的反应速度以及处理态度还有手段，也根本不是一个等级。
“大爷，大爷，赏点吃食吧，我已经三天没有吃过饭了！”
正值感慨之际，一名衣衫褴褛的乞丐，凄厉哭喊着爬到了林润的脚边。
“滚开！臭乞丐！”西纳琉斯大皱眉头，抬腿就要将这名瘦弱的乞丐踹飞。
“等一等。”
林润出声制止了他，低头仔细打量着这有些熟悉的身躯。
他的面容肮脏无比，被大量的泥土污染，看起来刚从桥洞下的流浪汉居住地出来不久。
然而，林润还是在大量污秽物下，看清了他的容貌。
“是你！？”
第65章 随便起个标题吧
乞丐闻言一愣，颤抖着双手剥开了遮掩在眼皮上的油腻发丝，旋即抬起了头。
入眼，正是扛着渗流着尸水的麻袋的林润。
“林...”
“是我！”
林润吃力的弯下了腰，伸手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而且变成了这幅模样？”
看着眼前肮脏无比的男人，林润大皱眉头。
当天晚上，这个矮小男人可是第一个逃跑的，逃出生天之后，他应该选择离开这座城市才对。
可是，他还是留在了麦格林勒，并且成为了一名流浪汉。
他，就是当初与林润一同从监狱之中逃出来的那个男人。
“说来话长...”男人叹息了一声，咽了咽喉结，干巴巴道：“有水喝吗？”
林润与西纳琉斯对视了一眼，无奈苦笑。
一行三人来到了警署门口，矮小男人在门外彷徨不已，就是不敢进去。
“你怕什么？你的罪名已经消掉了。”林润推了他一把，强行将他送进了警署的大门。
来到了办公室，扑面而来的暖气让三人都微微松了一口气。
外面的天气已经越来越冷，严寒的冷流顺着大洋的北方深处席卷而来，将这座老城笼罩在了低温之中。
此时此刻，炉火，对于绝大部分麦格林勒的市民来说，就是保命的良物。
将尸袋放置在了地板上，辛普顿，也就是矮小男人，好奇的看了一眼。
“现在你能说说，到底为什么变成这幅模样了吧？”
林润舒服的躺在了靠背椅上，将整个身子都陷入了柔柔的绒皮之中。
因为有大量尸水的缘故，使得小女孩的尸体并不是那么的轻，相反，还挺沉的。
辛普顿长叹一口气，双眼流露出回忆之色：“那天晚上，逃走之后我本来是想乘船离开的，哪里知道，等我赶到河边，那里已经全部被麦肯爵士的手下给看守了。”
“麦肯？他的动作这么快？”林润揉了揉眉心，暗道幸好当时自己没有选择乘坐船只。
辛普顿颤抖了一下，惊恐道：“那群马仔，那群可恶的马仔，见到我以后不分青红皂白就狠狠打了我一顿。”
“唔...”西纳琉斯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浑身是伤的辛普顿，很显然，他并没有钱财治疗身上的伤势。
“然后...”辛普顿尖叫道：“然后他们就把我身上的钱给全部拿走了！”
“不好意思。”
林润有些内疚，说来说去，这都是自己将他给害成这幅模样的。
剩下的聊天内容，基本都是辛普顿的哭诉，在没有了钱的情况下，他也根本无法离开麦格林勒，最后只能去桥洞底下，成为众多流浪汉之中的一员。
“林润...”
“嗯？”
“我有个请求，不知道...”
“你说。”
辛普顿嗫嚅了几下，呐呐道：“我想去当时关押我们的牢房里面去看看。”
“你是说监室？”
“对。”辛普顿快速点头。
“监室里有什么东西？你为什么要进去？”
林润大为不解，按道理来说，身为一个从监室里出来的犯人，肯定是不想再去里面了的。
“你藏了便士在里面？”林润试探道。
在他看来，能让现在的辛普顿在意的，恐怕也就只有钱了。
辛普顿咧嘴一下，露出了泛黄的牙齿：“不是便士，但是与便士有关。”
“和钱有关...”林润默默咀嚼着这句话中的意思。
与西纳琉斯打了声招呼，让他一定看好小女孩的尸体，林润带着鬼鬼祟祟的辛普顿朝警署的拘押室走去。
来到了地下关押犯人的场所，林润掏出了一把钥匙，仔细翻找了一下，然后拿出了第19号监室的钥匙。
来到当初关押自己的监室门前，林润感慨了一声。
当初自己被关押在里面，漫无天日。如今身份一变，自己反而成为了门外客。
打开了监室大门，辛普顿一溜烟就窜进了监室里面。
默默看着辛普顿矮小的身体在无光的监室里面摸索，林润最终注意到他的手摸到了墙壁之上。
“那是...”
林润双眼一闪，凝眸仔细一看，墙壁上的东西，正是当初辛普顿用指甲画的那副古怪图画。
“有点儿熟悉...”
林润心脏一跳，匆忙走进了监室，掏出腰后的强光手电，对着墙壁探照而去。
入目，是一副画。
是辛普顿被关押在监室之中，用手指甲刻出来的图画。
当初林润没有心思去观察，如今仔细一看，辛普顿画出来的东西，正是一双腿！
没错，一双与人类较为相似，可是又不太相似的双腿。
这双如同魔神般的双腿，脚掌只有四个脚指头，膝盖处是一个椭圆形的护膝，大腿处肌肉拧结，看起来强而有力。
“这双腿...”
林润只觉得呼吸困难，脑中的疑惑刹那间就被解开。
那副黑色绸布上画着的，就是这双腿！
没错！
林润用双手大力钳住辛普顿的双肩，大声问道：“这幅画，你是怎么画出来的？！”
“嘶！”
辛普顿吃痛，不知方才还正常的林润为何突然狂躁了起来，一时间恐慌无比：“痛，林润，你轻点！”
“呼...”
林润深吸了一口气，将疯狂跳动的心脏努力放平，双眼死死盯着辛普顿：“你说，你是怎么画出来的这幅画？”
“你可能不知道我怎么进来的。”辛普顿苦笑了一声，“我被麦格林勒警署逮捕的罪名，是偷渡。”
“然后呢？”
辛普顿叹息道：“我以前是卑斯文城市长大人府上的奴仆。”
“哦？”林润诧异挑眉，卑斯文城？这不就是当初在里昂那封信中写到的城市吗？他心爱的女孩，也正是在那座城市。
“我有一天无意看到了市长大人书房中珍藏的画，我能确定，他对于这幅画十分的看重。”
“为什么？”
辛普顿苦笑：“因为，事后管家就派人来杀我了。”
“然后你跑了出来，乘船来到了麦格林勒？”林润皱眉道。
“没错。”辛普顿摇了摇头，悲伤道：“我背井离乡，造成这一切的，不过是我看到了一副画而已。”
“也正是因为这样。”辛普顿精神一震，“我才确定这幅画价值很高，所以，我打算临摹出来，然后当做赝品卖掉。”
“你确实挺异想天开的。”林润无奈的看着眼前这重新兴奋起来的男人。
“这不是异想天开！我来监室中再审视最后一次画中细节的不足，然后我用纸画出来，绝对能卖上一个好价钱！”
在他看来，被市长如此重视的画，那一定是珍品。
绝对能卖一个好价钱出来，而且市长藏得很严实，没有让任何人知道这幅画在他的家中，这也就说明了，只要临摹得趋近完美，那么绝对能卖出很高的价格。
林润此时，倒是有些不忍心告诉辛普顿真相了。
这幅画...并不是能用钱来衡量的...
卑斯文城的市长，家里也有一副这样的画...
（疫情严重，我这县城都已经开始封锁了，大家一定待在家里不要出去，注意安全。）
第66章 鳄鱼平A一下260伤害
带着复杂且沉重的心情，林润与辛普顿回到了刑侦办公室。
“回来了？”
西纳琉斯看到了林润阴沉的脸色，一时间有些好奇：“怎么了？在监室里看到什么不好的东西？”
“我想，我知道了一些事情。”
“哦？”
西纳琉斯挑了挑眉，盯着林润的双眼道：“什么事情？”
“尸体带去署长办公室吧。”林润吐出了一口浊气，并没有与西纳琉斯多透露些什么。
“你真的要去找署长？署长大人已经都不太管警署的事情了。”
“无论如何，他都是麦格林勒警署的署长大人。”
既然副署长有鬼，那就去见署长。林润不相信，整个麦格林勒警署上层全部被幕后组织给渗透。
林润将尸体扛在了肩膀上，示意辛普顿待在办公室里等他们回来。
署长的办公室在警署的顶层，麦格林勒警署总共有七层之高，而刑侦办公室的房间在第二层。
这个世界，虽然没有精密的电梯，但是却有制造粗糙的“电梯”。
与其说是电梯，倒不如说是吊梯。
利用拽引机——当然，这是用蒸汽来运行的，其中的原理林润并不清楚，他只知道，站在摇摇晃晃的电梯里席卷而来的不安全感，十分难受。
在嘎吱作响的煎熬声音里，电梯终于上到了第七层，当铁门缓缓拉开缝隙，顶部的蒸汽也弥漫到了电梯之内。
“咳咳...”
