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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沐轶     医侦朝野txt下载     医侦朝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4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1258年,9月18日,15:07

    “l16区域,有一个游上岸了。”

    “l16,收到。”

    “k20区域,有一个试图往北跑。”

    “k20,收到。”

    对讲机频繁响起来,守望塔上的钱文柏指示着范龙城到处截杀侥幸逃出包围圈的姜家兵,防止他们过快把战败的消息传回胶州。

    河汊战场上,到处坐着垂头丧气的俘虏,东边赶来的铁道队看守着他们,不时有劳工过来运走一批。

    小树林北侧,商务部从即墨城方向组织了一批猪羊过来劳军,义勇队就地架起大锅,杀猪宰羊,痛快地补着午饭。队员们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相互吹嘘着刚才自己的英勇,享受着胜利后的喜悦,好不痛快。但也有一些热血过后看着满地的残肢鲜血很不适应脸色苍白的,被队友们善意地调笑着。

    旁边,随军医生陈远琪带人用胶州军带来的营帐扎起了一个野战医院,二三十个负伤的队员一边喝着特供的加了香料的羊肉汤,一边看着后勤部的五大三粗的女护士给自己处理伤口。

    此战虽然顺利,但仍然有九名义勇队员牺牲了,两人是进军时被弓箭以刁钻的角度射中无遮挡要害而死,四人在追击时棋差一招被负隅顽抗的敌兵杀害,一人追击时不幸落水溺亡,其余两人则是重伤来不及救治而身亡。不过现在是战胜之后的庆功时刻,士兵们都不去想这些伤心事,烈士们的遗体暂时放在一边,由几名志愿者默默看守着。

    在这个难得的空闲时刻,高正趁机把军官召集起来,总结此战的得失。

    林小雅首先举手发言了:“我觉得,75mm火炮的威力虽然不错,但对于重甲目标的穿透力还是差了点,现在用用还可以,等以后规模大了,还是得有更粗的管子才行!”

    听闻此言,其他军官也纷纷点头。

    狮吼炮的威力与四磅滑膛炮相当,用当年法军的说法,就是“一次能击穿三分之一个连纵队”,也就是差不多二十人。当然,这是理想情况,而且打的是那时不着甲的线列步兵,现在东海人拿来对付穿着重甲的步兵,效果自然大打折扣。虽然一层铁甲在炮弹之前跟纸糊的没什么区别,但是接连几层铁甲就足以吸收炮弹的大部分动能,即使正中一连串也很难打穿十个人。

    当然,今天狮吼炮发挥出的巨大作用仍然是不可否认的,他们只不过是贪心不足罢了。

    接下来,二连连长尤力也说了一句:“说实话,我觉得重型的牛丸枪在今天的表现不尽人意。虽说射程和威力确实比20mm的虾蛄远了一些,但是由于要配合虾蛄作战,所以实际上并没表现出多大的优势。反而自身笨重的劣势大大拖了整条战线的后腿。我建议,干脆把牛丸都淘汰给海军,我们全换装虾蛄算了!”

    众人闻言,有些惊奇,纷纷鼓起掌来。这尤力身为牛丸枪的连长,却能自曝其短,确实有些气度啊。

    “其实虾蛄枪也有不少毛病,”一连连长谢光明接过话茬,“首先是刺刀的安装方式。不得不说,段明远这个把刺刀安装到准星上的构思确实有些巧妙,但是这么一来,装上刺刀之后就没法瞄准了,很影响射击的准确度。这在现在不算大问题,反正火绳点火的时候不能直视,但以后肯定不行。而且刺刀在枪口上方,拼刺时不是很好发力,所以我建议改进一下,把刺刀的安装位置放到枪口下方,通条固定到旁边去。”

    众人转头看向角落的段明远,今天他指挥左翼的那排长矛兵,没什么表现机会。他见目光汇聚过来,连忙说:“说的好,肯定要改,我们武备组一向从善如流!”

    谢光明点点头,又接着说:“还有一点,你们不觉得我们火枪的口径有些过于大了吗?二十毫米的口径,弹丸差不多要四十克重,算上火药和包装,一枚整装弹都五十克了。一次战斗带上六十发,总共得三公斤重,比胸甲都重了。如果换成16mm的口径,弹重立刻就能减轻一半。可能有人会担心小口径破甲能力不足,但据我今天的观察,现在即使是虾蛄枪的威力都已经过剩了,敌人的扎甲根本挡不住,你还能指望一次穿两个不成?再说缩小口径,威力未必会低多少,保持装药量,减轻弹重,增加初速,动能足够的话一样足够杀人,反正本来有效射程就不过一百米,衰减不了多少。”

    众人听着觉得有道理,又转过头看向段明远,他连忙道:“对,有道理!不过改变口径和装药量,枪长和壁厚或许也需要修改,这得回去做几次实验才能取得最佳效果,急不得。哦,等等,老谢,我看你还没说完,有什么一次都吐出来吧?”

    谢光明嘿嘿一笑,又接着说:“最后就是这发火机构的问题了,今天你们都看到了,这火绳又麻烦又慢又危险,战场上有不少士兵手忙脚乱耽误了开火的。还好今天没下雨,不然我们就全哑火了。段兄弟啊,你们武备组什么时候能搞定燧发机呢?”

    段明远有些尴尬,挠着头说:“唉,我也想,但这急不得,慢慢来吧。”

    这也是很无奈的一点,众人都知道这情况,只能耸耸肩,没法说什么。

    谢光明似乎还有话要说,但又觉得自己已经说的太多了,就看看后边的夏有书。

    今日的作战计划就是夏有书一手策划的,功劳实在不算小,不过他很是低调,一直一言不发,见谢光明看来,才站起来说:“咳,刚才我和谢光明先讨论了一下,我们都觉得现在的四什一排、两个排并列为一个连的战斗阵型有些僵硬。这样的编制方式,最初是考虑以排为基础作战单位,同时为了照顾火绳枪的低射速,才选择了厚重的四排阵,但是一经实战检验,就暴露出了问题。

    首先,四排阵战斗起来很不灵活,无论是齐射还是后排装填的发射方式,总有一排无所事事。梯次前进进行轮射的时候,过于厚的四排阵移动起来也很不方便。而且与当初想象的相反,厚重的四排阵对近战并没什么帮助,火枪加上刺刀也没两米长,第四排的刺刀根本伸不到前方,只能在后面干瞪眼。虽说理论上人墙厚了有助于抗冲击,但要是骑兵真冲了进来的话,那三排四排也没什么区别。

    而且我们现在的排枪战术也有问题,要求四行阵里的每一行轮流射击,而这一行实际上是包括了两个什的,基层士兵要接受指挥官和什长双重指挥,很是混乱。现在人少还行,以后人多了肯定得大乱。还有用语混乱的问题,整个一横行,有叫‘行’的,有叫‘什’的,还有叫‘排’的,现在能分清,但外人和新兵肯定就一头雾水了。”

    夏有书环顾四周,见众人皆心有戚戚焉,走到黑板前画了起来:“所以,我建议改变步兵连的编制,一连下设三排,一排下设三班,每班根据需要可设十人至十五人。这样,以连为单位作战时,一排就是真正的一整排,一连就是一个一百人左右的三排阵;而以排为单位作战时,也可以将三个班排成三排阵。这么一来,战斗时的灵活性就大大提升了,无论是齐射还是轮射还是三段击都能玩得很好。”

    听闻这样的建议,军官们纷纷讨论起来,有的赞同,有的提出了自己的意见。高正咳了一声,正准备分享自己的整军意见,陈远琪却突然骑着马奔了过来,下马之后黑着张脸走到众人身边,低声说道:“甄别出来了,有些麻烦,姜思恭死在乱军中了。”

    ……

    16:47,即墨县衙。

    “什么,姜四爷死了?!”

    即墨知县程从杰难得地坐在县衙大堂上,听到这个消息,一屁股跳了起来,又惊又恐地喊道。

    昨天,他突然从东海人那里接到一个晴天霹雳似的消息:他与东海商社之间的不可告人交易事发了!胶州姜家发了两个千户,过来讨伐他们!

    那时听到这个消息,他先是不敢置信,后是被吓了个屁滚尿流。

    说实话,他虽然被迫“割让”了一个城阳区出去,但在与东海人合作这两年内,通过各种商业活动和奇珍异宝着实赚了不少,到现在颇有些乐在其中的味道。他也曾想过这事终究纸包不住火,可能泄露给上司姜家知道,也暗自盘算过该如何应对,应该给谁送礼。但没想到,真到事发的那一天,姜家竟然二话不说,直接发兵来讨!

    姜家什么实力,别人不知道,他程从杰一个从姜家军小兵干上来的能不知道?东海人就算有几百精兵强将,又如何能挡得住?他甚至都准备收拾细软跑路了,但是即墨东南西北都是姜家及其上司李璮的地盘,他能往哪跑?

    于是在东海人和毕庆春的安抚下,程知县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先配合东海人的作战计划,击败这支“孤军深入”的“敌军”,拿下一二大将,再跟姜家谈判条件。至不济,也能给跑路争取时间。

    今天,他和心腹毕庆春,还有东海人在即墨城的代表席志明,坐在县衙里,商讨了一天应当与姜家如何谈判,没想到最后却等到了姜家四爷姜思恭死在军中的噩耗!

    这样一来,姜家还不和他们不死不休?

    侧席坐着的毕庆春此时也急了,急忙走出来,拉住东海人过来报信的使者,问道:“姜四爷如何在军中的?又是因何而死?”

    使者是骑兵排一个普通骑兵,不太习惯跟这样的“官老爷”说话,支支吾吾地说:“俺们问了几个胶州兵……他们说,那姜、姜四爷前几天来过即墨一趟,看了不少东西,回去之后便要发兵讨伐‘红夷贼’,呸。他们还说,姜四爷是没了马,跑不出去,又不愿意被俘虏,就自……自裁了!”

    “老天爷啊,怎么会这样……”程从杰听完,双眼失神,一屁股瘫在椅子上,口里继续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收场……”

    旁边的席志明见状,摇了摇头,知道这家伙已经没用了,起身告辞,带着信使向外走去,准备回东海参加临时大会。

    毕庆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程从杰,一跺脚跟着追了出来,拉住席志明焦急地说道:“席东家,您得给个说法,不能让我们这样空等啊。”

    席志明看了看他,道:“毕先生,事已至此,怕也没用,只能抗到底了。你们维持好即墨城的秩序,不要闹出乱子,等我们这边的消息。”说完,他想了想,又压低声音,附到他耳边说:“你们也不用太担心,就算最终不敌,还有海外的路可走……”

    毕庆春会意,连连点头,然后又回大堂找程从杰了。

    席志明叹了口气,出门上了一辆马车,直朝南门过去了……

    ……

    17:17 东海堡。

    统合部办公楼中,临时扩大的军事委员会在激烈地讨论着今后的应对策略。

    他们原先计划用俘虏去交换胶西县城中被扣押的乌文成等人,但没想到姜思恭过于刚烈,直接自杀了,这下子就不好办了。接下来该如何行事,必须立刻议个章程出来。

    突然,一个股东敲门进来,把一份文件交给了张正义。“是天文台来的急报。”

    张正义连忙打开一看,顿时拍桌而起:“什么?胶州水军也来凑热闹了?!”

第95章 七舰战歌 上

    1258年,9月18日,15:30

    胶州湾西侧,黄岛水营驻地。

    水营驻地的码头附近,一艘八百料的大沙船已经整备完毕,正缓缓开出港口。

    这艘船是特别定制的,船楼特别高,可以居高临下打击敌人,船舷两侧还排布了四门床弩,有强力的远程攻击手段。这样的战船虽然在南方不算什么,但在北地可以说绝无敌手,也就只有守着胶州富地的胶州水营能装备得起了。

    不过,之前水营的大部分工作只是划着小船在胶州湾内转悠着巡逻打击走私,这艘大船基本没怎么用到,最大的作用只是给上官检阅。

    但是今天,它终于有用武之地了!胶州姜四爷和姜五爷要去剿灭即墨的东海贼,水师也要配合出征,干的还是偷袭腹地这种油水丰厚的活。水营千户赵广得令之后,高兴得不得了,把手下几百个水军好好操练了几天,就等着出去大杀四方了!

    姜四爷昨天点了两个千户往即墨去了,估摸这会儿该进了即墨城,明天就能逼到东海关下了。所以水营也计划现在出发,在崂山东侧找个地方潜伏一夜,明天正好攻东海贼一个不备。

    现在水营的旗舰带着十三艘战船从胶州湾口鱼贯而出。这些战船都是适应胶州附近水情的平底桨帆船,不算很大,一艘船装了三十多个水手和战兵,都是常年在水上打混的好手,还有近二十个征发来的桨手,把船塞得满满的。这样的战船虽然还没商船大,不过运动灵活,战斗力强,一般的商船绝不是对手。

    赵广站在旗舰船楼上,意气风发地指挥着手下打出信号,令船队在青岛以南的洋面上变化出各种阵型,一会儿摆成一个一字长蛇阵,一会儿摆成一个三转回环阵,一会儿又摆出天罗地网阵。水兵们光着脚在船板上跑来跑去,被他折腾得好不耐烦。

    但他没想到,他们闹出的这一番动静,居然全被东海人看到了眼里!

    东海觅天台自从战事爆发之后就把观察星象的望远镜转了个角度,观察起了胶州的动向。觅天台所在山峰海拔六百多米,西侧的胶州湾一览无余。胶州水营本来就是重点监视对象,这次他们又是兴师动众地誓师,又是在海上排出各种阵型的,闹出了好大动静,果不其然引起了监视人员的注意,报告给了军事委员会。

    ……

    九月十九日,凌晨时分,半岛区,临时港。

    虽然东方的天色已经发白,但太阳仍然没有跃出海面,西方的天空中仍然能看到点点星光。

    港口中密密麻麻排布了二十多艘大大小小的木帆船,其中包括一些为东海商社立下卓著功勋的老船,比如.asxs.号和纵横号。但现在海军不缺船倒缺水手,这两艘老船便从海军服役序列中退了下来。.asxs.号作为极富纪念意义的东海海军首舰,已经决定封存起来,待将来技术进步后作为纪念品。而纵横号则作为训练舰留在东海培养新水手,顺便执行一点运输任务。

    两艘自造的小福船“金牛”和“白羊”仍然留在海军现役序列里,不过只执行一些辅助任务,主力已经换装了最新的星火级。现在五艘星火级静静停在港湾里,即使没升起帆,也显露出了独特的美感。

    港区北边的空地上,现役七艘主力舰的船员排出了七道队伍,虽然不像义勇队那样整齐,不过还算能看。队伍前方,韩松站在一个小土坡上,旁边点了一堆篝火,在进行着战前的动员演讲:

    “……现在他们冲过来了,一路践踏着农民的麦田,还肆无忌惮地劫掠着家畜和粮食,从灶后床底翻出最后一点铜钱。他们自己做着这种强盗的行为,却把我们蔑称为贼匪,简直是无耻之尤!”

    水手们也群情激愤,高喊起来:“无耻!”

    韩松挥着手,继续说:“现在他们要来抢我们了!想想你们的房子,还有存款余额,你们愿意将这一切拱手送人,让他们白白鱼肉吗?”

    “不愿意!”

    “朋友来了有美酒,敌人来了有什么?”

    “有大炮!”

    “好,”韩松得意地笑着,“现在上船,用大炮轰他们!”

    水手们高呼起来,然后在军官的指挥下,转身陆续登上了船,升起海翼帆,迎着清晨的阳光,将七艘装载了火炮的战舰开出了临时港。

    海洋部这几年一直在努力培养水手,不过到现在勉强胜任的新老水手也不过二百出头,一艘船上连三十人都分不到。其中五门炮就要至少十五人,操帆掌舵又得近十人,都没几个打杂的了。没办法,军事委员会又从刚打完一仗的义勇队中挑了一批受过出海训练的拉上了船,包括整个第二连和两个炮兵排,后者可以立刻拆分成八个炮组,有力地补充了舰队中水手的不足。

    ……

    “千户,快醒醒!”

    崂山东侧一处荒凉的海湾中,停泊着一大多小十几条舰船,其中最大的那艘旗舰上,赵广正和衣而卧睡在做着美梦。梦里,他指挥着庞大的舰队,扬帆四海大破贼军,贼军四散而逃,他哈哈笑着命令军士吹响号角进行追击。正在这时,座舰突然颠簸起来,不过赵广不以为意,海上嘛,颠簸是正常的……等等,这也太颠了吧,不对劲啊……

    于是他睁眼一看,失望地发现原来是在做梦,颠簸只不过是亲兵在摇晃自己罢了。

    他顿时有些烦躁,从床上坐起来,问:“怎么回事?”

    亲兵急切地说:“千户,哨探来报,北边来了好几艘东海贼的大船,气势汹汹,一看就来者不善啊!”

