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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笑澄明     大明从慎重开始txt下载     大明从慎重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15章 皇帝挂煤山

    大臣们跪下大半,嘴里喊着太上皇不可。

    “秦朝舍地而税人,地数未盈,其数必备,赋税数额加在一起,足抵百姓收成三分之二。

    竭天下之资财以奉其政,秦就是这样灭亡的呀。”工部尚书王鏊低声怒道。

    刘健微微颔首,商税就像火药,不小心碰了会反噬身。

    蒋冕几人也觉得有道理,要想王朝死得快,才会碰商税。

    税赋,向来是采取放宽的办法。

    汉朝开国皇帝刘邦颁布的税法,十五而税一。

    到了文景时,降低为三十而税一,天下太平而王朝延续二百一十年。

    到了唐宋时,三十而税一的制度流传下来。

    期间并非没有加税,观史书得知知,这些王朝晚年加税,都不能保全其身

    “臣等常常为朝廷的危亡而担忧,不敢松懈,此事恕臣等能赞成。”户部左侍郎李瀚举着芴牌。

    蒋冕道:“不知此事,可是严大人所提?”

    大臣觉得古怪,张彩少会在朝堂上议论朝事,与诸公和百官争锋。

    这次竟提出要增加商税。

    诸公面露沉思,很快就想明白了,定是严成锦所言。

    严成锦料到百官不会赞成,也不作回应,提醒:“如今商税有一千五百万两,五倍,就是七千五百余万两。”

    朱厚照眼中放光,经过严成锦提点,恍然大悟。

    太上皇心中微动,沉吟片刻,才道:“先退朝。”

    此子不会无缘无故请乞加收商税。

    即便不透露姓名,但诸公都能猜到是他。

    对于严成锦而言,并无半分好处,念及此处,心中便一阵感动和疑惑。

    等退了朝,严成锦被留下来,大殿中有太上皇弘治和萧敬二人。

    太上皇弘治等严成锦开口。

    严成锦抬眸茫然:“不知太上皇为何要留臣?”

    竟还在假装不知,太上皇弘治眸中闪烁,“不与寡人商量就罢了,还敢欺君,你不知寡人为何将你留下来?”

    “臣不知。”严成锦面色坚定,仿佛真的不知。

    “张彩不是受你指使,何故要提高商税啊?”

    太上皇弘治情声音提高了几度,以此子的性子,定是早就筹划了。

    “臣不知当讲不……”

    太上皇弘治从案下拿出一块免死金牌,拍在案上:“快说。”

    严成锦想了想,鉴于要将经济原理讲清楚,太过于复杂刘,便问:“臣想给太上皇讲一个故事,太上皇可曾听过,帝挂煤山的典故?”

    太上皇弘治微微抬眸,露出好奇的认真神色。

    萧敬微微低着头,竖耳听着,心中却知道必定是真事。

    根据他多年以来总结的经验,严成锦张口必有依据。

    “从前,有一个王朝,名为大昌,大昌也有海禁,可大昌皇帝大明下法令开海禁。

    至此以后,大昌士绅日益富足,过上幸福的生活,朝廷国库却一直未变。

    七十七年后,大昌国的皇孙小明继位。

    由于天下银子,皆掌控在士绅手中,国库凋敝,大昌国处处抓襟见肘,文官们便提议小明,提高赋税,致此,天下百姓造反。

    小明便向文武百官借钱,可百官不借,最后叛军攻入皇城,小明被逼无奈,在煤山上吊,自尽而亡,还有他身边那忠诚的太监。

    故称帝挂煤山。”

    太上皇弘治听完之后,心中一阵唏嘘,眼眶中泛出晶莹的光亮。

    同为皇帝,生出一丝共情。

    萧敬白了严成锦一眼,关太监什么事儿!

    “是由于增加赋税,逼得民反?”太上皇弘治震撼地问。

    严成锦摇头:“此中有诸多缘由,受士绅掣肘是极大原因,若有银子,何需增加赋税?”

    天下银子,大抵上是定数,士绅是一头敛金兽,士绅拿得多,国库拿得就少。

    士绅凭借贸易,越拿越多,朝廷的用度,大多也是从士绅手里采办。

    后世有国企以及四大吞金兽,来获得钱银,抵消差距。

    大明却只能靠关税,弘治商号只开在京城,影响不到京畿以外地方,吞金能力十分有限。

    太上皇弘治捋着胡须,陷入沉思中,片刻后,让严成锦退出去。

    严成锦却眼巴巴望着御案上的免死金牌。

    “给他。”

    萧敬心中虽不乐意,却笑吟吟的递了过去。

    等严成锦走后,才道:“奴婢以为,不是编的,大昌国也有海禁,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分明就是在说大明,严成锦在内涵呢。

    太上皇弘治眼中露出不悦之色。

    萧敬见脸色不对,忙道:“奴婢多嘴,太上皇恕罪。”

    太上皇轻哼一声,岂会不知,此子不敢明说,却以典故的名义,来与他说了这个道理。

    走出大殿,严成锦看见诸公驻足在此,朱厚照则趴在窗棂上。

    蒋冕等人还沉浸在商税五倍的震惊中。

    “老高,帝挂煤山是从何处听来?”

    诸公面上不动,却都竖起了耳朵,一脸茫然之色。

    “臣也是道听途说,不知真假。”

    刘健疑惑:“陛下啊,何谓帝挂煤山?”

    朱厚照眨了眨眼睛,喜滋滋的道:“朕只听到这四个字,其余也不知道。”

    诸公眉毛拧成线,能听到这四个字,其他会听不到?

    回到都察院,

    严成锦想了想,命方学将崔岩请来,很快,崔岩就出现在值房中。

    “不知严大人找本官?”

    崔岩清楚,是想让他同乞增加商税。

    内阁有七位阁臣,李东阳是此子的老泰山,若此子相求,说不定会赞成。

    而谢迁与李东阳交好,不赞成,也未必会反对。

    再加上他和严成锦,内阁中就有了三人赞成,与刘公三人持平。

    此子真是好算计。

    严成锦猜测崔岩猜到了,与他绕弯便没意思。

    “本官想让崔大人一同请乞,崔大人在南直隶,应当看见士绅日进金斗的盛况。”

    崔岩微微沉眉。

    就以江南的轻罗丝而言,一日就交易十几万匹,各地商人汇聚与江南,外来士绅和微商争得不可开交。

    以前一个铜钱两个馒头,如今,涨到二个铜钱一个。

    但缴纳的赋税轻,士绅自然越发富足。

    “本官虽知道,可此并非易事,且本官刚到京城,根基未稳,恕不能同乞。”

第816章 弹劾

    “崔大人也知,诸公不从新皇,难道崔大人也不愿辅佐新皇?”严成锦抬眸。

    崔岩心下却笑了,这家伙竟要用新皇压他。

    回到府邸。

    严成锦收到王不岁传回的信,松江府沿海的良田和荒地,被士绅争相购置。

    竟挤倒了松江府的荣康商号。

    荣康商号,是徽商在松江府存储和兑换银票的地方。

    钱东宝手里拿着地契,为难道:“严大人,王东家此番在松江府买地,价钱比京城的荒地还高,只怕会招来朝廷查办。”

    严成锦打开看了眼,如同儿子给爹写的信一般,哭哭啼啼的。

    期货囤积,哄抬商货的价钱。

    按如今的明律,要鞭笞五十,流放一千里,以儆效尤。

    “他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奉天殿。

    太上皇弘治手执大号的狼毫练字,却想着帝挂煤山,怎么琢磨都像是说明朝的皇帝。

    韩文手执疏奏来大殿中面圣,“太上皇,松江府知府张忠上的疏奏!”

    萧敬连忙呈递,太上皇弘治双眸微眯,扫过疏奏后,骤然虎着脸。

    崔岩颤颤抬头,他大抵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还没来得及禀报,就传疏奏入京了。

    刘健和谢迁几人满脸茫然,“太上皇可是读到了要紧之处?”

    太上皇弘治眼中放出一丝冷芒,仿佛是气得不轻,将疏奏递给萧敬,沉吟片刻:“召严成锦这家伙进宫。”

    李东阳急忙看完疏奏。

    王不岁在松江府与徽商争夺,地价飙高,士绅银子不够,去荣康商号挤兑,一天就兑破产了。

    严成锦却先去东暖阁见朱厚照,“太上皇召见臣,还请新皇也去一趟。”

    “朕有什么好处?”朱厚照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极为欠揍。

    “新皇不去,臣就将功绩送给太上皇了。”严成锦丝毫未慌乱地道。

    朱厚照眼睛一亮,露出警惕,“你这狗官不会闯了祸端,让朕去背锅吧?”

    “臣告辞。”

    话音刚落,严成锦毫不犹豫往大殿外走去,余光瞧见朱厚照也跟着走出来。

    “你要朕如何做?”

    到了奉天殿,大殿中沉寂起来。

    太上皇弘治看了看严成锦,“扬州府张忠上疏,王不岁购置松江府田地,可是严卿家授意?”

    严成锦仔细想了想,道:“是臣授意,可却不是臣让荣康商号破产。”

    朱厚照恍惚,感觉被严成锦利用了一般,敢情是来问罪的。

    下一刻,便感受到太上皇锋利的目光投来。

    老高这家伙连他也坑……

    “儿臣只是给了老高银子,不知此事。”

    刘健几人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新皇是皇帝,怎能与江南的士绅争利,还将徽商挤得破产了,若传到百官耳中,又会传到江南。

    “老高方才说,是让儿臣来领功绩的。”朱厚照也是愿吃亏的人,是兄弟便一起吃廷杖。

    太上皇弘治心气动摇。

    几月前,就听严成锦说港口的良田要涨价,竟是被这般哄抬起来了。

    诸公皱着眉头,如此扰乱坊间的秩序,令百姓不得安身。

    崔岩躬身,如实禀报:“南直隶原本一直安定,可良乡商会到了松江,便开始大肆购置,令士绅争相斗殴。

    良乡出海的大渔船,皆停在杭州府的港口,水手们日日械斗,三天两头便要出一条人命。

    臣想等内阁商议后再提,如今,正巧碰上张忠上疏。”

    太上皇弘治面色一凝,张忠在疏奏中只字未提,恐怕也是怕得罪了严成锦。

    诸公面色铁青。

    朝廷中,谁人不知?王不岁是良乡的商人,良乡商会又是严成锦兴办。

    太上皇弘治问:“崔卿家所言属实?”

    “臣所言,句句属实,乃亲眼所见,司礼监太监高凤可作证。”崔岩躬身道。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严成锦身上,宛如石化般凝固。

    因为,此子正将右手伸进袖口中,看见这番熟悉无比的动作,诸公便知道是要什么了。

    韩文额头冒出一层密汗,死死看着严成锦将疏奏举高高。

    “臣严成锦,要弹劾大学士崔岩。”严成锦道。

    萧敬愣住了,今日是崔岩第一次上朝。

    崔岩有些恍惚,瞳孔涣散的看着那疏奏,听说严成锦弹章的厉害。

    太上皇弘治开口:“何事弹劾?”

    “荣德商号破产乃是好事。”

    太上皇弘治和诸公面色苍白,你搁这儿瞎说什么胡话呢?

    朱厚照眼前一亮。

    “都察院在南直隶各地,有御史衙门,太上皇和诸公可知,徽商在扬州府、凤阳府、徽州府等地,皆有商号。

    为何不用这些商号的银两,来救济荣德商号?”

    太上皇弘治一脸懵然。

    诸公大抵也是这样的表情,似乎是肯定想不出来了,便看向严成锦。

    李东阳问:“这些商号也没有银子?”

    “不错,坊间的商号大量吸纳百姓的银两,投资于海外的贸易,短则半年,长则几年才就能收回银子。

    海外贸易利润巨大,可风险也巨大,会沉船以及被海盗劫掠。

    若百姓知道此事,会如何?”

    太上皇弘治怔住了。

    刘健面色微动,银子存放在商号是死银子,商贾一定会投于买卖中,否则,如何支给百姓利息。

    这、这全部都投完了!

    蒋冕不敢置信,所有商号都没有银子,干这种勾当,出了风险,定会天下大乱啊。

    崔岩神色慌张,罪名扣到自己头上,不死也要致仕。

    此子实在太狠毒了!

    “关、关本官什么事,你……你弹劾本官作甚?!”