林润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扛着小女孩的尸体快速走出了这今人恐惧的狭窄空间。
西纳琉斯环顾了一圈楼层的景象，这层楼周围都是大大的落地窗，你能够很轻易的从玻璃上俯瞰中央大区的诸多景色。
“在那边。”
确定了一下方向之后，西纳琉斯伸手指了指左手边走廊的尽头，在那里，有一扇沉重的双开门紧紧闭合。
整个第七层，渺无人烟，除了喘息着的林润与西纳琉斯之外，并没有其他人。
这与艾谱莉的房间外围景象，大相径庭。
艾谱莉重权在握，每时每刻都有大量的高阶警员在她的办公室中来回穿梭，汇报着全城的治安与异动。
一想到整个麦格林勒大部分的安全，全部被这个女人以及马道克掌握，林润就不由心生寒意。
两人并肩走到了大门面前，林润深深吸了口气，抬起空闲的手，轻轻扣响了大门。
啪——
一份报告被纤细白皙的手甩到了桌面上，艾谱莉天蓝色的瞳仁微微收缩。
“你是说，林润与西纳琉斯去了第七层，署长的办公室？”
“是的，我亲眼所见。”
壮汉点头哈腰，言语之间尽是阿谀奉承之意，仔细一看，正是与林润以及西纳琉斯有矛盾的纳特。
“带了什么东西吗？”
艾谱莉将身子靠在了软椅上，那抹诱人起伏的弧线看得纳特有些窒息。
“好像...”纳特回忆了一下，“好像林润扛着一个袋子。”
“袋子？”
艾谱莉双眼一闪，疑惑道：“你确定是袋子，而不是一张黑色的绸布？”
“不是的，我确定是袋子，纵使隔着比较远的距离，我也依然能嗅到上面传来的腐败味。”
“尸体？”
“恐怕是的。”
艾谱莉用手支着自己尖润的下巴，喃喃低语：“扛着一具尸体...”
仿佛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艾谱莉身子猛地一颤，提高声线：“林润和西纳琉斯今天去了哪里！？”
纳特吓了一跳，似乎没有想到艾谱莉会对一具尸体这般的敏感，慌忙回答道：“去...去了西西里河岸的106号楼。”
“什么？！”
腾的一声，艾谱莉从座位上猛地站立了起来，美艳绝伦的脸迅速变幻着颜色，阴沉无比的寒意充斥满了脸庞。
“糟糕！”
话音落地，她也没有再去理会纳特，迈着大长腿就朝门外狂奔。
只剩下一脸懵逼的纳特，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厚重的大门被敲响，静静等待了片刻，从房间之内传来的开门声灌入林润的双耳。
吱呀——
双开门被打开，一张略显憔悴与苍白的肥脸，出现在了林润的眼前。
正是麦格林勒警署的署长。
从他苍白且黯淡无光的脸色可以看出来，彻底失去权势的他，这几天的日子过得并不是特别的舒坦。
看清了来人，肥胖的署长绿豆般的双眼微微一亮，带着一丝惊喜道：“西纳琉斯？你来我这儿，是汇报工作的吗？”
说完，不等西纳琉斯开口，他又将视线瞟向了一旁扛着尸袋的林润。
抽了抽布满油渍的鼻翼，这位署长大人蹙眉捂住了口鼻，闷声道：“你是哪位？警署新来的？”
林润在心中微微一叹，自己获得三级城市徽章时，还是这位署长大人颁发的勋章，转眼之间，他便已经忘记了自己这个小人物。
在这一点上，他确实完全比不上艾谱莉。
艾谱莉能够专门记住他的名字，不管目的是什么，都会让人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也难怪，这位署长大人会落到这个地步，他输得不冤。
“署长，您忘记了吗？他是林润，上个星期您还给他颁发了三级城市徽章。”西纳琉斯咳嗽了几声，轻声提醒。
“噢...对对对，是林润啊，不对，你肩膀上扛着的是什么东西？”署长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旋即又一脸疑惑的盯着林润扛着的这具尸体。
上面还有恶臭且粘稠的尸水滴落下来，将他门口昂贵的绒毛地毯浸湿。
“见鬼！这可是我托人从阿蒙迪克市猎到的虎猫皮！它价值一百加仑！”
心中恶狠狠的咒骂，但肥胖的脸上还是挤出了僵硬的笑容，催促道：“进来再说，进来再说。”
“哦。”
林润倒是没有注意这么多的细节，他抬了抬尸体——毕竟肩膀有点酸，这一个动作，让尸袋中更多的尸水流落到了地毯上。
署长眼皮抽搐了几下，将肥嘟嘟的手揽到了林润的腰后，用了一下力，林润整个人就踉跄踏入了布置辉煌的办公室内。
“呼...”署长松了一口气，绿豆大小的眼睛心痛无比的看了一眼同样散发着恶臭腐败味的地毯，挤出笑容将大门关上。
“西纳琉斯，这个时候你还能看我，真是让人感动。”
胖署长眼眶渗出了一些泪花，看起来这一段时间，他确实经历了大量心理上的摧残。
“咳...署长，其实这一次，我和林润是来向您汇报一件重要的工作的。”
“哦？说来听听。”听到汇报工作这四个熟悉且又陌生的字，胖署长的脸色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
第67章 胖胖的
“署长大人。”
林润组织了一下语言，指了指放置在地板上的尸袋：“这是106号楼房东老太太孙女的尸体。”
“哦。”
肥胖署长，或许应该叫他巴克，巴克署长点了点头，疑惑道：“我知道这是具尸体，这具尸体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林润与西纳琉斯对视了一眼，虽然早就已经猜到这位署长大人对106号楼，或者说几乎所有的刑事案件都不清楚，但仍然还是有些失望。
“躺在医院里的，是假冒的。”
“等等。”巴克皱紧克眉毛——虽然他的眉毛几乎看不清纹络，“你是说，有两个小女孩？”
“是的。”林润松了口气，至少眼前的这位署长大人，还不是属于低智商人群那一类的。
“怎么可能！”巴克摇了摇头，似乎难以接受。
林润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照片，这是他在探望医院里躺着的小女孩时所偷拍下来的。
巴克接过克照片，仔细打量了一下照片上女孩的容貌，绿豆大小的眼睛闪过了一丝不可察觉的淫秽的光。
“挺标致的一个小女孩。”他咂巴克一下丰润的嘴唇，猩红的舌头在唇外悄悄舔舐了一圈。
“重点不是这个。”林润蹲下可身子，将尸袋拉开。
一具散发恶臭的小巧尸体，就这样暴露在了奢华的办公室内，硕大昂贵的实木办公桌上焚烧着的香料，被污浊。
巴克稍稍后退了一步，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细腻柔滑的香巾，默默捂在了口鼻之上。
“请您蹲下来看看。”
发现署长举动的林润眉头大皱，声音上夹杂了不满。
“啊？哦！我相信了，看上去确实一模一样。”
巴克干呕克一下，小小的眼睛四处乱转，就是不肯将视线移到这具尸体上去。
“署长大人，您确定您相信了？”西纳琉斯有些不太满意，再次开口确认。
巴克如同小鸡啄米一般的快速点头，粗且短的脖颈堆积上一层层肥肉挤出来的褶皱。
“那么，就算是这样，你们想让我怎么做呢？”
巴克晦气的将手中的照片甩开，转动身子朝自己的大靠背椅走去。
“对了，将这具尸体拉起来...呕...”巴克的背部稍稍佝偻，看起来在背对着他们干呕。
林润失望至极的摇了摇头，蹲下身子将飘荡到了地面的照片拾了起来。
“署长大人。”见着林润失去了说话的兴致，西纳琉斯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细密汗水，干巴巴道：“我们需要您向驱魔人组织汇报，我怀疑现在在医院里的小女孩，是一名序列强者。”
“驱魔人组织？”
巴克坐了下来，眉头紧皱：“你在和我开玩笑吗？这种小事，需要找到驱魔人组织吗？”
“小事？”
林润冷笑了一声，面无表情道：“这个在医院里的小女孩，很有可能就是操纵了麦格林勒狂犬病疫肆虐的幕后真凶！”
“狂犬病是有人幕后操纵的？！”巴克大吃一惊，似乎从林润的口中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情报。
林润与西纳琉斯不禁陷入无语，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这位巴克署长甚至还没有看出来这场病疫是被人为操纵。
简直...