    水营驻扎在贼人家门口没多远,自然不会放松警惕,桅杆望斗上例行有人观望不说,还撒出了小船守着,岸上的高地也安排了眼力好的看着,二十里以内的海岸一览无余,东海人的舰队一出现,就被发现了。

    赵广听到这个消息一惊,一边起身披甲,一边问:“可真?确定是东海贼的船?”

    “确实没错,”亲兵帮赵广穿上盔甲,“不少弟兄都辨认过,有大布篷,还有前桅杆,除了东海贼可没第二家了!”

    星火级去过几次胶州,独特的船型给胶州水营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少人都能认出来。赵广披挂完毕,走出船楼,道:“他奶奶的,这贼人鼻子还真灵,居然被他们发现了。算了,他们过来送死也好,整队,出战!”

    几名亲兵簇拥着赵广上到了船楼顶部,他往北方定睛一看,果然十多里外有几个小黑点,但他眼力不如专业的瞭望手,看不清细节。

    他盘算了一会儿。现在刮的是北风,敌顺我逆,对我有利,如果我方不动,贼船大约要三四刻才能过来。眼看建功立业就在眼前,要等这么久实在让他有些心痒难耐。

    他又看了看东南边的洋面,空旷旷一片一览无余,又看看东北方的洋面,倒是有几个小岛。

    “若是在此处以逸待劳,若是贼军不敌,直接顺风向东南逃窜,就不太好办了。”赵广捋着胡子,深沉地说着自己的思考,“但若我军上前迎战,把贼军堵在那几个小岛之间,贼船皆是海船,回转不便,那就无路可逃了!”

    水营也没几个幕僚,亲兵们纷纷附和道“千户英明”。

    赵广哈哈一笑,威武地大喊一声:“传令各战船,出海,迎战!”

    各小船纷纷接令,慢慢划出了海湾。倒是旗舰没有桨,只能戗风而行,很是笨重,在海上挪了好一阵子。等摆正队形,东海贼的船已经接近到五里以内了。

    此时已经能清楚地看清贼船的详情,赵广见他们排出了一个一字长蛇阵,忍不住大笑起来:“贼人果然是贼人,对水战一窍不通。哪有这么打仗的,这不是给我们各个击破的良机了吗?哈哈,传令下去,排出二龙出海阵,包夹他们!”

    胶州水营别的不说,变化阵型的本事倒是有一套的。很快,十几艘小船就按事先确定的顺序,左右分开,排成两列,慢悠悠地划着水。这个距离下,贼船已经难以转向,战船上的水军们准备好了绳钩和登船用的长梯,摩拳擦掌,等待东海贼自投罗网。

    没想到,东海贼的怪船队接近到两里左右的时候,为首的那条突然把帆转了一个角度,随后整条船就以一个难以想象的大角度向西偏转起来,后面的船也陆续跟上,仍然排着一字长蛇阵,绕到了胶州水营的西侧!

    赵广有些诧异,正在思索该如何变阵,贼船已经到了一里之外,降下了一大半的风帆,速度骤然降低。这下子就奇怪了,贼人这不是弃长取短吗?但这个好机会不能错过,他连忙指令东侧的战船向西移动,进攻东海贼的海船。

    现在又没有无线电,发不了太详细的指令,只能以旗鼓号令,发令要折腾好一会儿。

    东侧的六艘战船接令后,一窝蜂向西涌去,而原先就在西侧的七艘战船更是指令桨手全速划船,准备夺取贼人的这几艘大船。

    眼看着就近到了百丈之内,船上的士卒们抬头看着敌船,垂涎欲滴。西边的大海船船舷上都没几个人,连弓箭手都没有,简直如同娇滴滴的少女一样无防备,只要跳上去就能轻松拿下——只是,那几个铁管子是什么?

第96章 七舰战歌 下

    1258年,9月19日,8:03,崂山湾。

    旭日东升,配合着秋季的海风,环境相当舒服。

    第一舰队趁着北风,向南以过八节的高速疾驰,旗舰“寒露”一马当先。

    接近战斗位置的时候,寒露号把高高挂着的全红色的战斗信号板换了一下,命令一个接一个传递到后面,从最末尾的白羊号开始收帆降速,然后前面的战舰也次第降下了帆。

    东海人同样受困于海上难以有效传递信息的问题,但他们采取了许多手段试图改善这一点。传统的信号板通信被不断加强,不但能表示丰富多样的信息,还预先编制了许多代号、简易指令和行动方案,实战时很快就能传递足够的信息。

    寒露号上,几只躲在帆后的海鸥不满地鸣叫了几声,飞离了桅杆。韩松站在艉楼上,目送它们离开,又看着蜂拥而来的胶州战船,叹了口气,说道:“又是桨帆船,我最讨厌桨帆船了,全靠人力换来短暂的机动性,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说完,他看了看表,对前方喊道:“郑林,开炮吧,让他们见识一下真正的海战!”

    甲板上的枪炮长郑林听到,立刻一丝不苟地按格式回复:“收到!”

    寒露号的左舷上,五门狮吼炮一字排开。作为旗舰,寒露号有优先装备新式火炮的特权,目前海军总共才17门狮吼炮(原先11门,军委会又把东海堡的4门和金口炮厂新下线的2门拨了过来),寒露号就装备了5门,其它六艘船每船只有2门。

    这些小炮跟后世风帆战舰上动辄24磅32磅的巨炮没法比,不过小也有小的好处,那就是移动方便,不用太拘束于炮位。星火级每侧船舷都有五个炮位,平时火炮错开布置,需要加强一舷火力时,只需把对侧的四轮小炮车推过来,再把阻拦索扣上就可以了。

    郑林看看这些心爱的狮吼炮,又看看拼命划过来的小木船,眼神中充满着怜悯和不屑。他高喊了一声“准备”,然后从船头走到艉楼前,依次拍了五个炮长的肩膀一下。他们接到指令,立刻用手中的火节子点燃了火门上的引信,狮吼炮轰鸣着将铁弹发射了出去。

    “轰、轰、轰、轰、轰!”

    敌船很明显是为了接舷战而设计的,虽然船不大,但是甲板和船楼很高,投影面积一点不小。五枚1.6kg的铁弹次第从左舷射出,其中有三枚成功击中了东边冲得最快的那艘敌船,剩下两枚则打出了一大片水花。狮吼炮的威力明显要比虎威炮高一大截,炮弹直接穿过敌船薄薄的软木船板,打出一片木屑和血花,哀嚎与炮声交织着,在海面上不断回响起来。

    炮组看都不看,立刻装填起了下一发,而郑林观察着战果,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太满意。

    客观来说,这三枚命中的炮弹虽然声势惊人,但并没有造成致命的伤害。虽说击中了好几个人,打穿了船板,但只是多了几个洞而已,都没怎么进水。被击中的敌船停了下来,与其说是被击坏了,不如说是吓傻了。

    但是不要紧,后面还跟着六艘船呢……

    紧接着,战列线中排第二位的霜降号也开炮了。敌船密密麻麻冲过来,很容易命中,又有三艘倒霉的桨帆船被击中。

    再接下来,又是后面的小雪号……

    在接连的炮击下,敌军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有的踯躅不前,有的却加速想拼一把,但纷纷成了显眼的靶子,被火炮优先照顾。

    这一轮炮击下来,其实胶州水师真正的损失并不多,直接被炮弹杀伤的不过三五十人而已,被轰沉的船也只有一艘——这艘船冲得太猛,被轰中了七八炮,进水太快,也算倒霉了。

    但是经过这种闻所未闻的“雷霆轰击”,对方的心灵受到了强烈的震撼,已经失去作战的勇气了。如果这是玩游戏,就能很清楚地看到敌军的生命值只减了一格,但士气值已经到底了。

    受此冲击,他们的速度骤然减慢,而第一舰队则升帆前进,绕过那艘大沙船,又顶着西北风向北转向,在侧逆风中缓慢地向正北行驶,依旧排成战列线对西侧的敌船轰击起来。等这一轮过后,又转向西,如法炮制。

    海翼帆的优势在此时展现得淋漓尽致,帆面随着风向不断转动,为船只提供了充足的转向扭矩和动力,使得变换位置的动作灵动而有序。

    经过漫长的轰击后,呃,一艘船都没轰沉,只是把它们轰得遍体鳞伤不成样子失去战斗力了。敌军拿他们没什么办法,在海上无助而彷徨,甚至还出现了逃亡的情况——有两艘船似乎是被吓破了胆,升起了帆,拼命朝南划着试图离开战场。

    韩松没理他们,指挥舰队转向南,又开始了第四轮的轰击,巨响和硝烟再次在海上弥漫开来。这下子敌军再也坚持不住,一窝蜂向南逃去。

    但在顺风中,他们的速度显然不如采用了海翼帆的星火级,轻松被追上,又不得不转向东侧外海逃窜。

    追击过程中,多达五艘胶州战船被击沉或者慢慢进水沉没,还有两艘见跑不过,干脆降帆打起了白旗,剩下四艘逃到了那艘大沙船旁边,躲到了它的背后。大沙船似乎被激怒了,船上响起了低沉的鼓声,朝向第一舰队的方向冲过来。

    “好嘞,那我们就去会会它,”韩松用望远镜看着那艘大船,有些贪婪,“注意点,打船楼就行了,别打船身。我看这船还可以,缴获下来拿去金口运货应该不错。”

    ……

    “好,等放近了再打……”

    寒露号的左舷中央炮位土豆三旁边,炮长潘学忠接到郑林的指令,瞥了一眼前方逐渐接近的大沙船,就低头检查起弹药来。

    潘学忠是两年前跟着.asxs.号一起来到东海的五个南宋船员之一,两浙东路婺州(金华)人。当初他没打算给东海商社打长工,想着来年就随船回去,结果到了东海之后发现当地生活还不错,就留了下来,后来出海赚了好几笔外快,就更死心塌地了。由于他识些字,算术学得也很快,因此被股东们很是重视,现在在寒露号上是郑林的副手,操纵位置最中央的土豆三。有小道消息称,随着海军船越来越多,军官位置不可能总让股东们占着,他就在下一批提拔的名单之中。

    说话间,寒露号与大沙船已经接近到了百多米的距离,潘学忠检查完弹药,刚要抬头,就突然听到一声“不好,趴下!”。他心里一惊,下意识地一低头,然后就听到一阵呼啸的破风声,紧接着就是一声惨叫,然后又是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他心里一片惶恐,正准备抬起头来查看是什么情况,结果又听到一阵呼啸,只好再次趴低,紧接着就是“咚”的一声金属刺入木头的声音,然后便是一片惊呼,还有不断的抖动声。

    他不确定危险过去了没有,仍然趴着没敢抬头,但周围已经喧闹了起来,艉楼上传来了韩松愤怒的声音:“开炮,干掉那两台床弩!”

    潘学忠抬头一看,立刻大惊。

    就在他左后方不远处,一支巨大的弩箭穿过了土豆四装填手的躯干,将他砸到了后方的甲板上,人已经没气了,双眼圆瞪着,血迹延伸了一路。右前方,土豆一和土豆二之间的船舷板内侧透出一个巨大的箭头,两侧的几个炮手腿上脸上带着血痕,显然是被飞溅的木屑伤到了。

    他又看向敌方的大沙船,果然甲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台床弩,十几个水手正在拼命地拉动绞盘,准备再次装填。他努力地回想了一番,才想起不久之前这两台床弩的位置应当是用篷布和人墙遮盖起来的,敌军把它们隐藏了起来,搞了一次卑鄙的偷袭!

    想到这里,一股怒气涌上了潘学忠的心头,正好这时背后传来了郑林的声音“瞄准床弩,自由射击!”,他便一下子跳起来,趴到炮车后面对着对面大沙船上的一台床弩仔细瞄准了起来。

    话音未落,土豆一和土豆四已经迫不及待地开火了。这两个炮组都瞄准了右侧的床弩,土豆一没有打足提前量,炮弹落到了后边,不过杀伤了几个水手;土豆四则打中了床弩前方的船舷板,溅起的木屑木块给后面的兵丁造成了不小麻烦,但铁弹还是擦着弩床飞了过去。

    “弟弟们,还得看哥的!”潘学忠头也不抬地喊了一句,然后握炮的手更加稳了起来。

    他的头脑从未有一刻如此清晰,各种弹道参数飞快地运转着……终于,在船身的一次摇晃过后,他立刻将发射手柄按了下去,火绳飞快落下引燃了火门处的短引信管,片刻之后,铁弹伴随着轰隆声和他的怒吼声呼啸而出!

    这枚饱含这复仇怒火的炮弹跨越百多米的距离,正而又正地朝大沙船上的床弩飞去,直接撞在了床身之上——

    “哐——崩!”

    床弩在铁弹轰击之下发出强烈的断裂声,床板四散飞裂,已经上了弦的巨大弩箭崩飞起来,崩解的弩臂砸中了一个奔逃中的水手,吓得周边的弩手四处逃散,连带着旁边的另一台床弩也哑火了!

    “潘哥,厉害啊!”装填手们向他发出了赞叹,不过手上没法闲着,快速装填起来。

    潘学忠喘着粗气,心中得意,但也不敢怠慢,趁着他们装填的功夫,又对着左边另一台床弩瞄了起来。

    稍后,寒露号上剩下两门炮都开火了,可惜都没命中,但把沙船上刚抬起头来的水手再次吓趴了下去。

    潘学忠正欲再接再厉,可左右轰轰两声传来,对面又传来一声弓臂断裂的震响声,问题已经解决了——原来土豆四的炮长觉得实弹命中困难,干脆打了枚霰弹出去,铅子虽然没法摧毁木结构,但打在薄薄的弓臂上还是很容易让床弩失去了战斗力。

    “呼!”潘学忠将手上这枚炮弹朝着已经被破坏掉的床弩打过去,并没有命中,但吓吓人也是好的。他转头看向土豆四的炮长朱杰:“小子偷鸡……但是,打得不错。”

    说完他又回头看着甲板上的尸体:“江黄儿……哥哥们给你报仇了!”

    ……

    破坏掉两门床弩之后,寒露号也已经与敌船擦身而过,后面的霜降号接上,继续对沙船的甲板进行清洗。

    一离开战场,韩松立刻从艉楼上冲下来,查看伤员的情况。几个义勇队员已经围在牺牲者的身边,用刀将巨箭砍断,箭头仍然留在体内,见韩松过来,纷纷让出了道路。

    “江黄儿……”韩松半蹲在遗体旁边,为他合上了双眼,“你是我们海军组第一个战斗减员,也是第一个烈士,杀死你的凶手已经被我们的大炮轰杀了,你安息吧……”

    周围的炮手装填完毕,也围了过来,脸上露出悲伤、愤怒和不甘的表情。

    江黄儿是东海商社当初从海州雇佣的水手之一,在第一舰队中的资历也算老了,平时花钱大手大脚,人缘因此也还不错。水手们虽然早就知道干了这行就必然会有风险,但真到了这种时候,还是免不得感伤起来。

    一个和江黄儿素来交好的小水手呜咽着说:“江大哥昨晚还跟我说过,等这仗打完了,他就去说个媳妇,还要买一辆最新的四轮马车,带我去兜风,没想到,今天他就这么没了……”

    旁边一个年长的水手见他这样,连忙呵责说:“都多大了,还哭鼻子,没个人样!”

    小水手抽着鼻子,说:“我没哭,我就是,我就是,哇……船长,江大哥家里可就他一个男丁,他要是走了,那,那……”

    韩松站起身来,环视着这些水手,见他们中不少听到这里都沉默起来,不由得在心中有所感叹。他开始思虑大会的政策,但很快就又抛到脑后,果断地开口说道:“不需担心,商社不会抛弃任何一个为它而战的战士。江黄儿的家人会拿到应有的抚恤,而且商社还会安排他们去从事力所能及的工作,家里绝不会就这么垮了!”

    听到这句话,不少水手欣慰地笑起来,郑林见机,立刻出声喊道:“好了,别围着了,回到战斗位置,我们打上那艘船,为江黄儿报仇!”

    “为江黄儿报仇!”水手们高吼着,心中淤积的愤懑发泄了不少,然后按次序返回炮位旁边,注视着左后方的敌军大沙船,眼神中快要喷出火来。

    韩松指示义勇队员用备用的帆布把江黄儿的遗体包裹起来,暂且运到了船舱里安置下来,然后拿出一堆牛丸枪,分给空闲的水手们。

    “先把实心弹打出去,轰他们的船楼;再装霰弹轰一轮,然后就跳过去,解决他们!”韩松回到了艉楼上,对下面的炮组大声喊道。

    “明白,把他们轰成筛子!”船员们齐声回复道。

第97章 夺取胶州 上

    1258年,9月19日,9:22,崂山湾。

    胶州水营旗舰的船楼顶上,赵林和几个亲兵惊恐地趴在女墙后面,不时抬头看一眼周围。

    他的座舰已经被两艘东海贼的大船一左一右包夹围住,用钩索紧紧地连接在了一起。甲板上的兵士要么已经被贼人那种恐怖的火药武器清扫一空,要么就躲到了船舱里,不敢冒头。

    东海贼人也不急着冲过来,而是用他们那大铁筒不断射出铁球,轰击甲板中央高耸的船楼。楼板本来用的也不是什么好木料,在轮番轰击下不断发出断裂的响声,眼看就摇摇欲坠了。

    “啪!”

