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田国让倾巢出兵
袁绍发兵了吗?确实是发兵了。
其实自三月初接到曹操书信后,袁绍就准备发兵南下。
但是冀州频频多事,迁延至今。
先是张飞、田楷发动凌厉攻势,审配、袁谭深受压力。
然后黑山张飞燕接到刘备联络书信后,蠢蠢欲动,欲报仇雪恨。
威胁最大的就是公孙瓒,公孙瓒杀刘虞后,尽有幽州之地,组建近万骑兵,若铁蹄南下,其势将难以阻挡。
袁绍一直尽力联络刘虞旧部渔阳鲜于辅、齐周、骑都尉鲜于银等,鼓动他们起兵反抗公孙瓒,又由于刘虞对乌丸等采取怀柔政策,甚得羌胡之心,袁绍又派人联络乌丸、鲜卑等,诱其共同反对公孙瓒,忙得不可开交。
除了对付公孙瓒外,袁绍还招降了黑山贼眭固眭元进,挫伤了张燕的锐气。
等到鲜于辅终于决定起兵,袁绍才放下心来。
初平四年(公元193年)四月,袁绍终于准备停当,遂举兵十万,号称二十万,宣布刘备、吕布、郭贡、陶谦妄攻州郡,害民无忌,罪恶滔天,将提兵征讨,将自黎阳渡河,先破濮阳,再进鄄城。
消息一出,天下震动。
幽州。
公孙瓒本犹豫不决,得田豫书信,顿时大喜,拍案而起,叫道:
“不意玄德吾弟远见竟至于此!”
原来田豫信中说自己已根据刘备安排,说服幽州大豪阎柔兄弟暂勿与鲜于辅等合兵。
阎柔在羌胡间甚有威信,公孙瓒开始对鲜于辅图谋反抗自己还不在意,听说阎柔也有意参与其中,才有些惊慌。
今田豫竟能说服阎柔暂勒马观望,实是大善!
公孙瓒遂任骁将王门为渔阳太守,往讨鲜于辅,自率铁骑南下。
青州。
田豫自刘备追曹操入兖州后,就在推算事态发展,后收到公孙瓒杀刘虞消息,急派人请示刘备,然后派亲信前往广阳郡与阎柔见面,为其详细分析,道:
“君若不起兵反公孙瓒,公孙瓒则有力牵制袁绍,以袁绍之优柔寡断,必不敢悉军南下支援曹操,则刘青州必败曹操,尽有大河之南。
一旦刘青州统青、徐、兖、豫四州之兵渡河北上,袁绍必束手就擒,则天下可定,汉室可兴。
这一切都是君之功也!而君但束手即可得此功,岂不妙哉?
若君一意孤行,固能牵制公孙瓒,但我军田国让、张益德、刘文周、沐德信将统兵八万北上攻击袁绍之邺城,张飞燕亦统兵五万自太行东下,袁绍仍可能踟蹰于大河之北,无改刘青州扫平河南之态势。
若刘青州北上河朔再灭袁绍,旌旗北指,君届时如何处之?”
阎柔有雄才,眼光亦十分独到。
历史上他先投袁绍,助其破公孙瓒,又投曹操助其破袁绍、破乌丸,没有一次行差踏错。
当日刘备在公孙瓒麾下做军侯时,曾拜访阎柔,阎柔欲招揽刘备,刘备自然未就。
阎柔之弟阎志鄙视刘备三十而立一事无成,阎柔却认为刘备非常人可及,必有作为。
果然,如今刘备已雄踞青州,纵横河南,无人能挡。
当初还是小看了他。
如果当初就追随刘备,阎柔自信现在定能为一中郎将。
阎柔笑道:“既刘公如此看重,柔敢不从命。”
不仅同意不就鲜于辅的邀请,还赠送田豫良马百匹。
刘政对田豫赞道:“田君州内人才何其之多也!”