恐怕随便在桥洞底下拉一个流浪汉出来，都能干得比他更好更出色吧...
林润心里这般想着，嘴上还是解释道：“不仅仅是这样，我们还怀疑，守夜者组织的马道克大人，也与这场阴谋有关。”
“马道克？”
巴克眼中精光一闪，呐呐道：“看来你们知道的挺多。”
“署长！”西纳琉斯急促道：“现在的时间非常紧迫，我们必须马上通知驱魔人组织的人，让他们出马，逮捕小女孩与马道克，从而彻底平息麦格林勒市的动乱！”
“唔...”巴克沉思克一下，低声道：“你们为什么不去找艾谱莉？”
“她？”西纳琉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林润，林润接过话题：“因为她不值得我们信任。”
“不值得信任吗...”
巴克点了点头，淡笑道：“你们做的很好，放心，我马上就会去亲自登门拜访驱魔人组织的几位大人，将事实如实禀报。”
“呼...”
林润与西纳琉斯松了一口气，总算在这位署长这里，他们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对了。”巴克笑着指了指地上的尸体：“这具女尸，得交给我，我会带给驱魔人组织的大人查看，作为证据。”
“没问题。”
西纳琉斯爽快点头，尸体就是整个推理过程中最重要的证据，有了她，也就可以证明医院里的小女孩有问题。
抓住了小女孩，那么马道克也逃不掉制裁，整个麦格林勒的动乱，也是时候停止了。
“你们可以走了。”
巴克此时失去了交谈的兴致，摆手示意林润与西纳琉星二人离开。
目的已经达到，多待也是毫无意义。行了个礼后，二人便一同走出了办公室。
背后厚重的大门被关上，林润与西纳琉斯默默走到了电梯门口。
“林润，这件事终于要结束了，你的安全也可以得到保障。”
“嗯...”林润眉头微皱，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你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西纳琉斯疑惑道。
“总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小女孩？”
林润摇头：“尸体当然没有问题...”
“那你有什么心事？这一次逮捕了马道克与小女孩之后，你我都能够顺利高升，说不定都能一同进入驱魔人组织！”
说到了这儿，西纳琉斯的脸上明显流露出了兴奋。
“高升...”
林润双眼一闪，终于发现了自己隐约觉得不对劲的点在哪儿了。
“这次事情结束以后，巴克署长是不是就能重新执掌麦格林勒警署的大权？”
西纳琉斯楞了一下，点头道：“那是当然，用了这一层功绩，署长大人自然能够死死压过艾谱莉副署长一头。”
“对！”林润冷笑着瞟了一眼走廊深处紧闭的大门，压低声音道：“为什么刚才的巴克署长，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兴奋呢？长期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女人压制，现在终于可以胜过一筹，不正是扬眉吐气的时候吗？”
“这...”西纳琉斯皱紧克眉头：“可能他一时间没有想这么多吧？”
“不！”林润摇头否定，他明白，一个人被压抑太久，在看到了翻盘的曙光以后，他的神经绝对会比任何人都要来的敏感。
这就好似，一个在沙漠中即将渴死的人，触摸到了沙地上的湿润，哪怕他思维再怎么模糊，也会知道这是生命之水。因为，这是人的本能。
第68章 一起洗澡吗？
西纳琉斯摇头道：“你太敏感了，林润。真的，署长大人真的可能就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而已，更何况他承诺了我们，会将尸体带到驱魔人组织的大人物那里去，如实禀报的。”
“哎...”
林润摇头叹息：“希望是我多想了...”
再次回头，林润隐约感觉，在走廊尽头的那扇沉重无比的双开门内，似乎有一双阴冷的目光，正在冰冷的盯着他们看。
打了个冷颤，等待了有一阵的电梯终于嘎吱作响的摇晃到了顶层。
电梯门颤颤巍巍的向两侧打开，林润低头正准备踏进，一旁的西纳琉斯突然伸手扯住了他的衣领。
“干什...”林润不悦抬头，刚想回头瞪不知道抽哪门子疯的西纳琉斯，却又被扑鼻而来的香味儿定住。
“艾...不，副...副署长...”西纳琉斯额头上冷汗直冒，艰难吞咽着喉结，结结巴巴的看着眼前一脸冷漠的女人。
“副...副署长大人。”林润心脏狂跳不已，在接触到了艾谱莉那冰冷无比的天蓝色双眸以后，快速低下了头。
“她怎么来了？她怎么知道我们两个来见了署长！对了！她现在掌握警署大权，当然知道我和西纳琉斯的小动作...”
心尖儿的小人在惊慌尖叫，面前这个女人强大且高贵的气场压制得林润有些抬不起头来。
气温仿佛徒然降低了几度，林润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升起了细密的鸡皮疙瘩。
“你们两个，很好。”
女人清冷且带有杀意的音线恍若从遥远的冰山飘荡而来，还夹杂着冰寒刺骨的风，激得西纳琉斯打了几个寒颤。
林润心一横，在经过了内心的纠结与挣扎之后，他终于战胜了心中的恐惧，勇敢抬起了头，直视眼前的这个女人。
“副署长，真是凑巧，我们刚来向署长大人禀报完工作，您就来了。”
微眯着大大的双眼，艾谱莉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挤出灿烂笑容的男人。
她还从来，没有这般仔细且近距离的观察一个异性。
以往的那些贵族子弟，在她的面前都自行惭愧，哪里敢在心中有鬼的情况下还镇定自若。
有意思，一个没有任何后台与靠山的少年，居然有这样的胆气。
大抵是爱才之心一闪而过，艾谱莉的眼神没有了当初的那股直刺人心的森寒杀意。
“你叫林润，很好。我真的记住你了。”两人对视了数分钟，期间林润始终没有挪开直视的视线。
“看我？我就看死你！”
林润在心中是这样为自己打气的——这当然是强弩之末，实际上他也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
不与艾谱莉近距离对视，你永远无法感受到自她身体上涌出来的强大气场，这股气场，甚至可以杀死胆量极小的流浪汉！
比之当初马道克的一个眼神压力，都相差不远。
幸好，艾谱莉没有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轻启檀口、吐出芬芳气味的说出这句话后，艾谱莉将手按在了电梯按钮之上。
老旧生锈的电梯门咔嚓咔嚓的缓缓闭合，贴着林润的鼻尖儿，最终将艾谱莉最后一丝惊艳容颜彻底吞没。
“呼...”
大量的蒸汽从电梯顶部喷出，正好冲刷到了林润的头顶，林润恍若不觉，在吐出一口浊气以后，整个人失去了所有的力量，瘫倒在了地面。
如同刚从水中出来一般，地板上已然浸湿了大量的汗水，而一旁的西纳琉斯两股颤颤，汗水同样如同瀑布般在身躯上冲刷而下。
两个人仿佛都想刚淋了一场大雨，西纳琉斯同样承受不住的瘫在了地面，如同溺水者般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林...”
“别...别说话...”
林润吃力抬起了手臂，轻飘飘的摇摆了几下，然后从地上踉跄爬起。
伸手将沉重的西纳琉斯扶起来，林润颤抖着手指，在按了数十次后，才终于按在了正确的电梯按钮上。
咔嚓——
电梯摇摇晃晃来到了顶层，两人用紧张无比的眼神相互搀扶，死死盯着大门打开的缝隙。
——里面没有人。
“呼...”