    突然不知道哪根梁断了,船楼骤然倾斜起来,歪了一个角度才停下来。赵林几人一直趴着,倒是没摔倒之虞,把住女墙就稳住了,不过还是被吓得脸色发白。

    外面的炮声暂时停了下来,风声和木料摇晃的吱嘎声显得格外刺耳。一个亲兵大着胆子探出头去观察,只见十几个穿着红衣的东海贼押着几个投降的胶州水兵通过木板走到了这边的甲板上。贼兵手里都拿着短矛,而降兵手里则拿着斧子,被矛指着走到船楼底下,对着已经断了一半的木料砍了起来。

    在一声接一声令人心颤的砍伐声中,一个配着飞檐肩甲的红衣贼走了出来,对着船楼顶上大喊:“喂,你们投不投降?不投降的话,这坨废木料就是你们的棺材啦!”

    楼顶上的几人面面相觑,一个亲兵忍不住开口:“千户,你看……”

    赵林看了看几个亲兵,都不像是愿意拼命的样子,只好叹了口气,说:“罢了,东海贼如此凶猛,大概姜四爷那边也凶多吉少。我们独木难支,打成这样也算尽力了,先保住性命再说吧。”说完,他拿下头盔,摔到地上,然后倚住女墙坐了起来,一脸颓唐的样子。

    亲兵大喜,立刻对着外面喊道:“我们投降,我们投降,莫砍了,莫砍了!”

    下面那个红衣贼军官闻言,让战俘停止了砍伐,又朝上面喊了一声:“好,放下武器,一个接一个都下来。错过这次机会,船舱里面的就格杀勿论了!”

    旁边的红衣贼也配合地喊起“格杀勿论!!”来,亲兵连忙说:“好说好说,我们这就下来,莫要冲动。”

    话音未落,就已经有几个躲在船舱里的士兵听到他们的对话,抢先跑出来了。红衣贼把他们一个个捆住双手,扔到旁边的大船上去。赵林看着这一番景象,无奈地摇了摇头,也随亲兵爬下了船楼。

    ……

    崂山东的海面上,寒露号和大雪号夹住了敌军的大沙船,而其他战舰则解散了编队,追击着四散奔逃的其他小船。

    韩松站在寒露号的艉楼上,看着大沙船上的敌兵从船舱中鱼贯而出接受投降,最后还出来一个披着金甲的大官,满意地点点头。既然大局已定,他拿起腰间的对讲机,试着说了一句:“cq,cq,通信测试,通信测试,能听到吗?”

    不久后,对讲机里传来张船长清晰的声音:“听到了,清楚着呢。我就在峰山头,离你们也没几公里,战斗过程都看见了,你们打得不错啊。”

    这年头的电磁环境过于纯净,即使是这种低功率的手持式对讲机的通话距离也能轻松超过五公里。张船长所在的峰山头位于阔马区东侧,离战场也没多远,是电磁波能轻松到达的距离。

    韩松苦笑了一声:“本来可以完胜的,没想到还是出现了减员,唉,刀剑无眼啊。算了,老大,你们有什么指示?”

    江黄儿并不是这场战斗中唯一一个牺牲者,后面的小雪号一时不慎,被几个水性精湛的敌兵从背后摸上船来。虽说偷袭者最终被制服,但混战中还是砍伤了好几个水手,其中有一个受了重伤,几乎救不回来了。其他船上,也有或多或少被弓箭或其它抛射物击伤的。

    “什么,减员了?”张船长有些吃惊,“唉,也没办法。等等,别的以后再说吧,现在有正式命令。咳,现在的事态已经难以在短期内通过政治手段解决,所以必须寄望于军事手段。根据战俘的情报,胶西县城现在的防守兵力不超过二百人,非常空虚——军委会已经决定了,突袭胶州,救出乌文成等人!”

    “真的?”韩松拿着对讲机,有些激动。

    停了一会儿,对讲机那头传来史若云的声音:“没错,高正已经带着义勇队已经先行军赶往胶西县了,他们八点整从城阳区出发,预计十五点左右到达大沽河东岸。你们第一舰队留下三条船打扫战场,剩下的带着船上的义勇队和火炮立刻赶往胶西县与他们汇合,接受高正的统一指挥。汇合地点是北纬36.xx,西经0.xx,到了之后通过对讲机联系。重复……”

    之后,张船长又把命令重复了一遍。管委会临时规定,通过对讲机发布的声音命令,必须有两个或以上的管委同时发布,以免产生误读或者私自调兵。

    韩松拿出海图划了一道,现在他们的位置距离目的地大约有四十海里的路程,想在十五点之前到达,得开出平均六节以上的高速才行。想到这里,他立刻鸣号把七条船召集起来,让金牛、白羊和小雪留下清扫战场,上面的义勇队转移到其它船上,剩下的四艘星火级寒露、霜降、大雪、立冬立刻向南出发,赶赴胶州湾。

    今天是战斗配置,没装货物,各艘船都很轻盈,在崂山湾的北风中张满了帆,跑出了超过八节的高速。绕过崂山东南角,开始转向西之后,海翼帆对于侧风仍然有很高的利用率,速度并不降低。直到来到胶州湾口转向北,速度才降了下来。

    9月19日,12:32。

    一道狭窄的海峡出现在了第一舰队的面前,这就是韩松熟悉而又朝思暮想的胶州湾了。

    胶州湾口虽然不过四五公里宽,但水深却很是足够,要不然后来不会成为良港区了。第一舰队从湾口直冲而入,几艘胶州水营留守的小船先是过来试图拦截,见到这副架势,又吓得不敢向前。韩松指挥炮组开了一炮示警,然后让水手对着他们高喊:“快让开,我们没时间俘虏你们!”

    说完,他贪婪地看着湾口两岸的青岛和黄岛地区,看着沿岸随便挑一个出来就是优良港口的大小海湾,狂笑地说道:“胶州湾,我们来了!这次来了,就不会再走了!”

    ……

    14:17

    大沽河东侧,一行一百多人马的红衣队伍正坐在太阳底下休息,突然有两骑从西而来,走到人群前下马,大声喊道:“报告,大沽河就在两千米外了!”

    人群中,高正站起来,问:“现在河边人多吗?有渡船吗?”

    领头那个侦察兵回答道:“两岸密密麻麻停着数十条大船,不过现在午后河边人不多。渡船大多在西岸,东岸只有七八条,但没几个船工,大约是去午睡还没回来。”

    高正点点头,说:“你们先休息吧,再过五分钟就出发。”说完,他又拿出一份地图出来看了看。

    义勇队这次走得比较急,没有携带火炮和辎重,而且大沽河河面过于宽阔,以现在的技术是没法搭桥的,想通过只能借助渡船,所以不得不让海军帮忙才行。当然,海军的人不一定靠谱,所以高正让人注意渡船的情况,以便在紧急情况下自行渡河。

    段明远凑过来,看着地图打趣道:“看来我们这是提前到达了啊。就这二十多公里,走走停停都没尽力,啧啧,也不知道姜家军那一日五十里的龟速是怎么走出来的。”

    “我们没带火炮,也没带多少粮草,轻装上阵自然快了,不然也对不起平日里的拉练……”

    高正正说着,腰间的对讲机却兹拉兹啦响了起来,他拿起来仔细一听,里面传来了韩松模糊的声音“cqcq,这里是韩松,这是测试,这是测试……”

    高正等他说完,呼叫道:“这里是高正,收到了,你们到哪了?”

    “呃,我们已经到河口了,不过有些麻烦……”

第98章 夺取胶州 中

    1258年,9月19日,14:18,胶西县。

    韩松这边确实有些麻烦,第一舰队四艘船气势汹汹冲入大沽河口,惹得两岸的税关一片鸡飞狗跳。不过这还不算什么,问题是现在刮着北风,海船沿内河北上非常麻烦,别的船都是划桨或者靠纤夫拉过去的,但第一舰队这么一闹,两岸的人都四散而逃了,根本没纤夫可以拉他们,只能戗风慢慢向北挪。还好,大沽河的河道在入海口附近歪歪扭扭的,不用直面北风,不然他们的伟大征程就在这入海口戛然而止了。

    高正听完,有些无奈。段明远在旁边全听见了,插嘴道:“我就知道海军不靠谱,老大,现在怎么办?”

    高正看看正在休息的义勇队,思索了片刻,做出决定:“向西抢夺渡船,步兵只携带最低限度的武装,先行渡河。骑兵沿大沽河南下,与海军汇合,之后再带着第二连和炮兵排,在西岸登陆,追上来。”

    军官和士兵们接令,立刻行动起来。

    二十分钟后,队伍抵达了大沽河东岸。河岸上的人见来了一批大兵,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十多名骑兵就冲了过来,将他们驱散,八条小渡船落入了义勇队的手中。两个虾蛄排和两个长矛排,算上军官一百六十多人,分了三批渡河完毕。

    大沽河西岸,本来有十几个隶属于胶西县的衙役在维持秩序,但见了红衣军这架势,丝毫不敢对刺刀讲什么道理,一窝蜂跑掉了。高正看着他们跑向城中,叹了口气,道:“想悄无声息地突袭,终究是不可能的啊。算了,没人阻碍登陆,已经算是万幸了。”

    东岸留守的范龙城见步兵已经顺利渡河完毕,也带着骑兵按高正的命令,南下寻找第一舰队汇合。这个目标并不难达到,大约过了十多分钟,他们就见到了在河道中央小心翼翼前行的三艘星火级。而海军也一眼就看到了显眼的红衣队伍,随着他们又往北行了一段,开到东岸一处小渡口停了下来。

    “寒露,大雪,立冬……霜降号呢?”范龙城一边指挥士兵们把马和马车运到船上,一边对着寒露号上的韩松问。

    韩松有些尴尬,说道:“霜降在南边搁浅了,唉,没有熟悉水文的领航员果然有些麻烦。不过这大沽河上也没什么危险,我们先把你们送过去,等等再回去帮他们。”

    范龙城耸耸肩,似乎对海军的不靠谱习以为常。前后折腾了接近半小时后,骑兵排、两个炮兵排和第二连的两个牛丸排下到了大沽河西岸上,还从船上拆下了四门狮吼炮,装到陆军带来的两轮炮车上。

    就这样,一支由四台组合式炮车(兼运火炮、弹药和粮草)、十六匹拉车的劣马、三十匹马和骑兵、一百多名炮兵和步兵还有海军派出的三十名携带牛丸枪的水手陆战队组成的轻装队伍,先是沿着大沽河北上,又转向西,成功与之前的四个步兵排完成了汇合。

    这支队伍在军官的指挥下,迅速按战斗编制整合起来。队中的钱文柏看着这支数百人的“大军”,有些感叹地说:“这差不多是我们的全部家当了吧,就这么全拉胶州来了,真是孤注一掷啊。”

    “不成功,便……不对,只会成功,不会失败!”高正从他身边走过,对着士兵们高喊着:“拿下胶州城,活捉姜思敬!”

    士兵们虽然累了一天,仍然士气高昂地喊起来:“拿下胶州城,活捉姜思敬!”

    “不知道乌文成要是听了,该有什么感受……”段明远小声嘀咕着,引来高正瞪了他一眼,他连忙也抬起手来,跟着喊起了口号“……活捉姜思敬!”

    ……

    胶西县城,姜府内。

    姜思敬正在后院的池塘旁边,一小点一小点地抛出鱼食,喂着里面的锦鲤。突然,背后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他头也不回,淡定地问道:“什么事?是那个东海贼招了吗?”

    走过来的家仆刚才跑了好一段,现在还喘着粗气,闻言愣了一下,连忙摆手道:“不是,五爷,大事不好了,东海贼打上门来了!”

    姜思敬手中的鱼食盘“当”的一声落到池边的石沿上,大片鱼食洒到了池子里,引得锦鲤蜂拥抢食。他连忙转过身来,问道:“什么情况?前天才出征,怎么今天东海贼就过来了?等等,他们有多少人?我四哥他们可有消息传回来?”

    一连串问题抛过来,家仆不知道先回答哪个好,只得直接说他知道的:“我也知道的不多,不过河边的衙役来报,说‘几百个’红衣贼抢了船开过来了,还带着数十骑高头大马!”

    “什么!怎么可能!”

    姜思敬听了,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他和他四哥姜思恭都未考虑过失败的可能性,把两个千户都派去即墨了,在城里留守的不过一个亲领百户,还没满员……这可如何是好?就算征发青壮,也来不及了啊!

    但这时候他只能强作镇定,迅速召集了几个家仆,给他们分配起了任务:“快让张百户带兵封闭四门,让滕知州和孙知县都派人去协防。还有,去知会李家一声,这时候他家也得出力,不然被东海贼攻进来,谁都落不了好!对了,城里几个大商都蓄养了不少打手,平时不管他们,现在该出一把力了,让他们都派人上城墙!”

    几个家仆纷纷应下,前往不同的地方传令去了。

    姜思敬又写了几封求援信,让人出城分别送往潍州和密州,然后套上一件从东海商行搜出来的大食甲,带了几个家丁,正要出门,却又见一个家仆急匆匆奔了过来。

    家仆大喊道:“五爷,大事不好了,东海贼来了四艘大船,一直冲进了大沽河,我们拦不住啊!”

    姜思恭闻言,脚下不禁踉跄起来。东海船能这么大摇大摆闯进来,水营岂不是已经……他咬咬牙,不去想这些,喊道:“备马,我要上城墙!”

    很快,仆人牵了几匹马过来,姜思恭不需要人扶,纵身跳上了马,向东门的方向奔去,几个随从也纷纷上马跟上。

    一路上,似乎贼人来袭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胶西城,不久前还一片繁华而拥挤的街市瞬间慌乱起来。店家纷纷闭门谢客,行商匆匆往租住的库房或客栈赶,原先居住在城外的商人或居民因为城门关闭出不去,也不敢出去,只好涌向尚未闭门的酒楼或者茶肆,掏出钱来求老板收留一阵子。

    胶西城本来就不大,混乱的人流一下子就让道路拥挤不堪,姜思敬等人一边喝骂一边用鞭子抽,才勉强挤出一条路来。

    好不容易到了东门,还好,城门已经关上了。城里的留守百户张冉认出了姜思敬,连忙迎了过来。姜思敬拉住他,一边往城门上走,一边问道:“张百户,防御布置得如何了?”

    张冉拍着胸脯说:“放心吧,五爷,我已经让人封闭四门了。咱们人虽少,但东海贼也不过数百人,又没携带什么攻城器械,绝对进不来的。虽说我们也打不退他们,但只要守个三五天,就能从四方调兵来剿了!”

    姜思敬听了他的保证,心里稍安。

    说话间,他们已经登上了城墙。看到外面的景象,姜思敬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城外原本繁华的街面和城内一样混乱起来,店面纷纷关闭,行人四散奔逃。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东方正缓缓向西行进的红衣阵列。

    “可恶,这些贼人,欺人太甚!”姜思敬拍着墙砖,恨恨地说。

    在他看来,城东商铺各家都富得流油,东海贼攻城不下,很有可能会劫掠一番离去。这一趟不知道要卷走以何数万计的财富!这真是太令人羡慕,哦不,太可恶了!

    不过东海贼似乎是嫌街面太过混乱,没法行军,走了一会儿之后,又转向西北前进,冲着北门去了。

    姜思敬和张冉对视了一眼,有些奇怪。东门外房舍众多,可以用作攻城时的掩护,也可以拆了打造工程器械,要攻城应当是从这里入手最合适了。相反,北门外就冷清多了,虽说没有护城河,但也一览无余,能不能顶着箭雨冲到城下都难说,更别说攻城了。东海贼舍易取难,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但奇怪归奇怪,他们还是带兵跟着东海贼去了北门处,其余几门只留少量兵丁看守。

    这段时间内,州衙和县衙分别派了十几个衙役上来协防,城中大户也或多或少派了些人过来,连李应家也派了他家的家丁头子带着二十个家丁过来帮忙了。

    姜思敬与他们好好虚情假意感谢了一番,又令人打开武库,取出兵器将他们装备起来。还拿了几大箱铜钱,先每人发了一串,剩下的就堆在城墙上,号称杀敌必赏,士气一下子高昂了起来。

    这样,北门处防守的总兵力就超过了一百五十人,防御压力大大减轻了,姜思敬有了些许底气,开始仔细观察起东海贼的动静来。

第99章 夺取胶州 下

    1258年,9月19日,14:18,胶西县。

    胶西城北,义勇队的队列中,高正一边观察着胶西城的情况,一边与手里的一张早就绘制好的胶西县平面图做对比。

    胶西城城南是一片丘陵地带,东南是一大片湿地,正东是商业区,都不是容易通行的地方,而城西和城北都是开阔地,但城西门紧挨着一条河,所以他选择了在城北进攻。

    他思考了一会儿,把范龙城叫过来,说道:“范排长,你带着骑兵排和一个炮兵班,绕到西门去,堵住护城河上的桥。等到我们这边开始进攻,你们就开炮,具体打哪里你自己看着办。”

    “明白!”范龙城接到命令,点了一门炮,带人往西门去了。

    随后,高正带队推进到北门二百米外,喊了一句:“来人,把我们的意……东海狮吼炮搬出来,轰他娘的!”

