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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从慎重开始全文阅读

作者:一笑澄明     大明从慎重开始txt下载     大明从慎重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上架感言

    近三个月的新书期,回头看,许多书友还在,很高兴也很感激,谢谢你们陪一笑走来。

    开书之前,预期新书期是两个月,没想到会长达三个月。

    内投徐徐,签约的是虎牙,谢谢徐徐,连续击沉了两版旧稿,同时给我几条修改意见,正是这些修改意见,让我得以短期内对节奏把控有了新的领悟。感谢责编牙牙,一路给我这么多推荐,谢谢两位编辑。

    开书之前,一笑想了很久,要写一本什么样的书?

    生活这个两个字念出来,只要两秒,要过好很难,dy和bz越刷越难有一个视频,可以平复心中的焦虑。一笑经历了很多事情,这让我想写一本轻松释压向的小说。不管你在哪里,如果深夜里翻开一笑的书,看完之后,能安抚你焦躁的心,可以很轻松的睡去,我就觉得有意义。白天上班无聊压力大看几章放松心情,学业压力大看几章缓解压力,我也觉得有意义。

    所以,每一章的开头,我都会写上这样一句话:看完这一章后,读者们将感受到轻松和快乐,并愿意继续陪我走下去。

    开书这段时间,发生了比较多事情,生活总是瞬息万变。

    有时候忙起来会:我今天中午吃饭了没有?好像吃了,算了,反正也不饿。又或者完全想不起来中午吃了什么。所以有时候写完一章会有点懵,感谢“好想骑车”“逗比七皇子”等多位书友为一笑抓虫,谢谢。

    作为新人加工薪阶层,没有粉丝基础,也没有银子做推广,纯靠平台给推荐。在这里向白嫖的书友们鞠躬,求个首订,或许你觉得一个首订无足轻重,但对一笑很重要,或许还能冲上首日精品,帮一笑争取到更多的平台资源,这个就是大家首订的力量。

第171章 锦的天使投资

    夜晚,

    谢玉在良乡过夜,和伙计找了一家塌房,存放贵重的货物。

    所谓塌房,并非是倒塌的房子,而是寄存货物的地方。

    也叫邸店或传舍。

    在良乡街道的巷尾有一家,还是最近才新开的,不仅可以存放贵重物品,连商人的货物、马车也可以存放。

    存放着大大小小的箱子,还有马匹。

    把贵重商品存了,谢玉一身轻松,带着两个伙计,今夜准备露宿街头。

    来良乡一趟,带的银子不多,谁知良乡有那么多好东西,全用来进货了。

    留一些银子做返程的盘缠。

    躺在良乡的街道上,鬼影都没一个,街道上冷冷清清,他算是第一批来良乡的商人。

    谢迁暗自庆幸,第一批来的商人,没有不赚银子的。

    “东家,咱们今晚在这儿过夜?”伙计担忧问,以前还有柴房睡,现在连柴房没的了,不怕流民,就怕被野狗叼走。

    “怕啥,明天吃一顿好的,咱们就回江南。”

    谢玉枕着包裹,美美的躺下,这是个发财的机会,银子花在刀刃上,下次带多一些银子来,就能住旅店了。

    当商人,没有几个胆子小的,胆子小的当不了商人。

    次日清晨,金辉打在良乡的街道上,微微有点凉。

    谢玉从塌房里取货出来,忽然听闻有人打听牙家。

    如醍醐灌顶般,这是个发财的机会啊!

    “你们且先看着,我去问问。”

    谢玉经过多方打听,终于找到了良乡的知县张贤。

    “大人,小人想在良乡开个牙家,据小人所知,良乡许多商铺都被买了,可否帮小人打听打听,哪里还有地?”谢玉问道。

    严成锦愣住了,此人的生意天赋还在王不岁之上啊!

    良乡的工坊众多,日后必会成为大明的义鸟。

    牙家,就是个中介机构,可以雇轿子、脚夫、租马车、住宿等等,说白了就是租车公司+滴滴+酒店+中介+旅游公司。

    在江南那样的繁华大城才有。

    许多第一次来良乡的商人,抱着试探的目的,空手而来,来了之后又采购了一大批货物。

    但没有马车和伙计运走。

    现在每日来良乡的商人一百个不到。

    这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今后能赚银子,眼光比王不岁厉害。

    张贤乐意帮忙,良乡多一些商人就能多纳一些银子,“本官帮你打听打听。”

    谢玉十分高兴,良乡的县令人真好。

    从衙门里出来没几步,便被人叫住:“等等,你开牙场有银子吗?”

    谢玉见他从衙门出来,以为是张贤问的,便道:“没有啊。”

    “这个项目咱们少爷投资了,给你银子。”何能道。

    谢玉有点懵:“敢问你家少爷是?”

    “良乡的天使投资人。”

    何能递过一份契书:“这是天使契书,签了就能给你银子,给你地皮,给商铺和轿子。”

    谢玉微微张着嘴巴,天使投资人是什么玩意儿,天底下还有这么好的事?

    连忙瞧了一眼合同,除了日后赚的银子,要分一半给天使投资人,其他似乎没啥影响。

    不用出银子和地皮。

    他还赚了?

    “这是……张县令给的?”

    只见这时,张贤从衙门里走出来,面色古怪:“本官作担保,你签了就是。”

    有知县做担保,还有什么好说的。

    谢玉连忙签了字。

    没过多久,就有人来带他去看地方,在良乡街角,有个大空院子和几家商铺。

    何能把契书拿回去给严成锦,哭丧着脸:“少爷,咱们白白就给他银子的商铺?”

    “想法是无价的。”

    谣言一破,一个月过去,良乡的百姓和商人日渐多了起来。

    良乡街道上,一家油坊开门了。

    陈寿听闻流民跑来良乡,怕被劫掠,举家去乡下躲到现在才回来。

    谁知回良乡后,人竟比以前多了起来。

    “爹,幸亏当时没卖,你知道如今一家门铺能卖多少银子吗!”陈寿父子在城里卖油,赚个几两银子维持生计。

    陈老爷子唏嘘不已,良乡咋来这么多商人了?

    还多了工坊,和许多门铺。

    如今隔三差五就有人来问,门铺卖不卖。

    “听说在工坊那边,交了银子还能订货来卖呢。”陈寿想找老爷子要点银子,许多掌柜的靠这个发家了。

    很多新奇的小商品,棉签、牙刷,毛巾、牙膏,没听说过,但大户人家喜欢。

    倒手一卖,就能赚银子。

    陈老爷子保守了一些,卖大半辈子油,攒点银子不容易,不敢瞎折腾。

    七月初,天气燥热。

    严成锦让匠人打造了一口大冰鉴,把西瓜放在里头,冰一个时辰,吃起来哇凉哇凉的,极为解暑。

    夏天到了,轿子自然要装空调。

    尤其是去良乡县一趟,不装空调,轿子里能热死人。

    严成锦让匠人在轿子的四角,装了极小的冰鉴,不停有冷气喷出来。

    冰鉴里头装的,是冰。

    唐朝时,就有人发现了硝石放入水中,会吸收大量的热量,并且结出冰块,便被人用来造冰。

    只是装在轿子里有个坏处,就是不停有水流出来……

    下了值,一些大臣在午门等轿子。

    只见一顶轿子极为奇特,破破烂烂,底下不停漏出水来,停了一会儿,地上湿了一片。

    会撒尿的轿子?

    大臣们算长了见识。

    眼睁睁的看着严成锦抬脚,撩开轿帘,不紧不慢的坐进去。

    不经意间上了下马碑话题榜头条,严成锦有些不好意思。

    路过前门大街,听到许多读书人为良乡县争辩,流民这个瓜,总算是被吃干净了。

    几日一晃过去,京城谈论良乡的人越来越多,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李东阳也想去良乡看一看。

    特意告假一日,带着仆人去了良乡县。

    在京城通往良乡县的官道上,看见许多押运货物的小商队。

    李东阳坐在路边的石头歇息时,还有人跟他打招呼

    “嘿嘿,老哥也去良乡寻货?”

    “哎……想去良乡看看。”李东阳尴尬笑笑。

    往前走,官道上,有卖吃食的茶铺。

    小二挥起搭条,吆喝:“客观老爷,吃茶吗?”

    “嗯,歇歇!”李东阳下了轿子,让轿夫得口茶水喝。

    “这是什么茶?”

    “骑驴茶,提神的,走商走多久也不困。”小二吹嘘道。

    到了良乡,李东阳大吃一惊,这里竟比京城还热闹,街道窄小的缘故,人挤着人,货车占了大半街道,车水马龙。

    有许多摊贩,干脆把货物摆在地上吆喝。

    “爷,流民去哪里了?”仆人疑惑。

    李东阳也想知道,看起来似乎都是士绅和百姓,顺着街道往下走,东瞧瞧西看看,也没发现一个流民。

    他只关心流民,对良乡的商货并无兴趣。

    “走,回去。”

    如此盛况,陛下定然高兴,严成锦竟不向朝廷禀报。

    这个慎重的家伙,不知要观察到什么时候。

    回到京城,夜色已深,只好次日再进宫。

    一大早,天边刚亮起红晕。

    奉天殿,

    弘治皇帝收到一封严成锦的疏奏,令他有些失望的是,不是弹劾疏奏。

    但看完疏奏的内容,让他龙躯一震。

    “严成锦请奏取缔朝廷对良乡的赈济。”

    几万流民都安置好了?

    弘治皇帝出神之际,李东阳大步流星走入殿中:“陛下,臣有事要奏。”

    “李卿家说。”

    “臣昨日去良乡,并未看见流民,反倒瞧见许多商贾,热闹非凡,倒是奇怪?”

    “朕想亲自去良乡看看。”

    弘治皇帝命牟斌和萧敬准备,拟了一道旨意,今日不上早朝,由内阁暂为代政。

    弘治皇帝换上便服出宫,李东阳和萧敬等人陪同,只有弘治皇帝和李东阳乘着轿子,其余人等跟随。

    轿子里头很热,还没走出京城弘治皇帝就大汗淋漓,走一段要歇一歇。

    到了昨日的大石处,李东阳命人停轿,走到弘治皇帝的轿旁。

    “朱爷,先下来歇一歇。”

    “真热啊,有个西瓜就好了。”弘治皇帝感叹。

    萧敬暗怪自己办事不力,给弘治皇帝狂煽扇子。

    李东阳道:“再往前走,就有茶馆了。”

    正在这时,一顶破破烂烂的轿子,在几人面前慢悠悠经过,轿窗上装有玻璃,轿底还不停漏水。

    弘治皇帝眼睛看直了,纳闷:“还有这样的轿子?”

    萧敬认出来:“是严成锦的轿子!”

    严成锦坐在轿子上,听到自己的名字,撩开轿帘一看后视镜,弘治皇帝和李东阳坐在路边乘凉。

    他连忙命人停下轿子,下轿子行礼:“见过朱爷,朱爷怎会在此?”

    “来良乡看看。”

    萧敬上去瞧为何这轿子漏水,凑到严成锦的轿子旁,好奇地瞅了一眼,惊喜:“陛下!这轿子凉快!还有西瓜!”

    弘治皇帝来了兴致,走到严成锦的轿子旁,伸手进去,清凉从手上传来。

    “朕坐你的轿子。”

    严成锦坚决摇头:“陛下是九五之尊,岂能坐这样的破轿子。”

    不是不想让弘治皇帝坐,而是里头有许多门道,摸了之后,没准还会射出几个飞镖来。

    真怕给弘治皇帝射死……

    好吧,其实也不想让弘治皇帝坐。

    弘治皇帝微笑道:“今日微访,就不讲究了,朕跟你换一顶轿子。”

    “朱爷坐也无妨,还请朱爷,勿要碰轿里的东西,勿要碰轿里的东西,勿要碰轿里的东西,勿要碰轿里的东西。”

    “你为何要说四遍?”弘治皇帝皱着眉头。

    “重要的事情,要说四遍。”

第172章 原地驾崩

    严成锦坐上弘治皇帝的轿子,热到吐舌头,狗最热的时候也就这样了吧……

    一个时辰后,终于到了良乡。

    严成锦和李东阳站在轿子旁,等候弘治皇帝下轿。

    萧敬喊了三声,里头也没反应。

    严成锦连忙撩开轿帘。

    只见弘治皇帝如烂泥一般,瘫软在座位上。

    这该不会是原地驾崩了吧……

    萧敬吓出尿来,李东阳也慌了,推了推弘治皇帝,丝毫不见反应。

    “你……你这是什么轿子!”

    “快叫御医!”