两人都同时长松了口气，随后绵软无力的走进了电梯里。
熟悉的香味还在鼻腔里萦绕，虽然这股香味十分诱人且好闻，但是林润敢肯定，他这一辈子都不想再闻到这股香味了。
刚才在电梯口，艾谱写至少动了三次杀心！
电梯缓缓下坠，林润失神诡回忆着刚才的场景——那就像是一场可怕的梦靥，挥之不去。
第一次，在电梯门刚开的时候，可能是见到了林润与西纳琉斯两手空空，所以艾谱莉动了杀心。
那一刹那，空气间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度，冰寒的绝望感如同潮水一般将二人淹没。
第二次，是林润与她对视之时。
可能是因为林润自作镇定的表现，让艾谱莉第一次的杀心消退了一些，至于第二次，林润还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杀自己。
可能是觉得自己长得帅？
第三次，就是艾谱莉最后说出那句话的时候。
然而，她最终也没有动手。
为什么呢？
恐怕还是顾虑在警署里面吧，麦格林勒警署的署长，毕竟就在走廊的尽头办公，如果她真的出手，应该也逃不了干系。
毕竟，署长大人可是早就想抓到艾谱写的把柄了呢。
艾谱莉没有这么的蠢，她杀林润与西纳琉斯，有无数种办法，完全没有必要采取最蠢的一种。
咔嚓——
在思索推测之中，电梯最终落到了第二层，林润与西纳琉斯也已经恢复了些气力，总算不至于如同一只软骨兽般的行走。
两人静默无言，好像都没有从刚才的惊吓阴影之中走出来，在沉默之中，二人默默走进了办公室。
将大门死死关上，这时候的西纳琉斯，才彻彻底底的松了一口气。
他的背后已经彻底被汗水所浸湿，有些稍长的头发也变得粘稠不已。
等得几乎快要睡着了的辛普顿被关门声惊醒，在看到了狼狈的二人之后，惊讶道：“你们刚才一起去洗了个澡？”
“不是，没有一起。”西纳琉斯慌忙否定。
“什么没有一起！”林润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西纳琉斯：“是根本就没有去洗澡，好吗！”
“哦～”辛普顿双眼微微闪烁，莫名在二人身体上来回打量，唇角勾勒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69章 喏，给你
“你暴露了。”
“哦。”
小女孩轻轻抚摸着黑白相间的小野猫，唇角勾勒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艾谱莉眉头微皱：“你不在乎？听到了暴露的消息之后，我好像没有从你的眼中看出慌乱。”
“为什么要在乎呢？”
“多洛莉丝！”艾谱莉深深吸了口气，斩钉截铁道：“当初你制止了我杀他，现在，那个林润已经搅乱了局势！我们的任务很有可能会失败！”
“失败...”小女孩，也就是这个被称呼为多洛莉丝的女孩，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有我在，这个任务怎么会失败呢？”
“你太自信了，这种自信，已经成为了自负。”艾谱莉冷冷看着眼前的女孩。
多洛莉丝沉默了一下，轻声开口：“既然你这样说，我倒是想听听你的建议。”
“加快行动！”艾谱莉斩钉截铁，“趁着你的身份还没有彻底暴露之前，提前启动咱们的计划！”
“唔...”多洛莉丝点了点头，“那副画...”
“我会去拿来。”艾谱莉话音落地，就从座位上站起了身，准备朝门外走去。
“下手轻点，让我觉得有趣的人，现在还真的不多呢。”
艾谱莉苗条的身躯停顿了一下，没有给予任何的回应，径直走出了病房。
......
整整一天，林润都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面。
他不敢出门。
或者说，他不想再遇见艾谱莉了。
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这一整天，林润都在整理自己近期得到的线索。
首先，里昂的死，已经确定是被“小女孩”有关。
从他在日记里面的纪录，也能够得到一些线索，他也许正是因为敲门去送黑麦面包的时候，见到了真正的小女孩的尸体。
他之前在走廊上闻到的臭味，并不是老太太捡来的垃圾焚烧臭味，或者说，里面其实惨杂了腐败的尸臭味儿。
也正是因为里昂发现了这个秘密，他才会死。
一不做二不休，小女孩也就将他用来进行祭祀仪式。
而小女孩断掉的双腿...
林润双眼一闪，低声呢喃：“这幅黑色绸布上的血色图画，基本可以确定，就是辛普顿在监室里绘制的那副图画。”
也就是双腿。
那一双看起来和人类无异，但是却充满了力量与恐怖血腥感的双腿。
大胆的推测，如果这双腿，就是某位邪神的呢？
小女孩的双腿被老太太啃食掉，只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她正是需要失去自己的双腿，来召唤出邪神的双腿？
林润眉头紧皱，这也未免太光怪陆离。
不过，这个世界本来就诡异无比，貌似这种推测也许是正确的也不一定？
但是...
林润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现在还是有个新的疑惑。
卑斯文城的市长大人，他的家里，为什么会有这一副画呢？
难道说...
林润想到了一种可能，不由汗毛倒竖：“难道说...卑斯文市的市长大人，也是一名邪教徒？”
这未免太过于惊悚。
一个城市的市长，执政长官，居然会是邪教的教徒？
那是不是可以从另一种方面得出，整个贝斯帝国，其实暗中都是风云涌动，政局动荡不安？
“尸体已经交给了署长...”林润屈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喃喃自语：“署长大人看上去好像并没有特别的兴奋，反而还流露出了一丝阴沉的感觉。”
“难道署长也和艾谱莉一伙？”林润紧皱眉头，随后又摇头自我否定：“不应该...如果是一伙的，艾谱莉不会那么着急的跑来七楼。”
艾谱莉似乎很是在意，那具尸体会被署长发现，既然如此，他们两个就应该不是一伙的。
“不对...”
林润倒吸了一口凉气，脑中徒然闪过了一道灵光，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难道...”
他身子微微颤抖，有些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咚咚咚——
正当林润还陷入某种意义上的惊恐之时，静谧且无光的房间之中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林润打了一个冷颤，机械化的转动脖颈，看向了紧闭的房门。
或许是猜测到了来人，林润艰难的吞咽了下喉结，然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将手旁的四面神像放置入抽屉之中，林润走到了门边，将手放在了把手上。
吱呀——
门被缓缓打开，一缕缕灿烂的光束争先恐后的从越开越大的缝隙中拥挤入了房间，林润微微眯了眯眼，在光芒的照耀下，他看到了一个高挑的人影。
熟悉的森林清香味儿扑鼻而来，林润逼自己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副署长大人。”
艾谱莉冷漠的看着这个男人，伸出了自己的手臂，摊开纤细晶莹的五指。
“给我。”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周围的温度都降低了几分。
林润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冷汗，他眯着眼盯着这完美无缺、如同碧玉般的手掌，默默把黑色绸布从腰后拿了出来。
“您要的是这个吧。”
林润将绸布放在了艾谱莉的手上，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了她柔嫩的肌肤，富有少女特有的弹性与柔滑感让林润心头微微一跳。
“你很聪明，而且识实务。”
艾谱莉黛眉轻挑，似乎没有想到林润居然会这么主动且果断的交出绸布。
本来她还打算，只要眼前的这个男人犹豫，或者装傻，那她就杀了他的。
可惜...
“署长过奖了。”林润低头行礼，随后道：“这幅画本来早就应该要交给您，只不过中途发生了一些误会而已。”
“误会？”艾谱莉轻笑了一声，随后又恢复了冰冷的容貌：“虽然你有点小聪明，但是太爱管闲事。有的时候，知道的太多，死的也就越快。”
林润脸色一肃，默默点头。
艾谱莉走了。
实际上，在拿到了黑色绸布以后，她就没有再浪费太多的时间。
等到将房门再次关闭之后，林润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才开始疯狂颤动起来。
他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如当初在电梯口见到艾谱莉一般。
林润很清楚，艾谱莉既然找上门来，那对于绸布就是志在必得。
如果自己不交出来，等待自己的，只有一个死字。
第70章 为众人抱薪者
——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
李文亮医生，一路走好。
林润是怕死的。
所以，他才会这么果断的把黑色绸布交给艾谱莉，哪怕他明知道这个女人，这个清冷高傲的女人有问题，他还是选择了交出绸布。
很简单，因为他不想死。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活下来，不是吗？