    蒙古人占领中原后,为防止地方势力造反,颁布了禁止修城的政令。如此一来即使地方造反也很难据城固守,来去如风的骑兵可以随时赶往镇压。

    胶西城也是这样,城墙还是金朝时候修建的,此后再没修缮过,城高不过五米,墙厚不过两米,也没有敌台马面之类的外凸防御设施,即使以冷兵器时代的标准来看,也是个不堪一击的小城。只要多打造一些攻城梯之类的器械,派两三千士卒一拥而上即可拿下。不过现在义勇队每一个人都非常珍贵,高正一个也不想浪费在攻城战上,于是就把火炮请了出来。

    当然,胶西城防再弱,也是实打实的砖包土墙,绝对不是狮吼炮这种小炮能轰塌的。高正并没有自大到以为有了火炮就能无视城墙的地步,他命令火炮轰击的是城头的女墙,不求打破城墙,只是为了打乱守军的防御部署。

    果然,城墙虽然厚,但上面的女墙只是薄薄两层砖,又经久风吹日晒,已经有些脆了。炮弹打上去,立刻出现了粉碎效果,砖石飞溅,不少躲在女墙后边的守城士兵被击伤。防御设施反而变成了凶器,墙上发出一片哀嚎。

    守军惊吓之下,立刻射出手上的弓箭试图反击,但是这个距离已经超出了射程,箭矢又正面迎上北风,还没飞到一半就落地了。

    见状,高正干脆命令队列推进,停到了距城墙一百米的地方,几乎算是逼到敌军鼻子底下了。这个距离,火炮可以说一打一个准,试射几发后,很快就把城门附近的女墙一个个点名,把城墙削成了秃顶。

    “很好,好了,不用轰墙头了,瞄准城门,把它轰烂!谢光明,尤力,带你们的人压制墙头,有冒头的就打掉!哦对了,让新兵也打上几枪,这可是难得的训练机会啊。”高正迅速发号施令着,战线迅速调整了起来。

    步兵这次没有排成整齐的多排队列,而是三人一组混合编制,两个老兵配一个新兵,在城门附近排出长长一条战线。其中一个老兵拿着牛丸枪,自顾自地装填并寻找墙上的目标射击;而另一个老兵则给新兵讲解虾蛄枪的用法,演示了几次之后,就把枪交给他,让他试着开火。这些新兵第一次在实战中用火枪,都很是兴奋,打了个不亦乐乎,把好端端的一场攻城战变成了打靶练习。

    “牛丸枪等看到人再射!虾蛄枪不用管,装好就射,打石头也无所谓,不用节省弹药!”

    在密集的铅弹压制之下,城墙上已经失去了女墙庇护的敌军根本不敢露头。老兵们拿着牛丸枪,只是瞄准墙头,并没有射击。谢光明和尤力在战线上走来走去,大声鼓励着新兵继续对着无人的墙头开枪,不时还上去纠正一下他们的姿势。这些从铁道队中征召的新兵之前只用过长矛,没用过火枪,安全部需要他们尽可能掌握火枪技巧,现在就是难得的练习机会。

    “没有直面敌人,都差不多得五十秒才能发一枪啊……”

    高正掐着表,观察着新兵们的射击速度,不是很满意,转头对旁边的段明远说道:“这火绳机构还是太麻烦了,而且发射的时候引药池里火光太大,新兵都不敢睁眼瞄准。你们的燧发机真的搞不定吗?就算先整理一批能用的出来也好啊。”

    段明远很无奈:“老大,你就别难为我们了,就算集中人力搞出精密的燧发机,整体的生产速度也会被大大拖累。用二百把火绳枪换五十把燧发枪,你愿意吗?”

    高正叹了口气,说:“我算是服了你们这帮二把刀了,真是穿越者之耻啊,这样下去,干脆直接出火……哎吆,城门破了。”

    说话间,三门狮吼炮轮番轰击之下,城门已经被砸烂了。按理说,城门既然是薄弱处,就该特别加强防御,材料应当选用上好硬木,再用铁皮加固,门后还应当有断龙石、刀车之类的第二道防线。但胶西小城连墙都没多高,自然不会有这些高端设施,城门只不过是厚木板钉了几根铁条而已,绝对是挨不住炮弹的。

    城门已破,高正让牛丸枪兵继续在城外留守,然后将长矛兵和虾蛄枪兵集合了起来,但没让他们立刻冲进去,而是让两门狮吼炮装填了霰弹,慢慢推进了城门洞中。果不其然,门后埋伏着的胶州士卒听到动静,立刻举着刀枪冲了出来,然后……真是可怜。

    几个义勇队员顶着从附近买来的门板(真的是买的,付了钱的),从城门洞中伸出头去看了看,发现已经没有伏兵,或者说伏兵都四散而逃了,连忙招呼后面的人跟上。几十名长矛兵从城门鱼贯而入,然后转身冲上了城墙,根本没遇到抵抗,墙上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跑得真快,连个舌头都不留下。”高正恨恨地说,随后又迅速做出指示:“尤力,你带着一个牛丸排和那些水手去控制其它城门。谢光明,你带着一个虾蛄排和一个长枪排去清街,如果有趁乱抢劫的,直接击毙!剩下的,全给我去姜府!”

    此时,西门也被狮吼炮轰破,范龙城带了五名骑兵冲了进来,与大队汇合。考虑到下面可能还有一场巷战要打,骑兵用处不大,高正就让他们去与谢光明配合清街,剩下的骑兵仍然在西门外监视。虽然现在场面过于混乱,已经无法阻止消息传播出去了,但是至少要把骑马的信使拦下。

    很快,高正就带着三个步兵排和三门炮冲到了姜府门前。

    姜府位于胶西城西北侧,姜家老大姜思明和老五姜思敬全家都住在这里,占地面积很大,差不多得占了整个胶西城的1/20。高正分出一个长矛排看住后门,带着其他人把南边的正门堵了个水泄不通。

    此时,姜府内已经一片鸡飞狗跳,从城墙退下来的士兵大多数跟着姜思敬躲到了府里,爬上了墙头拿着弓箭瑟瑟发抖地看着墙外的红衣军。府内,家眷和奴仆们叫喊着收拾细软财物,后院姜思明的大妇给府内的每个女眷都发了一把匕首,前院每个男人都分到了一把兵器,就连不到十岁的小娃娃也不例外。

    姜思敬爬到墙内的望楼上,看着堵住大门的红衣贼军,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兀那贼人,我与你们何仇何怨,为何要杀我士卒,夺我基业?”

    高正听了此话一愣,这人倒是有够不要脸的啊。

    旁边的段明远先忍不住了,骂了回去:“你这个没脑子的混蛋!我们东海商社一不偷二不抢,老老实实搞建设,为胶州的gdp做贡献,结果你们这些贪得无厌的家伙不但不给我们发奖状,反而要过来抢我们,还有没有天理了?我要是你,就老老实实自己把头砍下来,以免污染这个世界!”

    旁边的士兵也跟着叫骂起来,姜思敬气得满脸通红,几欲张口但不知道骂什么好。

    高正咳了咳,走了出来,对他喊道:“你就是姜思敬吧?现在你们已经走投无路了,老老实实投降吧。我们和你们不一样,是文明人,不会搞什么奸淫掳掠,你们早点投降,说不定还能争取一个宽大处理。当然,即使你们负隅顽抗,我们也不会为难你们的家眷的,不过枪炮无言,这过程会死多少人,可就不好说了。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要好好珍惜啊,与其无谓地去死,不如先想办法活下来,说不定结果跟你想的大不一样呢?考虑考虑吧。”

    虽然高正说得平心静气的,但听在姜思敬耳里跟嘲讽没什么区别。他虽然被兄长看重,已经执掌一州大权,但毕竟只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实际上年龄还没高正大,正是冲动易怒的时候,自然忍不下这口气,当即吼道:“士可杀不可辱,有本事就杀过来,我姜家全家上下二百多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哦,”高正没怎么在意,挥挥手说:“那就送他一程吧,开火。”

    “轰!”三门狮吼炮接连开火,两发炮弹越过院墙,将姜思敬所在的望楼直接轰塌,另一发直朝大门轰过去,打出一个大洞。旁边的步兵也抬起火枪开火,把墙上的守兵纷纷打下墙头。

    “走大门太麻烦了,把墙给他们拆了!”高正大喊着,指示炮兵轰击院墙。

    这院墙不是城墙,不过薄薄一层砖,抵挡不住炮轰,几轮轰击过后,就一大片一大片地倒塌下来。

    墙后的守军早已吓跑了,步兵们上了刺刀,喊着“投降不杀”,冲进了院内。一路上遇到的兵卒和家仆皆望风而降,甚至还有些趁火打劫的;倒是有几个穿着绸衫的门客拿着剑迎了上来,被轻松缴械,捆住之后丢在了一边。

    姜思敬被从望楼的废墟中翻了出来。这小子命大,或者说这望楼本来就不高,没生命危险,只是受了不少皮外伤,加上小腿骨折了罢了。

    为了减少风险,义勇队优先扫清了院内的空地,屋子里没有贸然闯进去,只是在外面喊话让他们投降,没反应的就先用大炮轰一阵子再进去清理。这样的威胁之下,最后一部分负隅顽抗的姜家人也投降了,一群家仆和妇孺哭哭啼啼着从房间里走出来,有些刚烈的直接自杀了。

    这些收尾工作高正都没多管,而是一进门就带着两个什冲进了姜府的地牢。

    地牢里面,遍体鳞伤的乌文成已经换了一件新衣服,在两个恭恭敬敬的狱卒服侍下,狼吞虎咽地吃着炊饼和熏肉。他看到高正过来,先是一愣,然后把手里的饼一举,咧着嘴笑道:“哈,我就知道你们会过来的!”

    ……

    城墙上,尤力已经指挥人分组看住了四门,但城内的居民只占胶西县的一小部分,更多的人居住在城外。即使把城里的人堵住了,也拦不住城外这么一大片区域的居民向各个方向逃亡。

    看着西边的骑兵四处拦截试图逃亡的马车,而更多的人向北、向南、向东仓皇逃去,尤力不禁苦笑着说道:“这可真是捅了个大马蜂窝啊……”

第100章 捅了马蜂窝

    1258年,9月23日,胶西城。

    城内西门处,排出了长长的队伍,最前面的一辆马车上下来一人,交给守门的义勇队员一小块白银,后者又拿给后面小桌旁的会计。

    会计打量了一下成色,又拿起一个小秤称了称,抬头说道:“五两一钱,足够了,放行吧。”

    与明清时期白银大量流入的情况不同,如今白银价贵,这五两多白银差不多相当于二十贯铜钱。胶州周边有白银产出,还不算最贵,现在南宋东南一带由于临战的恐慌情绪,银价已经涨到每两75贯会子,折合六贯铜钱了。

    说完,会计又拿出一张条子,在上面写了写,递给了义勇队员。义勇队员把条子交给马车上的人,大声说道:“你可以走了,不用紧张,胶州城以后还能做生意,等这阵风头过去了,欢迎再来!”

    马车上的人唯唯诺诺应了一声,但手上可不含糊,赶着马车,风一般地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此时,距离义勇队“百里奇袭”夺下胶西城,已经过了四天。虽然成功完成了营救乌文成的作战计划,但接下来的事态如何处理无疑成了一件麻烦的事情,而这个胶西城更是一个烫手山芋。

    好不容易夺下一个贸易城市,就这么放弃退回去,似乎有点不甘心;但是如果就这么占领下去,东海商社在占领区应当是怎样一种存在?民众如何安抚和治理?如果姜家或者李璮知道了胶州沦陷的消息,发大军讨伐怎么办?该如何布置防御措施?从胶西到即墨这么长的战线如何维持?

    这四天里,股东们为这些令人头痛的问题吵翻了天,至今还未做出最终决定。但这边也不能放着不管,为了维持秩序,管委会向胶西城派来了一支主要由商务部人士组成的工作队,负责统计战利品、与本地人打交道,并且进行城市管理。

    工作队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人心问题。大部分胶州的居民和商人显然对这个劳什子“东海商社”很不感冒,只当是又不知道哪来的悍匪,纷纷想要逃离。不过后来这些“贼人”没冲进家门抢劫,还杀了不少趁乱产生的劫匪,让他们稍稍安心了一些。义勇队在大街上贴满了安民告示,又排着队宣传着东海人的好政策,总算让市面上安定了下来。

    不过安定下来的结果就是,不少人大着胆子向东海人提出想出城。这样的人一多,工作队也不胜其烦,只好颁布了出城办法:一个人出城不要钱,带一个包袱或箱子收一贯,一辆车收二十贯。

    说来奇怪,之前还人心惶惶的,等到明码标价收出城费了,市民们反倒立刻放心了下来,收拾好大包小包,纷纷涌出城去。胶州多年商贸繁盛,居民大多是有些积蓄的,这点出城费对他们而言不算什么。这几天下来,工作队足足收了四千多贯的出城费,城内也清净了不少。

    这笔钱不少,但相比其它收获,又不多了。胶西城中储存着最近才收上来的全州秋粮,足有八万多石;从州库、县库中,也抄出了三千多贯的财物。不过比起从姜家起获的巨额财富,这些都是小巫见大巫了。光是金银铜等贵金属,就至少价值十多万贯,更别说还有大量的古董、字画、瓷器和各种工艺品了。

    光一个姜家就这么有钱,胶西城中这么多大户,若是全抄了,想必能得到一笔天文数字的财富。不过情况尚未到最危急的时候,东海人自然不会这么丧心病狂,实际上,他们不但没有威胁这些大户,反而尽可能安抚他们,连助饷都没开始要。对于李应家这样的重要人物,更是从即墨把陈一成请了过来,做中人上门说和。

    ……

    此时,李应府中。

    “……正如我之前所说,我们东海商社打到胶州,只是因为姜家欺人太甚,我们为了救回自己人,才上门讨个公道而已。”史若云微笑着对着上首的李应如此说道。

    她的旁边,坐着王泊棠、李夏两个工作组的成员。对面的座位上,陈一成正陪着笑坐着。

    李应端起手中的茶,察觉已经凉了一些,又放了下去,只好面带微笑,看着史若云等人。

    前几天东海人打了进来,当初他是很惊慌的——这年头,贼人夺了城池,不都是将财物洗劫一空,然后把民众都裹挟进军营的吗?当初他叔叔李全起家就是这么干的啊!

    不过他提心吊胆等了一天,东海人也没抢上门。前天,陈山家的小子提了重礼上门,说是东海人想与他一见,他立刻意识到这可能是个机会,于是在家和门客整理了一番东海人的情报,今天才正式“接见”他们。

    今天东海人来了一女二男,这奇装异服的女人的才是首领,而两个男的只是随从,这让他感到有些别扭。不过李家人是不敢说什么“牡鸡司晨”之类的话的,因为他们的上任家主杨妙真就是一位女中豪杰,山东地面上谁听说了都佩服。所以李应至少在表面上是不敢做出歧视女性的姿态的。

    李应装腔作势拿捏了一会儿,开口说道:“这自然是情理之中,姜家那几个小子也忒过分了,着实可恶!你们进了胶州,秋毫无犯,我也是看到眼里了。不过既然如此,诸位准备什么时候撤军呢?”

    史若云也笑道:“这个问题我们已经在研究了,不过姜家人随时可能反扑,一旦他们冲过来了,对胶西城可不会像我们这般客气。所以为了胶州的安危,我们还得在这里留一段日子,您说呢?”

    李应并不意外,他也没指望三言两语就把他们赶走,想了一会儿,又问:“那在这期间,你们准备如何行事?”

    “胶西城的事归胶西人,胶西城之外的事归我们。”史若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

    李应眼前一亮,问:“胶西城的事是什么事,胶西城之外又何解?”