    “良乡哪来的御医,叫大夫。”李东阳比较镇定。

    严成锦看见一旁有个被打开的盒子,里头是迷药,怕是弘治好奇闻了一下。

    臣都说了四遍了,你还要碰,朱家的人,果然都是好奇宝宝……

    萧敬让厂卫把良乡的大夫都请来。

    大夫看过后,没过多久弘治皇帝才悠悠醒过来。

    “朕睡着了?”

    严成锦等人跪在地上,齐声道:“臣万死!”

    弘治皇帝却精神奕奕:“不怪你,朕许久没睡这么深了,这里是哪里?”

    “良乡衙门。”严成锦道。

    弘治皇帝走到衙门外。

    窄小的街道,熙熙攘攘的车马和商铺,地上还有许多商贩叫卖,虽不比京城繁华,却同京城一样热闹。

    再来良乡,其实严成锦也吓了一跳。

    上回京城夜游,弘治皇帝见过这样的景象,诧异:“流民都去哪儿了?”

    “在良乡西南的草棚。”

    严成锦带着弘治皇帝,顺着街道走到头,再往西走,大约走了一里路,鼎沸的人声抛在身后。

    只见,这里有许多工坊。

    衣裳褴褛的流民,卖力干活,瞧见张知县,连忙跪地行礼。

    弘治皇帝环顾四周:“这些工坊,能养活几万流民?”

    “先帝重农而轻商,是认为耕种才可以养活百姓,此举并无不妥,只是,商人亦能养活百姓,工坊给流民们发工钱,流民虽然无田地,却也可以用工钱来买粮。”

    “工坊一日给他们发七分钱,足以养活一家几口人。”

    良乡的工坊,做不到为每一个流民提供岗位。

    但一户只要有一个人在工坊干活,领到的工钱,足以养活一家人。

    严成锦请奏取缔赈济,就是想让弘治皇帝来良乡一趟。

    他猜,弘治皇帝这次来,是想看看顺天府的流民安置得如何。

    推行新商制,得先让弘治皇帝信服,而让他信服的唯一办法,就是亲眼所见。

    今日定然会在他心中留下极深的印象。

    李东阳问道:“良乡新税收纳银子,为何还有如此多商贾来良乡做买卖?”

    “这个还是由张大人来说吧。”严成锦有意让张贤露露脸。

    张贤躬身:“良乡虽然推行新法,所纳的银子却不多,相比所纳的银子,商贾们在这里开店做买卖,赚得更多,所以才愿意来,连江南的商贾也会来良乡采办。”

    良乡新税收银子比例低。

    这样一来,商人不会排斥,虽说收得低,却能实打实收上来银子。

    在朝为官,家里做买卖的大有人在。

    动了士绅的利益,就是动了朝中大臣的利益。

    变制,但不加价。

    严成锦在良乡推行新法前,经过深思熟虑,才命张贤改税制。

    弘治皇帝方才便注意到了张贤:“你是这里的父母官?”

    张贤受宠若惊,朗声:“臣张贤,正是良乡县的父母官,陛下在此,臣想弹劾两人,一是宁寿侯张鹤龄,二是长宁伯周彧,得良乡投献之地,多达近万亩之数,还请陛下做主,将这些良田归还良乡!”

    严成锦吓了一跳。

    张贤比想象中的还莽!

    张鹤龄和周彧的田地,是谁批的?还不是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皱着眉头,厉喝:“你好大的胆子!”

    李东阳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严成锦也跪了下来。

    张贤这种行为,与百姓进京上访告御状无异。

    张贤与他不同,他是都察院御史,直接对弘治皇帝负责,张贤只是小小的知县,受顺天府管辖,正规操作应该是向顺天府禀告,顺天府再将疏奏送去内阁票拟,最后由弘治皇帝或者司礼监批红。

    张贤倒好,直接越级面谏,连笔墨费都省了。

    “《大明律》,若冲入仪仗内所述事不实者,绞!”萧敬冷声道。

    一般的京讼,最多是杖刑或者徒刑,要是犯了上面这条,直接绞死。

    连在午门或长安街喊冤也不行,若确有冤情,你也得服刑,枷号一个月,若是没有冤情,一百大板,发放边疆充军。

    大臣不喜百姓拦轿告状,纵然百姓有理有据,也要被打得半身不遂,不是将性命豁出去的人,不会轻易选择上访。

    张贤跪在地上,并无多少慌张,显然知道后果。

    正在这时,严成锦正色:“臣恳请陛下去一处地方。”

    “你又要带朕去哪里?”

    “陛下不是奇怪,良乡没有流民吗?臣带陛下去看看。”

    弘治皇帝虽疑惑,却愿意跟着他去。

    严成锦带着弘治皇帝,来到工坊的西南角,这里离良乡街道二里远,十分僻静。

    密集的草棚,出现在眼前。

    这里有许多流民,他们衣裳没有一片完整的地方,脏兮兮的脸,明亮的眼睛却望着他们,有些胆怯。

    衣不蔽体的孩子,隐约有一股恶臭袭来,似乎恭房的味道。

    弘治皇帝和李东阳怔住了。

    他们本以为有了工坊,流民像京城的百姓一样,体面的生活,不愁生计,不成想……竟是不食肉糜?

    “如陛下所见,每户虽有壮丁在工坊干活,但工钱,也只够勉强维持生计,而造成这一切的正是陛下。”

    李东阳大惊失色,萧敬差点没摔倒。

    弘治皇帝声音冰冷,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流民光有工坊不够,还需要田地,无立锥之地,依旧还是流民。”

    “臣为人慎重,非言之凿凿,不敢谏言,准许长宁伯和宁寿侯请乞的,是昨日的陛下,并非今日的陛下,还请陛下纠正过去的过失,将良田还与良乡百姓。”

    这些混账事是昨天的弘治皇帝干的,不是今天的弘治皇帝干的。

    这么一听,弘治皇帝心里顿时好受了许多。

    张贤这个家伙太莽,他不站出来,弘治皇帝轻则罢官,重则将他笞一百大板,再罢官。

    不过,这么一说又怕刺激到弘治皇帝幼小的心灵。

    他有点担心,弘治皇帝回去会不会换上纱袍,又开始夜晚的浪……

    “陛下?”严成锦轻唤一声,试探的问。

    弘治皇帝面无表情。

    “臣有鱼鳞图册为证,绝不敢欺瞒。”张贤震声道。

    宁寿侯和长宁伯是国戚,张贤知道,有损陛下的颜面,但他还是要谏。

    平日没有进京面圣的机会。

    如今弘治皇帝就在眼前,不敢谏言,何以担得起父母官三字。

    “张贤所言不假,如陛下来良乡时所见,良田众多,良乡并不贫瘠,却年年岁岁交不足粮额,只因这些良田,都掌握在大臣手中,还请陛下归还百姓。”

    按明朝律法,考取功名后可以免除一定的赋税,免除更多的是指免除杂役,赋税还是要交的。

    富者田连阡陌,竟少丁差,贫民地无立锥,反多徭役。

    长宁伯和宁寿侯不交税,良乡才年年欠额。

    弘治皇帝皱着眉头:“朕会彻查!”

    说完这句话,弘治皇帝和李东阳回了宫。

    张贤有些惭愧跪下:“下官实在别无他法,才出此下策,若今日良田得以归还,都是大人的功劳,臣替良乡的百姓,谢过大人。”

    他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初见严成锦,便觉得他是胆小怕事的人,还巴结当朝太子。

    可当良乡推行新税,商贾聚集于良乡时,他发现严成锦并非像一般的御史。

    今日陛下动容,绝非因为他谏言,而是严成锦所言句句击中陛下的心头,从谋略到话术,自己远不如严成锦。

    “不必拍马屁,本官不喜欢听。”

    严成锦倒不怪他,就是需要一个头铁的人。

第173章 朝廷免检疏奏

    正想回良乡衙门。

    “大人,有个老头要找您。”

    胥吏带着一家老小过来,为首是个老头,还有两个妇孺和两个孩子。

    严成锦提防地后退一步,“你们有何事?”

    为首老头带着他们,跪倒在严成锦面前,怯弱:“大老爷,小人梁中想在良乡做炊饼买卖,听说要交税银,不知道要交多少银子?”

    他沦为流民之前,在保定府做过炊饼买卖,恶吏欺压,才让他们逃到京城当流民。

    梁中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在逃荒的时候饿死了,只留下孤儿寡母两人。

    二儿子在良乡的工坊当长工,领回来的工钱,堪堪够养活一家五口人。

    梁中也想到工坊里干活。

    但工坊要的人数有限,规定了一家一户,只能先安排一人出工。

    如今看见良乡县的人多了起来,梁中想重操旧业,赚些钱,补贴家用。

    不知道商税他交不交得起。

    “卖炊饼?”严成锦问。

    商人带伙计来做买卖,总是要吃饭的,卖炊饼倒是不错的选择。

    “若一月能赚三两银子,便收你十钱,若赚不到,就不收了,你自己看着办吧。”严成锦漫不经心。

    梁中瞪大眼睛,一月哪能赚三两银子,大老爷这是成心不想收他的税钱啊。

    “快给大老爷跪下,小人全家谢过大老爷。”

    梁中满怀感激,带着一家老小跪下。

    “???”严成锦。

    出了良乡县城,

    萧敬命人把轿子抬了过来,弘治皇帝摆摆手,沉声道:“轿里闷,朕走回去。”

    “陛下,良乡到京城路途遥远……”

    萧敬还没说完,弘治皇帝狠狠瞪了他一眼,萧敬连忙低下头,命人撤了轿子,跟在弘治皇帝后头。

    “李卿家你说今日是不是严成锦故意设的局,他自己不敢弹劾,便叫张贤打头阵?”

    李东阳摇摇头:“依臣看不像,严成锦再大的胆子,也不敢算计陛下,且陛下微访,他岂会提前知晓,只是,长宁伯和宁寿在良乡的田地,可否要查一查?”

    “不必查了,此子谨慎无比,若非属实,绝不敢轻易站出来。”弘治皇帝叹息一声。

    一旁的牟斌深深地表示赞同,严成锦这个家伙说是,那必定是有了二十成把握。

    否则,这个家伙是绝不会表态的。

    严成锦不知道,他疏奏已经被列为朝廷免检疏奏。

    李东阳疑惑:“那这些田地?”

    “内阁拟旨,明日就归还良乡百姓,若他二人敢进宫闹事,廷杖伺候!”弘治皇帝变得厌恶起外戚来。

    回到京城,

    李东阳随弘治皇帝一同入宫,去了内阁值房,代弘治皇帝拟了两道旨意,送往宁寿侯和长宁伯府。

    张家兄弟和周彧连夜入宫,找弘治皇帝求情。

    “陛下,没了田地,臣一家老小如何养活?”

    “活不了了,活不下去了啊。”

    张家兄弟捶胸跌足哭嚎着。

    “快要收成了,陛下可否让臣收了夏粮,再归还良乡?”周彧心疼一千二百亩地,地里还种着粮食呢,全给白送给良乡?

    “朕不想见你们。”弘治皇帝阴沉着脸,音吐如钟:“拖出去,各打二十大板,让你们哭个够。”

    张鹤龄问:“打完了,陛下可否将田地还给臣?”

    “萧伴伴替朕看着,每一大板,朕都要听见皮开肉绽的声音,不许徇私!”

    太监将张家兄弟三人拖了出去。

    三人被扒了,按在板凳上,萧敬亲自监督行刑。

    张家兄弟怕了,周彧也怕了,以前打廷杖的时候,不仅不用,还能多穿几条裤子,如今……

    啪!

    一棍下去,哀嚎声传入了奉天殿,弘治皇帝心情才稍微舒爽一些。

    在前朝,他亲眼看见外戚万喜等人如何误国,如今他竟也在重蹈先帝覆辙。

    张鹤龄吃痛,连忙求饶:“陛下,臣再也不敢了……”

    萧敬安慰:“三位爵爷别怕,吃完这顿板子,就没事儿了。”

    “你光锭试试!”

    “萧公公,我要换人,这太监力气太大!”

    次日清晨,

    上朝时,意外的没看见张家兄弟和周彧。

    严成锦回到都察院值房,开始温习大明律。

    温故而知新。

    这是一本神奇的书,每次翻开,都会有许多新的感悟。

    写出朝廷免检弹劾疏奏,严成锦做到了。

    在戴姗眼里,他成了金牌业务员,是都察院学习的榜样。

    严成锦派人打听张家兄弟和周彧的消息,似乎被陛下封锁了,没打听出什么来。

    次日沐休,天色灰蒙蒙亮。

    朱厚照喜不自胜地来到严府,看见严成锦躺在藤椅上,春晓和千金替他揉捏身上的筋骨,好不惬意。

    这几日,他在良乡和京城奔波,浑身酸痛,才让春晓和千金替他活络一下筋骨。

    “让本宫试试。”

    东宫里多的是伴伴和宫娥,还有太子妃,这厮就是惦记春晓和千金灵活的指法。

    “殿下再不回宫,臣喊锦衣卫了。”

    “你起来,本宫告诉你一个秘密。”

    朱厚照什么都不好,唯独有一点好,传播消息的速度,比光纤还快。

    “宫里又有八卦了?”严成锦将信将疑地站起来。

    朱厚照美滋滋地躺了下去:“本宫的大舅和二舅说,要报复你,还有长宁伯,那夜父皇罚了他们一顿板子,还让萧公公亲自盯着,半月之内,应该是下不来g了。”

    严成锦嘴角挂着笑容:“殿下还真是给臣带来个好消息。”

    朱厚照一脸懵然,本宫的大舅和二舅,一点排面都没有的吗?