赞阎柔不仅明于时势,而且果断敢为。
田豫哈哈大笑,指着刘政道:“此言须得在刘公面前说。”
张飞也是幽州人,他颔首大声道:
“文周这话甚是公允,某深以为然!”
刘政大笑。
田豫在关羽通报西上后,就立即招刘政前来,搞定阎柔后,立即尽发州内之兵,得兵五万,与张飞、刘政分统之,渡河北上,舍平原,直奔河间,先与公孙瓒会师,再图南下。
抚军中郎将沐并提兵至边境,青州别驾孙嵩移至济南,负责督运粮草。
这一战事关重大,赌赢了,刘备将实现出青州、据中原的战略,赌输了,欲保青州而不可得。
除了冀州、幽州、青州各起刀兵之外,还有个对曹操有利但他不知道的消息——荆州刘表也出兵了。
刘表也是一时豪杰。
他被任命为荆州刺史后,匹马入宜城,蒯良、蒯越、蔡瑁等大姓皆投之,刘表遂采取雷霆手段诱杀宗贼,说降张虎、陈生,晓瑜荆南四郡,最终一统荆州。
刘表文有蒯良蒯越、蔡瑁李严、韩嵩刘先、傅巽伊籍,武有黄祖文聘、张允庞季、张虎陈生,兵强马壮,舰船充裕,在天下间举足轻重。
不过刘表只想保境安民,既不愿意出荆州争霸天下,也不愿意其他豪杰势大后来侵吞荆州,一直努力在天下间维持均衡。
袁术孙坚横行南阳时,刘表就与袁绍结盟加以对抗。
袁术为曹操所败,逃往扬州,豫州有郭贡崛起。
开始时刘表想让郭贡作为他和曹操之间的缓冲势力,也能遏制曹操发展,后见郭贡、陶谦势大,又怕他们轻松打败曹操,便派李严前来给郭贡扯后腿。
谁料郭贡、陶谦能力太差,被曹操轻松打败。
刘表见郭贡悻悻回到颍川,正庆幸其既势弱又未亡时,郭贡突然被刘备招走,然后刘、吕、郭、臧四人合力将曹操围在鄄城,眼看曹操就要败亡。
形势变化太快,让刘表目不暇接。
刘备也曾谦恭向刘表致意,尊敬有加,但刘表也非庸才,不会轻易被刘备羁縻,他看得清楚,刘备雄心勃勃,若破曹操,兼并兖豫,日后必会进吞荆州。
因此刘表决意出兵,遥为曹操声势。
初平四年(公元193年)四月,荆州牧刘表宣布豫州刺史郭贡为僭署,且其侵吞郡县,引诱南阳百姓,又暴虐好杀,士民皆怨,刘表特代朝廷讨伐之。
刘表以南阳人文聘为大将,率兵两万,进逼颍川郡治所阳翟。
郭贡闻讯大骇,立欲提兵南下救护乡里。
郭嘉阻之道:“曹操垂破,如何能遽然退兵?且刘吕二将军岂会任兄归去?”
郭嘉既向刘备献计破曹,自然决意投奔刘备,也希望郭贡举军投之。
郭贡来鄄城是迫不得已,绝不愿意为人下属,一心想在豫州做土皇帝。
不甘人下,这点倒是跟袁绍、曹操、刘备等英雄人物相似。
但郭贡志大才疏,昧于形势,完全看不出他能一时割据豫州是因为其他人腾不出手。
一旦他人腾出手来,郭贡哪有机会逞雄?
郭贡瞪着眼睛道:“吾倾军来助刘公,又献计破鄄城,刘公每言深德于我。
刘公仁义,怎会坐视吾州里遭刘表荼毒?
你虽智计过人,但不识英雄之量。
走,我们去见刘公!”