    史若云组织着语言:“胶西城的事便是商人的事。商人往来胶西城,自然是为了贸易,对此我们绝不干涉,甚至还加以鼓励,只要商人们也不给我们惹事就行了。而胶西城之外的事,就是胶州三县的防御和农税,必须由我们负责。当然,我们所收的税不会超过往年的水平,也不会行劫掠之事。”

    李应心里盘算了一会儿,觉得有点意思,又问:“你们说商人的事不加干涉,空口无凭,如何作保?这滕知县和孙知州都被你们绑了去,胶西城又如何治理?”

    史若云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开口说:“胶州城内外这么多商人,其中定然不乏威望人脉皆出众者,可联合起来组成一个商会,胶西城的日常事务由商会自行募人处理。至于这费用如何出,如何收取,也由商会自行决定,不管是大商出资捐助,还是要按人头收费,我们都不干涉。”

    其实全体大会并没有做出如何治理胶州的决定,史若云自然也没得到什么授权,这些都是她先斩后奏现编的。王泊棠、李夏两人强忍住叫出来的冲动,惊讶看着她。

    她好不容易才把这段话说完,看了看李应,又低声补充了一句:“自然,我们人生地不熟,这商会的组织,还要请李公多帮忙……另外,大沽河口的税关,我们不太熟悉,也请李公一并接管了过去。”

    李应得意地摸了摸胡子,这独占税关可是他多年以来梦寐以求的事,现在终于达成了。另外那劳什子商会,虽然奇怪,似乎也有点门道可钻。但天上掉馅饼未必是好事,这东海人毕竟是贼,他们这番让利,到底有何所求呢?我若顺水推舟接了去,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

    想到这里,他又问道:“史东家,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们所求的,恐怕不止于此吧?”

    “果然瞒不住李公,”史若云笑道,“好教李公知道,我们虽然跟姜家打了一仗,但并无心跟朝廷对抗,更……无心跟益都李相公对抗。还请李公跟李相公说和一下,我们愿接受招安,投入李相公旗下,从此惟李相公马首是瞻!”

    李相公指的自然就是李璮了。这年头“相公”一词还不是妻子对丈夫的称呼,而是对宰相的尊称,进而演化成对位高权重者的称呼,山东地面上通常都以“李相公”来称呼李璮。李应是李璮的堂兄,东海人想跟李璮搭上关系,当然得求到他头上。

    李应点点头,他已经猜到东海人会有这么个想法,毕竟不求招安,难道等着大军过来讨伐吗?但他也不想立刻答应,好拿捏他们一下,便回答说:“你们占了胶州,虽说是有苦衷的,但毕竟捅了天大的篓子,恐怕汗廷都要震动,想求招安,着实有些难啊……”

    “呵呵,”见李应故意做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史若云心里暗骂,但脸上仍然做出微笑的表情,压低声音说:“但是若对相公的大业有帮助,相公想让胶州再乱一阵子,我们也是可以配合相公‘乱’的……”

    “胡说甚么!”李应听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忙呵斥道:“李相公对汗廷忠心耿耿,休要胡说!”

    虽然李璮从未对外泄露过反意,但李应作为他的堂兄弟,自然是嗅到了一点味道的。现在东海人居然好像已经知道了此事一般,他们是怎么听到风声的?

    想到这里,他不禁冷汗直冒,这可是造反的大事啊,稍有不慎,那可真是要掉脑袋的。若是主客易位,说不得他现在就想着杀人灭口了,但现在刀子在人家手上,即使撕破脸出去宣扬,他也拿他们没什么办法。

    他看了看几个东海人的表情,又思虑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此事过于重大,自己扛不起,还是让李相公自己头疼去吧。

    于是,他正起身子来:“罢了,我帮你们说和一下吧。但我也没甚把握,李相公能不能答应,就看你们的造化了。唔,对了,你们今天送的几样物什都不错,再多备几件过来,我帮忙给李相公送过去,或许他高兴了,就允了你们呢?”

    史若云等人见状,知道有戏了,高兴地说:“那有劳李公了!”

    他们还有一堆事情要忙,谈完正事,又虚情假意寒暄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

    出门上了马车,李夏刚一坐定,便忍不住问道:“大姐,你真想在这地方搞个商人自治出来?这不是把我们辛辛苦苦抢来的东西拱手送给李家吗?”

    史若云白了他一眼,说道:“注意一点儿,你的逻辑已经和蒙古人差不多了!吃到嘴里的才是我们的,胶西城这块肉虽然看起来肥,但要是消化不了,那是会噎死的!胶西城不只是简单一个小县城,整个山东乃至北方不知道有多少富商权贵在这里有代理人。这人脉关系太复杂,以我们商社现在这点体量,根本处理不了,强行介入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端。现在先丢给他们自己处理,等我们把军事问题解决了,倒时候也就不是问题了。”

    李夏耸耸肩:“好吧,你是老大,你说的对。”

    这时候王泊棠插嘴道:“其实我跟大姐想的一样。不过,大姐啊,我说,你这么一搞,肯定会有不少人指责你卖国,哦不对,卖社的。这对你将来竞选首席很不利啊。”

    史若云踢了他一脚,说:“得了吧,大不了我就多占几届商务部长的位子,某些人不用想了!”

第101章 全面动员 一

    1258年,9月25日,胶州州衙。

    “什么,整个胶州就只有一万七千多户?”

    孔嘉谊拿着一份从州衙册簿中整理出的统计数据,吃惊地对旁边那个州衙留下来的小吏问道。

    这次义勇队占领了胶西城,孔嘉谊也带着财政部不少干将加入了胶州工作组,不但清点各处缴获不亦乐乎,还效仿先贤,一进城就把州县两衙的历年资料保护了下来。

    不过这些资料都是用的只有积年老吏才看得懂的落后而复杂的办法记录的,看得财政部的人一个头两个大。没办法,只好先抓了一批俘虏的小吏过来,让他们把整个胶州的人口、土地、财赋等东海人最感兴趣的数据整理出来。

    虽说现在是乱世,但胶州也安定了数十年了,这些小吏还是第一次遇到“改朝换代”的情况,不敢怠慢,硬着头皮完成了工作组指派的任务。但他们好不容易统计出的数据,让孔嘉谊看了一眼就产生了质疑:这胶州的人口怎么会如此之少?

    宋金时期,胶西、即墨、高密等县,大都是人口以万户计的上县望县,虽说金末散失了不少,但几十年休养生息,人口即使少也不该这么少。

    一万七千户,以一户五口计,差不多只有八万多人。就东海人亲眼所见,光即墨县就不止这么多人,更别说更富庶的胶西、高密两县了。以他们之前的估计,整个胶州应当至少有三十万人才对。

    “回老爷,”那个小吏结结巴巴地说,“这个户数是三十年前点检的,那时世道正乱,乡民大都避难去了,自然就只点了这么多户。”

    三十年前?那怪不得,正是李全和蒙古人在山东打仗的时候,人口少也是应当的。但是,孔嘉谊忍不住又问了:“那么这三十年来,你们就没再统计过人口?”

    小吏硬着头皮答道:“确……确实没有。”

    老爷们不下统计的命令,关他们什么事啊?

    孔嘉谊叹了口气,接着问:“那么你们不知道具体人口,是怎么收税的呢?”

    小吏对着北边比划着说:“我们都是划好地块,然后把田赋‘扑卖’出去,有乡绅或者军头扑买了某地,代行收税,只要把扑买时喊的份额上交给库里,多收的就归他们自己了。”

    “原来如此,是包税制啊,也真够懒的。”孔嘉谊听明白了,有些无语。

    这包税制是蒙古人常用的办法,把某个区域的税收交给包税人,由他们任意收税,只需上交固定额度的税收即可。这样的税制显然有很多问题,但操作简单,正适合没什么行政经验的蒙古人。不过你姜家明明是汉人也用这种粗笨的方法,真是数典忘祖啊。

    今年的秋粮已经收完了,东海商社就是想改税制也得等到明年春天才行。孔嘉谊放下报告,说:“行了,你先下去吧。”

    小吏如释重负,飞快地退了出去,差点一头撞到往这边走的孙长天。

    孙长天也是商社的股东,同属于财政部。他灵活地避开小吏,闪进了孔嘉谊的临时办公室,拍着一份文件说:“船差不多走光了,啧啧,这次收获真是不小啊,几艘星火级都快装不下了。老孔,你看我们是先存到胶州,还是直接运回东海?”

    此时已经临近南下季,大沽河上挤了数百艘准备南下的商船。本来他们是要再等上一阵子,待北风稳定下来再南下的,但这次突然遭遇了胶州易主的变故,他们也不管风向尚有变化了,纷纷涌向河口,试图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不过此时河口已经被第一舰队占领,他们也不含糊,只要交一成的货物或者等值的贵金属即可放行。

    如果是平时,这个税率商人们多半会抗争一下,但现在胶州正闹“贼乱”,不给你全抢了就不错了,所以他们纷纷接受了这个条件,痛快地缴费通行,以免过几天贼人改了主意,或者官军打了回来,那更可怕。

    当然,商人们算盘打得比谁都精,上交的大多是货币而非货物。一成的货物在胶州或许只值数百贯,但到了南方就至少得翻倍了,还不如直接交钱来得划算。而且胶州这么一乱,今年南下的货物量肯定大减,价格必然飞涨,所以怎么也得多装点货过去。东海人也乐见此事,因为他们收了一堆货物上来也没什么用,反而现在他们面临着巨大的军事压力,需要大规模扩军,正是需要大量货币的时候。

    只是,胶州工作组人手不太够,是没法完全准确地确定一艘船的真实货值的,只能大概估算一下,然后跟船主报个税额。一般来说,这个估算还是比较克制的,船主为了少生事,也不会多讨价还价。商船或大或小,但一艘至少也能收个三四百贯,上千贯的大船也不少见,这几天下来,海军足足收了接近二十万贯的贵金属。韩松不得不感叹,他们第一舰队去年南下贸易,累死累活才赚了八万贯,现在只是坐地收钱就轻松拿到二十万,果然这世道还是要靠抢来钱才快啊!

    不过,这些钱未必能用多久。为了迎接姜家接下来的反扑,虽说全体大会仍未做出如何处置胶州的最终决策,但是已经在扩军问题上达成了一致意见:尽快扩军,同时将商社的产能全面转向为军事服务。

    义勇队的员额一下子被扩充到两千人,海军也扩充到了一千人,如果不够,还可以追加。

    当然,员额再多,没有合适的兵源也没用。

    军委会心中,最合适的兵员自然是东海商社自己培养的劳工。他们服从性好、守秩序、对东海有归属感,而且经过商社的补课,大多有些基础的识字和算术知识,只要稍加训练,立刻就能成为一支精兵。不过可惜,现在劳工的总数也刚过五千,如果抽调太多,就会影响生产,到时候光有人,装备不够也没用啊。

    所以权衡之下,劳工部做了一个大规模的人员调动计划,把两次战役俘虏的近千名降兵投入到重体力劳动岗位中,再将大量女劳工从农业、后勤等部门调动到工业部门,又到即墨附近招募临时雇工。如此一来,才解放出六百名男性劳工,编入了军队中(当然,劳工们是自愿的)。

    其中,五百人进了义勇队,一百人进了海军。海军看上去吃了亏,不过从陆军中抽调了一个排的资深老兵,准备组建一个专门的海军陆战队,也算平衡了。

第102章 全面动员 二

    1258年,9月25日。

    这几天,安全部可谓累并快乐着。

    有了便宜行事的授权之后,他们迅速把以前就做好的编制计划拿了出来,准备以目前的二百五十多人的义勇队为骨干,加上新征召的五百名劳工,再从城阳地区招募一些青壮,补足两千人的员额,编成三个营。

    每个营编制尚未最终确定,但原则上会由若干个步兵连、炮兵排、骑兵排和保障排组成。

    其中炮兵排和骑兵排仍然延续以前的编制,作为技术兵种对兵员素质要求较高,只堪堪扩充到原来的三倍。而步兵连则采用了新的三三编制,每连三排,每排三班,每班十人,总兵额相比最初两个连大大扩充了,原先的义勇队员全拿来充当基层军官,也只是勉强够用罢了。

    保障排是应扩军后所需而设立的新兵种,主要负责整个营的后勤、运输、器械修补、物资管理、医疗等工作。

    当然,兵员的扩充需要时间,目前只到位了原先的老兵和征召的劳工,装备也不够,只能先组成三个架子营。其中大部分人穿着以前的工作服,在老兵的指导下轮流练习队列、刺杀和火枪射击。

    外来兵员的招募还需要时间,招募来了之后,也要先进行基础的队列和体能训练,再补充到各个营中,即使按最简流程,也需要至少一个月才行。

    战时,士兵的饷金已经提到了每月三千钱,资深士兵和军官更高。这么高的价位,再加上免费新衣和吃饭管饱的待遇,其实在整个即墨乃至胶西县都有不少人心动愿意参军的,不过出于可靠度的考虑,安全部还是属意在已经经营了两年的城阳区招募新兵。

    这两年来,文化部孜孜不倦地在城阳区推行基础教育,连带着民族主义思想也在这里扩散出去不少,当地居民对东海商社多少有些认同感,虽然比不上自家的劳工,但仍然是可靠的兵员。

    但这么一来,每月光陆军的军饷就要支出一万五千贯左右,更别说还有其他武器装备吃饭穿衣后勤支援伤亡抚恤等等一大堆费用了。海军虽然人少,但平均薪酬要高的多,维护费用也只高不低。所以军费开支很快就会变成一个天文数字,胶州的这些缴获,也就能勉强坚持一阵子罢了。

    ……

    此时,东海堡礼堂中。

    “我就不明白了,我们的财务制度这么‘先进’,怎么连个军费开支都算不明白?”文化部的乔玉山拿着一份报告,上面全是各种“预估”和“不明”,发起了牢骚。

    全体大会已经授权管委会“尽一切可能保证战争的胜利”而不需要事事都请示,但也没真的撒手不管,而是组织了几个游离在权力核心之外的人士组成一个“监察委员会”,监督管委会的各项政策,如果有问题,就向全体大会报告。

    乔玉山就是这个监委会的成员,今天在这里质询财政部仓促拿出的军费评估报告。

    “这是没办法的,”东海储蓄所所长纪萍萍耐心地给他解释着,“后世能准确地计算出军费,是因为经济已经足够发达且成熟,军事投入在经济中的占比稳定,所以可以从容地货币化计算。而我们现在不是市场经济体制,很多东西都是没法定价的。就拿火枪来说,这东西如果拿去市场上卖,怎么也得二十贯一把吧?但我们自己制造,成本只不过是几斤铁加上工时费而已,军费该按哪个核算?像这样自产自用的装备,几乎占了军事开销的绝大部分,自然就不好统计军费了,只能估算现金的消耗速度。”

    “但就算这样,每月光人力成本支出就要近三万贯,这样太夸张了吧?我们现在对外的商路也几乎断绝了,即使有胶州的缴获,也早晚会坐吃山空的,这该怎么解决?”此时,后勤部的潘轻语插嘴道,她也是监委会的成员。

    纪萍萍看了看后面坐镇的张正义,后者对她点了点头,于是她咳了一声,说:“我以下所说的,请特别注意保密,尤其是不能让劳工们知道。”

    监委会几人见她严肃起来,也正襟危坐,请她继续。

    “这个问题,其实涉及到经济的本质。经济的本质是什么,是赚钱花钱吗?不,货币只是个介质,真正重要的是物资、服务的生产和流动。我们发给士兵和劳工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是那几贯铜钱吗?不,是铜钱对应的社会资源的支配权。”

    纪萍萍一上来就高屋建瓴,不过其实这些也算常识,委员们纷纷点头表示或假装表示听懂了。

    于是她继续说道:“虽然我们暂时断绝了外界的货币来源,但是我们仍然有足够的生产能力和潜力,能够为劳工和士兵们提供所需的物资,例如食物、衣物、铁质和木制工具,呃,还有房子,等等。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把铜钱发给他们,他们又用铜钱购买了他们自己生产的物资,铜钱又回到了我们手中,这个模型是循环可持续的。实际上,我们并不是用铜钱来支撑这场战争,而是用生产力来支撑着它。”

    听了这番话,大部分人都连着点头,但仍然有人有些疑问。

    乔玉山又举手提问道:“那这个过程中,如果他们把钱存着没有花出来,或者干脆花在了外面,那我们怎么办呢?”