    严成锦对着何能:“准备轿子,本少爷要去良乡。”

    陛下责罚宁寿侯等人,就说明恩准了张贤的请奏,此时,圣旨应该到了良乡了。

    至于张家兄弟和周彧,他一点也不怕。

    智商实在太感人了……

    何能把冰镇过的大西瓜,蚕豆,春饼,点心,菊花枸杞茶等消遣品装进轿子里。

    朱厚照看他要去良乡,也道:“本宫也去良乡看看。”

    “臣听说新来的杨延和詹士十分严厉,殿下还是回宫吧。”

    新上任的詹士杨延和,从四书五经,到各家书法,亲自教授。

    朱厚照浑不在意:“本宫不听,他还敢揍本宫不成?”

    严成锦懒得理他,反正打龙鞭认主了,也不打在自己身上。

    坐上了轿子,朱厚照弄了一匹马,跟着严成锦去了良乡。

    大清早就有商队,押运在官道上。

    见到的大多是两种车。

    一种是包赶程,一种是太平车。

    包赶程既快又不怕风雨,驾着骡车可披星戴月而行,适合长途跋涉。

    太平车是牛车,车型宽大,又粗又重,车上挂有铃铛,经过时叮当叮当的响。

    两种车一快一慢,各有好处。

    马匹稀少,许多小商贩雇佣顺风牙行的太平车,只到顺天府。

    路过顺风牙行,严成锦撩开轿帘瞅了眼。

    牙行规模还很小,只有些马车和太平车,做货车租赁生意,良乡的小商人带不走货,来这里租车。

    进入良乡主街道,严成锦前往良乡衙门,朱厚照淘新鲜玩意儿,进县就没影儿了。

第174章 摊丁入亩

    昨夜接到圣旨,张贤激动得一夜未睡,怕田地有所隐匿,带着衙役去丈量了张家兄弟和周彧的田地。

    可是量完之后张贤就犯愁了,总共有两千二百亩,三万流民该怎么分。

    见了严成锦,连忙问:“大人,田地是要回来了,可是几万流民要怎么分?”

    “有多少亩?”

    “两千二百亩。”

    严成锦沉思了片刻,田地分摊不均匀流民定然闹事,两千二百亩对于几万流民而言,太少了一些。

    更遑论还有良乡无田的土著。

    “就算田分下去,农具的价钱对于流民,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张贤点点头:“农具解决之后,还有耕牛。”

    大寒之后,耕牛数量急剧锐减,繁育的耕牛还在肚子里,约莫到十月才能生出来。

    耕牛是个大问题。

    “良乡还有哪些投献的土地,在鱼鳞图册上画出来,交给本官,本官凑个整。”严成锦道。

    张贤将所有投献的土地全给严成锦画出来。

    严大人是御史,如果是他的话,一定能传达给陛下。

    严成锦回到府上,托王越和牟斌调查了两日,核实之后,才写了一封弹劾疏奏,送到宫里。

    奉天殿,

    玉镇纸上有一本疏奏,弘治皇帝打一看,又是弹劾投献的,痛心疾首:“连驸马都尉蔡震,也在其中。”

    李东阳皱眉:“陛下说的,可是良乡投献一事?”

    礼部尚书傅翰低下头,心中有些紧张。

    他在良乡的田地,正是投献所得,听闻宁寿侯和长宁伯被迫廷杖,就猜到要出事。

    “严成锦弹劾驸马都督,礼部尚书,工部给事中,户部主簿,名字朕就不念了,给你们留点脸。”弘治皇帝往御案上一丢。

    那个慎重的御史?

    “臣在良乡有一些田地,愿献给良乡!”

    众人齐声高呼。

    傅翰和几个官员连忙跪下,这时候还求饶还有点余地,让厂卫调查,这身锦鸡绯袍还保得住?

    省得大动干戈调查,弘治皇帝浑不在意:“诸位爱卿如此大度,那朕,就准了吧。”

    ……

    良乡,

    张贤接到了有生以来第二道圣旨,感激涕零,朝京城的方向磕了六个响头。

    有三个是给陛下的,有三个是给严成锦的。

    “陛下将投献的田地还给了良乡,共还回来五千六百亩良田,这样就好分了。”

    张像命人张榜,将朝廷的旨意布告天下。

    流民们听说知县要给他们分土地,如同天上掉馅饼一样,瞪大眼睛。

    “张大人要分我等田地?”

    “不要银子?”

    良乡工坊中,流民聊得热火朝天。

    地还是良乡的,只是由流民耕种。

    每户分到的田地不多,但白得来的地,不要银子,还能多说什么,草棚的流民纷纷跪伏在衙门前,半日不起。

    “是朝廷和一位不便透露姓名的大人的恩泽,你们不必跪本官。”

    张贤派人给每家每户丈量,勾画新的鱼鳞图册,要花费不少时间。

    田里种了粮,一时间没分好,也不耽误耕种。

    奉天殿,

    “准备一下,朕要出宫。”

    弘治皇帝听牟斌说良乡分田地,换上一身便服,准备出宫。

    萧敬学严成锦的轿子,给弘治皇帝的轿子装了冰鉴,这一回,弘治皇帝的轿子也会撒尿了。

    内阁同行。

    李东阳轿子里亦装了冰鉴,刘健和谢迁二人穿着圆领袍,热得忍不住宽衣解带。

    又到了那块大石头旁,轿子停下。

    众人歇了一歇。

    “刘师傅和谢师傅再忍一忍,前头有个茶铺,到了喝口骑驴茶,不远就是良乡了。”弘治皇帝摇摇一指。

    刘健诧异:“陛下来过了?”

    弘治皇帝干咳一声。

    陛下频繁出宫会被言官弹劾,李东阳岔开话题:“愚弟轿子上有冰鉴,送一个给刘公和于乔降降热。”

    一块冰走到良乡,几乎全化。

    良乡县有卖冰的商贩,返程再买就是。

    起轿走了一小段,弘治皇帝发现,茶铺旁边还新修了一座小客栈,到了茶铺,没喝几口,又继续赶路。

    到了良乡,弘治皇帝轻车熟路来到良乡衙门。

    却看见流民在衙门门口,跪倒一片。

    “怎么回事,可是田地分得不公?”

    牟斌连忙把张贤喊来。

    不一会儿,在良乡县的一家客栈里。

    张贤跪在地上:“臣张贤见过陛下!”

    弘治皇帝皱着眉头:“为何流民跪在衙前?”

    “朝廷分放田地,他们感谢陛下隆恩,臣也曾劝过,他们说跪一日就回去。”

    ……涕零朕的圣恩?弘治皇帝一听,露出欣慰的笑容:“分完了吗?”

    “还没有,要查实良乡的户数,又要重新丈量土地,再制新的鱼鳞图册,繁复不易。”张贤感激道。

    弘治皇帝目光重新投向李东阳三人:“让厂卫来协助如何?”

    李东阳摇头:“陛下不可,动用厂卫,大动干戈,不如让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前来协助。”

    “嗯。”

    张贤心中大喜:“臣还有一事请奏。”

    “你说说看。”

    “臣想在良乡实行摊丁入亩,废除旧制田税。”张贤有些紧张。

    废除旧制田税?

    刘健和谢迁瞪大了眼睛,良乡推行新税没多久,如今又要推行新的田税,想干啥,要造反呐?

    李东阳陷入沉思,他并不先否定,“摊丁入亩为何意?”

    “将丁银并入田赋中收取,不论一户人口几何,都不加税赋,如今流民人多田少,无可奈何,才出此下策。”

    八成不是张贤能想出来的,弘治皇帝眯着眼睛:“是严成锦的主意吧?”

    “是!”

    张贤脸红到耳根。

    “他可在良乡?叫他来见朕!”

    严成锦在良乡没有住所,却有一个落脚的地方,在顺天府衙门旁,因为这里最安全。

    朱厚照来良乡淘宝。

    来良乡采货的商人慢慢多起来,同时带来异域商品,时常有小贩忽悠他,幸亏他朱厚照没多少银子,顶多一天被骗一次。

    “本宫方才瞧见了一柄短刀,西域所制,极为锋利。”

    “殿下想买,跟臣说作甚,臣又不喜舞枪弄棍。”

    朱厚照浑不在意一笑:“本宫想跟你借点银子。”

    “臣出门从来不带银子。”

    朱厚照愣住:“为何?”

    “就怕殿下找臣借银子。”

    万一看杨延和不顺眼,一刀捅死,岂不借刀杀人?严成锦不敢借给他。

    正在这时,张贤带着牟斌快步走进来:“陛下召你。”

    陛下又来良乡了?严成锦眉头一皱:“殿下不去?”

    想让本宫吸引父皇的注意,你当本宫是傻子?

第175章 臣真的不想

    严成锦来到客栈,弘治皇帝张口冷声:“太子也在良乡?”

    “是!”

    “把太子也叫来!”

    不一会儿,牟斌走回来:“听属下禀报,臣前脚刚出门,太子后脚就回宫了。”

    “……”严成锦。

    朱厚照你真鸡贼……

    算他识相,朕回宫再找他算账,弘治皇帝眉头舒缓一些:“说说摊丁入亩是怎么回事。”

    严成锦老老实实道:“就是废除以前加在田户上的各种税赋,尤其是按人丁收取的税赋,流民分得的田地少,人口却不少,若按旧制,流民要缴纳不少的赋税,若是按摊丁入亩来算,不管一户人丁几何,所收的税皆不变动,流民才真正有余粮可存。”

    摊丁入亩是清朝大力推行的税法,让人口得到了显著的增长。

    家里有多少地,就交多少税,与家里人口没有关系。

    明朝实行里甲制,可以将模糊的人口统计清楚。

    “人口和税赋直接挂钩,人口数量众多的家庭,交不起税赋,只能拖家带口,弃田而逃,这便是如今大明的现状。”严成锦暗自推演。

    税监让他给撤了,如今彻底由张贤监管,只要张贤是个正直的人,不贪墨税银,摊丁入亩在良乡是可行的。

    此法也有瑕疵,就是隐瞒田地可以避税,良乡县却不存在这样的问题,土地是丈量之后,才分发到流民手上。

    在推行之前,弘治皇帝问起是件好事,省得他前几日弹劾的官员,抓着做文章。

    弘治皇帝陷入沉思,道理并不难理解,减轻流民的税赋,就有更多的粮食,流民也愿意在良乡扎根下来。

    刘健思索之后,问:“若按亩均摊税赋,瞒报岂不可以轻易避税?”

    弘治皇帝和李东阳看向严成锦。

    严成锦道:“刘公所言甚是,只是,衙门对田亩之数,了如指掌,良乡乃弹丸之地,丈量起来简单,律法严明,若有隐瞒者,一次没收田地一亩,不足额则全收。”

    这样能杜绝大部分投机取巧行为。

    也总有以身试法的,这点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

    严成锦瞥了弘治皇帝一眼,该说的都说完了,只等他点头。

    良乡这样的弹丸之地,朕并不指望能收上来银子。

    尤其是见过那些流民之后,弘治皇帝动了恻隐之心,想对他们宽宥一些,弘治皇帝下意识问:“你有几成把握?”

    额?

    “陛下是指?”

    “将此法推行天下。”

    李东阳和刘健等人震惊得浑身一颤,萧敬和牟斌微微抬头。

    严成锦也颇为惊讶。

    弘治皇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别告诉朕,你没这个打算,你是何意,朕心如明镜。”

    陛下果然不如史料里写的那么傻……

    一眼就将他的心思看了出来。

    良乡的新法,他是打算推行天下,严成锦风轻云淡:“没有,臣一点也不想推行天下。”

    睁眼说瞎话,弘治皇帝怒了:“大胆,你竟敢欺君!”