郭嘉无言。
第一百五十二章 袁本初忧子回师
袁绍进兵到内黄,得知公孙瓒举兵南下、田豫渡河北上的消息,顿时脸色大变,立即驻兵不动,召集麾下文武商议行止。
军帐内,冀州文武陷入了激烈争论。
田丰力主先南下击破刘备,救援曹操,道:
“吕布、郭贡皆匹夫之勇,无甚远略。
刘玄德有雄才,所图甚远,若破孟德,据有兖州,将不可复制。
丰仍持前策,必须趁刘玄德孤师远征,破之于鄄城之下。
否则悔之无及。”
郭图之前同意发兵救曹操,现在却主张先破公孙。
他大声道:“不然。时移世易,岂能一概而论?
现今公孙瓒携数万精骑、燕代雄兵南下,田豫、张飞等北上附之。
我军若渡河,邺城空虚,必为敌破,将士家眷皆成俘虏,得此消息,军心必乱,甚至崩散!
即使不散,也必士气低落,安能战胜刘备、吕布虎狼之军?
进则不胜,退则无路,我等死无葬身之地矣!”
许攸也附和郭图,道:“可先请曹孟德突围北上。
刘备、吕布乃虎狼之辈,贪得无厌,唯利是图,均觊觎兖州,一旦得兖州,必起争执。
届时我军挟破公孙瓒之威南下,可一鼓而擒二凶!岂不为上策?”
袁绍捻须沉吟,孰先孰后,事关成败,不得不谨慎再谨慎。
沮授支持先破刘备,道:“兖州乃天下之中,安能轻言放弃?
若弃兖州,吾观吕布有勇无谋,必为刘备所擒。
届时刘备席卷四州,整兵缮甲,我军何弊之乘?
当速破刘备为上。”
荀谌也附议道:“刘备有雄才,麾下英才济济,若得兖州,则如龙入海,如鱼得水。
公孙瓒远逊于刘备,宜北守南攻。”
郭图、许攸不甘示弱,与沮授、田丰等争论不休。
讨论了一个上午,袁绍难以决断。
下午,审配、袁谭自平原送来书信,说田豫舍平原北上,直取河间,当是要与公孙瓒汇合。
据斥候报告,田豫大军浩浩荡荡,旌旗蔽日,兵力至少六万以上。
袁绍大为震惊,问沮授:“刘备已发精兵与孟德相持于鄄城,田豫如何能征集如许大军?”
沮授道:“闻刘备曾实行精兵政策,将半数士兵转为屯田兵。
随刘备入兖兵力不足两万,青州本有两万兵不足为怪。
且田豫又征集精壮,涸泽而渔,故能集兵六万。
此兵成军不久,战力必然低下,不足为患。
若剪除刘备,田豫之军必然四散。
则我军可一战而定兖、青。”
郭图道:“沮公之言大谬!前后矛盾,让人难解。
公极言刘备之能,若刘备果如公所说,那么我等即便悉军南下,也未必能轻易击败刘备;
而我军邺城空虚,公孙瓒和田豫集兵十万,又有黑山贼相助,邺城必然难守。
那时我军后方已失,军心必乱,刘备若乘势猛攻,我军如何抵挡?
况且还有吕布在。
吕布曾助我军破张燕,其之勇猛人所共知。
既如此,还不如先平公孙,再挥兵南下。”
袁绍被他们吵得脑袋疼,挥手让他们都出去,自己靠在几案边苦思。
这一日大军便没有行进,驻扎在了内黄。
次日,袁绍正要再次集合谋士们商议,突接到邺城来信。
这是一封私信,是刘夫人亲手所写。
袁绍心中一突,忙拆开观看。
看完不由啊呀一声,站起身来,在帐内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
过了一会,袁绍才命人把沮授、田丰、逄纪等人请回来,扬了扬手中的书信道:
“吾儿显雍有疾,一整天水米未进。
显雍一向健壮,今突然得病,岂非上天示警乎?