可是，副署长看起来好像并不太想让他活。
就连署长，看起来都有些不太对劲。
林润叹息了，他无力且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诡异的世界，这些所谓的官，看起来都是这般的腹黑，都是这般的高高在上。
不顾市民的死活。
想至此处，林润的脑海中，突然飘荡起在地球时，看到的一部电影的台词音。
“老公，这些什么人？”
“官啊！”
“哦～官...呐！”
门缝已经彻底被关闭严实，外界的阳光被隔离在外，没有一丝一毫的光束能够投射进这个房间。
林润看不清表情的脸在黑暗中沉默，他稍稍摸索了片刻，最终在熟悉的位置，找到了熟悉的四面雕像。
轻轻用手磨砂，曾经让自己差点为之丢失性命的雕像，如今竟然成为了自己唯一的依靠。
可笑，又可叹。
不知在黑暗中待了多久，在黑暗中沉默了多久，林润一直没有闭合上自己的双眼。
他在心中询问自己。
询问自己所谓的良心。
这个世界不是地球，也不是自己从小生长大的地方。
这儿的人，甚至都不是黑色的瞳仁，不是黑色的头发，大部分都不是黄色的皮肤。
就连语言，都不是自己所熟悉的汉语——可是奇怪的是，自己却能够听懂，而且还能熟练说出来。
他该尽自己的力量，去救治这座城市吗？
路，已经踏上，林润知道，这一条路，自己应该要走下去。
回头，是精神的死亡，前进，可能是肉体的灭亡。
他会回头吗？
不。
他不会。
实话，经历了一番奇怪的思想斗争以后，他缓缓从椅子上站立了起来。
然后推开了门。
是的，他拥抱了阳光。
光束最终还是投射进了这个房间，黑暗被大幅度的驱散——纵使你仍然能够在一些阴诡潮湿的角落看到令人作呕的黑暗，但那又如何呢？
他踏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走出了房间，门，他是没有关上的。他知道，这扇门开了以后，就不会再关上。
此行，或是死，那么也就不会再回来。关与不关，又有什么意义？
此行，或是不死，那也是时候换一个去处。
就让这灿烂的阳光，一直笼罩在房间里吧。
哪怕黑夜终将降临，可是门开着，房间仍然可以看到外界所发生的一切，不是吗？
不知觉间，他来到了七楼。
他最终扣响了巴克署长的双开大门。
门被打开——这一次他没有等太久的时间，似乎巴克署长早就猜到了，他会再来这里。
肥胖的秃头出现在眼前，奢华吊顶上悬挂着的璀璨大灯晃得这颗大好人头闪烁不已。
林润微微眯了眯眼，看着眼前堆满了笑容的署长。
然后，他走了进去。
“署长大人，您将尸体交给了驱魔人组织的大人物吗？”
林润是这样问他的，实际上，他也只能这样问他。
他与这个人之间，可没有什么聊天的话题。
一聊，很有可能就会聊到女人与投资——巴克应该会兴致勃勃。
“林润。”巴克一脸舒坦的靠在了野兽皮毛铺盖的靠背椅上，似乎心情很是不错。
“你做的非常的好，驱魔人组织的大人物很满意。”
满意。
嗯，林润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两个字。
驱魔人大人，感到非常的满意。
为什么是满意？而不是愤怒？或者是...诧异？
这不应该是第一种本能的反应。
许是嫌弃了自己的咬文嚼字，林润嗤笑了一声——很显然，这是针对他自己的。
“驱魔人大人感到满意，这是我的荣幸。”林润不卑不亢，实际上口气里也带了一丝刻意的奉承。
当然，只知道女人与投资的巴克，是听不出林润的话外之音的。
他也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道：“驱魔人大人想见你，询问更多的细节，比如说...医院里的小女孩。”
林润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许是早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爽快无比：“行，早就想瞻仰驱魔人大人的容颜，今日着实有幸。”
巴克挑了挑眉——之前就说了，他其实没有眉毛，或者说，眉毛并不明显，十分淡。
所以他的这一举动，在林润的眼中显得十分滑稽。
“现在就启程吧，我怕迟则生变。”
“如您所愿。”
啼嗒——
强壮有力的马蹄在坚硬的石块地面上踩踏，周边行走的行人纷纷躲避。
林润又感慨了一下。
身处暴风雨的中心，才能享受到贵族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比如马车。
多久？
记得在以前，自己可还是羡慕这些坐在马车上的高高在上的贵族。
可如今，他的心中只有恶心。
他当然不是恶心这匹拖着车奔跑的马，他是恶心这个奢华的车体，还有坐在车里的人。
同时，他也同情。
拉开镶嵌银边的窗户，林润将视线看向了街道。
凌乱的街道上有很多躲避的行人，他们看向马车的羡慕表情，纷纷落入林润的眼中。
世人都在谴责权贵，殊不知，你自己也想成为权贵。
林润冷笑了一声，将窗户关上，闭目养神。
身边的巴克，一直有刺鼻的香水味朝自己涌来。
可是，昂贵与浓烈的香水，还是无法遮掩住他胳肢窝里的狐臭味儿。
林润抽了抽鼻子——他当然不会恶心这种气味，实际上他已经闻可不知多少尸体的腐败味。
这种，是小场面。
“唔...”
巴克身上的味道怎么说呢？
就好像麦格林勒第三大街那些贩卖海鲜的鱼贩，海鱼的腥臭味与南部城区一些被风吹来的蒸汽污染混杂。
对，就是这种味道。
胡思乱想之间，马车已经停下。
听着骏马的嘶鸣，林润拉开了身前的门。
然后下了车。
他当然没有让巴克先下，实际上巴克看到了林润这般无礼的举动之后，脸色也是变幻了一下。
也没有多说，一切都记在心里。巴克堆起笑容，带着林润在巷子拐了几下。
然后，驱魔人组织就出现在了林润的眼前。
第71章 我们不一样
驱魔人组织与守夜者组织并不一样。
守夜者组织的办公区是在市政厅大楼，而驱魔人组织，也是在中央大区的靠南边的位置。
由于大多数诡异都长得模样可怖且形状古怪，体形又相比较正常人更加的壮硕，所以驱魔人组织在中央大区的南部区域开发了一块地，这儿不仅仅是他们自己的办公区域，而且还是关押以及审问诡异的监狱。
驱魔人组织的大门也与普通的办公楼不一样。
这儿的大门大约有五米之高，林润站在这栋大楼的面前，只觉得自己如同矮人国的人一般渺小。
理所当然，这独特的大门，也正是方便诡异通行的。
大门都如此之高，真实的办公区域那就更加不用多说了。
驱魔人组织并不是一栋楼，而是仅仅只有一层。
是的，一层。
不过，它的占地面积确实十分的大。
在较为黑暗的办公区域内行走，现在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然而这里办公的人还是有不少。
林润在心中默默数了一下，从进入大门的这十分钟里，他已经看到了至少二十张模样不一的面孔了。
驱魔人组织里的高手，看起来也不少。
跟着巴克署长一路行走，沉默的氛围在二人之间笼罩。
从进了驱魔人组织以后，巴克似乎就已经失去了和林润说话的兴致，而林润，自然也不会有什么话和巴克多说。
进入驱魔人组织，实际上并没有预想之中的探查身份的事情发生，好像周围的人对于他们二人的到来，显得理所当然。
亦或者，是源于对自己组织强大实力的自信。
没有什么宵小之徒，敢于在晚上，如此光明正大的进入驱魔人组织，这无异于自寻死路。
从守备极其不森严这一点也能够看出，驱魔人组织对于自己的实力自信。
不屑于布防。
来到更加黑暗的地方，林润已经能够通过自己强大的洞察力感应到，四周开始有一些阴冷的目光，从幽暗之处窥伺而来。
终于忍不住开口：“这些目光...”
“你能感应到？”巴克并没有停顿下脚步，肥硕的身影耸立在林润的跟前，让他看不清面部的表情。
“这些都是关押在地底的诡异，他们对于生人的气味，可是非常的敏感。”
“关押在地底...”林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难怪这一路上他没有砍刀任何监室，却仍然能够感应到大量阴冷嗜杀的眼神觊觎。
换做一般人，恐怕已经走不动路了。
这样看起来...
林润双眼一闪，默默盯着巴克的背影，寻思这位署长大人，也不像看上去的那般无能。
心脏的跳动微微加速——纵使林润直面过不止一只邪恶的诡异，但在如此之多的阴冷目光下，还是浑身不自在。
实在是太多了...
这些冰冷的目光，多到好似黑夜之中的繁星。
而自己，就是孤独行走在苍凉大地上的旅人。
不知去处，也不知终点。
总算，旅人在黑夜中，在繁星的点缀下，看到了眼前漆黑里的一点光亮。
到了。
巴克是这样对他说的，话音落地以后，他躬起肥胖的身子——撑在身躯上的西服被皮肉挤压，勒得特别的紧。
林润有些窒息，也不只是因为看到了他被紧绷的西服勒出大量肥肉而感到窒息，还是因为对于未知的结局而窒息。
巴克扣动手腕，毕恭毕敬地敲响了大门。
门，是铁做的，怎么说呢？林润觉得这不像是一间办公室，反而更像是关押某位诡异的监室。
你能想象厚重的铁门，在沉寂的深夜里被敲响的那种声音，刺耳，且突兀。
伴随着四面八方——特别是来自脚底的邪恶目光，林润额头开始流下了细密的汗水。
房间里没有人回应，但是巴克却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将手在腰后摸索了片刻，接着掏出了一串钥匙。
“这是...”
林润看得眉头大皱，没有想到，进入这间房间，居然还真的需要人利用钥匙，在外面开门。
这里面真的关押的是犯人？
“放轻松。”
许是即将见到大人物，巴克此时话也稍微多了起来，“劳伦大人就是喜欢住在监室里面办公，他觉得这样更加能够摸透犯人的内心。”
“真是怪癖...”