    严成锦想着转園一下。

    摊丁入亩需要许多前提条件。

    流民白得来的田地,此法又对百姓利好,朝廷说什么便是什么,不会反抗。

    且良乡的田亩少,清查起来也方便。

    推行天下,大明非地动山摇不可。

    不知会伤及多少士绅和朝中大臣的利益。

    朝中或许有宁王收买的大臣,他们倒戈相向,若宁王起兵造反,必定一呼百应。

    消息放出去,在利益上,他将与朝中所有大臣敌对,不知要承受多少火力。

    ……要慎重而为,严成锦演技再次上线:“陛下说什么便是什么,臣不敢辩解。”

    忽然发现,自己一本慎重瞎说的时候,都是为天下百姓的时候。

    气氛变得沉默起来。

    “如实说便是,此地又非朝堂。”

    “臣真的不想。”

    弘治皇帝站起身来,“那便在良乡试试看吧。”

    变制是一件极难的事情,古往今来,无人能成。

    李东阳三人脸色渐渐缓和下来,若陛下真执意要动税制,不知会有多少人上疏弹劾。

    一些大臣的田地有上万顷之数,若按田亩均摊,不知要交多少银子。

    严成锦和张贤连忙躬身:“臣恭送陛下。”

    顺天府派了书吏和衙役来良乡,人虽多了,统计,丈量,绘鱼鳞图册等工作,没有一个月也清算不完。

    流民们还是不敢相信,天底下有这样的好事。

    分到田地就罢了。

    最重要的是……

    分到的田里还长满了粮食,等他们收成。

    纷纷庆幸当时没有逃去荆襄,而是来到了良乡。

    “趁着未入冬前,带着流民新修河道,重新开垦那些荒废的田地,陛下同意摊丁入亩在良乡推行,这是良乡的福气。”严成锦怕他错过时令。

    良乡同样有荒芜田地,无人耕种。

    不是上等良田,士大夫们懒得侵占。

    这些地或许算不上上等的良田,但良乡能开垦多少,便赚多少。

    “良乡还有多余的人力,壮丁们进了工坊,还有数以万计,像梁中一家这样的老头和妇孺,田地分到她们头上,她们愿意为自己卖力。”

    在大明,男耕女织只在童话故事里,妇人也是要下地干活的。

    张贤跪在地上:“下官替良乡百姓,谢过大人!”

    “购置铁具的银两,可以从衙门的府库里出,耕牛可以找顺天府借,水车可以找匠人和宋景一起打造,这些都不成问题。”

    良乡入县的官道上设置了关卡,来往的商队,需按良乡的新法缴纳银两。

    良乡的工坊几乎是严成锦的,他又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每次过关卡都给银子。

    张贤即刻命人去办,将农具发给流民,日后再从田赋中扣除,争取在明年开春前,将良乡所有的水渠疏通。

    回良乡的路上,

    弘治皇帝似乎有话要说,李东阳和刘健三人跟在后头。

    “三位卿家觉得推行摊丁入亩如何?”

    刘健性子直,摇头:“臣不想。”

    谢迁犹豫片刻,直言不讳:“臣也不想。”

    李东阳没有说话。

    “何故?”

    刘健道:“臣在家中有不少田地,若按旧制,无需缴纳太多赋税,若按新制,赋税或许会增至几倍之上。”

    他与谢迁家中是士绅出身,陛下问的不是他们,而是天下士绅。

    弘治皇帝仿佛置若罔闻,望着过往的车马商队:“让顺天府在官道上增设分巡道,勿让贼匪钻了空子。”

第176章 良乡起事

    严成锦回到府上,门子着急通报:“少爷,方才李大人派人来,请您去一趟。”

    约半个时辰后,轿子停在李府门前,李东阳显然派人在这等候,门童引他到亭榭。

    李东阳独自一人,挥手示意严成锦坐下。

    “摊丁入亩你真没打算推行天下?”

    没有十二成把握前,是不会推行的呀,严成锦脸色十分认真:“是。”

    “欺师灭祖,连老师也骗。”李东阳似笑非笑,似是看穿了严成锦的伪装。

    “不敢欺瞒,学生起誓,真不想推行天下。”若真推行天下,此人绝非学生。

    直勾勾地盯着严成锦,李东阳疑惑起来,此子不敢说大话,自己多心了?

    “回来时陛下曾问我等,刘公反对,于乔也反对,你知道这是何意?”

    “刘公和谢公家中,良田千亩,会多收刘公和谢公的银子。”严成锦没调查过。

    史书记载,刘健和谢迁父辈是地主成分。

    答应了陛下,日后再推行就是欺君,李东阳心中稍定:“摊丁入亩是好,但难以推行,真能推行天下,非圣人在世不可。”

    圣人倒是谈不上,倒是会被载入史册,被后人拿出来胡说八道罢了。

    在良乡实行,内阁就这么大反应,更何况是天下了。

    “就算推行,也要弘治皇帝走前头。”严成锦暗想。

    这样才能真正将摊丁入亩推行下去。

    张居正好不容易斗败了高拱,摄政大明,却身死抄家,走在前头,只会落得和张居正一个下场。

    明中以后,没有真正的强者。

    汪直很强,种菜病死,刘瑾很强,三千刀凌迟,严嵩很强,拿着破碗行天下,徐阶很强,罢官归乡病死。

    一个人是斗不过一群人的。

    必须双倍慎重。

    所幸正德以前,文官结党斗争不如嘉靖之后严重。

    若是由陛下亲自推行,将是另一番景象,就算是大臣有怨言,也不敢拿皇帝怎么样。

    至于欺君,弘治皇帝想要推行的时候,不会在乎。

    “若有人将摊丁入亩推行天下,会大大减少流民的数量。”

    严成锦直言不讳。

    李东阳见半天问不出一个屁来,明白这家伙是打死也不会说的,话锋一转,装聋作哑:“安定伯没给你说一门亲事?”

    “家父戍边,想来是抽不开身。”

    离开的时候,李清娥提着锦盒相送:“这些糕点由清娥亲自所制,未经他人之手,大人可以放心食用。”

    严成锦忽然觉得有点尴尬……

    定是听李东阳说,他为人谨慎,将李府所送的糕点都丢了。

    “那便谢过小姐了。”严成锦接了过来,大步离去。

    糕点在大明是奢侈品,一般百姓人家年节的时候,才能吃着。

    回到府中,让何能试过后,严成锦吃了一小块,淡绿的软糕,酥酥糯糯,吃起来微甜。

    “少爷,你怎么吃糕点了?”何能眼珠子惊得掉出来,差点变成核能。

    自从少爷高中以后,就极少吃外头的东西,几乎是从府中自带,去良乡县吃的午膳,也是府中带出去的。

    “馋本少爷的糕点?”

    何能嘿嘿一笑,严成锦命他丢掉的糕点,被他偷偷吃了,食盒也在房中藏得好好的。

    怕严成锦揍他,才没敢说。

    次日一早,天边阳光微熹,京城渐渐恢复热闹。

    每天早晨第一句……

    慎重。

    严成锦爬起来,绕着府院跑了几圈,满身大汗,洗完澡穿上官衣。

    何能问:“少爷,要不要备轿子?”

    严成锦不打算去良乡。

    今日,良乡推行摊丁入亩,士绅们必定大闹一场,只看张贤如何解决。

    士绅虽不如宁寿侯这些朝中大臣难缠,却是一股极为豪横的势力。

    张贤比起王守仁来,还要莽一些。

    不如王守仁和朱厚照聪明,却十分执着,这是张贤的优点。

    正是看上了他这一点,才举荐给朱厚照做勇士。

    今后摊丁入亩推行天下,少不得张贤,若连在良乡推行也做不到,只能说……

    好吧,本官也有眼瞎的时候。

    大不了再给朱厚照物色一个勇士,反正……

    还有两个名额。

    ………

    良乡县,

    摊丁入亩的消息放出后,士绅们让家丁拿着农具,气势汹汹,聚众于良乡衙门。

    “狗官张贤!把良乡还给我等!”

    “你放任万千流民入良乡就罢了,如今还侵占我等的田地,老子弄死你!”

    “滚出良乡!”

    为首几个耄老对着衙门里头大喊,他们曾经是良乡的里长,摊丁入亩真要推行,他们不知需交多少银子。

    张贤大步从衙门中走出来,怒视一圈:“本官执行朝廷法令,你等有冤屈,击鼓就是。”

    “你当我们傻,到你的衙门告你?咱们要告,也是到京城上访!”

    “爹您说慢点,先喘口气。”

    那耄老激动得抽搐,一旁做儿子的连忙拍打着他的后背。

    早料到会有这一遭,张贤不客气道:“你们要去哪里告,本官不管,良乡是朝廷的,不是你们的,休要大放厥词,想要本官改令,就拿朝廷的圣旨来!”

    啪!

    一个二齿钉耙飞来,砸到张贤脑门上,顿时流血不止。

    张贤摸了摸脑袋上那股热流,血迹染了半边脸,有点吓人。

    丢钉耙的,正是为首的耄老,是良乡出了名的老流氓,前几日刚纳了小妾,朝云暮雨,天造地射。

    年纪大了,还有几年就进棺材,他也不怕,但子孙后代的银子,说什么也不能丢。

    “此人殴打朝廷命官,将他拿下!清查缴纳的赋税,若有逃赋避役者,按明律处罚!”

    张贤大喝一声。

    衙门的人纷纷拿人,那耄老没想到张贤真敢动他,大小失禁,体液横流。

    “我看你们谁敢!”

    士绅和家丁加起来,比衙门的衙役还多。

    正当张贤束手无策时,一旁涌出流民,皆手持器械。

    上千个流民手持农具,围在良乡县衙门前,人数还在陆续增加。

    士绅这点人和他们一比,竟微不足道起来。

    这是要在本官眼皮底下斗械?

    张贤大喝:“都住手!本官推行朝廷法令,胆敢有阻挠者,视为谋叛,打死勿论!”

第177章 平息

    衙役们将那耄老拖进衙门大牢。

    “这哪里还是官,分明是索命的无常!”

    士绅们远远想不到,张贤和一般的读书人不一样,竟像个武夫一样杀人不眨眼。

    听说宁寿侯和长宁伯的地,被朝廷收回了,他们后怕了。

    连宁寿侯和长宁伯也不能拿张贤怎么办,他们又能如何?

    “谁要敢抢咱们的地,咱们就打死谁,反正没了地,咱们也活不了。”

    流民们敲着农具,面色如常,他们见过太多活活饿死的人,甚至见过人食人的残忍场面。

    正是如此,他们再也不想当流民了。

    另一个耄老忙道:“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还请放我们离去啊!”

    “你们什么意思,我爹还在里头呢!”那耄老的几个儿子哭喊:“还请大人把我爹还回来,咱们再也不闹了。”

    张贤惨然一笑,厉喝一声:“本官的血就不是血?在你们眼里,什么才是人!”

    “此人竟当众对朝廷命官行凶,按大明律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

    一旁的县丞李袁道:“部民谋杀本属知府、知州、知县,已行者、杖一百、流二千里。已伤者、绞。”

    那耄老的儿子一听昏厥过去。

    “如律行刑!”

    张贤杀了那耄老,是为了推行摊丁入亩,只要他稍稍松懈,这些士绅便心存侥幸。

    耄老当里长时,欺霸乡民,无人敢状告他。

    士绅们散去,流民们留了下来,皆跪倒在地上:“感谢张大人为咱们做主!”

    “本官是良乡的父母官,自是应该这么做,你们都起来吧。”

    ………

    京城,

    严成锦听闻良乡的士绅拿着凶器去衙门,还把张贤砸出了一个窟窿来,吓得不轻。

    这些士绅许多都不懂法。

    以为打了人赔点银子就成了,动起手来一点不含糊。

    幸亏他稳重一些,没去良乡。

    “张贤太不慎重,若不是流民赶来,恐怕他难以收场,智商与王守仁相比有不小的距离。”

    严成锦暗想,只怕陛下已经知道了。

    奉天殿,

    弘治皇帝坐在御案前,有些心不在焉,脑海中始终萦绕着摊丁入亩四字,“良乡推行得如何了?”

    牟斌道:“士绅带着人聚于衙门,还将张贤打伤了。”

    “严成锦可在良乡?”