吾意已决,今日大军回返,吾坐镇于邺城,尔等分兵迎战公孙瓒、田豫。
待破公孙瓒后,再南下擒杀刘备、吕布。”
显雍即袁绍幼子袁买,生于公元190年,正是袁绍讨董前夕。
年方四岁,聪明伶俐,天资过人,深得袁绍喜爱。
沮授愕然,田丰瞪目。
两人还待劝说,袁绍挥手道:“吾意已决,勿要多言。退下吧。”
命人将众将唤来。
不一时麴义蒋奇、颜良文丑、高览张郃等入得帐来,袁绍命令拔军回邺。
众将惊愕。
麴义问道:“袁公,为何遽然改易方略?”
袁绍道:“公孙瓒来势汹汹,又汇合田豫,有兵十万,邺城危险,且上天示警。我军须先北后南,方为大吉。”
麴义瞪眼道:“袁公失计也!
吕奉先骑战无敌,刘玄德当世枭雄,岂可纵之?
那公孙瓒有何能为,放其来攻,又有何患?
届时吾八百先登足以破之!”
袁绍闻言大怒,这麴义怎敢如此跋扈?
本欲下令将其拿下,转念一想,麴义有勇略,晓习羌人战法,强弩无双,还要用他对付公孙瓒,不宜苛责。
且先优容笼络,等以后再跟他算账。
想到这里,袁绍回嗔作喜,露出笑容,赞道:
“壮哉斯言!届时还要依仗倬云来破公孙!
至于刘备、吕布,吾以有计除之,无需多虑。”
麴义字倬云,大义薄云之意。
麴义还要再说,袁绍摆摆手,道:
“诸君无需多言,且下去安排拔营吧。”
转身取了兵书来看,不理众将。
麴义只得悻悻住口,看了颜良文丑等将一眼,大家各怀心思,退了下去。
出门后麴义还嘟囔不休:“袁公朝令夕改,军士们何所适从?”
颜良瞪视之,喝道:“麴将军,袁公自有主意,你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的好。”
颜良文丑乃袁绍简拔于草莽之中,皆对袁绍感恩。
虽对袁绍退兵举动有些不解,但还是竭力维护于他。
麴义回瞪,喝道:“莫非吾言有错?”
文丑劝解道:“我等皆为冀州基业着想,有所争执乃是寻常,都出于公事,千万不可陷入意气之争。
袁公大计雄略,我等武人不易妄加忖度,还是执行军令为上。”
麴义看了看魁梧如门神般的两人,好汉不吃眼前亏,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颜良骂道:“这厮无礼,我必报之!”
文丑拉了他快步而去。
高览和张郃对望一眼,眼神交汇,各自离开。
这冀州军中各有山头,麴义一派,颜良文丑一派,淳于琼、蒋奇、韩荀、赵叡一派,袁谭一派,高览、张郃谁都不依附,算是自成一派,但论所辖兵力,乃是最弱。
高张二人也小心谨慎,专心军事,不问闲事。
袁绍拔营前,想想沮授、田丰之言,又觉得有些道理,遂又决定派蒋奇、高览将兵两万去救曹操。
即便不能破刘备、吕布,也要遥为声势,让曹操多坚持一段时间,等自己破公孙瓒后再行相救。
袁绍又谆谆嘱托,勿要浪战,务必要在黄河以南保持存在。
又命令屯兵于东阿的朱灵、韩荀领兵西上,与蒋奇、高览汇合,共救鄄城。
当日夏侯惇撤兵回鄄后,朱灵、韩荀自领兵扼守苍亭要津。
张邈、陈宫叛曹后,陈宫曾攻东阿,被程昱、枣袛击走。
程昱招朱灵、韩荀,两人遂至东阿。
关羽追夏侯惇入兖州,朱灵本拟长驱直入而攻青州,韩荀不同意。
韩荀认为关羽虽走,仍留下李器、吴福、常淮等人驻守边境,不易攻。
韩荀字莒子,出身士族,乃袁氏故吏,跟随袁绍奔走已十余年,在袁军中的地位要胜过朱灵。
朱灵只得在东阿枯坐,对袁绍虎头蛇尾、动辄改易、优柔寡断、明勇实怯的行为大为不满,心中如憋着一团火:
“我朱文博兼知文武,不弱于人,而与此等人共事,实可羞也!”