    纪萍萍点了点头,说:“这个问题很好。确实有些钱会流出去,甚至我们自己也会花钱从外界采购物资,但是这个‘外界’规模不大,充其量也就是附近几个县。铜钱流出的同时也增加了他们的购买力,他们也会购买我们的商品,从长远来看应当是收支平衡的,即使暂时有小规模的逆差,现有的货币储备也足以应付。至于储蓄的问题嘛,就更好办了,我们的薪金都是通过储蓄所发放的,他们就算不花,钱也仍然留在我们的金库中。呃,只要一点小技巧,比如由储蓄所向商社发放贷款,这些钱就能用了。甚至我们还可以超发纸币,也不用太多,既能解决货币问题,也能繁荣经济……”

    她正说到兴奋点上,张正义突然咳了一声,打断她道:“好了,这些以后再说吧,我们暂时货币储备还算充裕,没必要立刻搞这些金融手段增加风险。诸位还有什么疑问吗?财政问题也只能这样了,不如明天去工业区看看吧,这才是我们的安身立命之本啊。”

第103章 战时经济 一

    1258年,9月26日,金口工业区。

    好吧,当初商务部幻想的高楼林立商旅纵横的发达港口城市金口市已经彻底泡汤了,现在这里到处是炽热的火炉和滚滚的浓烟,完全变成了重工业城市的形状。

    东海商社进入战备状态后,不但义勇队大大扩充,工业部担负的任务也骤然加重。海陆军的扩军目标总计高达三千人,又不能每人发一把竹竿就赶上战场,这需要的武器盔甲的数量可不是一个小数,为了提升生产速度,工业部上下可谓拼了老命了。

    季国风带着几个研究生从一间工坊出来,又匆匆赶往下一间工坊,正一边走路一边说着什么,突然被半路杀出来的高正等人拦住,劈头盖脸就是一句:“季大部长,你们可得抓紧啊,不然我们就只能五人用一条枪了,比当年的老毛子还惨啊!”

    在九月份之前,商社没预料到安全危机,武备组一直以每月20把的速度不紧不慢地生产着火枪,到现在总共也不到四百把,确实缺口巨大。

    “干脆给你们做几把大斧算了,一个个看着就像程咬金一样,”季国风看了看这几个安全部的干将,叹了口气,“正好,我们刚上了新产线,过来看看吧。”

    说话间,南边又过来了监委会几个人,季国风见来者不善,干脆也把他们一起带上,进了一间新建成的大工坊参观。

    这处工坊一看就不一样,外面修了一座分水坝将河水单独引了一道出来,便于调节水流。水道之中,有两台前所未有的巨大水车,正随着水流缓慢而坚定地转动着。在外面都能听见里面有节奏的敲击声。

    工坊内部还比较空旷,两根天轴自外面的水车连接到室内,只各带动了两个工位,然而工位上的机械却不可小觑,是一种巨大的杠杆式水力锻锤!这四台粗大木梁和巨大铁头做成的机械两两对称布置着,现在正连续不断地点着头。

    所谓杠杆式水力锻锤,就是用杠杆机构来放大锻压力的锻造机械。不过这杠杆并不是简单接驳在天轴上,而是由一套较复杂的曲轴连杆系统连接起来,在它们的驱动下,锻锤做的不是简单的上下运动,而是一套中速上升-快速下落-静止不动保持压力的动作循环,这样可以更好地发挥锻压力。

    整个工坊都是机械组特别设计的,每轴两台锻锤并非同步工作,而是有九十度的相位差,这样可以将冲击错开来,使得整体运行更平稳。里面也不仅有这四台锤子,还有熔炉、铁砧、行车、机床等一系列辅助设备,为这个工坊的主要生产项目——也就是锻造钢板——而服务。与锻锤一样,这些辅助设备和人员也是分布两侧对称布置的,实际上形成了两条独立的生产线。

    在锻锤的交替锻击声中,工坊内好几十个铁匠和学徒在满头大汗地忙碌着。正在里面巡视的秦晋见有来客,刚要迎上来,季国风连忙摆手让他继续,然后带着那群累赘走到了最北边的新搅炼炉旁边。

    此时的搅炼炉正在炼制,隔着几米远都能感受到滚滚热浪,两个工人转动着一个舵轮,舵轮带动炉顶的搅拌器转动,而旁边另一个技师则不时爬上梯子看看炉水的成色,用一个特制工具挑出炉渣,然后拿着个本子记录着什么。

    累赘们对此指指点点,啧啧称奇,季国风给他们介绍道:“我们制造枪管,首先就需要制造铁板,前者的产量就以后者为前提。而这个车间,就是新上的生产锻造铁板的专门车间了。以往生产铁板,我们是把铁锭加热之后再锻造出来,但这个车间里,我们直接把搅炼炉搬了进来,熟铁冶炼出来之后可以直接扔过去锻造,就省了不少工夫。”

    “哦……了不起!”监委会几人似懂非懂,鼓起掌来。而熟悉火枪的安全部几人则听出了点疑惑,高正开口问道:“你不是说冷锻比热锻好吗,那这样一来,铁板的性能不会受影响吗?”

    季国风先是点点头,又摇摇头,回答说:“客观来说,确实会有点差别。但这里出产的熟铁板是要用于生产枪管的,而卷枪管的时候又要重新烧红了锻造成一体,反正都要热锻,现在差点也就没区别了。”

    说话间,这一炉铁水已经炼制完毕,两个工人用一台移动龙门架将炉子抬了下来,将面团状的熟铁团倾倒到一个铁质工作台上,随后又马上在技师的指导下,开始熔炼下一炉。

    工作台旁边,一个穿着红袖工作服的三级技工夹起熟铁团,又拿起一枚大锤子不断敲打着,慢慢将它修成了一块近似长方体的形状。他拿着尺子仔细量了一遍,确定没问题之后,便把铁胚移到暂存区放置了起来。然后,他便走到旁边的休息处一屁股坐了下去,拿起一个巨杯子咕咚咕咚灌起茶水来。

    不久后,左边的甲号产线一号锻锤上的铁板锻造完毕,便有两名学徒过来,用移动推车取走了一块前批次产出的方胚。

    甲一锤附近的另一个三级工用一件环形夹具夹起这块方胚,等待着锻锤的运动,在它进入上升周期后,将方胚放入锤底的砧台之上。很快,横截面呈梯形的尖头锻锤便快速下落,砸在方胚正中,在上面狠狠砸出一个凹槽,同时也略微将方胚砸得扁长了一点。整个锻锤的粗大木质构件也在应力下吱嘎作响。

    随着锻锤的上下起伏,三级工不断调整着方胚的位置,将他渐渐锻造成长条的波浪形状。参观团看着这磅礴大力啧啧称奇,不过这道工序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成的事,他们看着锤头反复起落几次就有些烦了。

    季国风又带他们转向旁边的二号锻锤,指着正在上下翻飞的锤头说道:“喏,二号锤与一号锤不一样,是平头的,用来把前面的波浪板锻成平板。之所以分了两步,是因为现在锤子的锻压力还不够,没法一步锻平,只能先用压强大的尖头锤锻开,再用平头锤锻平。”

    众人似懂非懂地点着头。这次他们倒没等很久,此时二号锤的锻造工作已经接近尾声了,很快,一张长条形的铁板就从里面取了出来。

    这还没结束,这张铁板又转移到后面一道工序上去。一名三级工带着两名学徒,把铁板放在一个特制的架台上,对铁板做最后的平整。他用一块小而厚的铁板覆在半成品上面,一边滑动着一边用小锤子敲着寻找手感,不时指着某处让学徒拎起大锤子用力砸,将过厚处锻薄。

    最后,这块平整过的铁板又经过最后一道工序,也就是用强力的切割器修整四边,然后才得到方方正正的长条铁板,放置在后面的架子上冷却了起来。

    由于这张新鲜完成的铁板炽热没法上手,季国风直接拿了一张之前做出来的已经冷却好的给他们看:“喏,这就是这个车间的最终产品了。这张是用来卷枪管的,所以是长条形,如果改变一下工艺,还可以生产面积更大的铁板以锻造板甲。不过现在产能有限,大部分都用来供应火枪生产了。”

    监委会里的乔玉山似懂非懂地说道:“原来如此,确实也该如此,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御啊。嗯,可惜,这铁板卷成管子得有不小的缝隙吧,就连我这个外行也能看出这是个薄弱点来。嗯,季部,你们不能想法搞成无缝钢管吗?”

    季国风瞥了他一眼:“别做梦了,无缝钢管两个技术路线,一个是冲压,一个是辊压,这都不是我们现在能搞出来的……战后或许可以试着研究一下,但现在还是先想着挺过这一关吧!”

    乔玉山尬笑道:“是,是,您说了算。”

    季国风把铁板放回去,又说道:“即使是这种有缝枪管,只要处理得好,强度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算了,空口无凭,我们再去下一个车间看看吧。”

    于是一行人又转去了不远处的卷管车间。

    卷管工作是个精细活,需要铁匠的手艺,没法用笨重的机械辅助,所以这个车间没有庞大的水力机械,只有排成两列一共十个工位。每个工位上都有一名三级工带着几个学徒在忙碌着,还有两名四级工在不断巡视着监督并指导技术诀窍。

    不过笨重的大机器没有,倒有不少轻巧的小机器,比如一种人力驱动的小锻锤。这种小锻锤由一具结构类似于代耕具的转盘推动,锤体运动机理与隔壁的水力锻锤如出一辙,只是规模小了许多,用于为铁匠提供辅助锤击力。

    隔壁生产的钢板输送到这里,再分发给不同的工位,没有细分的流水线,由一个工位完成全部的卷制锻管作业。

    铁匠拿到铁板,会先把它加热一会儿,然后放在一个铁砧上——这个铁砧是特制的,表面有一道弧形的凹槽——然后再拿一根实心铁棍放在板上,借锻锤之力把铁板逐渐敲到凹槽里变成弧形。然后他会渐次改变铁板的位置,直到巧妙地把铁板敲成了“c”形,才拿起自己的小锤子,用手一点点把它敲成贴合铁棍的形状,得到了内层管胚。

    然后,他会再领一张更细长的铁板,斜着包住内层管胚螺旋式一圈圈敲着卷上去,得到外层管胚。

    此时内外层管胚已经组合到了一起,但是显而易见结合并不紧密,之后铁匠会把它放进炉子里猛火灼烧,直至加热到红热状态,然后才继续锻造。

    下一步,铁匠用铁棍插着管胚,放在砧台上由人力机械锻锤开始大力锻造。在锻造的过程中,管胚逐渐被两个平面压成了八角形,也使得内部的缝隙致密地贴合融合在了一起。这个过程中,管胚会不断回炉,同时隔一段时间就要把铁棍抽出换一根新的,以免接触时间长了之后受热变形。

    等这个三级工铁匠好不容易敲完了一根枪管,还得请四级工过来把关,说不定后者还会操锤上手亲自进行最后的细锻。

    最后的枪管半成品经品控工程师用专门工具测量过,便埋到沙子里冷却了起来。

第104章 战时经济 二

    这整个卷制枪管的过程费时费力,差不多得两天才能完成一根。不过因为由于每个工位进度不同,季国风带着参观组前后挪移,很快就概览了加工的全过程。

    季国风带他们走到最后,拿出一根已经冷却好的枪管,递给他们传着看,得意地说:“这个车间生产出枪管之后,再拿到隔壁车间进行精加工,把管外修型,把管内精镗一遍,最后再送去装配车间装上枪机和枪托,就能得到上等好枪了!不过我敢说,就算是这里产的粗胚,也能直接装上弹药打出去,甚至可以说,比明末那些粗制滥造的破鸟枪还要强一些!”

    围观群众确实被这工业生产的伟力震撼住了,就连乔玉山禁不住称赞道:“行啊,季部长,你们什么时候搞出这么大规模的工厂?真够牛的啊。”

    季国风看了他一眼,回答说:“当初金口堡刚开始炼铁,我们就有这想法了,不过后来没有那么大的需求,所以一直没上。其实现在车间里不少设备本都是有别的用途的,但现在军备任务急,就拿来造枪管了。”

    高正爱不释手地摸着那根粗胚枪管,插嘴问道:“以现在这速度,你们一天能生产多少枪?有五十支吗?”

    季国风无奈地耸耸肩,一边带着他们往旁边的精加工车间走,一边说:“五十支是做梦呢,以现在这速度,一天也就五六支罢了。不过现在还是磨合期,等熟练之后,大概能提升到每天八支的水平。想要更快,就只有增加生产线了。不过新线也需要人手和时间,我们好一番调动资源,大约十天之后可以启用第二卷管车间,但第三就实在调不动了。所以一个月内,我们差不多只能生产三百支火枪,别嫌慢,这已经是神速了,连板甲和火炮的产能都因此压缩了。所以别指望短期内能给你的两千人全装备上火枪,你们还是早些思考冷兵器的战术吧!”

    一个工匠独力生产火枪,生产一支差不多得用上一个月。东海人引入了新炼铁法、新工具、新工艺,使得这个效率至少翻了一倍;而引入分工合作的集体生产模式后,效率至少又翻了一倍。而且,大生产模式不但提升了效率,还使得一些手艺不到家的工人也能参与到生产中去,从而使得工厂可以通过堆人数来提升产量,达到了月产叁佰支的“神速”。但也到此为止了。

    精加工车间规模很大,由三部水车提供动力。其中前两部带动六台木结构的钻床,用来给枪管钻孔,速度很慢,隔一段时间就要抽出来加油降温。而第三部则带动三台铁框架的精细镗床,把枪膛再精加工一遍。这里进行操作的全是三级工,二级工只能打下手,同样也有几个四级工坐镇。

    到了这里,季国风又指着那些机床,说:“看,这些新机床都是今年攒下来的。虽然简陋了些,但主体框架全用了铁,内部还采用了最新的青铜齿轮,所以才能承担这样的机加工任务。目前精加工车间尚有余力,所以粗胚车间可以扩能,但也只能支撑两条生产线,如果上了第三条,这里也要跟着增加水车和机床了。但是机床的制造哪有那么快呢?机械组老孙他们已经加了好几天班,累得不行,强行干活反而会影响精度,所以我让他们先放慢速度轮流休息一下,劳逸结合才有更好的效率。即使以最乐观的估计,也要一个月后才能进一步扩充产能,不过到时候临近枯水期,又是一个麻烦。”

    高正有些失望,看着忙碌的车间,说:“好吧,我也知道不能强求了。唉,这样下来,做好的编制就得调整了,真头痛啊。”

    季国风又把他们带到旁边的装配车间。这个车间不仅进行最后的装配,诸如枪托、枪机、准星等部件也在里面生产。之所以如此集中,是因为现在的标准化程度还很低,零配件有不小的误差,装备的时候必须时时修整,所以干脆把生产方都聚拢在一起。

    车间里面分隔成了几个小区域,每个区域生产某个部件,然后送到装配区域,装配师傅把工件修一下,再安装到一起。这里的工人数量要比之前两个车间多不少,其中还有不少膀大腰圆的女劳工,丝毫不忌讳,神情自如地跟男性劳工一起工作着。

    这时,安全部里有一人想起曾经看过的谢光明写的对火枪的修改意见,问道:“对了,这些枪还是跟虾蛄枪一样吗?”

    季国风走到货架旁边,拿出一把成品的火枪,递给他们看,说:“没错,现在为了最大化生产速度,制造的都是普通的虾蛄枪。谢光明的那些建议我们也看了,确实不错,但是现在数量更重要,所以我们仍然保留了虾蛄的设计,一点都没修改。毕竟工匠们已经熟悉了各个部件的制造,任何一点修改都会影响生产速度。不过……关于弹药过重的问题,后勤部倒是把60发的大弹药包换成了两个30发的小弹药包,战时只带一个就够了,等用的差不多再装第二个,减轻了一公斤多的战斗负重。”

    “也行吧,总比没枪用强。”高正把那把火枪拿在手里试了试,又问:“你刚才说板甲和火炮的产能压缩了,是怎么回事?”

    “钢板的配额挪了一些给枪管了……这倒是其次,瓶颈不在钢板上,关键是阔马区第一工坊的不少资深铁匠都调到了这边,板甲都是那边产的,产能自然就下降了。不过我们再招募些铁匠,补充些学徒,增加两台水车,应该就能把产量提上来。”季国风解释道,“至于火炮嘛,产能确实压缩了,不过产量却提升了,嘛,算了,去铸炮车间看看吧。”

    说着,他们没多少时间可以浪费,又马不停蹄赶往了金口堡另一侧的铸炮工坊。

    工坊内,工人们正把一大锅铁水往砂模里注入,季国风没有立刻进去打扰他们,而是带着参观团就在外面等着。

    过了一会儿,里面的姚崇义出来透气,发现了他们,便趁闲聊了起来。

    他指着车间内对众人说道:“炮兵的扩张不如步兵那么大,所以我们调了一部分人手去帮着造枪,每月的铸造门数从十门降低到了八门。但是,之前为了保证轻便,我们尽可能降低了壁厚,结果就是十门之中多数通不过强装药测试,一个月只有三四门成功验收。现在,为了提高产量,我们把壁厚加了上去,一门狮吼炮的重量从265kg提高到了320kg,目前已经出了一门,效果还不错。月产八门,应该至少有七门可用。”

    见高正的脸色有些难看,季国风赶紧补充了一句:“别紧张,新炮都是给海军用的,把原先的轻炮替换下来,反正船上稍微重一点问题也不大。”

    这么一说,安全部几人就高兴了起来,纷纷表示:“没错,就该这样!”