    “不在,这两日都在家京城。”

    弘治皇帝陷入沉思,这个家伙定然是料到了良乡士绅的反应,推行新法伤及士绅的利益,定会反抗。

    “良乡如何,天下便会如何。”弘治皇帝叹息一声。

    良乡的士绅远不及天下,反抗起来平息容易,天下的士绅若要反抗,平息起来就难了。

    曾府,

    自打宋景去了良乡县后,再也没回来,眼看秋闱就要来了,曾鉴暗中着急,今日向陛下告假一日,准备去良乡县一趟。

    宋景谦恭温良,深得他欢心,出发前还命管家准备一些糕点。

    曾鉴坐上轿子去良乡。

    轿子里头热,走一段路就要停下来歇一歇,坐在路边的阴凉处。

    他任工部侍郎时,来过良乡。

    良乡穷啊,只有三条街道,歪歪斜斜的米字去掉一横。

    这种穷乡僻壤,官道上极少有商队出没。

    可才在路边坐一会儿,眼前就走过了四队车马。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呐。”

    天天要上朝,即便听闻良乡有工坊和商队,也没有闲暇来看看。

    坐上轿子启程,没走多远碰上了关卡。

    良乡设置了税卡,所过的货物要商税。

    只见,文吏轻点货物,“九十个单筒宋氏望远镜,一个二两银子,共六两银子,给你票据。”

    领头的商人连忙掏出六两银子,拿了票据,继续赶车。

    良乡推行新税,让曾鉴诧异的是,过往的商贩皆自觉交出银两。

    他不知道,关卡附近有分巡道和兵备道,稍有不对,官兵就会过来拿人。

    商贩们犯不着为了这点银子,和朝廷对着干,良乡就像一个大宝库,有许多新奇的玩意儿,卖到他处能把银子赚回来。

    到了良乡时,曾鉴张着嘴巴,熙熙攘攘的人流,车队堵在街道中间,到处都是商人和商贩,压根就过不去。

    商铺林立在两旁,家家皆人满为患。

    有一家崭新的店铺,人流里外三层,围在店铺的门前。

    “东家,这是什么?”

    “良乡新出的打谷机,踩着这个踏板,将稻杆伸入其中,滚筒就能将稻谷打下来,黍稷也能脱。”

    “这玩意儿卖到的江南,能赚不少的银子。”

    曾鉴看了一会儿。

    若猜得不错,定然是宋景折腾出来的。

    这小子面相木讷,动起手来灵巧无比,还精通算学。

    关键在于这跟牛皮带子,曾鉴瞧了许久,才看出来这东西的结构,伙计踩着踏板,滚筒就转动了。

    另一个商铺小贩吆喝:“火气旺,就用云南黑药牙膏,添加草药精华,用过都说好。”

    牙膏?

    只见伙计手里拿着瓶子,里头倒出来些黑白掺杂的粉末。

    曾鉴牙不好,不由动了心思。

    下人提醒一句:“老爷,再耽搁一会儿回去天就黑了。”

    恋恋不舍移开步子,寻到良乡的衙门,自报了家门,问看门的小吏宋景在何处。

    小吏带他来到郊外,这里聚集着许多流民,拿着铁具开垦和搬运。

    “这是在做什么?”曾鉴疑惑。

    小吏禀报:“架设水渠,开垦出更多的良田来。”

    宋景拿着尺子衡量水渠两边的宽度,曾鉴心头一喜,站在他身后干咳一声。

    宋景回头瞧见他,急忙行礼:“老师怎么来良乡了。”

    “你在此做什么,弄得如此脏秽不堪,成何体统?”

    “学生想做一个水车,水渠水位太低,高处的田地无法通水,架设了水车,能开出更多的田来。”

    “歇会儿。”曾鉴却没坐下来,周围都是泥巴,实在没地方坐。

    宋景惭愧:“恩师挂念,还劳恩师来良乡一趟。”

    “还给你带了一本为师整理的讲义,想来是没工夫给你讲了,你自己认真看。”

    宋景心怀感激:“谢过恩师!”

    “怎不见严成锦那个家伙?”曾鉴纳闷。

    宋景抬手一指,严成锦并未穿官服,在一个知县面前指手画脚,那知县连连点头。

    “挖水渠位置不能太低,太低水灌溉不足,两边的堤岸要切记加固,以防水位上涨将堤岸冲垮。”

    “大人所言极是。”张贤头上还包着白布。

    严成锦瞧见了曾鉴走过来,便将他打发走了。

    “曾大人好。”

    “老夫听说贤侄推行摊丁入亩,折腾得鸡飞狗跳,此事并非小事,朝中许多大臣的眼睛盯着良乡呢,贤侄可是要推行天下?”曾鉴问。

    要推行也是陛下推行,我严成锦仅限于技术指导。“曾大人别担心,下官是不会推行天下的。”

    曾鉴放下心来:“那就好,你不知道深浅,闹不好要出人命的。”

    我又怎么会不知道,若是真不知道,早就如同穿越者大军一般,金手指点满,大刀阔斧的干了,何必如此慎重。

第178章 摩天水车

    王守仁当上刑部主事后,翻阅了许多刑部的案件,重新调查,一桩桩冤假错案水落石出。

    可查得越多,他越迟疑。

    “此非通往圣人之路。”

    纵然将天下的冤案都翻过来,为不能为生民立命。

    根源不止,冤案不休。

    比起老高兄安置几万流民之举,作用微乎其微。

    老高兄此举,才是真正的为天地立心,为生命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在老高兄身上,似乎总有不寻常的方法,可以打破一切禁锢。

    王守仁背上了包袱,决定去良乡一趟。

    虽不再格物,但到了良乡县,目光仍呆滞的无法移动。

    烈日当空,抬头便睁不开眼睛。

    只见成千上万的流民,在郊野阡陌中劳作,一轮轮水车架设在渠岸上,水中波光粼粼。

    此景胜似江南。

    短短十日,在张贤的组织下,流民们挖出了三里长的水渠,这条水渠有六尺之宽,弯弯绕绕,灌溉几千亩良田足矣。

    干自己的活,流民们恨不得不休息,也不用张贤催促,日出前就来到水渠劳作,开土,运石,巩固两边堤岸。

    王守仁驻足看了许久,才继续向县城走去。

    良乡县城极小,却熙来攘往,以他对县城的了解,一座小县城绝不会有这么多人慕名而来。

    王守仁径直来到良乡衙门,四处看了一眼,发现一旁有座小院。

    咚咚……

    门打开,王守仁连忙道:“在下王守仁,找严大人。”

    何能见过他,知道他是少爷的同年,便开门放他进来。

    这货又开了圣人光环?严成锦诧异:“伯安怎知我在此处?”

    “良乡只有这里最安全,在下猜测,老高兄就在此处。”王守仁有些羞愧道。

    知我苟者,王阳明也。

    “伯安专程来寻我……是有事?”

    王守仁躬身,有些羞愧:“在下想请教老高兄,如何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如何成为圣人?”

    几万流民聚集于良乡,非但没有使良乡崩毁,反而蒸蒸日上。

    王守仁明白。

    从安置流民,到今日推行摊丁如入亩,看似无心之举,却步步都是老高兄的心机布营。

    老高兄为人,若无十二成把握,决不贸然谏言,将流民归聚于良乡,说明老高兄早有万全之策。

    普天之下,难有第二个人能做到。

    老高兄做的就是为生命立命,为万世开太平之事。

    严成锦懵了,王守仁这个家伙还在锲而不舍追寻圣人之道。

    你问我如何成为圣人,让我怎么回答你……

    我这辈子唯一见过的圣人,就是你啊。

    严成锦想了想:“不可仅以圣人之理为道理,世间还有许多道理,未被圣人明悟。

    知行合一,或能让人明白除圣人之理之外的道理,但知道而不去实行,那就不能称之为真正的知道。

    而知行合一最好的办法,就是事上炼!

    万事皆可炼,如此而行,或许……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圣人吧。”

    读书人受圣人的道理禁锢,以为除了圣人的道理外,世间难有其他道理。

    这些是王守仁说的。

    严成锦只是剧透一下。

    王守仁怔怔地站了许久。

    早朝,

    良乡推行摊丁入亩后,朝廷大臣偶尔会谈起,却无人在朝堂上议论。

    严成锦疑惑,大臣们明明知道是他提出的摊丁入亩,却无人问起,这就奇怪了。

    在离良乡还有二里的官道上,严成锦让人停下轿子,站在官道旁。

    放眼望去,流民在田里劳作。

    夏税很快就要征收了。

    “良乡接连推行新商税和田税,若不能交齐夏税,用什么来说服弘治皇帝推行天下。”

    严成锦心想,不仅要交,还打算连历年的欠税也补齐,让弘治皇帝大吃一惊。

    需要一大笔银子。

    “小冰河期,入冬后又会越来越冷,路上堆满积雪,商人必定会减少许多,慎重起见,现在要储备点银子。”

    良乡的库银,来于田赋和商税,田赋能交上来多少,现在还不好说。

    商税刚刚变法,立即提高征收,似乎有点不仁道。

    严成锦陷入了沉思。

    远远望去,良乡的楼宇林立,宛若一座遗立在阡陌中的孤岛,似乎总却少什么。

    “把轿子上的笔和纸拿来。”

    “少爷,给!”

    严成锦就地写生,在工部观政,学到了一手绘图的本事,照着良乡县的大概模样画起来。

    “少爷这圆,画得真好。”

    严成锦自己也觉得满意。

    坐上轿子,进了良乡县,严成锦找到宋景。

    “让所有匠人,帮本官造一个东西。”

    宋景看了一眼图纸,依稀能看出来是良乡,在良乡旁边,还有一个巨大之物,比所有的楼宇都高,有半山大小。

    “大人要做一个大水车?”

    “这是摩天水车,结构像水车,却与水车有极大的不同,上头坐人。”

    宋景有些茫然:“……谁会坐在上头?”

    “本官也不知道,你做便是,下头的基座用铁,否则撑不住,很快之后就要下雪了,要尽快,入了冬,说不得真没人坐。”

    摩天轮的构造与水车极为相似,底下用铁制基座,整个摩天伦用木头,毫无技术难度。

    宋景去找衙门的户房要银子。

    做这么大一个水车用来坐人,脑子有屎把这个人?户房的文吏不敢给银子,反而去找张贤。

    “大人,小的对这笔银子有意见。”文吏许盛递上图纸:“此人说要在良乡做这样大一架水车。”

    “此乃严大人的意思。”严成锦让他来衙门要银子。

    张贤接过图纸瞧了一眼,得动用想象才能看出来,这是一架水车。

    “多少两银子。”

    “至少要八百两。”

    宋景算过了匠人的工钱和木料,在良乡还算便宜。

    张贤心头被割了一块肉般难受,“是浪费银子一些,给他吧。”

    这几日,严成锦在良乡县督工,匠人们是些老师傅,一说水车大伙都懂,不就是大了点吗?

    铸铁的师傅打造一个巨大的基座。

    没过几日,数百人抬着一个庞然大物,去往良乡的西南空地。

    “从京城来良乡的官道上,远远望去,就属这个地方最好,半隐半现。”严成锦暗想。

    张贤目瞪口呆,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大的水车。

    良乡的士绅们听说后,纷纷来围观,跟着巨型水车来到良乡的西南空地。

    除了严成锦,谁都不知这是什么。

    摩天水车,良乡新地标!

    一座城有了地标,就有了灵魂。

    就如同看到天安门,就会想起北京,看到举手女神,就会想起M国,看到胜利门,就会想起F国,看到瞌睡塔,就会想起意大力。

    说起摩天水车,将会想起良乡。

    铁架基座比较高,有高度差,几千匠人用巨大的绳索,将它吊起来,架在基座上。

    没有电,纯手工摩天轮……匠心制动。

    张贤诧异:“大人,这是?”

    “良乡的新创收项目,坐上去能俯看良乡全景,五钱银子一个人,转两圈。”严成锦觉得已经很良心了。

    有很多都只转一圈,他这个还多赠送一圈呢。

    一旁的王不岁听闻,照着原话喊了一遍。

    周围围满了来看热闹的商人,一时间无人敢上。

第179章 朱厚照要上天!

    摩天水车是用木头做的,看上去和水车无异,只是巨大了许多,匠人们合力推动,发出咯吱咯吱的木头声。

    “不知榫卯结构稳不稳,摔下来会死的吧?”严成锦心中暗想。

    不过,能花五钱银子坐一次的,不是纨绔就是脑残。

    摩天水车转一圈,世界就少一个脑残…

    这么一想,果然心安理得多了。

    “上去做什么,脑子被驴屁股夹了才上去呢。”

    士绅惊疑不定。

    见此状,张贤身为良乡的父母官,率先表态:“本官先来!”

    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张贤身上。

    “张大人且慢!”严成锦走到张贤身边:“大人可有遗言要交代?”

    “………”张贤。

    严成锦也觉得太直接了一些,便委婉地问:“本官也不知这摩天水车稳不稳固,张大人上去之前,不妨先把最想说的话说出来?”

    张贤摇摇头:“为良乡百姓,又有何惧。”

    摩天水车下有一个个木笼子,座位与马车上的坐垫相似,十分舒服,

    只是多一一根绳子,和一个护栏,半敞篷式。

    坐上去后,张贤用绳子将自己绑在位置上,茫然看向宋景:“可是这样?”