    “太上皇明鉴,方才,严成锦让臣去都察院,要提高商税,臣未同意,此子便怀恨在心……”

    谢迁看了崔岩一眼,觉得他有些可怜。

    千里迢迢来到京城,今日才第一日上朝。

    大殿中的所有人,目光皆落在严成锦身上,严成锦身体微微前倾,“崔岩为南京吏部尚书,掌管凤阳府,应天府,扬州府等诸多府州县,却不知此事。

    若能早些勒令管制,便不会出现如此多商号。

    如今徽州商号遍地,臣以为有失察之责。”

    崔岩如同被一盆凉水从头泼到底,浑身冰凉,睁着大眼睛瞪着严成锦:“你、你真是太毒了……”

    “大家都是文臣,还请崔大人不要这般粗鄙。”严成锦道。

    太上皇弘治满脸严肃,丝毫没有心情问罪。

    百姓要是知道这笔银子被投了……

    诸公也深吸一口气,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严卿家,眼下如何解局?”

第817章 昭告天下

    诸公眸中微动,此事放任下去,松江府的民怨积压太深,就会起事。

    严成锦答道:“加征五倍商税,可解松江府之事。”

    大殿中的大臣,面上有些错愕。

    太上皇弘治老脸微微一抽,还以为这家伙有良策,却又绕到加征商税上。

    在前日,此子提出要加征商税,竟是因此事。

    李东阳眉头渐渐舒缓,疑惑的问:“为了抑制商贾的贸易?不挪用商号的银两?”

    重农轻商,不是儒家所倡,是法家。

    秦朝时,大商人吕不韦以财力操作,辅佐始皇父亲子楚上位。

    法家便认为,商人的财力会危及皇权。

    秦限商以后,后续的朝代,统治者会特意压低商人的社会地位。

    大明不同,表面上将商人放在末位,却还是重视的。

    严成锦淡淡道:“此乃掌控的手段,但要解此事,需朝廷弥补这些坏账,所以,国库需庞大的银两储备。”

    瓦剌暂时不会南下,九边无战事,但大明却要更多的银两。

    如今处于资本的萌芽时期,萌芽需要养分,这些养分就是银两。

    不让士绅将银子用于贸易,会抑制商业的发展,大明无法更进一步。

    而士绅将银两用于他处,又有挤兑破产的风险,导致百姓动乱,动摇对商号的信心。

    朝廷出手拯救商号,是唯一的解局之法。

    韩文蹙眉道:“朝廷怎么能替士绅还银子?!这不是白给吗!”

    严成锦道:“作为交换,朝廷可接管商号,收回士绅的家财,还请太上皇仔细斟酌,臣恳请告退。”

    再说下去,诸公怕是要揍他了。

    见太上皇入神不动,表示默许,便退出了大殿。

    “老高说得有道理,士绅还不起银子,百姓怨恨的却是朝廷。”

    反之,朝廷这时出手解局。

    百姓会更加拥护朝廷,有利于稳固江山,又打压了士绅。

    朱厚照抬眸,老高这家伙居然真是让他来领功绩。

    太上皇弘治皱眉,让朱厚照滚出去。

    诸公或面色迟疑,或面色凝重。

    李东阳沉吟片刻,郑重开口:“严成锦所言不假,要只有朝廷开国库,才能还上这笔银子。”

    “可要提高五倍商税,商贾如何愿意?”

    刘健捋着胡须,严成锦这家伙向来会多说一倍,恐怕三倍就够了。

    崔岩颤巍巍跪在地上,南直隶的商号全都没银子,不知会引发多大动荡。

    朝廷还清,就会赔进去一大笔银子。

    “臣督管不力,恳请引咎致仕。”

    “先退下吧。”

    ……

    崔府,

    崔岩小瞧了严成锦,士绅绝不会让人查商号的存银。

    这家伙远在京城,却知晓南直隶的事,是诸葛卧龙不成。

    管家走进来,为难地道:“严大人担忧您府中藏有危险,想见他,就去他府上。”

    崔岩嘴唇嗫嚅:“这家伙胆子也…虽说他弹劾了本官,可我还能在京城杀了他不成?”

    气哼哼自言自语几句,让人准备轿子去严府。

    京城的西区,破旧的院墙,似乎随时会被风吹倒,让人不敢站在危墙下。

    崔岩不禁嘀咕起来,这是严成锦府邸?

    门子对着画像仔细看了眼,容貌与身高,与画像描述相同,将崔岩迎入府邸中。

    严成锦正在品尝清娥泡的红茶。

    “崔大人来找本官何事?”

    崔岩表情微微一滞,道:“本官有疑惑,你如何知道商号没有银子?”

    “本官侥幸猜对。”

    其实,是从良乡收到的银两得知,涨了两倍。

    朝廷用国债募集银两,士绅则成立商号吸纳银两。

    “本官若替你请乞,严大人可否撤回那封弹章?”

    太上皇宽仁,暂时不会处置他,若能戴罪立功,便保住官职。

    且,此事不能全怪他,谁让朝廷开了海禁,纵然是朝廷,也不能堂而皇之的彻查商号银两。

    就怕严成锦非要将他弹劾下狱,此事说小也不小。

    ……

    紫禁城,文华殿。

    太上皇弘治苦思商税的事,登基时,天下一片萧索,百姓不会将银子存入商号中。

    他所需考虑之事,只是维持九边稳定。

    可很快,想起帝挂煤山的典故,眼眸变得坚定起来。

    “寡人要加征商税,诸公以为如何?”

    如今下去,会逼反百姓,银子又掌控在士绅手中。

    百姓和士绅都不讨好。

    朝廷加征商税,还了这笔银子,至少可以安抚百姓。

    士绅不赞成,有宁王的前车之鉴,他们也不敢起事,若真起事,就派京营去抄家。

    “臣以为可!”李东阳道。

    萧敬尴尬的道:“新皇……新皇已经在拟旨了。”

    今日早朝,

    见太上皇弘治面色严肃,百官恭敬的站在大殿中。

    张彩心中忐忑不安,此事不论成还是不成,百官都不会轻易放过他,上下值多带了一些役夫。

    朱厚照喜滋滋道:“朕想了许久,决定将天下商税提高六倍,内阁拟旨吧。”

    大殿中嘈杂的声音,如同煮沸的开水般。

    可很快就安静下来,朱厚照你脑子抽了吧?皇榜一出,天下还有谁想经商?

    严成锦面色古怪,这家伙竟还提高了一倍。

    户部给事中黄越道:“大运河从北至南,有崇文门、河西务、临清等七大钞关,若一个钞关就加五倍税,这、这是多少银子?”

    “新皇三思!”

    百官嘴上说着,心中却愤恨难平,不想干就滚蛋,让皇孙继位。

    可下一刻,太上皇微微抬手:“传寡人旨意,商税根据货物有差,凡总值在一百五十两以上,最后一座钞关,加收一倍商税。”

    严成锦心中微动,商货总值一百五十两以上,意味着普通小贩不用加税,是针对大士绅。

    商人走货需要路引凭证。

    而路引则会写清楚,商货运输的目的地,在最后一站加收两倍商税,避免重复征收。

    崔岩微微躬身:“臣附议!”

    刘健躬身:“臣附议!”

    李东阳也道:“臣附议!”

    蒋冕和张升旋即躬身:“臣等附议!”

    百官目瞪口呆,还以为是新皇想的主意,谁知,这简直是全疯了啊!

    太上皇弘治高声:“内阁将新皇的旨意改一改,昭告天下。”

    “臣遵旨。”崔岩心中长处一口气。

第818章 请乞致仕

    百官茫然望着太上皇和诸公,为何要动商税?

    萧敬扯着嗓子喊退朝。

    李东阳几人交换一个眼神,太上皇料到百官会劝阻,才避而不见。

    退朝后,百官三两成团,以十万火急的速度,聚集在值房中。

    张敷华疑惑万分道:“太上皇避而不提商税,严成锦见了太上皇,却下了圣旨。”

    不必问,又是与严成锦说了什么。

    “蹊跷的是,竟连诸公也附议,或许有我等不知道之事。”

    诸公向来不喜严成锦,怎会一致赞成?

    如今,朝廷下旨免去凤阳、淮安、扬州等南直隶百姓的赋税。

    还要调拨二百余万两,去松江府的仓库,只送来一封旨意,连用银的名目都没有。

    宫中的值房,大抵是在议论此事。

    崔岩摊开宣纸,开始写皇榜,皇榜谁写谁倒霉,会被士绅戳脊梁骨骂死。

    可他要想戴罪立功,就需得写这皇榜。

    片刻后,皇宫外,一张金灿灿的皇榜张贴于红色的宫墙上,丝帛在阳光夺人眼球。

    百姓以为,朝廷又有善政,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

    崔岩站在月洞里远远的看着。

    起初没几个人看见,一刻钟后,聚集越来越多的士绅,便破口大骂,朝廷贪敛民财。

    “崔大人,要不要把他们抓起来?”杨千户问道。

    见到此景,崔岩心中五味杂陈,摇摇头:“不必。”

    有多少士绅要骂,真全部抓起来,三法司的大牢也装不完。

    只涨了两倍,就成这番景象了,若是涨五倍,不知会是何等的一番景象?

    想了想,转身回奉天殿,太上皇和诸公应当等着急了。

    此刻,太上皇弘治从头到脚换了一身常服,忧心忡忡的坐在御案旁。

    诸公心中五味杂陈,原不想碰商税,可如今松江府要朝廷赔钱。

    还有凤阳府,扬州府的商号,也是空的。

    要是被捅出来,彼时朝廷无力偿还,不难预料,南直隶会是什么景象。

    出于好奇,王琼来问拨款的去处,这才知道南直隶发生何事,捂着嘴巴站在一旁不停唏嘘。

    “崔大人回来了。”

    太上皇微微抬眸,有些急切:“如何?”

    崔岩咬咬牙,硬着头皮道:“辱骂朝廷侵夺财物,新皇骄奢淫逸,搜刮民脂民膏,昏聩至极……”

    他稍微润色了一下,不用猪狗不如这么粗鲁的词语。

    太上皇弘治陷入沉思中。

    李东阳躬身:“明日,百官恐怕会跪谏大殿中。”

    刘健几人颔首。

    太上皇弘治心中一凛,想了想:“下旨,不论谁跪谏于大殿中,杖二十,胆敢劝谏朝廷取缔加征者,杖三十,下刑部大狱,官职勿论。”

    严成锦还担心太上皇会心软。

    百官鸡贼得很,若决心不够,便会趁机软磨硬泡,商税一辈子也别想加上来。

    廷议散去,崔岩抱着芴牌走出来,看见严成锦拦他前面。

    “本官圣旨也拟了,皇榜也贴了,你还想如何?”

    严成锦从袖口抽出一本疏奏,递給他。

    崔岩打开,吓得冷汗直冒,竟然是一本新的弹章,署名崔…

    严成锦是讲诚信的人,暂时不会再弹劾,“以本官被刺杀的经验,崔大人下值时,还是请禁卫护送一番好。”

    百官估计将消息传出去了。

    他没记错,刚才崔岩是第一个附议的。

    崔岩轻哼一声,“多谢严大人的好意,除了你,老夫在京城无冤无仇,谁会来杀老夫。”

    话音刚落,背负着手,气哼哼的走了。

    回到值房,阅奏一个时辰,李东阳几人相继下值。

    他也到午门坐上轿子,却又碰见了严成锦,似乎在等他。

    严成锦压了压手,示意何能先等会儿,“本官有二十个护卫,可要分崔大人两个?”

    叶准看了眼旁边轿子。

    每日下值,从午门到西长安街,会有一群百姓上街,实则全是演员,明明有五十个……

    崔岩心下燃起无名怒火,一人就要二十个护卫,要浪费多少靡费?

    差点没骂出来。

    “本官未做亏心事,不像你这般畏首畏尾,起轿。”

    严成锦却道:“崔大人遇事不要慌,慌了,就喊一声握草,心情能平静许多,希望明日,还能看见崔大人。”

    方才,从捕盗司听闻,有人在良乡私贩了钢炉引火的火油。

    崔岩的轿子渐渐远去,虽知道会令士绅百官不满,但这里是京城,还能派人刺杀不成?

    一路上,听到士绅咒骂朝政,差地没给朱厚照编进戏文里。

    但回到府上,却相安无事。

    崔岩看向旁边的管家:“叫少爷来,老夫有话要叮嘱他。”

    “少爷去良乡了。”管家道。

    听说过良乡,京城的文人仕子聚集之地,去见见世面也无妨。

    夜里,月光明亮。

    回到寝房中,日常纳粮后,崔岩打了个哈欠,扯过枕头沉沉睡去。

    半夜时,浑身犹如在火中煅烧一般,崔岩直接睁开眼睛:“握草握草握草……”

    周边一片红色火光,熏的人眼迷糊。

    他抱着一旁昏睡的夫人,趿鞋跑出来。

    “老爷,老爷…账房也烧了啊…”管事喊道。

    大半夜的,先是账房被烧了,大半的下人还在厢房中睡着,未曾醒来。

    崔岩后背被冷汗打湿,“幸亏是租来的府邸,少爷呢?”