现在朱灵又接到袁绍退兵,令自己西上与蒋奇、高览合兵的消息,顿时大怒,拔刀将几案斫断,大骂庸才不止。
第一百五十三章 刘玄德设宴夺军
吕布闻袁绍起兵南下,欲自黎阳渡河,先破濮阳,再进鄄城,大惊失色,叫道:
“本初雄兵十万,猛将如云,濮阳兵少,如何能挡?
吾家眷皆在濮阳,这下如何是好?”
急得团团乱转。
陈宫刚从濮阳押运一批粮草过来,也吃惊不小,沉吟道:
“袁本初迁延良久,怎会突然行动?
决水灌城还需三五日功夫,破城又需几日。
邺城距离濮阳仅两百里,袁绍来到濮阳城下,我军仍未破鄄。
濮阳若失,我军势必震恐。
而守兵士气则涨。
此消彼长,事不谐矣!”
苦苦思索应对之策。
吕布见陈宫良久也没给出主意,便叫道:“吾去找刘玄德。”
也不披甲,快步向帐外走去。
陈宫觉得嘴角一疼,原来不小心拽掉了几根胡须,忙紧跟着出帐。
吕布、陈宫来到刘备帐中,见刘备脸色如常,其他人脸上却有不自然神色。
刘备见吕布表情,知是为何而来,笑道:
“将军切勿惊慌,袁绍兵虽多,仓促前来,又何能为?
等其到来时,我军已在鄄城城中了。
届时我军以逸待劳,袁绍欲逃回河北亦不可得矣!”
吕布惊疑不定,问道:“以水灌城尚需三五日,如何能遽破?”
刘备道:“袁绍自黎阳渡河,我军仓促难以遏制。
然其欲至鄄城,还需渡过瓠子河。
瓠子河近来暴涨,袁军少船,我军可派一支偏师破坏桥梁,迟滞袁绍行动。
只要能争取五日,如何破不得鄄城?”
吕布和随后而来的陈宫觉得有理。
刘备又道:“奉孝言袁绍多谋寡断,即使宣称发兵,也必心中忐忑。
我此前已安排田豫、张飞联络公孙伯珪,奔袭邺城,必可让袁绍踟蹰犹豫,则又可争取些时日。
如此一来,我军攻鄄城非但不必着急,反可从容行事,以鄄城之存诱使袁绍南下。
等袁绍渡过黄河,我军再拿下鄄城,让袁绍进退两难。”
吕布抚掌道:“妙计!果然妙计!
吾无忧矣!
刘公胸中藏有十万甲兵,布佩服!”
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复杂情绪。
刘备笑道:“吾安有此智略?此郭奉孝之言。
奉孝之断,神鬼莫测。”
郭嘉也在帐中,微笑逊谢,连称不敢。
陈宫赞道:“郭君真有良平之谋!
待宫督粮回来,再向郭君请益。”
吕布看着郭嘉的眼神更加热切了。
摆平了吕布,片刻后郭贡又来了。
吕布之前郭贡已来过。
刘备好说歹说才将他劝住。
如今当时听说袁绍南下,郭贡又坐不住了。
果然,郭贡一进帐,就神情紧张地道:
“刘公,听说袁本初来了?”
刘备道:“不错。”
郭贡顿足道:“袁本初兵雄将广,来势汹汹,若与曹操里应外合,又有刘表北上夹击,我军如何能挡?”
刘备道:“以君之见,该当如何?”
郭贡道:“不如且自退兵,入城池固守,以待敌弊。
袁绍、刘表终不能久待在兖州,待其退去,我等再合兵剿灭曹操不迟。”
刘备将刚才说服吕布的话又说了一遍,对郭贡道:
“袁本初无能为也。
刘景升自守之辈,即便让颍川乃至豫州给他,也可以再拿回来。
郭公何须忧虑?”