    宋景一脸忙然看向严成锦,学生也不知道啊……

    严成锦点点头:“不错,正是这样。”

    十个力士发力,巨大的摩天水轮缓缓转动,咯吱咯吱作响,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下,张贤缓缓上天。

    所有人屏息凝视,不约而同,脑海中浮现张贤摔死的画面。

    宋景有些紧张,不知摔死算不算他的。

    “大人,害怕就喊出来。”

    严成锦大喊一声后,慎重起见,后退了十几步,以防被砸死。

    张贤面红耳赤,心中激动难抑,突然很想撒尿,却努力憋着憋着……

    双手死死抓住护栏,慢慢升到高空。

    “到哪儿了……怎么还不停。”张贤睁开一条眼缝。

    夕阳西下,一望无际的金色绿野,良乡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看见了自己的衙门,看见了良乡仅有的三条街道,看见了良乡的工坊。

    太高了……

    心中激动不已,这种感觉很奇妙,又想嘘嘘又很舒服,如同大射天下却又忍住的莫名兴奋,张贤整个人都酥了…

    “黄四娘家花满蹊,

    千朵万朵压枝低,

    留连戏蝶时时舞,

    自在娇莺恰恰啼。”

    张贤双眼噙着泪水。

    “千里莺啼绿映红,

    水村山郭酒旗风。

    南朝四百八十寺,

    多少楼台烟雨中。”

    严成锦闭着眼睛,看到人摔在地上像碎西瓜一样,总是有些残忍的,忽然传来吟诗的声音。

    底下完全呆滞了。

    王不岁靠过来:“少爷,他好像在吟诗。”

    严成锦一脸懵然,头铁啊……

    “张大人在上头看到了什么,如此激动,竟诗兴大发?”

    “似乎摔不死?”

    “方才说多少银子来着?”

    “五文钱两圈。”

    士绅们心中悸动,。

    摩天水轮转了一圈,张贤缓缓落回地面,周围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只见他泪流满面。

    严成锦关切:“发生了何事,张大人为何哭了?”

    张贤如梦初醒,摇头感叹:“美,实在太美了!平生仅见,登遍天下名山,琼楼玉宇也不过如此。”

    竟得到不苟言笑张大人如此的夸赞?

    士绅和商贾们心中大动。

    看上去还算安全,五十文钱很贵,但平生只看一次,也值得。

    “严大人不妨试一试?”张贤劝道。

    “下次一定。”

    宋景心中隐动,鼓足勇气:“学生试试。”

    见他要试,有大胆的士绅也想要一起试,十二人坐在摩天水车上,巨大的轮子缓缓转动,将一行人送上天。

    东宫,

    被弘治皇帝教训一顿,朱厚照几日没去良乡,按捺不住寂寞,偷跑出宫,直奔严府。

    到了发现严成锦不在,就知道这个家伙一定在良乡。

    驾着一匹快马赶到良乡。

    在良乡外的官道上,朱厚照惊呆了。

    远远看见,有一轮巨大的木头水车立在良乡县旁,足足有半山那么高。

    上头……好像还有人?

    “定是老高折腾出来的新玩意儿!”

    朱厚照激动的驾着快马赶去,不多时就奔到了水车旁,只见水车下围着许多人,严成锦也在。

    “老高,这是什么?”

    “良乡的摩天水车。”

    朱厚照瞪大眼睛,一副“牛逼格拉斯”的样子,望着这水车,呆若木鸡。

    “让他们先停一下!”

    严成锦白了他一眼:“五十文钱两圈,殿下可有银子?”

    “本宫忘带了,等你入宫,去东宫取就是。”朱厚照笑容凝固,自卑地低下了头。

    “殿下以为,臣会信这样的鬼话?”

    朱厚照不干了,龇牙冷笑出来:“本宫今日就要坐!”

    你不能死啊,严成慌了,“快!快拦住殿下!”

    连忙招呼几个匠人抱住朱厚照。

    你死了,大明江山传给谁?

    这厮动手了,几个人也抱不住朱厚照。

    “殿下真要坐,就敲臣的脖子一下。”严成锦小声道。

    “啥?”

    朱厚照有点懵了,忽然反应过来。

    下一刻,他抬起手敲在严成锦脖子上,严成锦两眼一白,竟是昏了过去。

    “还有这等操作?”

    严成锦倒下去后,朱厚照拿出太子的威严,“谁敢碰本……在下一下,他日必掉脑袋!”

    王不岁不敢拦着他,匠人们更加不敢了。

    朱厚照笑嘻嘻的坐上摩天水车。

    王不岁五花大绑,将他严严实实绑在座位上,朱厚照也不管,反正能坐上就行。

    在匠人们的推动下,摩天水轮缓缓转动,咯吱咯吱,朱厚照兴高采烈,到了高空时,激动得差点尿出来。

    但朱厚照是什么人,干脆直接尿出来,浇了下头的一身。

    “楼上的,怎么下雨了!”

    “本宫这里没下啊。”

    朱厚照笑嘻嘻道。

    一望无际的天空,苍茫的金色大地,几千亩良田尽收眼底,他还看见了良乡楼宇的屋顶,还有严成锦的小破院。

    “原来良乡这么小,老高趴在地上像条爬虫似的。”朱厚照俯视,突然想吟诗一首。

    奉天殿,

    弘治皇帝坐在御案前阅奏,萧敬小声禀报:“陛下,太子方才又出宫了。”

    不用问又是去了严府,要么就在良乡,弘治皇帝皱眉。

    上次回来,便教训了他一顿,让他老实听话,没过几天,又跑良乡去了。

    “良乡的田地可分完了?”

第180章 这是欺君啊?

    牟斌道:“分完了,据厂卫来报,良乡还弄了个极大的水车,似乎是叫摩天水车。”

    知道弘治皇帝关心良乡的一举一动。

    弘治皇帝见过水车,水车有什么好稀奇的,并未放在心上。

    次日一早,京城,

    许多画师赶来良乡,听说良乡有一个极大的水车,远看与良乡交相辉映,美奂绝伦。

    画师们纷纷把这副美景花下来。

    没过日子,京城的折扇上图案,出现了良乡的山水风景,那轮巨大的摩天水车,十分抢眼。

    一时间竟流行起来。

    连屏风和刺绣上,也出现了这样的图案。

    午朝,

    “陛下,南京通政使司右通政使徐说请求致仕。”刘健道。

    弘治皇帝端坐在御座上,百官们有些犯困,大事早朝奏了,午朝通常是不痛不痒的新闻,严成锦垂着头站在角落里,连打几个哈桥。

    “徐说为人清直,还不到六十吧?朕不许。”还算年轻,弘治皇帝心想这样的人才,让他再干几年。

    大臣们习以为常了,连马公这么老的人,还兢兢业业,他们有什么脸面不努力?

    场面有点冷清,弘治皇帝缓和一下气氛:“诸位爱卿,还有要事乞奏吗?”严

    大殿一片安静。

    “成锦,良乡的流民安置得如何了?”

    这才几个月就想发家致富人人奔小康?严成锦声音缓和:“良乡还是清贫如水,流民一如既往的穷,吃不饱饭,衣不蔽体,住在肮脏不堪的草棚中。”

    此话极有画面感,大臣脸色微微一变,有点不堪入目。

    弘治皇帝皱着眉头,有些于心不忍。

    他去过良乡一趟。

    良乡总共三条街道,最长的主街不过百余米长,连午门到奉天殿相隔的距离,都不如。

    看似热闹非凡,却是因街道窄短的缘故。

    巴掌大点地方,比京城差了十万八千里远。

    良乡还是清贫的。

    天知道良乡会变成什么样,怕大臣们接受不了,严成锦小心翼翼道:“臣有一句话想说,怕陛下见了流民会耿耿于怀,还请陛下今后,不要去良乡了。”

    陛下不务正业出宫去玩了?

    一片低声嘈议响起。

    李东阳尴尬地低下头,刘健和谢迁干咳一声。

    都察院戴姗犹豫片刻,疑惑:“陛下何时出宫了?”

    朕能告诉你吗?

    去一趟要四个时辰,回来得通宵补阅疏奏,你们以为朕容易?弘治皇帝老脸微红:“朕以后不去就是。”

    大臣们点点头,露出欣慰的笑容。

    才推行摊丁入亩,李东阳等人就跑去良乡,曾鉴还特意去良乡询问,严成锦仔细想了想,道:“还请陛下降一道旨意,让诸位大臣也不要去良乡。”

    “为何?”

    “来回一趟太折腾,且大人们去说不得会扰民。”

    “不用陛下降旨,我等不去就是。”刘健真不想再去了。

    去良乡一趟就等于沐休一日,坐四个时辰轿子,嫩腰也要散架,更别提老腰。

    良乡还是穷,去一趟就够了,没必要去第二趟。

    “何须多此一举,臣不会去的。”

    大臣们也没兴趣去流民聚集的地方。

    见状,严成锦也不好强求陛下降一道旨意。

    出了奉天殿,严成锦将牟斌约到一处偏殿的墙角,四下无人,才道:“若陛下问起良乡如何,还世叔请告诉陛下:良乡一如既往的清贫。”

    牟斌有摸不着头脑:“这是欺君啊?”

    “不是欺君,良乡还是很清贫潦困的,良乡多流民,牟大人也知道。”严成锦若有所思。

    “贤侄为何不想陛下去良乡?”

    当然是不想陛下太吃惊,今日一个摩天水车,明日还不知道会出来啥幺蛾子呢,严成锦一本慎重道:“陛下去一趟良乡,便要耽搁一日朝事。”

    牟斌点点头。

    良乡那地方虽说商人多了,但还是很穷的。

    严成锦的问题说完,轮到牟斌了,他也有事要请教,支支吾吾:“贤侄,世叔如今东山再起,毫无障碍,只是一直怀不上子嗣……可否帮世叔瞧瞧?”

    难道是……包pi过长?

    不是他庸俗,以他在这方便的肤浅了解,只能想到这个病因。

    “世叔,牟大人!还请去看正规的大夫,小侄……真的不是大夫,尤其是生殖科大夫。”严成锦正色道。

    牟斌阴沉着脸:“贤侄不肯帮世叔一次?”

    “……”严成锦。

    在牟斌眼里,自己大概是个挂逼吧?

    从迎客松大号折腾到摩天水车,牟斌一路见证。

    “有一就有万,帮得了世叔一次,帮不了世叔一万次,世叔不如问问刘兽医……啊不刘太医,刘太医照料种牛,想来很有心得。”严成锦连忙告辞。

    牟斌痛定思痛,踏上了求医之路。

    在去良乡的乡道上,

    严成锦撩开轿帘,过往商人比以前多了,但比京城远远不如。

    “京城人口,不下百万人,商人不下十万人,来良乡的不过千余人,看似人多,其实多为伙计和马夫,良乡想成为大明的义鸟,差得太远太远。”

    良乡还是清贫。

    三条街道,一眼望到头,工坊皆临时搭起来的草棚,许多都露天制作,下雨就要大大减产。

    宁寿侯府,

    挨了一顿板子,张家兄弟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堪堪能下床来走动。

    “哥,听说福绿寿说,良乡有许多新鲜的玩意儿,淘回来就能卖银子!”

    “严成锦在的地方,打死老夫也不去。”张鹤龄这辈子也不想跟严成锦有瓜葛。

    他也不想去良乡。

    一来是良乡的流民太多,二来每次见到严成锦那个家伙都要倒霉。

    所以,对于良乡,张鹤龄一直没什么兴致。

    既然哥说不去,张延龄只好作罢,想了想:“去醉乡楼喝花酒?”

    “走!”

    出了府门,就是热闹的长安大街,张家兄弟邀了几个要好的商贾去喝花酒。

    到了醉乡楼,才喝了几口,有个商贾张口闭口都是良乡。

    “你在良乡赚了多少银子?”

    张鹤龄不屑地问。

    “赶上好时候,至少这个数起。”那肥胖的商贾,伸出五个手指,个个带着金玉。

    所谓的好时候是业内术语,就是碰上弗朗机和大食人买的时候。

    张鹤龄激动地站了起来:“弟,去良乡!”

第181章 废物可以卖出天价(求订阅)

    良乡的官道上,

    张家兄弟一路看到了几支商队,颇为心动,快要到良乡时,兄弟两望着良乡的地标:“哥,好大的水车。”

    远远望去,那架巨大的水车与良乡交相一体,蓦然发现,京城那些折扇,就是从这里画出来的。

    “水车上好像有人。”

    张家兄弟迫不及待赶到县城里。

    良乡还是如记忆中的小,破烂不堪,只是十分热闹,多了许多商人。

    张鹤龄发现,有许多物件,他们都在京城见过,原来是从这里流出的。

    “哥,那个水车上真的有人!”