    “去救火了。”

    府门外,不少百姓出来为官,五城兵马司的官兵也来了。

    大清早,乾清宫。

    萧敬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太上皇还没用早膳,便迟迟没有说。

    来到文华殿,太上皇弘治蹙着眉头,书案上摆着十几本疏奏,刘健几人也在,“都是弹章?”

    蒋冕小声道:“是百官请乞致仕的疏奏……”

    太上皇翻开看了几眼,十一本,全部是要请乞致仕的疏奏。

    想要以罢工威胁寡人吗?

    李东阳道:“新皇的书案上也有。”

    太上皇弘治的面色凝重了几分。

    见状,萧敬小声提醒道:“昨夜,崔大人的府邸让人点了,幸亏是租来的府邸……”

    刘健几人微眯着眼睛,心中满是震惊。

    萧敬继续道:“叶千户说,昨日严大人提醒过崔大人,但崔大人未听……”

    李东阳和谢迁相视一眼,严成锦早知道此事?

    “传严成锦来。”

    ……

    东暖阁,

    一大早,朱厚照看到御案上的疏奏,便有些不乐意了。

    谷大用小声道:“爷,全是要请乞致仕的,有十九位大人。”

    “全部准奏。”

第819章 臣等后悔了

    谷大用担忧真给准了,忙是走上前看,瞧见朱厚照左右手执狼毫,眨眼间就批完了。

    “爷,准奏就没人干活了呀?!”

    朱厚照浑不在意的放下狼毫,“怕什么,翰苑多的是文官。”

    大臣占着马子不拉尿,翰林积压越来越多,都要裁员了。

    吩咐谷大用送去六部和六科,谷大用不敢,片刻后,来到都察院。

    “严大人,百官请辞的疏奏,新皇全准了。”

    严成锦目光扫了一眼,注视着谷大用:“送去六部。”

    这可是十九位官员,不是十九棵白菜啊!

    谷大用以为听错了,可抬眸看严成锦平静的面色,忙不迭跑了出去。

    严成锦说送,那就他就安心了。

    谷大用刚走,奉天殿的小太监后脚来宣。

    严成锦来到大殿时,李东阳和刘健等人望着他。

    太上皇弘治故作严厉:“昨夜,崔卿家的宅邸被点了,严卿家早就知道?”

    大殿中陷入沉寂。

    严成锦心下微动,沉吟片刻后,道:“有人在良乡私贩一百余斤火油,其余臣还未有线索。”

    蒋冕眉头微皱,若早些禀报也不至于此。

    诸公面色古怪的看着过来,目光颇有责怪之意。

    “臣已提醒崔大人两次,叶千户可佐证。”

    太上皇弘治深吸一口气,商税加征竟会引士绅谋害朝中大臣,转头看了一眼萧敬,萧敬立即会意走了出去。

    李东阳抬眸:“太上皇,大臣请乞致仕一事……?”

    太上皇当然不想准乞。

    坊间乱了,朝野也乱了,寡人不见他们,他们就请乞致仕与寡人对抗。

    心中虽然生气,可致仕不犯律法,总不能将人抓入大牢。

    若真准了,六部部务便有空缺,诸事耽搁。

    进不能进,退又两难。

    诸公心中微动,不废去这道旨意,百官不会善罢甘休。

    刘健躬身道:“不如先将这些疏奏留中?”

    太上皇弘治看向严成锦,目光似有催促之意。

    严成锦想了想,道:“臣来时,新皇已准十九本疏奏,小太监们应当在收官帽了。”

    太上皇弘治嘴角狠狠一抽,这逆子也不想想,全打发了谁来干活?

    “快,派人去将疏奏收回来!”

    萧敬急忙抱着云展走下御阶。

    这时,门监跑进来禀报:“太上皇,吏科给事中陈金、兵部主簿俞俊等人求见,说是要拿回疏奏。”

    嗯?

    诸公诧异地看向殿门。

    陈金快步的走进大殿中,心里骂骂咧咧,只是想吓唬一下朝廷,谁知道朱厚照那个狗东西全准了。

    幸亏,他们的疏奏送来奉天殿,天幸我也。

    “臣等一时气急,再三斟酌后,决意不致仕了。”

    话音刚落,老脸红得抬不起头来,可在太上皇和诸公面前,坦诚才最明智。

    严成锦能体谅他们。

    如今官绅一体,官员也是士绅,官绅做买卖,会比一般士绅方便许多。

    太上皇不悦的扫了他们一眼,将疏奏递给萧敬。

    等大臣们退出去后,蒋冕问道:“新皇批准的疏奏?”

    严成锦知道,诸公想将朱厚照批准的疏奏,收回来。

    历代以来,科举由察举制,到九品中正制,再到现在的科举制。

    察举制是由官员推举,九品中正制由出身决定。

    科举制考核才能,但也并不是绝对公正,与监考官的主观判断有很大关系。

    这些官员,都是成化年间进入官场的歪瓜裂枣。

    成化年间科举松弛,可以买官,故而招入宫中,都是些坐在值房喝枸杞不干活的人。

    “若不震慑百官,很快又会有其他举措,臣以为,不能收回。”

    此时,六部值房。

    谷大用领着一队小太监,走到一个官员面前,敲了敲书案:“黄主簿,把官帽摘下来吧。”

    黄宝心中暗骂,老子不是真想致仕啊。

    可他也是要脸的人,疏奏交上去了却不走,日后在宫中,怎么抬头见官。

    但想到自己的官位,犹豫片刻后,咬咬牙道:“公公,我不是真想致仕。”

    谷大用骂道:“不致仕你交什么疏奏?玩咱呢!快把官帽交出来,咱赶着向新皇复旨!”

    几个小太监将黄宝的官帽抢下来。

    黄宝脸上一阵铁青,宛如心口被捅了一刀般难受。

    几个官员见状不妙,忙抱着官帽跑出去,跑到奉天殿就赢了。

    谷大用急道:“快追!”

    百官面色古怪,这叫什么事儿,絮絮叨叨骂了许久,偷偷将写了一半地辞章撕了。

    仿佛知道百官要跑去奉天殿,有一群小太监在金水桥拦着。

    黄宝等人心中笃定,太上皇不会准许他们致仕。

    可等了半日,一点动静也没有,似乎默许了此事一般。

    到了申时,十九个官员被扒去官衣,摘掉官帽丢到午门外。

    “黄大人,朝廷真将我们驱逐了,这可如何是好!”

    在场的官员愁眉苦脸,这特么叫什么事儿?一口气裁去十九个官员,朱厚照真做得出来。

    黄宝愤愤不平,疏奏怎么就去了新皇手上?

    “诸位可知道,朝廷为何要加商税?”

    官员们心中微动,一双双眼睛急切的看过来。

    黄宝顿了顿,道:“松江府的百姓到商号挤兑,商号没有银子,朝廷需开国库兑换这些账目。”

    “商号乃储存银两之地,为何没有银子?”

    众人琢磨不透,家中虽然有买卖,并无商号。

    黄宝不急不缓道:“问得好,士绅将银子用于采办船只、丝绸和茶业,远贩卖海外,挪用了百姓的银两,如今,南直隶的商号全都没有银子。”

    众人面上一片震惊,难怪诸公一致请乞,加征商税!

    若是让南直隶的百姓知道了……

    “黄大人何处得知消息?”

    “不会有假就是,不过,事关天下安定,诸位不要多言。”

    黄宝嘴上这么说,却敢断定,不出五日,这个消息就会传到南直隶。

    彼时,南直隶百姓暴动,朝廷一阵手忙脚乱,定会重新启用他们。

    司礼监,偏房。

    一个小太监走到自己的床铺前,滴溜溜的眼睛宛如老鼠,左顾右盼。

    见四下无人,才将一双臭鞋从被衾中拿出来,掀开鞋垫,塞进去一张银票。

    “宁哥,该换值了!”

    一个小太监推门进来,催促几声道。

    名叫钱宁的小太监笑呵一声,将鞋套在脚上,忙去东暖阁。

    谷大用陪着笑脸:“爷,都赶走了。”

    朱厚照喜滋滋的在任命新官员了,“让这些翰林顶缺。”

第820章 天下皆知

    谷大用将名册送去奉天殿。

    太上皇弘治扫了几眼,几乎全是正德元年后及第的官员。

    韩文微微蹙眉,略有深意:“这些官员特殊,诸如庶吉士孙需和陈霁,是良乡工程师。”

    吏部任命官员时,会调查原籍出身,录入宗卷中。

    新皇裁撤十九人,目的是为安插良乡的工程师。

    他也不知该不该录用。

    诸公目光微微收紧,这些翰林多半听过心学,要是与新皇一同胡来,可就好玩了。

    太上皇弘治犹豫片刻,“准了,文书房拟旨去翰苑传旨。”

    诸公一时语塞。

    李东阳琢磨太上皇的用意,新皇若想掌控朝廷,需培养自己的幕僚。

    ……

    南直隶,凤阳府。

    不知何人传出商号没有银两,百姓们手执存根挤兑,接连几家徽商的商号,全都给不出银子。

    酒楼和客栈的掌柜们,关上大门,带着小二来商号讨银子。

    田间阡陌空无一人,农户拿着存根进城,仿佛全城的百姓,皆挤在商号中。

    凤阳府,衙门。

    大清早,张津就派衙役去抓捕散播谣言之人,将近两个时辰,却还不见回来禀报。

    “怎么还不回来,怎么还不回来?!”

    府丞大步跑了进来:“大人,衙役也拿着存根去商号挤兑了……”

    你大爷的……

    张津一脸铁青的站了起来,“把他们都喊回来,不抓到散布流言的贼子,如何能兑到银子?”

    “可是……可是大人,这是真的,商号真没有银子。”府丞怀里揣着几张存根,心急如焚。

    凤阳府一片大乱,街上只有摊货,却不见摊主,地上散落今日的邸报,传言商号的银子全空了。

    很快,几个附庸风雅的士绅被带到衙堂,颤抖的身躯跪倒在地上。

    张津面色凝重,径直走到他们面前:“商号真的没有银子?”

    几人吓得有些懵然,个个面色惨白,嘴唇上下磕碰,不敢吱声。

    见这些士绅大气不敢出,张津心中大抵猜到了,愤怒的情绪全部被激发出来。

    “银子、银子都哪里去了?”

    他每月向商号存入三十两银子,可领取利息五钱。

    南直隶无地可买,官员不便投钱做买卖,许多官员大抵是如他这般,存入商号。

    府丞抬脚踹倒一个士绅,杀气腾腾地道:“大人问你话!”

    “做……做买卖去了,半年才会回本,小人也拿不出银子了。”

    张津身躯微微一颤,差点栽倒在地上。

    府丞吓得不轻,这其中有多少百姓的银子,牢底要坐穿吧?

    其中一个稍稍大胆的士绅抬头,鼓着勇气道:“南直隶的商号都是如此,松江府发生挤兑,朝廷拨了二百多万两银子。

    张大人也可向朝廷请乞……”

    张津深吸一口气,听说朝廷拨了一笔银子给松江府,却不知道用来做什么。

    如今,急于招民复业,恢复生产。

    ……

    紫禁城,皇宫。

    一晃十日过去,大臣们例行公事般站在大殿里,都没有斗志,廷议颇为老实。

    新皇一口气罢免十九个官员,是很震慑人心的。

    诸公还没从失去同僚的悲痛中,缓过神来。

    严成锦站在内阁大臣的队伍中,有此震慑的旨意,宫里应当能安静一段时间了。

    李东阳躬身:“天津内府各盐局员缺,请朝廷加派内官,以苏民困。”

    天津港口交易的精盐庞大。

    但朝廷采用旧制,也就是盐局的力役和督管太监是定员,生产的精盐有限。

    今日将疏奏呈递到文华殿,太上皇弘治粗略看过。

    “内府盐课数额增加,从宫中调派内官就是,寡人不需要这么多太监伺候。”太上皇弘治开口道。

    萧敬嘴角抖了抖,就知道太上皇抠门。

    宁可调派宫中的小太监,也不愿意招人,诸公纷纷投来赞许的目光,太上皇比新皇贤明!

    霎时,一道人影从殿外闯进来,翰林躬身道:“太上皇,急奏!”