郭贡道:“刘景升亦有雄心壮志,豫州先有袁术孙坚,后有贡在,其才未对豫州下手,如今贡孤师远征,豫州空虚,人云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刘景升岂会放过此上佳机会?
贡心伤豫州尤其是颍川百姓遭其荼毒,五内俱焚。
贡亲人皆在颍川,老母亦在,刘公亦曾为人子,当知人以孝为先,贡如何能眼睁睁看着老母遭受兵灾?
此非人子所为。
万望刘公成全!”
这番话却是郭贡与郭乐等人合计良久弄出来的说辞,背熟了才前来,话中紧紧扣住“孝”之一字,确是难以反驳。
郭贡瞪了刘备旁边的郭嘉一眼,道:
“奉孝,你也有亲朋在颍川,你竟忍其被祸么?”
郭嘉从容道:“兄勿须惊慌。
刘景升来占豫州,只会笼络百姓,收取人心,岂能妄行杀戮?
且我郭氏一族乃是阳翟大姓,人才济济,多佐诸侯。
郭图郭公则、辛评辛仲治皆颍川阳翟人,而得袁本初重用。
刘景升既与袁本初结盟,岂会杀戮郭、辛大姓?”
郭贡一梗脖子,瞪眼道:
“奉孝,我意已决,你休要多言!”
刘备道:“郭公已心乱,且先回去,待心静后再定行止不迟。”
携手送郭贡出门。
郭贡拱手道:“贡先去整顿行装,明日再来与公告别。告辞!”
转身而去。
刘备静静望着郭贡的背影,出了一会神,抿一抿唇角,又自回帐中,对郭嘉道:
“奉孝,可能劝得郭公回心转意?”
郭嘉拱手道:“嘉尽力而为。
郭公胆气虽不壮,但若主意已定,便难打动。”
刘备笑道:“郭公如今胆气陡升,必是因袁本初大军前来,料定我军必败,便不把我放在眼里罢了。”
郭嘉道:“或许。”
刘备问道:“然则奉孝以为我该当如何?是否放郭公回去?”
郭嘉道:“刘公自有决断,嘉不敢置喙。”
刘备笑笑道:“奉孝且再去与郭公分说一二。”
郭嘉领命自去。
到了午后,郭嘉回报:“郭公去意已决,难以言辞动也。”
豫州军军营。
郭贡辛苦一天,已将归程计划安排妥当。
看看天色将晚,郭贡正准备用膳,卫士来报刘备派人来请郭贡赴宴。
郭贡见来者正是刘晔,忙起身相迎。
刘晔笑道:“闻郭公欲南归,刘公特设下宴席,为郭公饯别。”
郭贡笑道:“刘公有心了。请!”
刘晔问道:“何将军可在?几位小郭将军也一并有请。”
郭贡派人把郭乐等人叫来。
郭乐听刘备相请赴宴,不由狐疑道:
“刘公一向俭朴简约,饮食与战士无异日,何故因区区小事而奢侈摆宴?”
刘晔怫然不悦:“郭公南归,何为小事?
君等若不愿去,可自便。”
郭贡忙呵斥郭乐:“休要胡言,收拾一下,与我同去。”
几人整理一下仪表,一起与刘晔前往刘备大营。
郭乐还多了个心眼,多带了几名勇士。
郭贡到后,果见刘备大帐内摆了简单但不简陋的宴席。
郭贡入席后问道:“怎不见吕将军?”
刘备道:“吕将军军务繁忙,无暇相送。明日再辞别可也。”
入席用宴,酒足饭饱绪绪谈,说尽平日不得意。
郭贡感慨道:“吾带家乡儿郎出州,今安然无恙带回,也可告慰父老矣。”
刘备笑道:“君等自回即可,何必耽误儿郎们建功立业?”