    张鹤龄抬头,那轮巨大水车就在头顶,上头还有人在高呼。

    兄弟俩急忙去看。

    只见水车旁围了许多的士绅,一个一个排队等着交银子。

    张鹤龄再傻也看得出来,“此法与咱们用宋氏天文望远镜收银子的法子一样啊!”

    哪个臭不要脸的窃取了他的经商之道。

    张鹤龄一看,这不是给严成锦跑腿那个奸商吗?

    “上去要多少银子?”

    “回爵爷,五十文钱两圈。”王不岁笑道。

    张鹤龄黑下来脸来,愤然走到一旁,只见许多年轻的士绅,争着交银子。

    “哥,严成锦害咱们兄弟吃了廷杖,咱们把它这水车偷走?”

    听闻有人要偷摩天轮,严成锦一脸懵逼,转头一看。

    张家兄弟也来良乡了。

    这兄弟俩还算老实,别的胆子没有,就敢贪一些银子。

    “下官已向陛下请奏,王公大臣不可来良乡,两位爵爷不知?”

    “不知道,反正咱们兄弟来了,贤侄啊,你这摩天水车卖不卖?”张延龄笑眯眯道。

    没想到稿纸还能废物利用,严成锦道:“卖图纸,算二位爵爷便宜一些,两千两银子。”

    这狗东西开的价钱,至少要砍去一半,张鹤龄伸出手:“八百两!”

    “爵爷爽快,下官再推脱便不识趣了。”

    兄弟俩相视一眼,心中狂喜。

    三人约定好,回到京城就交易。

    到了夜晚,星光很明亮,笼罩大地万物。

    良乡渐渐安静下来。

    两道黑影潜到摩天水车旁,这里空无一人,张鹤龄道:“咱们晚上来坐,省了一笔银子。”

    “哥聪明。”

    张延龄爬了上去,张鹤龄也爬了上去,可是兄弟俩犯难了,没有人推,水车如何能动起来?

    “弟,你下去推一推?”

    张延龄跳下去,用力推着这水车,丝毫不见有动静,“哥,你也下来,我一人推不动。”

    张鹤龄随后跳下去,兄弟俩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水车终于微微动了,兄弟俩继续推,水车慢慢地越转越快,到了最快的时候,兄弟跳上水车。

    “哈哈,终于动了。”

    兄弟俩兴奋不已,可还没等他们笑多久,水车渐渐变得慢了起来,升到最高点时,不动了?

    “哥……不动了!”张延龄吓得面无血色。

    张鹤龄也傻眼了。

    “我说碰上严成锦那个家伙就会倒霉!”

    兄弟俩瑟瑟发抖抱作一团,摩天水车上风很大,深夜的风寒冷彻骨,差点没给他们冻成傻子。

    次日清晨,王不岁带着匠人来摩天水车前,远近闻名后,许多来良乡的士绅都想体验一回,一天能收几十两到上百两银子呢。

    “哈秋!”在水车上头呆了一晚,兄弟俩受了风寒。

    王不岁循着声往上看去,没想到上头竟有两个人,当他看清二人的嘴脸时,脸色黑下来,正是昨日来良乡的张家兄弟。

    “这兄弟两富得流油,却总是喜欢占便宜。”

    王不岁不喜欢他们,但又不敢得罪,这要是摔下来,还得赔银子,连忙让匠人们转动摩天水车。

    张兄弟感觉到水车又动了,往下一看瞥见王不岁,感动得痛哭流涕,落地后一颗心才放回肚子里。

    “这水车,给银子咱们也不坐了。”

    “嗯,再也不坐严成锦的了,咱们在京城做一个。”

    张家兄弟担惊受怕的在上头呆了一晚,还是脚踏实地的感觉舒服,落了地,还数落起王不岁来。

    王不岁命两个人在这儿看守,晚上谁也不得靠近。

    要不损坏摩天水车不说,还可能闹出人命来。

    良乡的田地分完,进入了收成,流民们在欢天喜地在地里劳作。

    梁中一家也分到了田地,足足有半亩田,一家人对那位不知姓名的大人心怀感激。

    梁中也不知道那位大人是什么官,只知道他长得白白净净。

    连张大人在那位大人面前,总是客客气气,一副受教的样子。

    他猜测那位大人的官职不小,不知他性谁名谁。

    于是,私底下喊他青天大人。

    梁中一家住在草棚里,白日,他到良乡街道上叫卖炊饼,儿媳刘氏和黄氏下地耕作,夜里,他做烧饼,两个儿媳编织草席和竹篮,换取一些银子。

    日子虽然很艰难,但总算有了盼头,比当流民,居无定所,食不果腹强了不知多少。

    在良乡,饼很好卖,来良乡的士绅们舍不得让伙计去酒楼吃饭,就给他们买饼吃,一买就是几个甚至几十个。

    这样一个月下来,能赚到不少的银子。

    “多放一点馅儿,说不定明日那位大人会来良乡。”梁中笑着吩咐。

    “爹,那位大人身份尊贵,会吃咱们的饼吗?”梁中的儿子梁十三问。

    “吃不吃是大人的事,送不送是咱们的事,没有青天大人,你能在工坊有个生计?”

    梁中呵斥儿子。

    次日一早,梁中挑着烧饼到街口卖,良乡街口冷清,商贾们都没起来,不知今日那位大人会不会来良乡。

    两个时辰过去,才看见轿夫们抬着一顶破旧的轿子,慢慢走过来。

    梁中连忙上前几步:“大人,小人梁中做了一些烧饼,感激大人恩德。”

    “我家少爷不吃外头的东西,你留着自个儿卖吧。”何能打发他走。

    “这个……”

    梁中面露尴尬看向轿子。

    “替本少爷收下,谢过老人家。”

    何能嘀咕几句,少爷不是不吃外头的东西吗,但此时严府家规在他心头响起,默默的收了烧饼。

    今日,严成锦来良乡看看夏税。

    如今是八月初,良乡能收的作物已经开始收成,该是缴纳夏税的时候了。

    明朝规定夏税要在八月底征完。

    良乡没有税监,成了自由之地,税赋要靠衙门来收取。

    张贤把应缴纳的税额算出来,交给严成锦过目。

    严成锦看了一眼,摇头:“交多了。”

    张贤目光落到税额上:“大人的意思是有纰漏?”

第182章 严大人是活财神

    这是有钱不会投资的表现,良乡要花银子地方多着呢,严成锦一本正经:“本官问你,良乡日后要兴建什么,你上哪儿找银子去?”

    “自然是向顺天府禀报,顺天府再向户部禀报,可是……还要兴建什么?”

    良乡不需要兴建什么啊,百姓安居乐业,人人有饭吃有田种,张贤想不出来要花什么银子:“大人,这些银子乃是商税,放在良乡库房,下官心中……如贪墨了税银一样难受。”

    清直的人并非是好官,但为百姓带来福祉的一定是好官,严成锦决定点拨一下他:“把去年的欠额交上,其余的银子,皆留在良乡库房。”

    “这个……”张贤犯难了,去年拖欠的赋税有很多,加上今年的夏税,恐怕要交一年两倍夏税的量。

    但,还是会剩一些银子。

    “大人,田赋归田赋,商税归商税,岂可用商税来补额田赋。”收到多少商税,都是要上缴朝廷的。

    “不可,用库银来折成赋税,将历年的欠额补齐。”

    流民们刚分得田地,指望着这点粮过冬……

    大明各地的备用仓都是空的。

    十年一次地崩,五年一次大旱和蝗害,三年一次洪涝,一两年一次冰雹,良乡府库需要备有银子。

    许多粮食囤积在商人的粮仓里,他们借此操控着粮食的价钱。

    有了银子,就能将这些粮食置换出来。

    “若将田税和商税全交上去,定会让弘治皇帝圣心荡漾,在良乡推行新法,是想让弘治皇帝看到新法利好,在大明推行则要慎重考虑,这次与整饬京营不同,掌权大臣和底层大臣的利益,是一致的,甚至和天下士绅的利益,是一致的。”严成锦暗想。

    “上次整饬京营得罪许多大臣,再折腾新商税,说不定许多大臣想要除掉自己。”

    商税的银子不能全交上去。

    张贤为难地道:“大人,如今已给流民采购了铁具,哪里还需要银子?”

    严成锦在街道上转了一转,指着一旁的空地:“这百亩地是谁的,怎么闲着不种?”

    张贤眼巴巴望着他:“这百亩地,正是大人您的啊。”

    本官的地?

    严成锦露陷入思索中,家中的地契太多,实在想不起来良乡还有一块地。

    张贤很肯定:“鱼鳞图册上,这就是大人的地,是陛下钦赐给大人的。”

    严成锦想起来了,这是之前陛下赐给他的地,叫老王用来养鸭子来着,如今鸭子都卖完了,地就空了下来。

    放眼望去,陛下口中的一百亩良田……是块旱地,就算将河水引来灌溉,也只是下等田。

    “这一百亩地,本官不要,给我换一百亩上好的良田。”

    张贤面露难色:“这个……”

    土地有好有坏之分,分到下等田,收成自然就低,但交的税赋是一样的。

    朝中一些贪官分到不好的土地,就会强行跟百姓换,甚至直接占用。

    张贤为难的是,良乡的上等田数量有限,鱼鳞图册上的地都是有主的,“严大人怎么也变贪官了?”

    严成锦不缺地,只是想将这块宝地还给良乡。

    “若换不出来,这片地本官就不要了,还给良乡,让匠人在此处搭一个草棚。”

    张贤以为自己听差了,一百亩地,搭建一个草棚子,这个棚子得有多大?

    严成锦想了想,宋景对建筑一窍不通,良乡的匠人也没建过这么大的棚子。

    回到宫中,便去工部找曾鉴帮忙。

    曾鉴听闻用一百亩地搭建一个大草棚,有些吃惊,“贤侄搭这么大的草棚是给流民住?”

    “这倒不是住,曾大人可有办法?”

    “倒是有,交给工部主簿常忠就是。”

    并不是工部的主簿就懂建筑。

    工部分为营缮、虞衡、都水、屯田四个清吏司,常忠是营缮清吏司的主簿。

    严成锦问:“宫中有没有宫殿,是此人画的图纸。”

    知道此子一向谨慎,曾鉴想了想:“弘治十一年,太后的清宁宫被烧,便是此人负责重建,还有宫中一些破旧的宫殿,都是由此人负责修缮,贤侄放心便是。”

    接到部堂命令,常忠前往良乡一趟,路上遇到许多的商贾,不由感叹:“想不到穷乡僻壤,也能这么热闹。”

    在良乡的官道上,远远看去,有一轮巨大的水车,在良乡旁边。

    常忠驻足观望了许久。

    到了良乡,溜达一圈。

    申时的时候,才想起来去看看那一百亩空地。

    建个大草棚不难,可部堂给他提了许多要求,防水防风防火防冰雹……

    这么慎重的人,朝中只有那个叫严成锦的御史了。

    常忠在工部的值房见过严成锦几面,想不到,这小子这么能折腾,要建这么大一个草棚。

    “你们几个抄平放线,本官看看这地平不平。”

    他带来的匠人们把线拉开,常忠经验老道,一看就知是不平的。

    这倒也不怕,开槽挖基时再修补就是。

    说是草棚,哪能真的用草来铺,一把火就烧了。

    顶上自然要铺瓦,还要用大石把台基打实,筑高几米,防止大雨时入水。

    用不了半个时辰,常忠就将草图画了出来。

    张贤收到草图,便命人放出消息,来修建草棚的,可抵所欠的铁具钱。

    良乡最不缺的就是匠人,流民逃亡久了,个个手上都有些手艺,最不济也能挖土。

    能抵扣铁具钱,一窝蜂全来了,就怕来晚了不要。

    严成锦看到,几千流民在百亩地上劳作,一百亩地,此刻竟显得有些拥挤起来。

    这便是大明不要钱的劳动力。

    无处可去,大量剩余。

    良乡的山中,有可以当台明的巨木,被流民们砍了出来,当成支撑的柱子。

    严成锦只是要在良乡搭一个市场棚,从开槽挖基,到毡背铺瓦,十日一过,就建好了。

    新建的棚子建在良乡的街道旁,远远看去,屋舍之间多了一个庞然大物,宛如良乡扩张了一般。

    邸报本来是由朝廷所撰写,但民间也有报坊抄录邸报,对朝廷的邸报内容做延伸后,形成新的邸报,运到各地贩卖。

    一个消息震动顺天府各州县,乃至整个京城。

    良乡,商铺招租!