    严成锦回过头,许多大臣也回过头。

    “不知谁将消息传到南直隶,商号没有银子了,凤阳府、应天府、扬州府等诸府百姓,皆在商号挤兑……”

    太上皇猛地一怔,一股寒意从背心泛出,向四肢蔓延而去。

    诸公瞪大眼睛,面露惊恐之色,芴牌险些就掉到地上。

    严成锦回过头,深深的看着翰林手中的疏奏,御史的疏奏没到,定是八百里加急。

    一时间,大臣们精神起来。

    王琼吓得冷汗直冒,抬手不停的擦额头,国库可没有银子补这么大的窟窿。

    “拿上来给寡人看看。”

    萧敬心中大惊,能听出太上皇心中底气不足。

    “何人将此事传到南直隶!”

    诸公们面面相觑起来,他们是绝对不会说的,于是目光纷纷投在朱厚照身上。

    朱厚照虽是站着,可双目却未打开,显然是睡着了。

    “新、新皇?”

    刘健干咳一声,朱厚照睁开眼睛,面色浑然不变,连声音也很平静,“何人唤我?”

    太上皇弘治杀人一般的目光投来。

    毕竟,自己这儿子连科举考题也敢卖啊。

    严成锦也怀疑是朱厚照,不让这厮透露的事,这厮就偏要说,也不知什么是害怕。

    “南直隶商号没有银两,是你泄露的?”

    “儿臣虽口无遮拦,却从不泄露朝廷要事,若是说了岂不是招来骂名?”朱厚照三言两句,就撇的干干净净。

    百官们一脸震惊,南直隶的商号竟没有银两。

    李东阳开口道:“要事当前,当先稳住南直隶局势,再彻查问罪。”

    刘健几人相视一眼,整个南直隶都传遍了。

    南直隶是江南人口最稠密之地,不光有数以千万计的百姓,还有数不清的士绅。

    民怨一旦积压,爆发出来恨意恐怕足以揭竿而起。

    “户部算一算,要多少银子。”

    王琼一听脚都软了,差点没扑倒在地上,慌慌张张的看着太上皇,

    “光松江府一处,就要二百多万两,整个南直隶有十四座府州,这这算出来也没用啊……”

    话音刚落,芴牌从手中滑落,砸在地上。

    诸公见他这样的反应,并不觉得奇怪,户部至少需要两千五百万两银子。

    大殿中,大臣们面色拧巴,他们也有银子存在江南的商号中。

    朝廷许久没有发生这样的大事了,动辄二千五百多万两银子,近比两年的税银还多。

第821章 受诏

    散朝后,东暖阁。

    朱厚照喜滋滋的看向严成锦,“老高,发国债真能解此事?”

    严成锦开口道:“臣也没有太高把握,新皇若不下旨,只怕诸公也会想到。”

    在京城筹集士绅的银子。

    如同用京城的银子,去填补南直隶的空缺,弘治商号的银子充足,士绅们富得流油。

    且,朝廷的国债在京城极有威信。

    可以弥补南直隶的,也只有京城了。

    朱厚照眨了眨眼睛,看向旁边的谷大用:“去传旨意,朝廷发两千五百股国债,每股一万两银子。”

    光是良乡的士绅,就要分去四千股,一万股是远远不够的。

    但朝廷也要偿还士绅利息,不能筹备太多银两。

    松江府的债银,无法由债转为股,百姓已经起疑,只有看见真金白银,才会相信。

    故而,这笔银子一定要送到南直隶。

    但朝廷也得到一个好处,收拢南直隶的民心。

    奉天殿,

    太上皇弘治急得头昏脑胀,却不见严成锦和朱厚照来廷议。

    诸公凝神思索,商税还来不及收,就传到南直隶了。

    “太上皇,新皇凑足银子了!”

    萧敬走进来,方才回司礼监值房喝口茶的功夫,便见小太监回来禀报,茶也顾不上喝,便跑来禀报太上皇。

    太上皇弘治闻言微微一滞。

    萧敬忙小声道:“是国债,发了两千五百股。”

    一向淡定的李东阳亦有些唏嘘,许久后才道:“国债,真是个好东西。”

    关键时候,能救朝廷财政。

    诸公深以为然的点头,眉上的紧张之色,舒缓许多。

    不怕还不上,等加征商税后,朝廷就有银子了。

    太上皇弘治心头如大石投入古井,久久不能平静,眸子凌厉道:“厂卫彻查,谁将消息放出宫外。”

    风波虽被平定,可竟有人将如此密事传出,反心昭然若揭。

    必须下狱!

    三日内,厂卫接连将黄宝等十一个官员,抓下大狱。

    可有一个太监,却怎么也抓不到。

    东暖阁,萧敬站在大殿中,吞吞吐吐:“新皇,这小杂碎真是奸细!”

    “嗯,朕知道了。”朱厚照浑不在意的挥挥手。

    钱宁跪在大殿中,心惊胆寒地看着朱厚照,“奴婢家中母亲病重,正缺银子,那黄大人说只问一些消息,奴婢也不知……”

    “朕且不跟你计较,以后,你就做朕身边的大伴吧。”

    朱厚照初看一眼,便知道此人有刘瑾的才华,心中欣喜。

    萧敬以为自己听错了,“新、新皇,他可是犯了死罪呀!”

    “朕给他保释,之后,自会找他算账,你滚吧。”朱厚照头也不抬,喜滋滋地挥挥手。

    行,咱管不了,咱让你爹来管!

    萧敬气急了转身去奉天殿。

    今日批阅完疏奏,太上皇弘治决定去良乡走一趟,许久未曾出宫了。

    萧敬边走边低头道:“太上皇,泄露消息的是吏部主簿黄宝,他贿赂宫中门监索取消息,可新皇不让奴婢抓那门监。”

    太上皇弘治眸中有一撮怒火涌出,回头:“为何不许?”

    “说那钱宁是个人才。”

    太上皇弘治面色微微抖动,可很快又冷静下来。

    厚照性子顽劣,但却极其聪慧。

    太监是皇帝的家臣,必要的时候,会成为制衡百官的工具。

    诸如先代的汪机和怀恩,再如如今的萧敬。

    莫不成,厚照要用这太监对付诸公?

    “厚照不会这般聪明吧?”心中喃喃自语。

    见太上皇弘治许久不说话,萧敬小声提醒:“太上皇?”

    “此事,先勿要让诸公知道。”

    若刘师傅等人知道,又会来奉天殿寻他做主。

    太上皇弘治让人准备车马,去良乡游览一番,到了申时,回到宫中。

    奉天殿门外,鸿胪寺卿洪远躬身求见:“弗朗机勋贵率领十一艘大船,五百余名水手,受新皇诏书而来,正等在沧州。”

    近一年前,弗朗机人来大明谈议丝价,新皇下了一封旨意,让江彬带去宣旨。

    太上皇瞳孔微动,“来人可是皇室?”

    ……

    此时,东宫,

    小太监们忙忙碌碌,从院子里搬来一口大缸,缸中有一条浑身漆黑的毒蛇,吞吐蛇信。

    钱宁被小太监押过来,见状差点没吓死过去。

    “新皇,求求您让奴婢下狱吧,奴婢想下狱……”

    双腿不停打颤,别说是他,周围的小太监都快吓得口吐白沫了。

    “朕要看看,你与刘大伴谁才能更大。”

    竟敢受贿朝中的官员,一看便知是个人才。

    “奴婢不敢,奴婢真的不敢……”

    朱厚照目光闪烁,仿佛没听见般,乐道:“你若能将这条蛇抓上来,朕重用你,十二监掌印太监,必有你一职。”

    钱宁腿也不抖了,手也不酸了,挣脱开身旁的小太监,瞪大眼睛看着朱厚照:“新皇说的是真的?!”

    “我乃天子,口含天宪,何需骗你?”

    谷大用急了:“新皇,让咱来,咱也行!”

    话还没说完,钱宁已经扑入缸中,死死逮住黑蛇的蛇头。

    朱厚照喜滋滋地笑了,果然有刘大伴之姿,“给他准备行囊车马,和唐宋国的舆图。”

    钱宁有些懵了,眨了眨眼睛:“新皇要奴婢去哪儿?”

    “去帮朕打探一件事,唐宋国为何人所立,王守仁在不在唐宋国,严嵩在唐宋国做什么。”

    刘淑人太聪慧,总是对答如流,可朱厚照却是不信。

    “还有再画一幅唐宋国的舆图,诸事找刘大伴,就说是朕的旨意。”

    ……

    都察院,值房。

    郑乾来找严成锦禀报道:“大人,方才鸿胪寺卿禀报,弗朗机皇室受诏而来,明日入宫觐见。”

    严成锦面色木然,私下给过江彬一张纸条。

    没想到起作用了。

    郑乾又抬头看着严成锦:“泄露南直隶府银一事的太监,名为钱宁,被新皇遣送出宫了。”

    严成锦仔细想了想,又推敲了几番,“送去何处?”

    “不知,往西直门去了,车马还未离开京城,可要将人抓入大牢?”

    真相只有一个,朱厚照派去唐宋国了。

    这厮真聪明啊。

    严成锦拿起笔和纸,道:“让他去吧。”

    反正去了回不来。

第822章 平等条约

    良乡,运河里。

    十几艘大船驶入湾口,弗朗机人有条不紊的从船上走下,引得良乡士绅和百姓驻足。

    最令人瞩目的一口大箱子。

    封得严严实实,蒙着一层褐色粗布,四个力士抬着四角,不知为何物。

    但奇怪的是,箱子的周围空无一人。

    弗朗机人似乎不敢靠近它。

    码头上,鸿胪寺卿洪远和礼部官员受命前来接引。

    洪远疑惑地指着箱子,问道:“我朝陛下不喜猛禽,若想进贡猛兽就免了。”就怕朱厚照看见。

    一个弗朗机人用生涩的口吻道:“这是我们的随行之物。”

    “那走吧,太上皇和百官等你们多时了。”

    ……

    奉天殿,

    百官们抱着芴牌,太上皇弘治在殿前踱步,似是在等弗朗机人到来。

    严成锦站在大殿中,左右看去,诸公有点像丑媳妇见公婆,眉头锁着,有几分警惕和防备。

    加征商税后,朝廷需从海外交易丝绸、茶业和瓷器中获得大股银子。

    故而,愈发重视与弗朗机人的往来。

    但朝廷不屈服弗朗机。

    小太监传唱道:“弗朗机皇室潘辰觐见。”

    诸公微微蹙眉。

    百官中嘈杂纷议。

    弗朗机人怎么叫汉人的名字?

    太上皇弘治面色古怪的看向殿外,弗朗机使臣是汉人不成?

    走进大殿中,洪远躬身道:“弗朗机人的名字太长,臣怕他失了礼数,取汉名潘辰。”

    在进宫的路上,他还教了宫廷礼仪。

    按鸿胪寺的规矩,本该是过几日觐见,可太上皇急召,只得一切从简。

    “尊敬的大明皇帝,弗朗机愿意采办丝绸和茶叶。

    但希望天朝,也大量采购弗朗机国香料和胡椒,与丝绸和瓷器等价。”

    严成锦眼睛深处露出惊讶,弗朗机人有些脑子。

    大明卖给弗朗机的丝绸和茶叶总价值,远大于香料等物。

    处于贸易顺差的地位。

    也就是,大明卖商货给弗朗机赚的银子,

    比弗朗机卖香料给大明赚的银子多。

    弗朗机是亏本的!

    太上皇弘治眸中微动:“你们想如何?”

    “与大明签订商贸条款,丝绸和茶叶要与香料等价。”弗朗机人开口道。

    国王和律法也阻止不了商人和勋贵买丝绸,才不得不再次跑来大明。

    签订条款后,香料和胡椒的价格提升,赚到大明的银子,能抵消白银流出。

    刘健几人手持着芴牌,似乎都有话要说。

    弗朗机人潘辰继续道:“弗朗机还有一物,名为金苹果,可激发人的情欲,乃是伊甸园的圣物,可大量繁衍人口,大明皇帝可要?”

    百官好奇至极,望着弗朗机人端上来的一物。

    小太监将红盖头掀开,严成锦转眼看去,一颗不大的金色圆物放在锦盘上。

    番茄!

    看这颜色和大小,显然未经过改良。

    番茄刚被弗朗机发现时,由于颜色金黄,被称为金苹果。

    西方有学者认为亚当给夏娃吃了这玩意儿,才诞生了人类,颇为神圣。

    严成锦看向潘辰,见他一副恭敬和崇尚的模样,就知道也是被学者骗了。

    不过,番茄是由西向东蔓延式传入大明。

    如今,被弗朗机人直接带来,早了五十多年,算是功绩。

    弗朗机退去。

    由于土地和番薯的缘故,大明对番人传入之物,颇为重视。

    太上皇弘治和诸公凑了上去,仔细打量着这番物。

    “真能增加大明人丁,何愁盛世不来,可这该怎么吃?”