林润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就这样看着巴克署长将厚重的铁门打开。
哗啦——
坚硬的石头地面被拉开的铁门刮得哗哗作响，地面掀起一阵薄弱的尘埃。
上面的划痕显得很深，看起来有了一定的年代感，这也证明了这间铁门里的主人，经常被人关顾。
林润松了口气——犯人，可是不可能一直被人关顾的。
房间里面黑暗一片，没有一缕光线传出。
深沉的黑融入了更深的黑暗，这里是比黑暗还要来得更加黑暗的地方。
铺面而来的是积累已久的臭味，林润轻轻抽动着鼻翼，嗯，这几年夹杂有屎尿的恶臭，同时也有刺鼻的血腥味儿。
这位大人物，平日里吃喝拉撒，恐怕都是在这间黑暗无比的监室里面进行的。
吃，自然能够通过铁门底部的那刚刚能够容纳一只手伸入的栅栏送进。
至于拉和撒，从满房间的恶臭不难得知，这里面是没有厕所的。
所以，他恐怕是直接解决在地上。
“怎么睡觉的呢？”林润感到一阵恶心，哪怕自己当初在警署的监室之中，环境也没有这般的糟糕。
至少，那儿还有光，还有厕所。
而这里，什么都没有。
只有人。
或许，也算不上是人？
毕竟，哪有一个正常的人，一个位高权重、实力强横的大人物，会长期将自己关在这个肮脏破财的监室里面，办公的？
只有精神不太正常的人，亦或者是意志格外纯粹之人，才会行如此之事。
这个彻底融入黑暗之中，不知究竟在监室何处的劳伦大人，属于哪一种人呢？
二人进了监室，沉重的呼吸声让这间黑暗的房间有了一丝的生机。
“你把他带来了。”
沙哑的声音如同密集的蚂蚁在啃食腐败的枯木，林润身体适时升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大人物，都喜欢用这种腔调说话吗？
第72章 仔细想想
“如您所见，我尊贵的劳伦大人，黑夜女神赞美您的英明与真知灼见。”
巴克肥胖的轮廓在黑暗中卑微的低到了不能更低的角度，林润看着心中默默为他的西服捏了一把冷汗。
“真的不会挤爆吗...”
“呵...”
意料之外，不知究竟在房间何处的劳伦大人冷笑了一声，似乎并不太吃胖巴克的这一套说辞。
“小伙子...”
他没有让巴克起来，巴克也就一直保持着头颅朝地的姿势，以90度的角度躬着身子——这可真是难为了他。
这一点，从他微微颤抖的身躯也可以模糊看出来。
“小伙子。”
许是林润没有及时回应他，让这位大人感到有些不悦，许是稍稍加重了语气。
“大人。”
林润回过了神，行了一个标准的警员礼。
“你似乎有些欠缺礼仪，看来你并不是贵族。”
林润讶然，没有想到见面的第二句，不，第三句话，这位大人居然会说这个。
他是在责怪自己没有如同巴克那般，卑躬屈膝吗？
这位大人可真是脾气古怪。
先前看着他对于巴克的行为不为所动，林润还以为他不是吃这一套的人。
如今看来，他的不为所动，似乎原因不再这儿。
“大人，如果您是要教导我贵族礼仪的话，我想可能会让您失望了，我不是一名贵族。”林润语气有些僵硬，对于这种喜欢形式主义的大人物，他可向来都没有什么好感。
“呵呵，有意思。”
漆黑之中，一团模糊的轮廓缓缓走来。
他的身高大约有一米八左右，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肌肉，看上去消瘦无比。
“也是，在这种鬼地方一直住下去，是头猪也能瘦成猴子...”
心中默默想着，林润不知觉瞟了一眼身旁的巴克。
——他的身子颤抖得更加厉害了，林润有些担心，他会不会突然心肺鄹停，猝死当场。
那自己会不会背锅？
林润还是有些担心的。
“巴克，不用这么的讲究。”
劳伦的话在黑暗之中如同天使的嗓音，让巴克松了一口大气。
他想要起身，恢复站直的状态，却力不从心。
林润叹息了一声，抬手帮了他一把，这才让他避免倒地猝死。
“呼...呼...谢...谢谢。”巴克颤抖着手，擦了擦额头上大量的汗水，整个身子已经彻底被浸湿。
“大人，就是他找到小女孩的尸体的。”
恢复了片刻，期间三人都保持了沉默，直至巴克开口。
“你做的不错。”劳伦仿佛点了点头，他那神秘的面容隐藏在黑夜之中，让林润看不清楚他真实的容貌。
不过，在混杂着臭味与血腥味儿的房间里，他似乎又闻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气味儿。
“这是...”
林润双眼一闪，心中隐约有了一丝答案。
“那黑色的绸布，是不是也在你的手上。”
这下轮到林润吃惊了。
他还真的没有想到，驱魔人组织居然会知道，黑色绸布在自己的手中。
“大人，我能问一下，您是怎么知道的吗？”
“驱魔人组织，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回答林润的，是这句充满自信的话。
当然，这句话在林润的耳中，那就是放屁。
你无所不知？那你当初为什么要买集市里的消息？
没错。
这股熟悉的气味，正是当初买林润消息的那个鸟面人身上的味道。
这股味道如此特殊，林润绝对不会忘记。
当时在艾谱莉的身上，也有和这股香味非常相似的味儿，不过林润后来仔细回忆，觉着还是有一些差距。
她的香味，没有这般的刺鼻。
只不过，林润不懂，为什么这个劳伦大人，要扮成鸟面男，去交易会买集市那晚的消息呢？
他身为驱魔人组织的大人物，虽然可以说得不到竞争对手——守夜者组织的行动消息，但是警署，他应该可以插手吧？
眼前的这位巴克，可正是麦格林勒警署的署长大人。
除非...
林润双眼一闪，除非当初那晚的行动，这位署长也并不知情。
很简单，因为当时的他，已经被艾谱莉架空了。
这样一来，也就解释得通了。
“可能让大人失望了。”林润摇了摇头，遗憾道：“那张黑色绸布，我已经交给了马道克大人。”
“什么？”
劳伦似乎有些惊讶，惊讶之中又带着一丝震愤。
林润可以猜到，眼前这个男人，此时的脸色肯定是阴晴不定的。
而他的心情，肯定也是非常不好的。
这一点，从身旁的巴克再次颤抖起来的身子，也可能猜到一二。
“你给了马道克...”
劳伦沙哑着呢喃了一声，随后忽然低笑：“那么，你还有什么用呢？”
突如其来的冰冷的杀机如同海浪般拍击着他单薄的身子，林润的心脏刹那间停止了律动。
背脊处已然升起了无边的凉意，死亡带来的恐惧似藤蔓般顺着脊椎骨蔓延而上，直至将大脑所有的神经缠绞。
林润挤出了一缕笑容，在强大的气势镇压之下，艰难道：“大...人，我...我想...我还是...有用的。”
“哦？”
劳伦似乎没有想到林润居然能够在自己的气势下说出话来，一时间沉默了片刻。
“倒是没有想到，你居然也是一名序列者。”他轻笑了一声，这番话却让林润心坠寒渊。
他，可不是正统神的序列者，而是所谓的邪神序列者。
知道了这一点的劳伦，恐怕会真的杀死自己！
他，可是一名驱魔人啊...
出乎意料的，劳伦并没有再在序列者这件事情上过多纠缠，而是饶有兴致道：“说来听听，你到底还有什么价值？”
他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我不满意，我会杀了你。我想，你一定不会想尝试驱魔人组织的手段，那会让你纵使到了地狱，也仍然铭记于心。”
林润颤抖了一下，艰难咽了咽喉结，脑中的思绪在疯狂转动。
什么呢？他能有什么价值，能够让眼前这个性格极其古怪的劳伦，放过自己呢？
有什么？到底有什么？！
此时的林润，恨不得自己长了四个脑袋——正如同四面神那般，虽然看起来古怪无比，但至少能在关键时候保住一条命，不是吗？
第73章 是的，很正常
“大人，我会唱、跳、rap、打篮球。”
“什么？”
劳伦的气势僵硬了一瞬，似乎没有太听懂林润这句话的意思。
跳舞，他倒是知道的。
可是，会不会跳舞，与他此时能否保住自己的性命，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没有。
劳伦摇了摇头，双眸隐藏在黑暗之中，仔细打量林润的面容。
恩，倒是生得一副俊俏的模样。
会跳舞吗...
劳伦若有所思，克格洛马行省倒是有几位大人物，喜欢年轻肤白的男性...
“你是怎么知道的。”
劳伦问了句让林润摸不着头脑的话。
当然，林润在脱口而出方才的回答以后，就已经非常后悔了。
实际上，他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如果劳伦被激怒的话。
很显然，现在的劳伦反倒是没有被激怒。
仿佛注意到了身前来回打量自己身体的目光，林润的肌肤上升起了细密的鸡皮疙瘩。
“什...什么？”他吞咽了下干涩的喉咙，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我是说...”劳伦有些暧昧道：“你是怎么知道，行省里的大人物们，喜欢能歌善舞的男人的？”
这一句话，让林润周身都升起了密集的鸡皮疙瘩。
是的，全身。
他脑袋一麻，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未经思考之下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居然误打误撞了。
“大...大人...”