    来过良乡的商人纷纷带上银子,赶去良乡,谁不知如今良乡是大明商贾采购的聚集地,汇聚五湖四海的商人。

第183章 番商的黄金果

    租下一间商铺,自家商品就好卖了许多,不知能赚多少银子。

    早些时候,他们打良乡商铺的主意,可商铺的东家都不傻,不愿卖。

    谢玉回京城倒卖丝绸,看了邸报,大呼庆幸,得亏这一趟回了京城,带上银子就去良乡。

    可到了良乡,他傻眼了。

    哪里有什么商铺,分明就是一个草棚子,连门墙都没有,一眼就望到头。

    这不就是光卖地皮和草棚吗?

    “兄台也是来买商铺的?”

    “是啊,怎么连个门墙都没有。”

    “租金还贵的吓人,不是忽悠人银子吗?”

    赶来的士绅大失所望。

    士绅有田有地,比四处游荡的商人还要有银子,却反倒不如这些游荡的商人果断,听说开卖,这些商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开始交银子。

    谢玉就是其中之一,挤在人群中排队。

    他以前是四处飘荡的流民,一家老小都躲在江上的一艘破船中,拿着妻子的嫁妆做小买卖,运气好,赚了点小钱。

    眼下在良乡有了牙行,生意越做越大。

    摆地摊对士绅来说丢脸,对他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在良乡买了商铺,就能将江南的生丝和布匹运过来,再从这里采购紧缺的货物回江南,两头倒卖,跑商!

    日后良乡定会汇聚更多的商人,甚至比广东的港口还厉害,此举定然能赚银子。

    “敢问官爷,这草棚里门铺怎么卖?”

    “二百两银子租一年,那个……我不是官爷,只是帮着良乡卖铺子的。”王不岁笑道。

    一百亩的地,被王不岁分成了四百间。

    每间二百两银子,一年总共八千两银子。

    “先交钱,后入驻。”

    对于士绅来说,二百两银子也只是让他们肉痛一下,到不了伤筋动骨的地步。

    但二百两银子买一块破地,实在太侮辱智商了。

    谢玉身上倒是带着二百两银子,一听这么贵,有些犹豫:“无墙无门,到了夜里怎么办,运到塌房?”

    “夜里自会有人看守,还有衙门的官差。”

    谢玉一听,痛痛快快交了银子。

    过了一日,王不岁就将一百亩的草棚卖出去大半。

    和良乡衙门的差役对账时,张贤震惊不已,十日就弄到六千两:“严大人是活财神啊。”

    良乡原是京城的一处穷乡僻壤,平平无奇,甚至连平平无奇也称不上。

    一块破地盖上草棚,竟能变得如此值钱,让他有种财神爷住在这里的感觉。

    草棚出租后,许多商人连夜上货物,争取第二天早上,可以开门做生意。

    张贤来到草棚:“怎么那么多番商?”

    “京城的士绅将良乡的货物带到港口,吸引了许多的弗朗机人和大食人,他们便跟着来到了良乡。”王不岁道。

    番商们喜欢生丝、瓷器、茶业,还有良乡出的新玩意儿。

    自然而然把他们招来了。

    一个大食人的摊位上,摆着十二个金灿灿的货物,挂上出八十两一个。

    极高的价格,引来不少商人围观。

    “这是什么?”

    “这是黄金果,用你们汉人的话来说,能作药引,放到丹炉里,可以炼制出延年益寿的金丹,八十两一个,你要不要?”菲尔杜西用一口不太标准的京腔道。

    谢玉眼中一亮,正一道的道士有的是银子,若是卖到道观里,给他们炼丹……

    他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来这东西值银子。

    长得极为像金玉,就算忽悠,也能从道士手里忽悠一笔银子来。

    想全部买下来,但交了一年的铺租,银子不够了。

    “能不能少点,我全要了。”

    菲尔杜西心中大喜,他来大明一趟,商品货物都卖完了,只好摆出他带来的一些粮食,没想到,真有人买。

    “八十两银子一个,少一个,不行。”菲尔杜西说着一口生涩的京腔,还伸出手晃了晃“不行”。

    谢玉掏出三百二十两银子,买了四个。

    菲尔杜西给他打包,夜里商人少,到了明天一早,这几个黄金果一定能全部卖出去。

    他把牌子上的价格撕掉,重新写上价格,一百两一个。

    清晨,天边露出一抹红晕。

    严成锦在院中跑了几圈,前院和后院栽满了树木,许多是名贵的植物,府上的空气极好。

    “这鞋子为何与昨日的不一样?”

    千金怯生道:“少爷穿的那双旧鞋,底子磨破了,奴给少爷换了一双。”

    严成锦这才放下心来。

    何能准备轿子,昨日草棚商铺出租,今日少爷定然会去良乡一趟,不说他也知道。

    严成锦坐上轿子,去良乡瞧瞧草棚卖得如何。

    还未入秋,今日竟凉爽起来,呆在轿子里有些冷,他连忙把冰鉴的开口封上。

    空调一关,温度正好。

    到了良乡,严成锦稍微撩开一点轿子,草棚的摊位昨日才卖出去,今日竟全部摆上了货物,一望过去,十分壮观。

    在草棚的边缘一列地摊。

    一个头戴着圆环头巾的番人,地上摆着一个大地毯,显然是波斯一带的商人。

    吸引了许多番商前来,这到不奇怪,良乡或许会像沿海的港口,成为番商们的聚集地。

    严成锦看到他摆放的货物时,差点没跳起来。

    就如同打游戏逛地图时,路边偶遇一个野生神器。

    玉米?

    我擦……

    竟有番商将玉米带到了大明!

    史料记载,玉米比红薯更早进入大明,只是作为四大主粮之一,玉米早期是用于供给大户人家的水果。

    不懂玉米的烹饪之法,以为它像果子一样,要熟透了才能采摘。

    熟透了的老玉米又硬又硌牙,还没办法消化,一粒粒进去,便一粒粒出来。

    所以传入了极长的时间,没有多少人愿意种植。

    许多农户家中的田地有限,种了玉米,就没办法种水稻和小麦。

    相比之下,玉米远不如水稻更有用,所以极难推广。

    “没想到商人带动货物流通能力如此之强,良乡有许多稀奇的玩意儿,这些番商定然是闻风而来。”

    一看挂出来的价格,严成锦就知道,这人不是什么好鸟。

    黄金果,一百两银子一个!

第184章 何罪抓人

    玉米的卖相极好,粒粒金黄,有点像黄金,有些白色的还长得像玉,晶莹剔透。

    十两白银一两黄金。

    这就要十两黄金一个,不愧是“黄金果”。

    不过,地毯上只剩一个了。

    “停轿,去命张贤带衙役过来!”

    何能一听少爷没有往日的淡定,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赶紧跑去良乡的衙门去喊人。

    这个大胡子番人看起来有些凶恶的样子。

    慎重起见。

    严成锦让张贤带人过来,把他抓了,反正这人哄抬物价,按大明律可以抓。

    张贤不知发生什么事,带着三班捕快就来了。

    严成锦指着那个番人:“把他抓了,带到衙门审问,他的货物全都拿给本官。”

    张贤纳闷:“大人,何罪抓人?”

    “胡乱开价,一个货物岂能敢卖一百两银子,分明是欺负咱们大明没有见识。”

    张贤带着人冲过去,几个衙役将番人抓了起来,将地毯一收,货物全部带回衙门。

    菲尔杜西和他的几个伙计吓傻了。

    回到衙门后,张贤亲自开堂审问:“台下何人,报上名来。”

    “菲尔杜西。”

    严成锦一听,就知道这人在大明混过不短时间,竟会讲一些汉话。

    何能手中拿着一个玉米,此物金灿灿的,

    菲尔杜西一点也不怕,黄金果是他从海外商人那里买来的,大明没人见过。

    起初来大明时,菲尔杜西被算卦的道士骗过,花大价钱买了长生大力丸,像泥一样难吃。

    后来才知道那人是骗子,不过这一招,也被他学了过来。

    大明人喜欢炼制丹药,追求长生不老,黄金果长得非常好看,每一粒剥下来,都如同玉一样,而且晒干之后,坚硬得像石头,说是玉也有人信。

    只有他知道,这东西晒干了,异常难以下咽。

    在海上没有粮食时,才会吃玉米,上岸后食物丰富,没人吃这东西。

    张贤厉喝:“你可知道哄抬物价,在大明该当何罪?”

    菲尔杜西摇头。

    “此物从哪里来?”

    “从西方带来。”

    “卖了几个?”

    “卖了十一个。”

    “将他们的样貌说出来。”

    按着菲尔杜西说的样貌特征,衙门的师爷把画像都画了出来,张贤不知严成锦要来做什么,连忙将五张画像拿来给严成锦。

    严成锦看了一眼,这画像看不出来是谁。

    “封锁良乡的官道,这几个人,挖到十八层地狱也要挖出来。”

    十二个玉米。

    把种籽剥下来,种得疏松一些,够种好几亩地了。

    商人的通商能力太快,让他们把玉米带出良乡,恐怕再也寻不回来了。

    严成锦有种感觉,这些人真会把玉米拿去炼丹……

    眼下这个玉米,要好好保存起来。

    张贤吓得不轻,何时见严大人这般正经过,难不成这黄金果,真能炼制不老的丹药?

    他赶紧命人去封锁良乡的出口,三班六房全部出洞,一张张画像被师爷画出来,张贴到良乡各处,全县通缉。

    谢玉打包好了货物,他这次进了许多杂七杂八的货物,十辆车,准备运回江南倒卖。

    伙计们押着马车,到了良乡的税口时,发现关口拦住了,许多商队堵在这里,不得通行。

    分巡道和兵备道的官兵,拿着画像,逐一查看。

    “这是做什么?”

    “听闻要抓犯人,刚刚才闭关,早一步赶来就好了,今日一耽搁,也不知晚上能不能走到河间府。”

    几个商贩着急道。

    谢玉脸色黯然,行商一般不走夜路,会遭到劫匪打劫,他掐算好了时间,现在出发,傍晚的时候能走到河间府边界的州县。

    这么一耽搁,今日怕是走不了。

    正在这时,只听有官兵大喊:“谁在大食商人手里买了黄金果,自己站出来!”

    谢玉一听惊得腿肚子发软,没想到官兵要抓的,竟是买了黄金果的商人。

    大明有些货物不允许商人交易,一旦被发现就是大罪,不仅家底被抄了,还要牢底坐穿。

    难不成,这黄金果是朝廷管禁的货物?

    谢玉汗毛根根竖起,仔细看了一眼官兵手中的画像,画得太丑,方才没认出来,此刻再看一眼,五个人中,有一个人不正是他吗。

    他深吸一口,故作镇定走上前去,笑嘻嘻道:“官爷,敢问这些人犯了什么法?”

    那官差看了一眼画像,一脸惊喜:“把他抓起来!”

    良乡衙门,

    严成锦静静的等着,不知张贤能不能把人抓回来,仅靠良乡衙门效率太低,若是牟斌在就好了,锦衣卫找人比衙役更擅长。

    但锦衣卫衙门在京城,一来一回玉米早就被人拿来炼丹了。

    他还命何能把画像拿去流民的草棚,良乡流民最多,只能发动流民去找找看。

    大食人语言不通畅,或许画得不准确,严成锦干脆把他放出去,让他辨认。

    这五个人中,最好辨认的就是一个道士。

    张贤大步走进小院:“大人,抓到了一个!”

    谢玉被带进了衙门,但他是见过世面的人,很快就镇定下来,只见一个书生和良乡的张大人一同走来。

    严成锦愣了一下,这不是跟过他轿子的那个商人吗?

    “敢问大人,小人犯了何罪?”

    “把黄金果交出来,概不论罪,本官将银子退还给你,今后你还可以在良乡做买卖。”张贤也不废话。

    谢玉一听,连忙从怀中掏出四个玉米,这玩意儿比黄金还贵,到手后就没离身,他出大恭也带着。

    严成锦心中狂喜,收回了四个玉米。

    这四个玉米比他先前那个还要大一些。

    “你可还见过其他人买?”严成锦道。

    谢玉连忙点头:“有!小人看见一个书生也买了。”

    “笔墨!”

    师爷连忙端着笔墨上来,谢玉从脸开始描绘书生的特征,片刻之后,“不对,脸再细一些,眼睛十分有声,耳朵短了,再长一点……”

    一刻钟过去,一副书生的画像呈现在严成锦面前,让他不禁吐槽,大食人画的,跟这张差了十万八千里远。

    他一眼便看出来是谁。

    王守仁……

    老王买玉米做什么,试试能不能炼丹?

    王守仁住在良乡的一处偏僻院子,为了和宋景讨教,在良乡呆了几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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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弘治十一年,一个慎重的灵魂悄悄穿越到了京城的西北角,但他并没有马上出去浪,而是在府上先呆上六个月…………PS:自己做的封皮,感觉还是没传达出轻松爽快的感觉,书友不要被书皮误导,其实这是一本轻松剧情的历史文大明从慎重开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从慎重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从慎重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