    李东阳摇摇头:“臣也是头一次见。”

    严成锦在琢磨着,是不是要告诉太上皇炒鸡蛋吃?

    可又担忧无法解释,自己是怎么知道的。

    这时,东阁大学士崔岩疑惑:“若此物能增加人丁,弗朗机何不出兵大明,为何要送给我朝?”

    太上皇弘治面上阴晴不定,目光看向那番茄,有几分道理。

    “老高,这是什么?”朱厚照眉飞色舞的拿了起来。

    霎时,太上皇和诸公纷纷看向严成锦,土豆和番薯等一切番物,全是严成锦发现的。

    此子对番物颇有研究。

    大殿陷入短暂的沉寂。

    “臣不敢欺瞒太上皇和诸公,此物名为番茄,是采自南洋之物,弗朗机人应当被骗了。”

    太上皇弘治的面色变得难看起来。

    百官的热情退去,眼眸中的光彩暗淡下去。

    仿佛赌石失败的商人。

    “此物可否作为主食?”

    严成锦摇摇头:“与瓜果无异,可以在两广栽种。”

    太上皇弘治和诸公彻底没了兴致。

    至今,严成锦只是有些疑惑,为何没有看见江彬?

    晃眼四日过去,

    成贤街,惠民药局。

    大清早,有许多人排着长队,从门口到街尾,甚至有等不及的人,去请了其他郎中。

    汪机戴着人笼嘴,仔细看了眼前这个士绅的舌苔。

    是同样的症状,额头滚烫,身躯寒颤,头痛却无力……

    胡大龙也看出来什么,急忙跑过来,压低着声音:“汪大夫,可要禀报朝廷?!”

    短短几日,有上千人是同一种病,或许是疫病。

    汪机面色停顿一下:“将人收入药局,我去见严大人。”

    今日上朝,

    左右掖门少了一些官员,严成锦有些愕然,方才听周围的官员议论,似乎都告假了。

    “是何缘由告假?”萧敬拿着小本记录。

    “身体不适。”

    “下一个。”

    “家中有丧……”

    “下一个。”

    “腰受不了,休息一日”

    金钟响了,大臣们排队有序的进入奉天殿。

    官员少了许多,太上皇弘治有些不悦,萧敬忙递上小本子,粗略看了几眼,并未多说什么。

    下朝后,严成锦正要回值房,方学却小跑过来:“大人,汪机求见。”

    “为何不入宫?”

    “下官不知,请您去午门一趟。”

    严成锦疑惑的来到午门,见汪机站在离宫门极远,似乎不敢靠近。

    走到离他十步时,却被汪机叫住了,

    “大人,可否遣散周围士卒和护卫,学生有话要说。”

    见汪机一脸凝重,严成锦就更不能遣散了,后退一步,站在方学身后,“你说吧。”

    “……”方学。

    汪机有些纠结,许久之后,才道:“京城,有豆疮。”

    一石掀起千层浪。

    方学面色猛地一沉。

    正站着军姿的护卫也不顾罚银子,猛地看了过来,面上带着惶恐的神色。

    唯独严成锦站着不动,陷入沉思。

    豆疮就是天花,豆疮是从外传入中土。

    算时间,如今正是天花在西方爆发的时候,难怪江彬没有回来。

    方学清醒过来,转过头却见严成锦一脸淡然,疑惑:“大人?”

    “你去鸿胪寺,查查弗朗机人。”

第823章 宫中沐身

    成贤街的人有一千余,相比于平时的病号,多了三倍。

    可对于见过几百万病号的严成锦来说,稀松平常。

    从怀中拿出一本册子,命禁卫回值房拿来笔砚,写了牛痘的种法,交给汪机:“本官也不知会如何,你拿去药局试试,暂且先闭馆,本官请乞靡费。”

    “多谢严大人。”

    汪机心头大喜,起身作揖告辞。

    正是无头绪的时候,豆疮至今有两千余年,自西南传入中土后,动辄夺去数十万性命。

    他看遍医术,也寻不到治愈之法。

    “不知严大人的法子,麻不麻烦,若是药材珍贵,恐怕也难以推行。”

    打开册本时,汪机愣住了,严成锦的只写了两句话:

    人传给牛,牛传给人。

    “???”汪机一脸懵然。

    转过头去时,却看见严成锦已提着官衣,朝宫里走去。

    他来到了尚衣监,要了一身常服,借宫中的木桶沐身。

    ……

    东暖阁,

    谷大用看向朱厚照,躬着身子,小心翼翼的赔笑。

    “爷,严大人去尙衣监要了常服,又沐浴了身子。”

    朱厚照错愕,老高这狗官真是越来越谨慎了。

    不吃宫里的赐食就罢,还要沐身,朕有毒不成?

    想到这里,朱厚照的脸色不好看了起来。

    “为何沐身?”

    “似是见了汪大夫,如今还在沐身呢,爷要不要去看看?”

    朱厚照思忖片刻,便起身跟谷大用出了宫门。

    来到汤阁外时,严成锦已穿好常服出来,“老高,怎在宫中沐身了?”

    见他挡在前面,严成锦不高兴道:“京城有豆疮,臣要去禀报太上皇。”

    谷大用面色抽搐一下,那可是会死人的疫病啊。

    坊间,若有百姓得了豆疮,是要活活烧掉的。

    朱厚照眸光微动,这家伙沐身就说得通了,也跟着去。

    大殿中沉寂片刻,太上皇弘治微表情,显得错愕和惊异,道:“严卿家何时发现?染了多少百姓?”

    “今日一早,汪机来午门禀报,或许,有千余人。”

    他不是亲眼所见,也不敢接惠民药局的疏奏,更不敢召见惠民药局的人。

    寻常遇到这种情况,皇帝是不上朝的,也不许百官出入。

    以免豆疮传入宫中。

    身为有地方经验的官员,崔岩知道地方应对的办法。

    “太上皇当下旨,不接惠民药局的疏奏,也不许药局属官入宫。”

    严成锦抬眸,崔岩此举便是将豆疮隔离。

    “为何京城会有豆疮,是从何处传来?”李东阳眼中露出疑惑的光芒。

    严成锦说道:“都察院还在彻查,未有线索,这几日,太监莫要出宫采办才好。”

    目光落在朱厚照身上,生怕这厮带朱厚堃出宫。

    ……

    鸿胪寺,小院。

    方学带人搜寻线索,却搜出一箱番茄来,其余并未发现异样。

    “大人找什么?”鸿胪寺卿洪远不明所以。

    方学仔细推敲,斟酌一番后才道:“鸿胪寺中,可有官吏身体不适,告假在家中休养?”

    “没有。”

    如此便说明,这里没有严大人要找的东西。

    可一时间,方学也没有了头绪,略微沉眉,看到一旁的弗朗机人潘辰身上,“使臣有几人来大明朝觐?”

    洪远也说不上来,毕竟来的还有弗朗机的水手。

    清点下来人就多了,水手又不住在鸿胪寺,鬼知道有几个人。

    可这方学性子,就如同严成锦一般,半天问不出屁来。

    “方大人,究竟有何事?”

    “下官不能说,这几日先将弗朗机使臣禁足于寺中,那位大人只会请旨。”

    方学回了都察院,将鸿胪寺搜到的番茄,全部抬回来。

    严成锦没去看,上次朱厚照将弗朗机人阉了。

    这次,会派更聪明的使臣来。

    西方推行的不是科举制,没有文官,是由世袭的勋爵掌权,或者打仗立下功勋后,受封的将军掌权。

    类似中土曾经的九品中正制,出身决定地位。

    故而,这个使臣智商不太好使的样子。

    “本官考考你,方兄请听题。”

    方学面色变得严肃起来,微微躬身,朝严成锦作揖:“大人请讲。”

    “这其中,有何不通之处?”

    方学想了想,觉得无任何纰漏了,才开口道:“这箱子,原本应当不是装番茄。”

    弗朗机到大明需半年,番茄闷在箱里,早就放坏了。

    所以,放着其他东西。

    一旁的郑乾满脸茫然,刘来左右看看,也不知两人在说什么。

    严成锦点点头,智商高下立判,不愧是曾经仅次于他的都察院银牌谏官。

    谏官写弹章,需收集罪证,如同写论文需做实验,乃是必要的能力。

    严成锦又问:“接下来该如何?”

    “查箱中原物的去处。”

    恐怕,弗朗机人也知道厉害,才用箱子装起来,因为天花在西方肆虐尤其厉害。

    ……

    内阁,值房。

    蒋冕看着天津卫传来的疏奏,面色渐渐凝重。

    李兆番派九艘大船运银矿回京,水手在海上染上了豆疮,不敢登岸。

    “李公,你来看看,海上竟也有。”

    李东阳忧心匆匆。

    这便说明了豆疮是从海外传回,我儿兆番,也在大船上。

    刘健沉眉看了眼,如今还停靠在天津卫口岸,当去禀报太上皇。

    片刻后,太上皇弘治看完疏奏,望了李东阳一眼:“这几日,李公在府中休沐吧。”

    “没有兆番的消息,臣如何敢眠。”李东阳道。

    谢迁喟叹一声,不知李兆番的命硬不硬?

    此时,惠民药坊。

    两头大奶牛被栓在门口的顶梁柱旁,汪机用银针挑了挑牛身上的疙瘩,旋即,刺破自己的皮肤。

    胡大龙一脸惊恐:“大人,这样可以治病?”

    “汪神医,这不比试药,可真会死人的。”旁边的门生道。

    汪机刺透了皮肤,又拔了出来,才道:“且等几日,若我不幸……就禀报严大人。”

    天津卫的疏奏传回,严成锦命人将潘辰下狱。

    翌日,问斩于西市。

    洪远吓坏了,这可是使臣啊,上次阉了,这次直接斩。

    “今后还谁干来大明朝见?”

    “洪大人不必担忧,本官会禀明新皇。”严成锦并不担心,使臣斩了也无事。

    弗朗机人潘辰吓得面如土色,审也不审,直接斩啊?

第824章 圣人说,先斩后奏

    午时一刻,司礼监值房。

    回到茶案旁呷了一口茶水,萧敬将腿伸展开,这时,一个小太监跑进来吓得他浑身激灵。

    “狗一样的东西,不会先敲门?!”

    萧敬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要是无事,你看咱弄不弄死你?!”

    “萧爷,弗朗机人要被问斩了,就在西市口!”小太监急忙通报厂卫的消息。

    萧敬猛地一下坐起来,“谁敢斩弗朗机使臣?”

    “那……严大人!”

    整个皇宫中,敢斩弗朗机使臣的不少,但只有一人不太可能,那就是严成锦。

    此子怕惹祸上身,每日战战兢兢。

    可一旦出手,就是有了弗朗机人该死的证据,禀报太上皇去!

    文华殿,

    太上皇弘治铺开纸张练字,如今京城出现豆疮,心情颇为烦躁,试图写字让心安静下来。

    “太上皇,严大人将弗朗机使臣拉于西菜市口,午时三刻问斩。”

    “为何要斩弗朗机使臣?”太上皇弘治诧异抬眸。

    知道严成锦行事谨慎,一旦动手,必定是事出有因,可却未禀报弗朗机人犯了死罪。

    “奴婢也不知,可要阻止严大人?”萧敬问。

    大明太平的通商环境,弗朗机人才愿意来做买卖,若无故斩杀弗朗机使臣,必会让商人退却。

    “去问问何故,总不能无缘无故砍了人。”

    就算要杀,也要公布罪名,让百姓和弗朗机人心服口服。

    “遵旨,奴婢这就去办。”

    ……

    京城,西菜市口。

    许久没看见砍头了,百姓买了瓜子花生,站在旁边围观起来。

    监督行刑的官员是刘庆,左右分别是都察院郑乾,和刑部主簿韩通。

    三法司只差大理寺,就全凑齐了。

    刘庆本不想来,可旨意是朱厚照下的,不敢抗旨。

    “严大人,你确定有罪?要是斩错了,可不赖本官!”

    “刘大人尽管斩,太上皇问罪,本官用免死金牌担着就是。”

    大热天,严成锦轻轻摇着折扇,坐在轻纱幔帐下吃西瓜。

    朱厚照如同刽子手般,跃跃欲试,得意的坐在茶桌旁,吃着谷大用递来的西瓜,见还不行刑,有些不乐意了。

    “还不行刑,今日如何砍得完?”