郭贡诧然:“刘公何意?”
第一百五十四章 郭奉孝问志投效
郭贡听刘备语气不善,酒意立时去了一半。
郭乐一跃而起,拔刀在手,喝道:“刘公莫非要夺我军不成?”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太史慈喝道:“刘公面前,岂容放肆!”
手中用于切肉的匕首掷出,正中郭乐右手手腕,郭乐惨叫一声,环首刀呛啷落地。
太史慈跃过几案,将郭乐擒下。
与此同时,郭典、郭俊、郭叙以及几名勇士正要发难,刘猛、陈到、管亥等一时俱发,将几人拿下。
何曼未动,也被擒拿。
郭贡吼道:“刘备!”
踢翻几案,腾跃而起,来擒刘备。
刘备身后早转过一人,如一面墙横在刘备身前,身形暴长,大手一抓,自半空中将郭贡一把拿住,按落尘埃。
郭贡摔得头昏眼花,胸口烦闷,几欲吐血,恍惚间看到那人正是典韦。
郭贡挣扎着坐在地上,惨笑一声:“玄德公欲取贡之性命乎?
贡秉义入兖,来助玄德公。
玄德公忘恩负义,怎塞天下悠悠之口?”
刘备淡淡道:“灭曹方为大义,君不识大体,妄图败坏大局,临阵脱逃,按军法当斩!
君非我军士,可免死罪,自去可也。”
郭贡瞋目道:“我豫州儿郎何往?”
刘备道:“何为君豫州儿郎?
两万健儿乃朝廷子民,岂能做君之私兵?”
郭贡还待再说,刘备挥手道:“押下去!”
陈到带人要将郭贡等挟出大帐,何曼忙高叫道:
“刘公!刘公!我愿降!”
刘备抬了抬手,陈到止住步伐,放开何曼。
何曼噗通跪倒,道:“刘公在上,小人何曼拜见!”
刘备道:“起来说话。”
何曼忙起身,点头哈腰地道:“豫州军内多有小人之黄巾旧部。
若带小人前去,定有助于刘公顺利接掌其军,且释大众之疑。”
刘备笑道:“善!在吾军中,只要努力拼杀,立下战功,勿忧不富贵。何君勉之!”
郭贡听了大怒,向何曼破口大骂。
何曼恍若未闻。
刘备命典韦送何曼给关羽等,郭贡等人由陈到带下去关押起来,严加看守。
关羽、赵云、吕虔、牵招陆续派人回报,已控制住豫州军。
刘备问道:“可有伤亡?”
前来汇报的将领皆道:“我等言称劳军送别,将豫州军将先行集合控制住,其余军士见是刘公麾下前来整编豫州军,皆不敢动。
除个别悍匪企图反抗被当场击毙外,基本上没有伤亡。
反抗者不足十数。”
刘备满意颔首,转头看了看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宛如遗世独立的郭嘉,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携了他手,道:
“夺豫州兵,吾乃出于不得已,若郭禹方能并力与我共击曹操,吾何必夺军?
军士召之即来,旬日可致万军。
我不喜得万众,喜得奉孝一人耳。
奉孝胸中藏有十万甲兵,此天赐我也!”
郭嘉不置可否,招兵哪会像刘备说的那么容易。
郭贡近两万士兵虽未熟战阵,但皆是精壮,得之刘备军如虎添翼,实力大增,刘备岂会不喜?
不过是为彰显重视郭嘉的说辞。
这些都是小节。
当今之世,君择臣,臣亦择君。
选择对了,封侯拜将,大志得展;选择错了,或囚或死,家破人亡。
袁绍非明主,郭嘉已去之;刘表乃自守之辈,虽安稳,郭嘉却不屑投之。
如今刘备鹰扬河南,有王霸之相,舍他投谁?
郭嘉肃容问道:“敢问刘公之志?”