林润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把“你可能搞错了”这几个字给咽了下去。
很多时候，人都必须要面临抉择，不是吗？
以前的以前，林润在网上就看到过很多不切实际的选择。
例如：
给你100万，让你短5厘米，你会怎么选，这类的无聊透顶的选择。
现在，轮到林润真真切切的面对类似的选择了。
命，和尾椎骨下的某个部位，你选择哪个？
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但是林润认为，其实也不算太艰难。
“跳个舞看看。”
眼见林润吞吐了片刻，最终还是嗫嚅着没有说话，劳伦显得兴致盎然。
有的时候，他也想尝试尝试那些大人物们的怪癖——到底有什么值得迷念之处。
玩过太多的异性，有的时候换种口味，为未尝不是一件幸事，不是吗？
林润有些难以置信的抬起了头，他心中此时有头野兽正在怒吼，愤怒着想要阻止他做出这种颜面尽失的举动。
可是，决定人行动的，不是心，也不是屁股，而是脑袋。
奇怪就奇怪在，林润的脑袋，着实有些奇怪。
对吧？
林润经历了一番长时间的思想挣扎——实际上也并没有太久。
说来说去，虽然在这种鬼地方，当着两个同性的人跳舞，着实有些诡异。
然后...
他还是没跳。
为什么呢？
他当然想活命，只不过，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来不及用这种屈辱的举动保命。
“大人。”
门外传来急促的声音，将林润好不容易纠结下来的决定止住。
听这道声音，似乎很是着急，许是碰到了什么大事。
“什么事？”
一如电视剧里平淡无奇的开场，大人物劳伦当然也避不开这庸俗的套路。
开口，就是林润再熟悉不过的三个字。
什么事。
当然是急事。
小人物当然不敢用这句话顶撞大人物，小人物畏畏缩缩的走了进来，似乎这监室里面存在着什么让他敢到特别恐惧的东西。
“大人...”
这是个身材中等的男性，他扭头看了看林润与胖子——哦，是巴克署长，有些不确定能不能开口。
“说。”
“马道克来了，说要见您。”
劳伦也许勾了勾嘴唇——谁知道呢，毕竟这儿这么的黑。
连个屁都看不清楚。
“有意思，他居然来找我了。”
“他现在就在大厅。”
“让他来这里见我，他以为他是谁？值得我亲自出去迎接？”
劳伦好整以暇的走了几步，或许是坐在了一个物体上，高挑的轮廓矮了下去。
“是！”
小人物哪里敢怠慢，自然也是不敢反驳的，接到了劳伦的指令以后，就麻利的走了出去。
林润知道，他是去找马道克了。
“大人。”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道：“马道克见过我。”
“见过你？”
劳伦挑了挑眉：“在哪里？”
方才你还说，驱魔人组织无所不知的。
林润心中默默嘀咕了几句，说道：“集市。”
“唔...”
劳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盯着林润看了一下，突然道：“哀怨海女的舌头？”
死一般的寂静。
林润呼吸瞬间停止，背后开始流淌下了冷汗。
“果然...”
没有得到林润的回应，劳伦点了点头。
然后，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一旁的巴克署长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动静，仿佛一具石雕。
不远处的模糊轮廓，保持着他优雅的坐姿，不发一言。
只有林润愈发粗重的呼吸。
他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快要爆炸。
在这种诡异沉默的氛围之下，绝望如同海浪，正一波又一波的疯狂拍击着他瘦弱的身躯。
直至窒息而亡。
轻微的脚步声在远方响起，正如同极夜时分天际亮起的启明星——感动，又令他重见曙光。
脚步声愈来愈近，直至进入了监室，在林润背后不足三步远的地方消失。
他停下来了。
就在我的身后。
额头上的汗渍已然要滑入眼眶，又被长且微卷的睫毛托住，滴答滴答缓缓落在了地面。
还是死一般的寂静。
不，这一次多了水珠滴落的声音。
第五十八次。
林润心中默默数着，只有这样，他才能分神，让自己混乱的思维稍微平静。
这是睫毛上的汗珠，第五十八次滴落在冰凉的地面，响起的声音。
也就是这第五十八次之后，沉默，终于被打破。
“稀客。”
劳伦打了一个响指，激得林润同时打了一个寒颤。
第五十九次，第六十次...第六十四次。
没有保持静止站立的林润，睫毛上的汗珠开始快速滴落。
“找我什么事？”
“要人。”
“谁？”
啪——
一只冰冷僵硬的手掌，轻飘飘的拍在了林润的肩上。
林润左半边身子倏地一矮，差点瘫到地上。
扑通——扑通——
很明显，这是心脏在狂跳的声音。
第74章 我要他
“他。”
“他？”
“嗯，他。”
“他，嘿嘿...”
黑暗的监室中，响起了如同鬼魅般的低笑。
一阵阴风不知从哪里窜出，扶过林润的身子。
又是一阵颤抖。
林润头皮发麻，带着惊惧看着笑出一些幅度来的模糊轮廓。
身后的男人没有说话，搭在他肩上的手也并没有放下。
三个人，就这样默默看着那道轮廓在鬼笑。
许是自己的凄惨笑声得不到任何人的回应，亦或者是监室里面空气太过于浑浊，有些喘不上气来。
总之，管他呢？
反正劳伦没笑了。
林润想了想，劳伦不笑了，怎么着也不能算自己的错。
身后的男人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不要误会，就是简单的把手放在另一个人的肩膀上而已。
“很好笑吗？”
马道克再次开口，不过这一次，他的声音之中带上了寒意。
“马道克。”
劳伦的口气有些戏谑：“你想在这儿，在驱魔人组织里面，带走我要的人？”
“不行吗？”马道克歪了歪头，他总是这么的冷漠，这么的目空一切。
也是，也正是这样的人，才敢于背叛自己所信仰的女神吧？或许...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信仰过女神。
又何来背叛一说呢？
林润笃定的轻轻点头，一定是这样的。
这是一个与自己一样，没有信仰的男人。
出乎意料，劳伦居然点了点头：“行，当然，如你所愿。”
肩膀上的手掌稍稍用了一下力——林润不是植物人，他当然可以在精神极度集中的情况下，感应到身后的马道克，正在拉扯自己。
林润不敢反抗，只能老老实实的缓缓倒退，顺着这股轻飘飘的力量，缓缓退出这个房间。
眼前的轮廓在缓缓消失——被黑暗勾勒出的阴影，终将再次被黑暗吞噬。
林润怎么也没有想到，离去居然会这么的轻松。
他居然真的走出了这个古怪的监室，离开了这个古怪的大人物。
“怎么可能？他刚才不还在说，马道克带不走一个驱魔人组织要的人吗？”
林润显得有些不可思议，直至离开了那间监室快要十来米开外，他还在认为劳伦会突然出手。
解决掉马道克——当然，还有他。
无法想象，这短短的十来步，林润的心中正在经历着怎样的折磨。
明明，明明跳一个舞就能解决的事情，现在闹成了这个样子...
林润欲哭无泪。
刚刚逃离了虎穴，如今又入了狼口。
而且还是一匹凶残无情的恶狼。
而且，虎穴似乎也并没有逃离...