    “爷,还没到三刻呢,怕还要等日头往上一些。”午时三刻时,阳气比较旺,这时被问斩的人会无法投胎,可谓是最狠毒的惩罚了。

    谷大用有些得意。

    朱厚照又咧嘴笑了出来,这才想起来什么,看向旁边的严成锦,“老高,这弗朗机人犯了何罪?”

    你现在才问……严成锦认真道:“臣也不知道。”

    “无事,无事,圣人说先斩后奏,斩了再慢慢查就是。”朱厚照喜滋滋的道。

    要是以为新皇为弗朗机人着想,那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法场外,一匹快马飞奔而来,为首那太监慌忙挥舞着手。

    严成锦抬头一看刘,是萧敬来了。

    不禁想到上一世电视剧中的名场面,“快斩快斩!”

    刘庆也看到了这一幕,没有丢令签,刽子手不敢行刑。

    萧敬朝朱厚照和严成锦行礼,道:“今日还不能斩,太上皇需看过弗朗机使臣的罪状,昭告天下。”

    文华殿,

    方学在小太监的接引下,走进来禀报,“臣从弗朗机人口中得知,使臣在东南藩国时,遇上了天花,便将一人顺路带来。”

    太上皇弘治以为自己听错了,竟还能这么出手?

    是了,两军交战还讲什么仁义道德,儒家在打仗时,是最无用的。

    古人打仗,不也有在水源中投毒吗……

    弗朗机人是要斩定了!

    “汪大夫可有解决之策?”

    “汪大夫,也染上了病疾,如今正在惠民药局中休养。”

    太上皇弘治瞪大眼睛,整个脸变得阴沉和凝重起来,自从认识汪机以来,就没有汪神医看不了的病。

    可如今,连汪神医也病倒了。

    这天花祸疾,真可谓是恐怖如斯。

    方学抬眸:“太上皇可要去南直隶避一避?”

    太上皇弘治眼中的光芒变得犹豫,命人给汪机送去一些补药,再问汪机的病状,若危及性命,说不得正要去南京。

    高凤忐忑的带着补品出宫。

    此刻,惠民药局无人敢去,可太上皇钦点,当时快要吓死他了。

    硬着头皮敲了敲汪机的房门,只见,汪机面色苍白,坐在书案前,笔走龙蛇。

    “严大人所言不假,牛痘真能令人痊愈。”

    仿佛打开新世界的大门般,趁着灵感还未退去,他坐在书案前,开始著病理经书。

    高凤瞥了一眼,看见“痘治理辩”这几个字。

    “汪大人,咱如何禀报?”

    “禀报太上皇,严大人找到法子了。”

    高凤闻言怔住,可转念一想,这是汪神医,便释然起来。

    转而回宫传话,这几日,官员不敢去成贤街。

    “汪大夫真找到药方了?”太上皇弘治不敢置信。

    高凤也觉得不可思议,“说是严大人给的,睡一觉便好了。”

    方学低头沉思,严大人确实给了汪机一张纸。

    “传寡人旨意,贴皇榜。”

    ……

    兵部值房。

    一个文吏拿着疏奏走到那张书案前,面色上有些紧张,“张大人,屯门发回的急奏。”

    屯门,是青山之地。

    大船出海的动力,源于船帆,而受海风影响,弗朗机人和大明的帆船会先聚集于屯门,再乘海风之便,驶入广州等地。

    是海上行船的重要之地!

    汉朝时,屯门就有制盐的商贸交易,更遑论现在。

    故而,这地方对于张敷华并不陌生,打开急奏粗略看了几眼,双目射出精光,死死盯着这封疏奏。

    “去请内阁和六部,到奉天殿议事。”

    说罢,带上官帽急匆匆的去了奉天殿,片刻后,内阁中唯独严成锦没来。

    听说严成锦去西菜市口问斩弗朗机人了,张敷华也不等侯,忙是递上疏奏。

    太上皇弘治面色微动,喃喃念着疏奏,浑身气势微沉。

    “弗朗机使臣该斩!光是念这封疏奏,寡人便气得想亲手斩了他。”

    刘健和李东阳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可否让臣等看看?”

    萧敬将疏奏递给刘健,蒋冕和张升几人凑过来,眉头越奏越深,广东屯门来了三批不同旌旗的舰船。

    三个弗朗机国联合攻打屯门,要是真想与大明议和,怎么会出手。

    弗朗机分明是想与大明签订条款,又霸占广东屯门。

    崔岩一次又一次惊叹,胸中愤怒难以平静,“竟是三国联同出兵,但朝廷大船并不在屯门。”

    朝廷在屯门设立墩台和泛房,有兵力驻守。

    但没有能出海的水师。

    李东阳颔首点头。

第825章 万无一失

    诸公疑惑地抬眸,弗朗机人为何热衷于海上战事?

    “千里迢迢对大明出兵,费力不讨好。”蒋冕道。

    李东阳想了想,开口:“朝廷能发现海外的银矿,想来弗朗机人也可以。

    我儿兆先说,弗朗机有许多商船,向东航行,目的地并非大明。”

    太上皇弘治面色凝重,不确定地问:“难不成还有其他天朝?”

    他自以为东方的疆域,尽数在朝廷的掌控下。

    除了朝鲜和岛国稍大,其余藩国不提也罢。

    可如今……

    刘健几人纷纷看了过去,李公两个儿子出海,在海外的见闻丰富。

    顿时,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李东阳继续:“弗朗机皇室学我大明募集银两,令航海大臣出行寻找银山,向东,或许还有我等不知的疆域。”

    若是严成锦在此,定会嘀咕,反了,是大明学西方募集银两。

    这时,小太监站在门外禀报:“太上皇,兵部左侍郎严恪松求见。”

    严恪松正愁着,屯门受弗朗机人侵扰,身为兵部左侍郎,恐怕要去广东巡视。

    可他并无在海上领兵的经验,脚下一阵发虚。

    片刻后,快步走进大殿中央。

    “屯门传回疏奏,弗朗机颁发海盗凭证,令海盗与弗朗机一同行船,劫掠了东南数地。”

    太上皇弘治皱眉,想了想,命人去宣王华来。

    片刻后,王华微微抬眸,旁边几个阁臣,朝这边看过来。

    “王守仁呢?”

    臣也想问啊,我儿子呢?

    王华纵然心中委屈,也不敢在太上皇面前发泄出来。

    “失……失踪了,绕无音讯,臣大半年未收到书信了。”

    是死是活,他也不知道,王家唯一的香火,就这样灭了啊…

    以李东阳和谢迁对王守仁的了解,此子异常孝顺,无需提醒和督促,清晨时,自会出现在长辈房前,恭敬请安。

    如今凭空消失半年,或许遭遇不测了。

    太上皇弘治本想责怪几句,见王华伤心得厉害,便关切:“从何处离京,寡人派人去寻寻?”

    这句话说出来,不过是安慰王华,应当是寻不到人的。

    王华心知这是客套话,连连摇头,“臣已经派人去寻,不劳烦厂卫。”

    诸公暗赞王华识大体。

    东南的水军加上南洋海盗和倭寇,不知有多少船只和兵马,朝廷哪里还有心思管王守仁去何处。

    张敷华沉吟片刻,“严大人曾是三边总制,不知可否出征?”

    听闻严恪松在九边立功功勋,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打海战。

    严恪松抬眸,就遭遇了太上皇弘治和诸公期盼的眼神,有些忐忑。

    ……

    京城外,皇榜贴出。

    邸报传到酒楼客栈,新皇斩杀弗朗机勋贵,惠民药局推出治豆疮的药方。

    京城呼声一片,百姓头一回称赞朱厚照。

    “老高,别看疏奏了,懒政失职吧,朕请你去客栈听书。”从刑场回来,朱厚照眼眸中满是兴奋和期待。

    终于有人称赞他为贤君了。

    刘庆和郑乾跟在朱厚照后头,百般不情愿,刽子手也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受宠若惊的跟来了。

    刑场所有人都在,今天朱厚照请客。

    “臣是清官,新皇休要污蔑臣。”严成锦不想去人多的地方。

    天花虽有牛痘可治愈,但若发生突变呢?

    病毒的变异性极高,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

    严成锦懒得跟朱厚照解释,说了他也听不懂。

    至于斩杀弗朗机人,严成锦心中毫无负担。

    据弗朗机人交代,弗朗机勋贵潘辰率领十一艘大船,五百余名官兵,登陆东南的藩国,一路烧杀劫掠,毁了许多土著部落。

    也曾去唐宋国,但逗留的时间不长。

    死了也算替天行道。

    回到都察院值房。

    严成锦刚喝了口茶水,方学走进来作揖,道:“下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方兄但说无妨。”

    “弗朗机人侵扰东南沿海,大船有三面不同的旌旗,还颁布海盗凭证,壮大水师势力,太上皇命安定侯出征。”

    严成锦眸中微动,方学和诸公不知道的是,历史上,这时的西方,正是奥斯曼帝国侵占周边国家的时期。

    神圣罗马帝国、都铎王朝和瓦卢瓦王朝也随之参战。

    需要大量白银支持战争!

    才会寻找航海士出海寻找白银,并给海盗颁发凭证,使其合法化。

    将掠夺的收益,需要分王室一半。

    不过,这是西方的事,大明受到波及的,也只有眼下广东屯门的弗朗机海军。

    “我爹接旨了?”

    老爹那菜鸡,去了东南还不成了旱鸭子下水,摸不着深浅。

    “安定侯回府了,今日便南下。”

    是了,老爹受儒学熏陶多年,受礼教束缚极深,视名声如性命。

    这就是愚忠啊。

    严成锦摸着下巴,王守仁不在京城,仅有英国公张懋可南下,想了想,便起身去了奉天殿。

    诸公正在大殿中,与太上皇弘治在商议醮斋,为出征祈福。

    “太上皇,严大人求见。”

    不多时,严成锦走进大殿中,“太上皇派安定侯去东南,恐怕不能胜。”

    太上皇弘治面色渐渐沉下来。

    这家伙说话总是很准,还未出征就被如此预言,心中不由忐忑几分。

    “家父怕晚节不保,才答应此事,实则并无把握。

    臣请乞,由韩文挂帅,梁次摅任副将,再由许进忠和李兆番从海南出兵,三十万水师,前后夹击。”

    韩文比不上王守仁。

    但在王越和王守仁手下学了许多兵法计策。

    比老爹这种吃队友福利的将领强许多。

    许进忠不知在海南打了多少海战,可指挥水师,李兆番能率领萨摩国的水军增援。

    这是万无一失的计策。

    诸公面上狠狠的抖了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小子嘴上朝事,实则为安定侯来。

    一阵凉风吹进大殿中,清凉清凉的。

    太上皇弘治知道,此子也算是为了朝廷,咳嗽一声:“严卿家不必如此谨慎,依朕看,二十万水师足以,李兆番便算了。”

    岛国的银矿不可丢!

    严府,大门,

    李清娥帮打点行李,房管事抹着眼泪,何能一副哭哭啼啼的样子。

    “少爷回来了。”

    严恪松回头,看见严成锦时鼻子忽然一酸,也不知能否活着回来,“爹奉命南下一趟。”

    “这张纸条…”

    “爹就等你的纸条呢。”

    “……”严成锦。

第826章 新的学派

    严府,书房中。

    严成锦握着狼毫,在写振国兴邦的经济论,书上尽是国债、股票和储备银等生涩词汇。

    普天之下,只有他能写出这样较完整形态的经济书。

    这本书不打算留在大明,而是要送去唐宋。

    注入心学,他便也是心学祖师了,不知会不会流芳千古?

    “老高,天热了朕偷你两个大西瓜。”

    朱厚照径直走进来,看见书案上的字,顿时一愣一愣的,眼睛放光。

    上一回,父皇命王琼前来询问,老高这狗东西居然说没有著书的念头,竟躲在书房里偷偷写。

    得到百姓夸赞,他这两日心情奇好,到处翻疏奏找功绩。

    老高放国债是一把好手,若将此书流传于京中。

    不知是多大的善政?

    “这书借朕看几日。”

    皇帝就不用敲门吗?严成锦白了这厮一眼。

    “臣乃是陶冶情操所用,新皇借去也无用,此书比儒学的经书,更无趣。”

    这倒不是忽悠朱厚照,他写梦楼大纲时精神抖擞,写这经济论时,快要睡着了。

    见严成锦越不想给,朱厚照就越想要:“朕就看一眼。”

    严成锦心中提防起来,这厮看完估计能背下来。

    “臣府上有个东西,比这个有意思,脚下生双轮,可驮着人而行,在京城的街道上,速度如马车,新皇不妨去试试?”

    木头轮滑也引不走朱厚照,一刻钟的功夫,朱厚照已经看完了,才问道:

    “老高你刚才说的东西在哪儿?”