    “对了,正好今天你们过来,有个新东西,你们给参考一下。”正说着,姚崇义突然想起了什么,去附近库房拿出一个木头炮筒,递给高正他们,说:“这是我们计划制造的75mm榴弹炮,这是炮模,你们看看。”

    “榴弹炮?”高正有些疑惑地接过这门木头小炮,它大约只有70cm长,管壁也不厚,看着倒像个花瓶,“你们做出榴弹了?怎么这么小?”

    姚崇义摇头道:“榴弹自然是没有的,不过季部和武备组他们之前做了一份远景规划,各类型各口径的火炮都设想了一番。现在不是战时吗?我们自然就要试着做些更好的火炮出来,结果翻了一遍,大炮不好搞,倒是发现这门小炮不错,就试着做了个模型出来。你们要是觉得可以,我这边就先翻模造几门出来给你们试试。”

    季国风接过那个模型,指点着对高正他们说道:“前膛炮时代的所谓榴弹炮,跟后世的榴弹炮是没法比的。彼时的榴弹,就是一个空心铁球填充着火药,这样的空心球无法承受太高的膛压,所以装药量相比实心弹要低不少。既然装药少,那么管壁就不需要太厚,炮管也不需要太长,用加农炮发射其实是浪费的。后来发展出了专门的薄壁榴弹炮,倍径通常只有六到八,射程不远,但打榴弹正合适,而且有个很大的优点是重量比同口径的加农炮要低很多,可以快速机动,或者把口径做得很大。现在我们就是取的前一种好处。”

    姚崇义点点头,对着炮口又比划了一下,说道:“这门小榴弹炮,口径与狮吼炮是一样的,但是重量只有五分之一,制造起来快,操作也更容易。虽说我们没有榴弹,但是近战打实弹和霰弹仍然挺吓人的,而且用的弹跟狮吼炮通用,省得难为后勤了。

    我是这么想的,既然短时间内无法给你的两千人全员装备火枪,需要装备冷兵器,那不如多做几门这种小炮,加强火力。而且你们可能需要守城,那样狮吼炮就不太够用了,有小炮用总比没有强。”

    他俩滔滔不绝说了好一顿,监委会等人听得昏昏欲睡,而安全部的人则越听越兴奋,拿着这门小炮围在一起指指点点。末了,高正急切地问:“这种小炮做出多少了?”

    姚崇义摸头道:“呃,还一门都没有呢,只是个构想……”

    高正一拍巴掌:“行,现在一切以战事为优先,老季,咱俩这就去走一遍流程,然后你们赶紧先做一批出来!”

    “好吧……”

第105章 战时经济 三

    1258年,9月27日,阔马区。

    临近海边的船坞中,霜降号正趴窝在里面,造船厂的工人们忙碌着,为它刷上新的船底漆。

    前几天夺取胶州的行动中,霜降号一时不慎在大沽河中搁浅了,后来简单修复了一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拖回阔马造船厂。还好,有一艘正在建造的星火级也到了铺设船底板的阶段,正好有现成的备品可以拿来给霜降号用。所以短短的时间内霜降号就修复完成,等船底漆干燥就可以立刻投入战斗了。

    随着商社全面转入战备状态,阔马区这个开发比较早的地区也更加忙碌了起来(本来也很忙碌)。一车车一船船的木料、布匹和钢铁被运输到这里,加工成军队急需的车辆、船只、衣物和盔甲等等。

    李如南今天为了行动方便,连心爱的进口宋式衣裙都没穿,换上了后世样式的干练工作服,带着劳工部的工作组,风风火火地在阔马区各个工坊之间巡视着,不断地做出各种指示:

    “现在扩大牲畜的养殖量已经来不及了,而且还会多消耗粮食,嗯,不如多养点鸡鸭吧。哦对了,加大鱼类的捕捞力度,至少增加两倍,唔,先不管了,暂时解禁敲罟法吧。那海洋部不是在训练新水手吗?就让他们拾回老本行,帮忙出海捞鱼去!”

    “农忙季结束了,农业组的人力应该空闲出不少吧?还有那些没事干的初级劳工,通通划进工厂!嗯,就学义勇队的训练法,先把他们组成一个单独的车间,让资深劳工教他们干活,等熟练了,再补充进正式车间。”

    “还有那些结了婚家里有房子就宅在家里的女劳工,通通动员起来,至少帮忙作些女红活也好。给她们计件工资!不用商量,就把活计摊派给她们,她们还能有钱不赚不成?呃,等等,能省一点是一点,我们在胶州不是收了不少丝绸吗?发给她们折算工资好了。”

    “这不是还有不少小朋友吗?他们放了学也没事干……别紧张,我又不是要用童工!把他们组织起来,在居住区和工业区附近巡逻一下,再捡捡垃圾什么的。贴标语之类的活也能让他们帮忙,不又能解放出不少人力?嗯……这事大概得跟文化部商量一下,张国庆,你去跟张老师打个招呼!”

    “建设部的人?不,建设部的劳工不能抽调,相反,让他们多准备点建材,多造点房子,要不然放出去的水没地方收啊!”

    劳工们在他们的调动之下,平均工作时间骤然延长,工作强度也有所加大,当然,薪水也多赚了许多。在此基础之上,东海商社这个怪物发挥出了巨大的生产力,以这个时代难以想象的速度吐出各种工业制成品……

    ……

    原先的阔马区一号工坊旁边又新建起了一间大砖房,用作专用的炼钢车间,而原先的旧建筑则成了专门的锻造车间。

    出于分散风险的考虑,阔马区的炼钢车间并没有搬到金口区去,但随着金口工业区炼铁业的大发展,炼钢车间的活计也轻松了许多。他们只需要把金口过来的质量已经很好的各类生熟铁测试一下,然后按需要混合,扔进石墨坩埚里,再适当加一些辅料,直接焖烧一遍,就能得到很好的钢材了。在这样的条件下,他们已经能初步控制碳含量,想要高碳钢就有高碳钢,想要中碳钢就有中碳钢,想要低碳钢……你们还是直接用熟铁吧。

    隔壁的锻造车间,则成了专门打造盔甲和冷兵器的地方。

    得益于靠近崂山,水流落差较高,这里的水车已经更换成了最新式的上射式水车,也就是在上游修建一个较高的蓄水池,使水从高处流下,由上而下冲击水车桨叶,可以更充分地利用水流的能量。在同样的流量下,上射水车的功率达到了传统下射水车的两倍,差不多有五千瓦,而且由于蓄水池的存在,输出稳定性也很好。只是受限于地形和成本,目前只有阔马区的几个工坊采用了这样的技术。

    前不久,这里被抽调了不少熟练工匠去金口区造火枪,又补了一些学徒工进来,冷清了不少。

    锻造车间负责人、工业部的马玉石背着手踱着步,视察板甲的生产过程。

    现在板甲的打造也流水线化了,大致可以分为三道工序。

    第一道由学徒工和一级工操作,是把锻好的钢板借助模具敲成穹壳状。这道工序其实相当需要经验的,因为新手掌握不好力度,很容易把材料敲得越来越硬乃至开裂。但由于东海钢铁性能较好,能够承受得起笨拙的锻击,所以他们只管敲就行了。

    第二道则由经验更丰富的二三级工操作,他们接过歪歪扭扭的半成品板甲,检查上面的缺陷,入炉回火重塑晶相,冷却后再敲成更标准的形状。

    第三道则由资深工匠把关,把板甲精修成最后的成品。

    这三道工序渐次进行,源源不断地将板材加工成板甲。但也可以看得出,这套生产流程严重依赖于人力,因此在不少工匠被抽调走的现在,产能就骤然缩减了。

    原来锻造车间排满班的话,平均每日可以生产十套包括头盔、胸甲、肩甲的三件套,不过之前没有迫在眉睫的威胁,一般不会生产那么多。可是现在人手不够,即使火力全开,也勉强只能出五套。这个产量比火枪倒也差不了多少,但安全部的规划中除了火枪兵还有更多需要配甲的长矛兵,按这个速度肯定是不够用了。

    马玉石转了一圈,看着工匠们汗流浃背不断灌着水的样子,知道不能强求,叹气道:“没办法,只能偷工减料了。”

    说完,他走到厂房里一个单独的角落旁,与一个技工小组聊了几句后,拿起一块他们的试制品胸甲看了起来。

    现在的玄武甲总重2.5kg,马玉石决定将它进一步简化,将材料从钢板换成更薄的熟铁板,重量减到2kg,费工时的棱线设计也简化掉。如此一来,不但节省了用料,还因为原材料变薄变软了而更容易加工,可以大大节省工时。

    当然,强度肯定也会因此而锐减,但反正挡挡流矢就够了。现在义勇队不怵同规模的对手,真到了大规模近身肉搏需要盔甲硬抗的时候,那肯定是敌军远比自己人多,就算甲再厚也没用了。

    他现在拿着的这块甲,就是践行这个思路做出来的。这个小组连产线都没上,小半天就叮叮当当敲出来一块,如果全车间都这么搞的话,怕不是一天能做出二十块了。

    但他把它左右掰着,看着它不断变形的样子,还是放心不下:“虽说防御力不用太好,但总得过得去啊,这真的行吗?”

    小组里带头的那个三级工黄元苦着脸说道:“东家,俺们可是照你的要求打的,再怎么说也就只能这样了,可不是俺们不尽心哇。”

    马玉石摆摆手:“我知道,你们辛苦了。不过,总得有个底才行……那就试试吧!”

    锻造车间生产盔甲兵器,门外就有测试的靶场。马玉石带着小组走出门去,把这块胸甲简单固定在一个胸靶上,然后亲自抄起一把炽焰矛,对着它狠狠地戳了过去。

    “duang——zhaaaaa!”

    可能是当年军训时练出的技术还没生疏,也可能是甲片强度是真的不行,总之他这一矛下去,直接在上面戳了一个洞出来。

    一个学徒跑去把甲解下,马玉石将矛抽回来,看着矛头上串着的像烤肉一样的甲片,脸色乌黑:“啧,还真不顶用。”

    黄元叹道:“用这种软铁,也就只能这样哇。”

    马玉石戳着那块破甲,恨恨地说道:“可不这么搞产量又跟不上啊,真是难搞。”

    黄元眨巴了一下眼,若有所思地说道:“东家,其实也不是没办法。甲还是可以这样用熟铁敲,但后面可以再撒碳粉锻一遍,还可以再蘸一下,虽说赶不上玄武,但肯定比现在强。不过这都是老法子,不知道东家们能不能看得上……”

    黄元是铁匠出身,其实对旧式的渗碳炼钢法更熟悉些,来了商社之后见他们能生产出如此优质的东海钢,自惭形陋,对手里的旧技术不敢再自夸。现在提出这个解决方案还不太自信,一副怯生生的样子。

    马玉石听了倒是眼前一亮:“对啊,还可以热处理嘛,是个办法!嗯,表面渗碳,但也得耗用不少人力吧……也不一定,我去找季国风问问,看他能不能搞个批量处理出来。黄师傅,你可立功了啊,你先回去带徒弟们继续做,这个办法你也自己试一下,过阵子我再来找你!”

    于是他便这样一阵风般地离去了。

    后来他找到季国风商议,季国风对此很感兴趣,组织多人攻关后,做出了一套高温回火-渗碳-淬火渗氮的工艺。也就是先将冲压出的熟铁板甲加热到九百度,在外表面撒上研细的木炭和石墨混合粉末,保温一段时间,待表面渗入碳原子后,浸入尿液淬火。用尿液淬火的原因是,尿中含有尿素,淬火时会有少量氮原子进入钢材表面,能够增加硬度。虽说相比后世成熟的渗氮工艺效果很差,但毕竟也是有一点啊。

    说起来,这尿又是集硝又是渗氮的,真是东海商社的一宝啊。

    这样热处理之后的板甲,安全部测试下来,防护效果居然比之前的勇士甲都不差了。毕竟后者没经过表面处理,如果也这么来一遍的话,说不定效果会更好。但是现在他们需要是产量,没时间等工匠慢慢一锤子一锤子对付钢板了,所以立刻给阔马区第一工坊下了大批量的订单。

    后来第一工坊又补充了一批人手,流程跑顺之后每天能生产二三十套简化版板甲套装。这样的速度,加上以前的库存,勉强可以在一个月内满足新兵员的盔甲需求,但是敌人真的会给你这么多的时间吗?

第106章 全取胶东!

    1258年,9月29日,东海堡礼堂。

    “全取胶东?”

    临时召开的全体大会上,股东们七嘴八舌地提出了自己对下阶段局势的意见,可当他们听到新鲜上任的“总参谋长”夏有书提出的“全取胶东”谋划的时候,一个个都吃惊地大张着嘴,以为自己听错了——

    东海商社前不久控制的地盘连半个县都不到,现在占领胶州之后就有些吃力了,还一下子就想吞掉四州之地的整个胶东地区,是不是胃口太大了点?

    夏有书穿越前业余爱好是研究排队枪毙时期的战争,穿越后自然进了安全部,不过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直到前不久的战争中,他在后方统筹谋划,把军事调动和后勤补给处理得井井有条,所以才在扩军之后被火线提拔为安全部的总参谋长。

    上任之后,他烧的第一把火,就是提出了一个占领整个胶东地区的疯狂军事计划。

    此前,股东们为如何处理当前的事态争论不休。有的支持占住胶州之后,谋求李璮的“招安”;有的支持就此打出反旗,一路打到和林去;有的支持收缩防线,退守东海和青岛地区,凭借天险,足以阻挡十万大军;有的认为应当投靠南宋,去向老赵家求援;甚至有人支持干脆撤出大陆,找个海岛从头干起……

    总体来说,真正激进的意见很少,大部分人都是稳妥保守的,即使喊打也是以打促和。毕竟,大多数股东并没有真正的信心去与强大的姜思明乃至他背后的蒙古帝国对抗。

    夏有书却是唯一一个喊着要打出去,而且还提出了明确的战略方案的人。不过,他的这个方案显然超出了大部分人的想象。

    他拿着一根教鞭,在黑板上敲了敲,说道:“现在的路看起来多,可实际没几条能选的。确实,我们的敌人可能非常强大,但毕竟眼下还没打过来不是?难不成我们能为了这一点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的威胁,现在就卷铺盖逃海岛上去?”

    众人纷纷摇起了头,同属安全部的司徐立刻捧哏道:“就算要逃,也得打上一场再逃啊!”

    夏有书点头道:“所以我们实际上只剩‘打’一条路了,接下来的,无非是围绕这一点尽可能做好罢了。当然,以我们这点家底,想打出去多远也不太可能,‘打’更多的是为了打出一个良好的战略形势,才能更好地巩固我们的基本盘。”

    他把后面的山东政区图拉了过来,在上面比划着:“我知道有不少人反对进一步扩大事态,觉得有现在这点就足够了。但敌人可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我们。如果我们停滞于现在占领的胶州地界,那么我们将面临莒州、潍州、莱州、登州、宁海州五州的包夹,在西、北、东北三个方向都有受到攻击的可能。如此长的防线,而且几乎无险可守,显然是不可能长期维持的。”

    他又在原先的东海地界上划了一道,说:“当然,如果我们退回东海地区,防御压力会大大减轻,但是失去了市场和原材料来源,显然也是支撑不久的。你们真的愿意转进海岛从头开始吗?”

    “但是,”夏有书在胶州湾和莱州湾之间指了一下,开始用诱惑的语调说道:“如果我们向前看,主动出击,把整个胶东地区都占领下来,那么,需要防御的边界反而大大减少了!山东半岛最窄处只有这么短短的一段,比胶州的边界线短多了,只要守住这里,便没人能攻进来!陆上不行,海上更不行,胶州湾以北的海域,根本没有能和我们相抗衡的海军!”

    随着他的语调不断升高,一部分股东看着地图,开始呼吸加促,露出了热切的眼神。

    夏有书轻轻一笑,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当然,如果只看行政地图,在莱州湾和胶州湾之间这一段,即使是山东半岛最窄处,也仍然有一百公里长,但是,但是!”

    他把政区图撤下,又换了一张山东地形图,用红笔在上面沿着一条河描了一下,又圈出东北方一片山区,接着说:“看看这张地形图,形势则完全不一样了!胶东地区东北方多山,其中在莱州以南、胶水县以北,有一道南北长达三四十公里的大泽山脉,是大军行进的禁区!

    而且!胶州湾北方的大沽河下游,也就是自入海口直到移风店镇这一段,长达三十多公里,在当下水流充沛、河面宽阔,即使在隆冬时节,也难以完全结冰,可谓天险!