这十来秒的时间，这倒退着离监室越来越远的距离，就好像人的一生般漫长。
林润心脏悬着——他不知道，这条路，是不是通向坟墓的去处。
沉默。
只有啼嗒作响的皮鞋声，在踩踏着坚硬的地面。
没错，今天的林润，穿上了一双价格不菲的硬底皮鞋。
这是他花了上个月大半的工资，才买到的贵重物品。
为了表达对于见大人物的尊重，林润穿上了它。
也正是如此，这双鞋子如今散发出阵阵的恶臭。
这里面除了林润紧张之下脚底冒出的汗臭以外，大部分都是监室里面大量的臭味儿。
啼嗒——啼嗒——
一步一步，在脑中每根神经都在紧绷的情况之下，林润最终保持着倒退的姿势，与马道克二人一前一后的走出了驱魔人组织的办公区域。
外界扑面而来的新鲜空气让林润双肺一清，他狠狠地吸了几大口的氧气——趁着现在还有机会。
安然无恙的走出驱魔人组织，自然是一件值得高兴与庆幸的事情。
当然，如果同行的人里面，没有马道克的话。
林润的心，仍然处于高高挂起的状态。
他不知道，接下来迎接自己的，又会是什么。
马道克，不会比劳伦更加的良善。
倒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呼吸一下外界的新鲜空气——虽然林润在初来这个世界之时，不止一次的抱怨与咒骂过这儿的工业雾霾。
出了驱魔人组织的大门，就有一辆普通的马车停在泥泞小道之上。
之所以说它普通，是因为它并没有像大部分贵族那般，在马车四周都挂满了昂贵的装饰品。
只有一张普通至极的黑色绸布——又是可恶的黑色绸布！
上面...居然画着一双腿！！！
林润猛缩，突然扯了扯嘴唇。
“真是奇怪，为什么在这种危险时刻，我居然还有心情开自己的玩笑。”
他耸了耸肩，好吧，如他所见，挂在马车侧面的黑色绸布上，画着一轮被乌云遮掩了泰半的太阳。
“上去。”
马道克面无表情的站在他的背后——方才明明还是在他身侧的。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林润一跳，他回过了头，眯了眯眼，仔细看了下马道克。
恩，还是那么的冷酷，成天板着一张扑克脸。
说起扑克脸——对了，这个世界有没有扑克玩？
还是说，只有序列牌这一种桌面上的消遣物儿？
林润叹息着晃了晃自己的头部，里面隐约晃荡出水的声音，他无奈着抬腿踏上了马车的踏板。
膝盖一张，人就登上了低矮的马车。
马车内部空间很小——正如同它外观的朴素一般，内里的空间显得十分平凡。
一张凳子。
没错，林润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定睛一看，确实是一张凳子。
马车的里面，居然就只摆了一张凳子，而且，还是没有靠背的凳子！
是那种大抵给儿童练坐姿的那种凳子。
林润扶了扶额头，尴尬的将头伸出去。
马道克已经不在了。
林润若有所思，马道克是一名七级序列强者，他当然不需要坐马车。
实际上，如果林润有他那般飞檐走壁的能力的话，他也不会乘坐交通工具了。
那样多威风！
马车，自然而然会带他去马道克想要他去的地方，这一点不管马道克在不在马车里面，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林润当然不敢挑战马道克的能力。
他可不敢中途跳车，亦或者是背地里玩些小名堂。
其实也没有小名堂。
毕竟...马车里面就只有一张矮凳。
“真是见鬼！”
林润骂骂咧咧了一句，马车开始摇晃。
动了。
许是驱魔人组织坐标靠近崎岖的路，一路上林润都在不断摔倒。
整个马车里面，响起了轰鸣之音。
最终，在摔了个鼻青脸肿之后，他还是无奈扶稳了矮凳，坐了下来。
然后岔开双腿，脚掌死死抵住马车两边的木板，这才止住了继续的人仰马翻。
“折磨，这就开始了吗...”
苦笑了一声，双眼失神的盯着眼前的木板，静默无言。
他不知道这驾马车最终会将他带向何处，也不知道最终等待着自己的，又会是什么。
无助，与落寞，还有伴随着逐渐黯淡下来的黑夜席卷而来的深深的孤独，让这个异客，逐渐迷茫。
第75章 推开那扇门
嚓——嚓——
嗤——
模糊的光晕在眼底浮现，熟悉的温度小幅度的驱散着身上的冰寒。
好似火柴摩擦的声音，一团微弱的火，在黯淡之中摇曳。
随后——被抛飞。
炙热的火花在黑夜之中划出谨慎的抛物线，顺着完美的弧度，最终坠落在地。
——或许是的。
地上可能扑了一层油渍，火花在碰撞在地表以后，发了疯似的暴涨，没过几个呼吸，熊熊烈火吞噬了大量的黑。
扑面而来的灼烧感让蜷缩在角落的男人感到不适，于是他努力撑开了自己沉重的眼皮。
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他终于看清了眼前的绚烂。
死亡的绚烂。
“糟糕！”
男人面露惊悚，原本乏力的身躯在这团焚烧扭曲的火浪面前，瞬间恢复了气力。
他挣扎着从地上站起——地面抹了一层油，在起身的途中他理所当然的摔了几个略显狼狈的跤。
可能是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异味，他将手臂抬起，放到了自己的鼻尖下。
鼻翼微微张合，一股浓烈刺鼻的酒精味，灌入他的呼吸道中。
“是酒精！”
他下意识的就惊慌开口，旋即慌乱打量四周。
无边的黑暗已然被吞噬而净，眼前的一切都清晰出现在了他的瞳中。
除了火，就是烧得炙热的火。
火，火，火！
他烦躁无比的挥舞了一下拳头，企图通过这无力且无用的一击，驱散火海。
很显然，这是徒劳。
房间内的大火已经扭曲着向他而来，他只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不对，应该是越来越困难。
氧气已然被吞噬一空，男人显得有些狰狞的脸在火光之下是那般的清晰。
黑色的瞳仁之中亮起了红且滚动的光，林润的胸膛在剧烈起伏。
怎么回事？
我怎么会来到这里？这儿的大火是谁放的？是刚才的火柴吗？使用火柴的又是谁呢？
脑子现在一片混乱，林润的头突如其来的刺痛了起来。
咚——
火海已经将他无助的身躯吞没，林润甚至能听到自己临终前绝望的惨叫。
许是马车再次路过了坎坷的路面，林润的头不受控制的打在了一旁的车厢之上。
发出了沉且闷的一声。
他整个人蓦地一阵颤抖，随后倏地睁开了双眼，瞳仁之中还带着临死前的绝望，与恐惧。
身体已经被大量的汗水浸湿，此时的林润，就好似溺水的人儿，上岸之后在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有风从车厢上密封得并不严实的窗户缝隙里涌入，凉爽的干燥感让他浑浑噩噩的精神微微一震。
双眸之中仿佛挥之不去的恐惧阴影已然退散，林润回过了神来，将发麻且木的大脑神经梳理冷静，打量起周遭。
——还是那个车厢。
随着地面反馈而来的清晰路感，林润能够听到四个车轮正发出即将破裂的吱呀之音，屁股之下的矮凳，还在上蹦下跳着摧残他一身的骨头。
风流过车身，林润深吸了口新鲜的空气，开始回忆起刚才的那个梦。
“是梦。”
他当然这般的笃定，因为他并没有死在那场大火之中。
如果现在是梦，而刚才是真，那么他也不会有如今的感官。
那是天方夜谭，不是吗？
为了证明自己并没有死——刚才的梦实在太过于真实，林润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
“嘶...”
不出意外的，剧烈的疼痛感由手臂一路蔓延到大脑的神经末梢。
林润打了个冷颤。
“的确是梦。”
这下，他是真的笃定了。
可是，他却又有些疑惑。
方才的梦境，实在太过于真实——那种绝望之中的无助感，扑面而来的炽热感，以及刚刚苏醒时的乏力感。
太真实了。
而且...
林润双眼闪过一丝疑惑，打量了一眼车厢内的景象。
当然，并没有任何的东西值得他参考。
车厢，还是那个车厢。
只不过，坐在这般简陋且不断折腾晃荡的车厢内，他到底又是怎么睡着的呢？
奇怪。
今天一整天，林润碰到的怪事确实挺多。
马道克到底是为什么要来找自己？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林润缓缓抬手，拉开了镶嵌在车厢上的车窗。
窗户上已经结满了冰霜——现在是寒冬时节，对于长时间停放且未曾打理过的马车而言，这是自然现象。
窗户可能被锁死，林润摸索了好半会儿，才找到了锁扣。
用力旋转，终于将锁扣打开。
推开窗户的一刹，呼啸的冷风仿若找到了值得肆意的港湾，不顾一切的涌灌进了空间狭小的车厢。
林润又打了一个冷颤，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密密麻麻的升起了鸡皮疙瘩。
抬手挡住吹划着脸部的狂风，林润透过手指间的缝隙，略微看清楚了外部的景象。
一片白茫。
肉眼可见的冷风在不知多高的惨白天际旋转呼啸，朦胧起伏的山脉沿着大地纵横的曲线蜿蜒起伏。
天空，不，无边的惨白处飘落下纷飞雪花，整个天地仿佛已然链接成了一条笔直的线，而林润，则是在上面立体且突兀的生命。
往线的一段平铺，马车在荒无人烟的大地疾驰，车轮碾压过大团大团厚厚的雪，轱辘出一条扭曲且不规则的痕迹。
随即，又被漫天飘雪抹去。
“这是哪！？”
林润毛骨悚然，在登车之际，麦格林勒的天气还没有这般的糟糕。
对了，麦格林勒！
林润再次看向白茫茫的深处，那朦胧的山脉已然快要淹没在苍茫雪花之下，沦为平淡无奇的一条直线。
“麦格林勒什么时候有山了？”
林润努力回忆了一下，在自己有限的记忆之中，好似身为海港城市的麦格林勒，从来未曾听说过有山峰的存在。
而且，还是连绵起伏的山势。
脑中的思维变得愈发混乱起来，林润根本无法想象，在自己“睡着”的这段时间里，马车到底将他带到了哪里。
又要将他带往何处。
许是强烈的死亡危机感笼罩，亦或者是无助下的人总归会爆发出超乎寻常的勇气——虽然林润从来不认为自己没有勇气。
他推开了门。
车厢的门，就在自己的面前，梦境之前，他还心存侥幸，并没敢擅自推开这道可能象征着地狱的门。
而如今，他却不得不开。
纵使死，也要死个明白，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