    严成锦却叮嘱:“此非小事,新皇莫要乱传。”

    “你放心,朕不会说的,就算说了,也不会说是你写的。”

    “……”严成锦。

    翌日,早朝。

    严成锦看见朱载堃这小子踩着木头轮滑,在宫里风驰电掣。

    百官吓得面如土色,连忙提着衣摆追去。

    “太上皇,新皇从严府带回来一物,皇孙玩得不亦乐乎,此物…此物有些害人。”萧敬一边走一边小声的嘀咕。

    “何物?”太上皇弘治疑惑。

    “木头轮子……新皇今日告假,说不上朝。”

    走进奉天殿,太上皇弘治未看见朱厚照,心中有些不悦。

    才得百姓称赞一次,就罢朝不上,“去东宫叫他来,还有皇孙。”

    诸公听说,皇孙踩着木头轮子,撞在宫墙上几次,不顾礼制。

    又是忧虑又是害怕。

    皇孙越来越像新皇了。

    “臣等以为,还是让皇孙呆在坤宁宫好。”

    很快,萧敬派去的小太监跑了回来,“太上皇,新皇说有天大的事,无暇来观政。”

    太上皇弘治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

    “皇帝最重要的是朝事,他在东宫干什么?”

    “写……写书。”

    刘健等人面面相觑。

    当太子时便与严恪松著书,这又是那等闲书?

    著书就罢了,竟还有脸说比朝事更重要!

    严成锦听到著书,心里开始算计起来,那日与太上皇和诸公说未藏私,被发现是他所写,总归给人城府的感觉。

    太上皇弘治面色愈发阴沉,从御座上走下来,“去东宫。”

    他走出大殿后,诸公跟了上去。

    在东宫的廊道中,见踩着木轮的皇孙,还有跟在后头的朱厚熜,太上皇弘治皱眉:“皇孙怎么不在詹事府读书?”

    “奴……奴婢也不知道。”

    似是听到太上皇弘治的声音,朱载堃踩着滑轮跑了,怎么叫也不回头。

    太上皇弘治背在身后的拳头微微捏紧,走进东宫庭院中。

    谷大用见太上皇怒气冲冲走来,如此阵仗,走回庭院中禀报,“爷,太上皇和诸公来了。”

    朱厚照连忙站起来,四下看了眼,忙将书藏于青花瓷画筒中。

    “儿臣厚照,见过父皇。”

    太上皇弘治端着严肃的脸,扫过书案,只见上头空无一物,也不像著书,以这逆子的性子,定是骗了门监,在这里蛐蛐。

    “寡人听闻,你在著书,书呢?”

    “已写好,儿臣一时兴起送去良乡藏书馆了。”心中却暗怕父皇来抢他政绩。

    “寡人本不想追究,然居于正位,不深思虑帝位,不自珍惜宗庙,以为富贵来于自然,贤君的光辉就会骤然隐没,道德败坏,你可知道?”

    太上皇弘治传授他成为贤君的经验。

    那就是戒骄戒躁,夜以继日的批阅疏奏,从不因大臣和百姓的夸赞松懈。

    “儿臣知道了。”

    萧敬瞧见谷大用挡着画筒,低着头小声道:“太上皇,画桶中似乎有东西。”

    一句话让气氛变得古怪。

    下一刻太上皇弘治满脸恍然,说送去良乡是调虎离山。

    几个小太监将笔筒里的画倒出来,看见一本浑然一新的书。

    太上皇弘治翻看了几页,眉目上的怒意渐渐转为惊讶,眼眸中露出诧异,“这、这是你写的?”

    李东阳几人好奇的昂头。

    朱厚照瞥了严成锦,见老高低下头去,便明白了心意。

    “是儿臣写的。”

    刘健和蒋冕几人看过后,却不信,看向了严成锦,“严大人,此书是你所写?”

    气氛沉默片刻,太上皇弘治板着脸,冷冷的问道:“严卿家,股票是什么?”

    这家伙竟还藏着手段。

    马下如何治太下,一直是困扰历朝皇帝的问题。

    秦朝以法家治太下,汉朝吸取清朝的教训,知道单一的学术无法治理天下。

    所以,用儒道法三家共同治天下。

    后续的王朝大抵也如此,却逃不了灭亡的命运。

    见识过国债的厉害,诸公对经济学越发重视。

    尤其是王琼,死死盯着那新书。

    太上皇弘治甚至想成立一个经济学派,与儒家一样,治理天下。

    严成锦觉得,应当是瞒不过太上皇,“与国债相同,百姓以股投银子给士绅,士绅给百姓发票据,故称股票。”

    “严卿家有如此良策,为何不献出来?”太上皇弘治亲自将书拿在手里,丝毫没有要还给朱厚照的意思。

    严成锦眸中微动。

    徽商银两枯竭,良乡商会有挤入三大商帮的势头。

    这时股票方法传出,徽商会获得迅速筹集银两的办法,原地重生。

    之前,他只论国债,却不谈及股票,便是因为,良乡商会能用,其他士绅也能用。

    属于共同加血的办法。

    唐宋国不同,没有商帮。

    “此事,不如臣与太上皇私下商议?”

    朱厚照一脸正经:“朕也要一起商议。”

    此时,奉天殿。

    一个穿着白鹇绯袍的官员来到殿门,却才发现太上皇和诸公都不在。

    “太上皇呢?!”

    “去东宫了。”

第827章 首辅空缺

    东宫,大殿中。

    太上皇弘治坐在罗汉塌上,一脸期待的看着严成锦。

    “严卿家想与寡人,私议什么?”

    严成锦若有所思,望着萧敬。

    萧敬会意暗啐一口,不乐意道:“奴婢先出去了。”

    朱厚照十分精神,好似有了这本书,变能让他成为千古贤君。

    “老高,印花税是什么?”

    太上皇弘治目光微凝,找到书上印花税三个字,虽有注释,却读不懂是什么意思。

    储备银倒是认识。

    严成锦仔细想了想,道:“书中所有注释,是臣为百年以后推断,并不适合当下大明推行,唯有国债可用。”

    国情不同,唐宋国可以去奥斯曼帝国玩经济筹银子,本就不是写给大明。

    朱厚照这狗皇帝偷来宫中。

    可眼下,也只能先应付太上皇。

    太上皇弘治蹙着眉头,“寡人看说得合情合理,为何?”

    严成锦沉吟片刻,言简意赅地道:“诸如股票,若士绅在坊间筹集了银子,百姓就没有银子了。

    朝廷再发国债,也收不到银子。”

    太上皇弘治面色僵硬片刻,一脸恍然大悟状。

    就像一个碗里的水,百姓喝得多,剩下自然少。

    ……

    东宫殿外,

    刘健几人面色各异,太上皇和严成锦进去一刻钟。

    此子私自面圣,总会让人有不安的感觉。

    “刘公,太上皇可在殿中?”

    这时,一个穿着白鹇绯袍的官员挤进来,见诸公等在殿门外,有些不解。

    刘健未回答他,反问:“何事?”

    “刘公且看。”

    兵部主簿张纶呈上疏奏,李东阳和崔岩几人看了过来。

    宣府传回疏奏,官军员额多年未补,军中老弱居多。

    如今瓦剌的兵马频发出入鞑靼,虽未对大明用兵,却不得整饬兵备。

    “募兵二十余万人?如此庞大的缺额从何而来?”

    崔岩在宣府当过巡抚,对九边之事了解颇深。

    张纶又拿出一封疏奏。

    “大人这里还有一本,下官还未核实数目,可否要禀报太上皇?”

    刘健看完疏奏后,大抵明白怎么回事,却忽然犯难。

    大明的兵制采用军户世袭,爹死了才轮到儿子上。

    可如今,大明许久未动兵事了,士卒一直未更换,加之福利待遇好,撵都撵不走。

    此时,瓦剌出没鞑靼,宣府总兵林希未雨绸缪是好的。

    可一口气撤掉二十万,就要填补二十万人。

    上哪儿抓这么多壮丁去?

    萧敬敲了敲殿门,轻唤一声,得到允许后,诸公鱼贯而入大殿。

    太上皇弘治看完疏奏后,递给严成锦和朱厚照。

    严成锦略微瞥了一眼。

    疏奏大意是,宣府士卒步入暮年数目庞大,如今,瓦剌渐渐有活动的趋势,需要大批量换血。

    实则,历朝皇帝都受兵制困扰。

    打仗时还好,士卒死了补上缺额,军队保持新陈代谢。

    若休战的时间长,新陈代谢就停了,军队变得渐渐腐朽下去。

    大明的兵制维持下去,又会变成最开始的样子。

    实则与打不打仗无关,制度上有缺漏之处。

    上一世,一年两次征兵两次退役。

    在无战事的情况下,也能保持军队的实力,防止士卒老龄化和制度腐朽。

    兵部主簿张纶躬身:“臣以为,不当全换,换五万人足矣。”

    抽人太多,伤农。

    诸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是有些琢磨不定。

    崔岩开口:“臣以为,当命九边总兵传回数额,如若真是如此,也不得不换。”

    太上皇弘治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很快就散了殿议。

    回到府上,严成锦让何能传王不岁来。

    见又要传物件,王不岁为难道:“大人,如今都不往唐宋国走商了。”

    “说说看。”

    “具体小的也不知道,总而言之,朝廷下了旨意,去唐宋国的商货要严查。”王不岁小心翼翼的道。

    严成锦面色微动,朱厚照这厮什么时候下的圣旨……

    看来以后不能走这条道了。

    严成锦倒是想告诉朱厚照,但这货的嘴上没带把,诸公随后就会知道,彼时,离提桶跑路不远了。

    ……

    晃眼两月过去,九边还未传回书信。

    大清晨,刘来若有所思的等在午门月洞前。

    见严成锦来忙走上前去,“大人,学生有事要禀报。”

    午门旁,官员侧头瞥了眼,恋恋不舍的走入月洞。

    刘来将严成锦拉到一旁,比他还谨慎,小声道:“家父这回,真致仕了。”

    严成锦也不记得刘健请辞了几次,马文升已经在京城呆了几年,每日,王越良乡学院饮茶,含饴弄孙几年。

    刘健再不退休,怕也没命享福。

    刘来道:“内阁又变成了六人,不知李公,谢公和大人,谁会是首辅?”

    文华殿,

    太上皇弘治坐在御座上,露出些许惋惜之色,再不让刘公致仕,良心实在过意不去。

    “刘师傅要返乡?”

    刘健道:“臣还未有返乡打算,京城有养济院,听闻颇为热闹,臣择日便搬去。”

    太上皇弘治疑惑,看向旁边的萧敬。

    萧敬忙解释:“良乡商会弄的,王越也在其中,就在武子监旁的大院,有一些官员…”

    养济院,原本是高皇帝为安置残病不能生者。

    严成锦却说方便查致仕后的污吏,大肆改造了一番。

    太上皇弘治颔首点头,日后也能见到刘公,心中释然。

    早朝,诸公未看见刘健上朝,心中有些猜测。

    严成锦心中一动,若排辈,如今他是内阁三辅,首辅空着,努力一下,有一步到位的可能。

    兵部递上疏奏。

    太上皇弘治注视着疏奏,脸上微微一动,抬头看向诸公。

    “诸位以为如何?”

    “大同和宣府年逾五十者,共有六万人,逾四十者,共有十二万人,臣以为当换。”蒋冕开口道。

    王琼看向太上皇道:“按旧例,需给一笔银子,如此庞大的人数……臣是怕伤农。”

    抚恤银,一个人就要几两银子。

    谈银子伤智商,诸公闭口不语。

    李东阳摸着胡须,“若全部裁撤,以耕田偿给,这笔银子便不用垫付。”

    “臣以为不可。”

    太上皇弘治看向内阁,循着那道声音的方向。

    诸公见是严成锦开口,便立即凝重起来。

第828章 整饬兵制

    见严成锦许久不说话,太上皇弘治开口:“严卿家为何不说?”

    “李公是臣的老泰山,臣思索,会不会损李公的颜面?”

    李东阳气呼呼:“你这不是已经损了吗?”

    “既然李公已经动气,那就一损到底吧。”严成锦道。

    李东阳表情僵住。

    “等一下!”朱厚照眉飞色舞的站出来一步。

    太上皇弘治皱着眉头,“严卿家快要说了,你又要干什么?!”

    诸公投来不悦的眼神。

    严成锦开口就令他们忐忑,如今朱厚照也站出来,就像箭在弦上却卡住了,比夫人来月事还难受。

    “老高的功绩,要算儿臣的。”

    “凭什么算你的?!”

    “论到功绩时,父皇怎么不说我与老高同气连枝,蛇鼠一窝了?”