    所以,我们只要守住胶州,再用海军看住大泽山北那一段狭窄的莱州走廊,甚至直接攻占莱州,那么剩下的真正需要防御的,也就只有大泽山南麓至大沽河北岸这一段,不过短短二十多公里长罢了,其间还有森林河流阻碍,可谓轻松至极!”

    说完,他停了一会儿。台下的股东们纷纷相互交谈起来。

    看得出来,大部分人都有些心动,兴奋地谈论着这个计划的前景和可行性。毕竟,随着实力的增强,野心也在部分股东们的心中滋长起来,谁不想干出一番事业呢?

    见气氛不错,夏有书又趁热打铁道:“同志们,我们发展到今天,已经不可避免地在这个世界上露出自己的锋芒,想继续韬光养晦是不可能了。我们不能被顾虑束缚住自己的手脚,必须主动出击,利用现有的技术优势扩张规模,才能稳住脚跟啊!我们只要守住这条防线,就能轻松掌控大部分胶东地区,能够亲自掌握煤铁产地,控制数十万的人口。这将大大推动我们的发展,让我们真正成为历史舞台上举足轻重的角色,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这下子场面更热闹起来,不少股东都有些兴奋。

    这时乔玉山却不合时宜地发问了:“等等,夏参谋长,我相信你们能够战胜数以倍之的敌人,甚至十倍也不在话下。但是,我们的敌人可不止十倍吧?万一闹出了太大的动静,惹的蒙古人举国来讨,即使你们只要防守二十公里的防线,真的能挡得住人家灭国级别的攻击?”

    夏有书瞥了他一眼,说道:“乔同志,首先我提醒你一下,要作战的不是‘你们’,而是‘我们’。这是生死存亡之时,可不只是军队的责任,每个东海人都有抗争的义务,你也不例外。然后,关于敌人规模的问题,我可以请文化部的同志代为解答。”

    说完,他又看向了旁边的王同彩。

第107章 筑基计划

    1258年,9月29日,东海堡礼堂。

    见夏有书示意,王同彩耸耸肩,走上台来,咳了一下,说道:“嗯,确实,对于蒙古人,我们怎么慎重对待都不过分。但有时也不能过分妖魔化他们,否则人家还没来自己就吓崩了。

    实际上现在这个时机确实有些微妙。

    目前,蒙古军的主力都在攻打南宋,把北地精兵抽调一空,分了几路大军气势汹汹南下而去,怎么可能因为我们这点小小的‘匪乱’就派宝贵的兵力来伐呢?

    而且蒙古人也是讲规矩的,我们胶州这片是李璮和姜思明的地盘,打狗也要看……呸!总之,换位思考一下,假如现在你是蒙哥汗,你带着大军正在四川攻城略地,这时候各地情报里突然多了个小纸片说遥远的胶东有帮乱匪在闹事,难道你这就要带着大军一股脑涌过去讨伐?

    所以说,即使蒙古人知道了我们这边有乱子,局限于信息渠道也不会放在眼里,只会让李璮和姜思明自己解决。

    姜思明肯定是跟我们不死不休了,但李璮却未必。他本来就不愿意为蒙古人火中取栗,现在就正好可以用我们为借口出工不出力了。只要我们的行动不闹到他的核心区域去,他是不会真正出手对付我们的,最多派一些不可靠的仆从军过来。当然,我们也不能就这么幻想他会手下留情,必须主动与他取得联系进行沟通示好才行,必要时也可以向他展示一下力量。

    所以我们面对的敌军主力仍然是姜思明自家的军队,也就几千人不到一万而已。不少,但也不是不可战胜,不是吗?”

    说完,王同彩就走了下去。

    乔玉山脸一红,抱了抱拳,不说话了。台下不少股东知道了暂时没有性命危险,心态也膨胀了起来,开始发出鼓噪声。

    张正义见又捧哏道:“夏参谋长,那讲讲你们具体是准备如何实现这个目标的吧。”

    夏有书露出自信的微笑,不紧不慢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方案,指着地图说:“我们的计划是,由海军和陆军兵分两路。海军派遣一支舰队,沿半岛海岸北上,攻占姜家控制的乳山、牟平。那里由他们经营了数十年,虽然人口不多,但总是个背后的隐患,必须提前拔除掉。当然,我们还没有能力对当地进行直接统治,只能清除姜家势力后,委任傀儡进行控制,也不需要上贡多少税赋,只要能保持稳定不给我们添乱就行了。

    后面的登莱二州是李璮掌握的地盘,为了避免一次拉太多仇恨,我们暂时不招惹他们。但如果他们主动发起攻击,那么我们也应当狠狠教训他们一番,以宣示我们的武力,但是也只打,不占领,以免真惹恼了李璮。绕过登莱二州后,到达胶水河口,深入胶水与淄阳河的交汇处,在此修建一个小型要塞,一来看住前往莱州走廊的通路,二来控制胶水航路。

    胶水河位于大沽河西侧,发源于胶南地区,流经高密县,此后一直向北流入胶州湾,将山东半岛分成两部分,我们所说的胶东地区,就是指的胶水以东。在海军占领胶水河口的同时,陆军攻占上游的高密县城,这样我们就能在冰期到来之前控制住胶水,使得敌军无法大举渡河侵入胶东。即使胶水封冻,敌军绕过高密城和海军要塞东侵,这两个钉子也会影响他们的补给线,让他们锋芒在背。

    在这段宝贵的时间内,陆军趁机攻占大泽山南麓的胶水县城。

    胶水县就是后世的平度,这个县城背靠大泽山,周围有数条密密麻麻的小河,有的向南流入大沽河,有的向西北流入胶水,地理位置非常险要,可谓通向胶东腹地的门户。不过,由于这个位置太过重要,胶水县城在金末乱世的反复争夺中毁于战火,到现在都还没重建起来。我们没法利用原有的城墙,但可以在原县城附近择地修建一处要塞,控制住这片区域。

    胶水县还有一处重要的地方,就是大泽山东南方,有一处蒙古人侵占的牧场,一个小部落在此放牧生活。我们攻占这里,不但能提前拔除这个隐患,还能得到大量的马匹,有力地补充我们的骑兵和运输部队。

    胶水县东南方向,有一条小河向南汇入大沽河,交汇点就是前面所说的移风店镇,我们再在此修建一处要塞,一能加强大沽河的防御,二能控制住大沽河与大泽山之间的空白地带。等胶水要塞和移风要塞修建完毕,再在两个要塞中间择地修建一两处堡垒或者哨站,就能完全控制住这条防线。即使胶水封冻,敌军大举入侵,也无法逾越这条火器和棱堡配合构成的封锁线。

    目前姜思明剩余的主力军不会超过五千人,即使算上临时征召的新兵和其它势力的援军,也很难超过一万。这些兵也不是铁打的,寒冬让他们能踏冰渡河的同时,也大大削弱了他们的补给力度。我们只要撑过一两个月,等到河水解冻,就能完全稳住这条防线,甚至还能打一个防守反击消灭他们的有生力量。

    此后,整个胶东地区,至少是原属于姜家的胶州、宁海州,差不多可以传檄而定了。在下次冰封季之前,我们有一整年的时间稳固统治和加强军事力量,到时候,挨打的就不一定是我们了……”

    听完这番鼓动性十足的演说,台下的股东们忍不住鼓起掌来。

    张正义见时机差不多了,走上台去,清了清嗓子,说:“夏参谋长的计划之前已经给管委会看过,得到了我们的一致认可。现在,我们把这个计划命名为‘筑基行动’。整个行动有三个要点,一是海军攻占宁海州、占领胶水河口,二是陆军攻占高密、胶水县一带,在大泽山和大沽河之间建立防线……嗯,就叫山河防线好了。第三点刚才老夏提的不多,毕竟不是他本职,不过仍然很重要,就是利用外交和政治攻势,与李璮取得联系,尽可能阻止或延缓对我们的军事攻势,减轻我们的军事压力。哦,对了,还有第四条……别笑!就是我们自己得练好内功,把自己的工农业生产搞好,别敌人没打进来,我们自己崩了。好了,现在这个‘筑基行动’开始投票,赞成的请举手!”

    话音刚落,就有人迫不及待地喊出了“我同意”,然后哗啦啦举起一片胳膊。

    张正义简单清点一下,便满意地宣布:“好的,投票通过。筑基行动,从现在起开始运作起来!”

第108章 义勇旅

    1258年,10月2日,城阳工业区。

    当东海商社与胶州姜万户开战的消息传到城阳区的时候,当地的老百姓也不免人心惶惶。他们大多听村里的老人们讲述过三十多年前山东地界的乱象,之前还是当个热闹听,但现在这种事有可能重复发生到自己身上,自然心态就完全不一样了。

    但是文化部迅速介入,在城阳区广泛展开了民族主义宣传,把姜家描述成了蒙古人侵略的急先锋和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并且反复强调东海人的华夏正统身份(虽说他们的一头髡发很没说服力),成功把他们的恐惧转化成了对侵略者的仇恨。

    再加上,东海人对城阳区施了不少小恩小惠,比如说给五十岁以上的老人送些面粉咸鱼啦,给小学生发些糖果布料带回去啦,虽说预算都是从今秋城阳区的税收中走的,但还是起到了不少的效果。同时,城阳工业区还提高了薪水,大肆招募工人,为秋收季结束后空闲下来的劳动力提供了赚钱的渠道,最终成功让城阳区的舆情稳定了下来。(或许最后一条才是最重要的)

    此时,守望塔南侧的一个小村子中。

    “啪”

    一声枪声响起,三十米外的草靶应声破了一个大洞,围观的村民们忍不住喝起彩来。

    新晋的第一营第一连第一排排长刘祚虎放下手中的牛丸枪,得意地说:“看到了吧?这便是火枪的威力,手感真他娘的爽!当初俺们就是拿着这样的兵器,远远就打死了冲阵的上百精骑,又拿着它冲到了敌军百步之外,轮番开火,敌兵那是一片片的被打死啊……最后俺们义勇队不过二百人,硬是打败了胶州的上千兵,自家就没折损几个……”

    刘祚虎手舞足蹈,夸张地吹嘘着他们的光辉战绩,听得围观群众眼睛直放光。不一会儿,有人开始发问了:“刘兄弟,看你这么壮实,你们吃的应当不错吧?”

    “那可不,”刘祚虎说到这里,自豪起来,“每顿粟米饭管够,想吃多少自己添,还给一个白面大蒸饼,菜都是油水足的,每日必有鱼虾,隔三岔五还有肉……”

    听着他的描述,村民们不禁流出了口水,很快,就有一个黑瘦的小伙子站出来,说:“刘大哥,我跟你去当兵!”

    话音未落,又有几人也接连跟上,表示愿意参军,这个队伍还不断扩大,最终超过了十人。

    刘祚虎看看这十几个人,虽然都瘦小了些,但手脚健全,看上去也算朴实,脸上笑开了花,连忙道:“好说好说,你们去那边领上安家费和见面礼,今儿咱们就出发!”

    几名预备兵立刻跑到旁边的大车前,在村长的见证下,跟文书登记了姓名,然后喊了一句“为东海而战!”,便笑嘻嘻地接过十大串铜钱,还有一袋白面、一块腊肉和三条咸鲅鱼,兴高采烈地回家了。

    这是义勇队的新兵招募行动。虽说东海商社以往名声不错,现在又为新兵开出了每月二贯半、战时翻倍的“高价”,足以令很多人心动,但这毕竟是卖命的活计,而且现在真的是在打仗的,所以城阳区的不少潜在兵员是有顾虑的。为此,安全部就派出老兵推他们一把,深入基层,亲身宣讲义勇队的强大武力和优厚待遇,打消他们的顾虑。

    当初义勇队与姜家军河边一战,动用了火炮,声闻数里,之后又押着俘虏做了一次武装大游行,本来就令城阳区的人们深感震动,这下亲自见识过火枪的威力,对风险的恐惧更是小了许多。

    人就是这样,有从众心理,不愿意做第一个出头的。当初无人应募的时候,即使有的人心里有想法,也不敢表现出来。从9月20日发布招兵信息,到25日老兵下乡之前,总共招募了不到五十名新兵。但现在有了老兵现身说法,起到了带头效果,愿意当兵的人就一下子冒了出来,招募行动果然顺利了许多,几乎每天都有几十上百人应募,到现在已经超过七百人了。

    胶东地界从三十多年前战乱结束后,已经繁衍了两代人,正是人口膨胀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有好几个青壮,还面临着如何分家的问题。现在东海商社大规模募兵,正好为他们提供了一个出路。

    ……

    当天夜里,城阳工业区,义勇队临时训练驻地。

    “唔……应募人数已经开始下降了啊,罢了,也不能从城阳抽调太多青壮,明天再去跑一趟,告诉村民们已经是最后一天了,能招多少招多少吧。剩下的缺口再去即墨其他地方招募一些,还是这个价,愿意来就行,思想问题先不管了,等进了兵营再慢慢教育也来得及。”

    高正拿着今天的新兵招募报告,做出了这样的决定。随后他转向旁边的夏有书,问道:“老夏,关于我们的编制调整,你有什么看法?”

    夏有书抬起头来,转着手里的笔,说:“以现在三个营的编制目标,光是步兵,我们就需要18个连长,54个排长,162个班长,总共234个基层军官,还不算副职。这些是没法省的,得把老兵全派过去,才勉强够用。

    按照工业部的说法,到这个月底,最多只能提供三百把新火枪。虽然少了点,但加上以前的旧枪,应该够编六个火枪连了。这六个连的兵员就主要用从劳工中招募的新兵,分配给每营两个连。从城阳和即墨征募的新兵先拿着长矛,主要进行队列训练,编成十二个长矛连,每营四个。

    这么一来,每营就是四个长矛连和两个火枪连,其实还算挺合理的。我看,这样的结构先保持一段时间不变,如果火枪有富裕,就先把早期的旧枪替换下来,再有多余的就储存到堡垒中,守城的时候用,等到数量足够了,再成建制换装。

    我的意见是,大的方向不变,仍然保持三个步兵营的骨架,但是把营属的骑兵排和炮兵排抽调出来,集中编组成一个骑炮营。我们就这么点骑兵炮兵,再散开的话未必能起到多大作用,必须集中使用。如果临时有需要,还可以拆出连排配属给步兵营。

    步兵营平时在营部设置一个骑兵班,送信侦察什么的也够用了。还可以再配几门那种小榴弹炮,反正也打不远,就让步兵当成大号火枪用就行了,带着还方便,多少也有了点支援火力。

    对了,这小榴弹炮是可以曲射的,我有了个想法,一个营不是有四个长矛连吗?正好组成一个方阵……”

    “方阵?”高正突然打断道:“等等,有些意思,你先别说,让我想想。嗯,说到方阵,最有名的应当是当年的西班牙大方阵,但我们未必要直接照搬。四个长矛连组成一个空心方阵,火枪兵和火炮在外侧袭扰,如果有骑兵冲了过来,就退入方阵中,收缩阵型,组成紧密长矛阵,火枪兵在内侧放枪……这样确实不错!哦,对了,榴弹炮还可以曲射,在方阵内也能发射,唔,不过可惜,没有真正的榴弹啊。怎么样,老夏,和你想的一样吗?”

    “哈哈,英雄所见略同。而且一个营是一个小方阵,两个或三个营合起来还能组成一个大方阵,如果有必要的话,还可以将方阵展开,在线列和方阵之间转换。不过这需要大量的练习,那些新兵上了战场能站住就不错了,不一定玩得转这么复杂的阵型变化。”夏有书拿了一张纸出来,边画着边说道。

    高正把手一拍:“不错,就这么编制。嗯,三个步兵营加一个骑炮营……等等,当初小规模的时候,把骑兵和炮兵编在一起问题不大,但现在规模增加了,再这么编就指挥不畅了,还是给分开吧。一个骑兵连,哦不,就给范龙城一个营编制吧,炮兵也是,把架子搭起来先。一个骑兵营加一个炮兵营,再加上三个步兵营,还有一个保障连,这就是一个旅了。正好,我们的义勇队也该改改名字了,就叫义勇旅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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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大户苏家招穷秀才入赘,只因张半仙说他将来会官居一品。没想到赘婿进门后霉星高照,苏家生意大败亏空,秀才又治病死了人,赔得个家徒四壁。秀才羞愧自尽,穿越法医秋无痕借尸还魂。娘子一家人却坚信赘婿终有一天会出将入相,为此拼命攒钱为他捐官入仕。面对吃糠咽菜的家人和即将倒闭的药铺,秋无痕有心无力,因为他是法医,不懂中医。好在,他脑袋里凭空多了一个神奇药葫芦。逆袭由此开始。医侦朝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医侦朝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医侦朝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