    太上皇弘治眉头挑了挑,耳根微红。

    严成锦开口道:“朝廷可以三年一征兵一裁撤,采用募兵制,士卒从寻常百姓中出。

    即便没有兵事,九边军队依旧维持强盛。

    裁撤的士卒,可以返回原籍耕种田地,也可以在坊间当力役,填补抽走的百姓缺额。”

    如今没有技术很强的行业,退伍的士卒,三百六十行都能入。

    太上皇弘治思索片刻,这违背大明历来兵制的做法。

    只要士卒不逃不死,那是一直会用到死的。

    三年就换一次,你当是换亵裤呢?

    见诸公面露疑惑,朱厚照率先会意,和严成锦打起双簧,喜滋滋帮诸公问:“百姓如何愿意入营为兵?”

    太上皇弘治和诸公颔首点头。

    “这就要说到抚须银了。

    百姓一年赚得的银子大抵为二两五钱,若抚须银给六两银子……”严成锦说破,却不点破。

    百姓不愿意当兵有两个原因。

    一是终身不能回家,活人却活成了亡人。

    二是兵役太艰苦,若没有军功又赚不到银子。

    但抚须银给六两银子,每月还有八分工钱拿。

    如同喘气就能赚银子,旱涝保收,谁不干?

    太上皇弘治和诸公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见状,朱厚照又会意,用诸公的口吻高声问:“银子从何来啊?”

    “商税,农税,贩银,以及原本要投入战事的银两。”

    严成锦粗略估算。

    如果九边的将士不贪腐,原本要投入战事的银两,就足以抵去大头。

    而且,三年才给一次抚恤银。

    三年时间,怎么也攒够这笔银子了吧?

    太上皇弘治瞳孔慢慢收缩。

    “先容寡人想想。”

    从大殿里出来,朱厚照迎上来,眉飞色舞的对着严成锦:“朕方才与你双剑合璧如何?”

    “很强。”

    “下次朕再与你双剑合璧,你来上朝,朕也来上朝。”

    严成锦摇摇头,“恐怕没有下次了。”

    朱厚照眨了眨眼睛,“为何?”

    “新皇暗自下旨意,严查往唐宋国的良乡商人,新皇背信弃义,如此不相信臣,臣心中难安。”

    朱厚照眼神有些躲闪,“你这狗官,怎么一副要与朕诀别的样子?”

    “这新皇都看出来了,臣决意,明日就投靠太上皇。”

    “……”朱厚照旋即瞪大眼睛,掐着严成锦的脖子。

    奉天殿,

    朱厚照和严成锦早退,太上皇弘治和诸公本就不喜这两个家伙一起呆在这里,也未多说什么。

    “严卿家所言的三年兵制,诸位师傅以为如何?”

    “算下来,三年才结一次抚恤银,臣以为可。

    只是,瓦剌若趁换兵制时侵扰,怕会带来灭顶之灾。”这是崔岩唯一担忧的问题。

    没有操练过的士卒,连人都不敢杀。

    瓦剌人比鞑靼人还要凶猛,尤其是土木堡一战后,八十万大军折损!

    瓦剌人在九边士卒的心中,变得凶猛如虎豹。

    张敷华想了想,“无妨,可三年换四成士卒!

    一来可以节省抚须银,二来仍有精锐留在军中,一举两得。”

    诸公颔首点头,表示赞成。

    “甚妙,内阁拟旨吧!”

    ……

    成贤街,武子监。

    院子中,王越和刘健在石桌上下棋,马文升虽不住这里,偶尔也会来观望棋局,顺道泡茶。

    “刘公这招追逼战术下的妙。”

    “哎,世昌兄三连星下得更妙。”

    “依在下看,二位都是棋中圣手。”

    这时,一道黑影映在棋盘上,众人见状纷纷抬头。

    不知严成锦何时站在旁边。

    严成锦朝马文升微微躬身:“马公怎在此处?”

    “老夫就是你弹劾致仕的,你问老夫?!”马文升吹着胡子,要是眼睛能喷火,严成锦估计已经七分熟了。

    “……”严成锦。

    刘健转过头,面无表情的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现在正是辰时,离下值还有几个时辰呢,这家伙就跑来懒政失职。

    “下官有一事不明,或许只有刘公能解答。”

    刘健放下棋子,认真的摸着胡须,“你说吧,老夫知无不言。”

    “敢问刘公,如何才能当上内阁首辅?”严成锦虚心请教。

    刘健直言不讳,“以你的功绩,迟早会忝添内阁首辅,不过,如今宾之和于乔挡在你面前,等他们致仕,就轮到你了。”

    “还有什么事?老夫要落子了。”

    见严成锦站在棋盘旁,刘健不悦问道。

    “本官想请刘公用断能力,断一件事,李公和谢公何时才会致仕?”

    “……”刘健。

    ……

    大清晨,曙光初露。

    小太监抱着云展站着,心情舒爽,太上皇弘治坐在殿上,萧敬则立后侧站着。

    一片祥和。

    锦衣卫千户叶准,躬身对太上皇弘治道:“昨日严成锦去了养济院,还询问刘公一事,属下以为,当禀报太上皇!”

    太上皇弘治一听,轻轻压下疏奏,放在御案上。

    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严大人问刘公,如何才能当上内阁首辅。”

    大殿中鸦雀无声。

    太上皇弘治眉头微动,这家伙不敢来跟寡人说,用如此方法告诉寡人。

    其实,他没想过让严成锦当首辅。

    此子太年轻,镇不住诸公,可又怕此子心中有气。

    “去传严成锦来。”

    不多时,小太监走回来禀报,却不见严成锦,“人呢?”

    “严大人说,明白太上皇的心意,让太上皇不必烦扰。”小太监为难道。

    “严卿家真是寡人的肱骨之臣啊,整饬兵制,让他进文华殿大学士吧。”

第829章 进言

    都察院,值房。

    严成锦合上一本疏奏,放在书案上,是绍兴府御史杨弘传回的疏奏。

    “此事,有人禀报内阁吗?”

    方学摇摇头,“下官查了六部和五十寺所进的疏奏,还询问京畿驿站的驿丞,没有从绍兴府来的疏奏。”

    “那就好。”

    这时,小太监满面春风的跑将来,大喜:“大人,太上皇要进您为文华殿大学士,恭喜恭喜呀!您是奴婢见过最有官运的文官。”

    说话时,手已经伸了出来。

    严成锦从袖口中掏出二两银子,文华殿大学士,在内阁中位列第三。

    除了首辅,第二和第六权力没什么区别。

    谢丕茫然的看着严成锦,“大人找下官何事?”

    严成锦把一本册子递给谢丕,“本官要弹劾你爹,你无意见吧?”

    谢丕表情僵硬,“请大人轻点弹。”

    “看在你的份上,轻点就轻点。”就怕你爹连本官的轻轻弹,也接不住,严成锦走去内阁值房。

    此时,内阁小院中。

    李东阳坐在书案旁,左顾右盼,似有话要说,没了首辅,就等同没有了拍板的人。

    但太上皇的册封旨意未下,他又不好厚着脸皮擅作主张,当这临时首辅。

    心知,于乔也有意当内阁首辅,人之常情。

    故而,又低下头去继续阅奏。

    “李公,谢公?”严成锦问道。

    李东阳有些心烦,“你站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去阅奏,本官今日只帮你阅五本。”

    “下官想要弹劾李公。”

    李东阳:“……”

    谢迁抬起头,打趣:“愚弟就说,让你莫帮他阅奏。”

    “还有谢公。”

    谢迁:“……”

    内阁其余三人:“……”

    “你要弹劾何事?可否将疏奏给我等看看?”上前一步,蒋冕的反应就是出事了,此子的弹章不会无的放矢。

    可六部却无人来禀报,严成锦有一条消息来源,都察院。

    崔岩抬眸:“可有本官的弹章?”

    “没有。”

    严成锦本不想给李东阳和谢迁打招呼,可李东阳是他老泰山,不打招呼就出刀,会被文官骂大逆不道,官声就毁了。

    谢迁则是看在谢丕的面子上。

    ……

    东暖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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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厚照略加思索的翻阅疏奏,扫了一眼旁边蹲在地上的朱载堃,与严方来和朱厚熜玩蛐蛐。

    朕不过下令严查唐宋国的商货,这家伙就三日不来东暖阁。

    老高这狗官当真生气了。

    “方来。”

    严方来从地上来爬起来,小跑走到朱厚照面前,昂着头,大眼睛看着他。

    “新皇?”

    谷大用正想呵斥一声无礼,却见爷不以为意。

    朱厚照饶有兴致:“这三日,你爹在府上干什么?”

    “吃饭,睡觉,抱娘亲。”严方来大眼睛眨了眨,眼神仿佛在说,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你看见了?”

    “嗯。”

    朱厚照想了想,摆摆手,“去玩吧。”

    这时,小太监跑进来,“新皇,严大人要弹劾李公和谢公,往奉天殿去了。”

    ……

    奉天殿,

    太上皇弘治正为难提谁为内阁首辅,谢迁是他亲提的大学士,可李公也有大才。

    听文官打听来的消息,谢公也有意内阁首辅。

    两人齐心协力,互为朝廷效力,若因此事伤了和气,乃朝廷损失。

    “刘公可有什么动静?”

    萧敬道:“刘公说,他也不知要让与谁。”

    看来刘公也很为难,此事会心生嫌隙。

    门监走进来通报一声,旋即,严成锦和内阁几人走进大殿中,看李公和谢公脸上颇为生气,太上皇弘治面露疑惑。

    “有何事,不能明日再议?”

    明日你就要宣布内阁首辅,错过本官再熬十年……严成锦道:“臣要弹劾内阁李公和谢公。”

    太上皇弘治面无表情:“寡人已经敕封你为文华殿大学士了。”

    “臣知道,臣并非是为首辅之位,主要是李公和谢公为百官典范,有不当之处,臣要纠察指正。”

    谢迁和李东阳瞪着双眼,还不知自己为什么被弹劾。

    太上皇弘治打开第一本疏奏。

    李东阳的继室朱氏,借李公名头打点朝中诰命,替成国公府收买南直隶官员,与保国公朱晖争权。

    这应当是成国公任南京守备时,与保国公发生了嫌隙。

    李公想来不知道,太上皇弘治合上一本疏奏,又打开另一本。

    “严卿家,这本弹章上的言辞,当真?”

    “真如明月!字字经得起推敲。”

    谢迁和李东阳咽了口唾沫。

    萧敬将疏奏呈下来。

    诸公一拥上前,终于看清楚了是谢迁的弹章。

    漕运,是沿着河道将南粮运到北方,是最能抽油水的差事。

    平江伯几世督理漕运,自然富可敌国。

    朝廷曾整饬过漕运的钞关,平江伯陈熊却不理会,暗与漕运总理将漕粮折银收取,还附征耗米。

    一石漕粮,收取耗米数升到数斗不等。

    耗米并不在赋税之内。

    百姓的漕运粮食,并不在折银之内,这是效仿朝廷变制。

    漕运总理,监管有凤阳、庐州、扬州、淮安等地,绍兴府权势最盛的是谢府,平江伯陈熊与谢迁素有往来。

    谢迁怒骂:“陈平江真是糊涂!如此大事,竟自作主张,臣以为,治他的罪过不足惜!”

    严成锦见他着急,劝道:“谢公,我等先谈论你的弹章。”

    谢迁面如酱紫:“……”

    崔岩看过来,南直隶的士绅做买卖以家族为基石,开枝散叶,谢迁位极人臣,在南直隶乃名门望族,行事极为方便。

    “臣虽与平江伯交好,却为听他禀报此事。”

    “臣自然相信谢公,万一是平江伯自作主张了呢?”

    “你当本官糊涂,相信本官还弹劾本官?”谢迁想一巴掌呼死这个家伙。

    “……”严成锦。

    朱厚照背负着手,喜滋滋的走进来:“呀,何事大动干戈,老高,你弹劾谢师傅了?”

    谢迁如今对首辅无意,朝廷真查江南谢家,他也不知会查出什么来。

    严成锦提醒:“太上皇?”

    弹劾了两人,若太上皇还不让他入阁,大抵会给李东阳。

    太上皇深吸一口气,转头坐回御座上。

    “都退下,严成锦留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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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弘治十一年,一个慎重的灵魂悄悄穿越到了京城的西北角,但他并没有马上出去浪,而是在府上先呆上六个月…………PS:自己做的封皮,感觉还是没传达出轻松爽快的感觉,书友不要被书皮误导,其实这是一本轻松剧情的历史文大明从慎重开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从慎重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从慎重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