刘备也肃容回答:“破曹操,平袁绍,擒袁术,定江南,混一九州,再兴汉室!”
郭嘉注目刘备良久,刘备脸色丝毫不变,目不稍瞬,只是殷切地望着郭嘉。
郭嘉遂拜倒在地,口称“明公”。
刘备忙将郭嘉再次搀起,携手大笑,喜不自胜。
此前郭嘉献计,已经实质上投效,现如今算是走了一个正式的程序。
入夜,关羽众将陆续亲自回大帐报告接手豫州兵的情况。
刘备为诸将再次隆重介绍郭嘉,任命他为参军,置于左右,以便咨询。
次日,郭嘉向刘备道:“公昨日言破曹操、平袁绍,嘉以为破曹操后,当先平吕布,然后遣使迎接天子,以讨不臣。
定豫州,收徐州,一统河南,按察人口,鼓励生产,期年可支精兵十万。
届时方可再与袁绍决战。”
刘备大喜道:“君廓开大计,令人忘忧。”
吕布闻刘备夺郭贡之军,不怿,闯入刘备帐中,道:
“刘公,吾等四人并力而图曹操,正当携手同心,公为何吞并郭禹方,这不是令亲者痛、仇者快吗?
布实不解!”
陈宫回后方督粮,吕布如脱缰野马,没过头脑就直接跑来找刘备问罪。
刘备拍案而起,道:“吕将军,吾正要问你,曹操未破,正当集兵,你却为何派吕卫分兵取廪丘、派刘何取乘氏,又是何意?”
吕卫乃吕布族弟,有气力,善骑术,为吕布爱将;
刘何自并州即跟随吕布,擅用铁槊,悍勇过人,也为吕布麾下猛将之一。
吕布竖起眉毛,喝道:“此二县皆兖州之土,吾取之何妨?”
刘备冷然道:“二县固属于兖州,却也挡住我军东归之路!
吕将军是欲我军长留兖州么?
若将军果有此意,兖州沃土千里,留此亦无不可。”
从鄄城回青州,从大野泽之北要经廪丘、范县向东行;
从大野泽之南则要经乘氏、巨野再往东。
吕布语塞,不由有些羞怒,手按在了刀柄上,眼睛凶光四射。
关羽、赵云、典韦、刘猛、太史慈、陈到皆手按刀柄,紧紧盯着吕布。
吕布心中憋气:来得匆忙,孤身一人,未带成廉、魏续、张辽、高顺等。
而且是步行,赤兔马和方天戟均不在身边,面对这许多猛将,却是难以抵得过!
吕布终究没敢把刀拔出来。
周贯在刘备旁边猛打眼色,意思是让刘备趁机把吕布给干掉。
郭嘉、刘晔皆微微摇头。
刘备顿了顿,放缓语气,道:“大敌当前,当一致对外。
郭禹方欲临阵脱逃,吾方擒之。
如今曹孟德困兽犹斗,袁本初大兵压境,吾等更要勠力同心,不可争夺私利,以致功败垂成。
请吕将军三思!”
吕布哼了一声道:“郭禹方之事就此作罢。
刘公翻云覆雨的手段吾算是领教了。
然则刘景升又当如何应对?”
刘备道:“吾已派使者送信于刘景升,当可令其止步于颍川。”
吕布怀疑道:“一信即可止之?刘景升能够如此容易打发?”
刘备笑道:“将军且观之。”
吕布道:“吾拭目以待。沟渠尚未完工,吾前往督工。
刘公所负责部分亦应加快进度!告辞!”
拱手而出。
周贯顿足道:“惜哉!今日若擒吕布,并其部众,兖州可尽入我军之手。”
郭嘉道:“不然。袁绍不可卒除,有吕布在,还可在前抵御袁绍。
且即便擒了吕布,还有成廉魏续、高顺张辽等猛将,能力远胜郭乐等人,军不易夺也。
且张邈在陈留,陈宫在濮阳,势成分裂,如其怨恨我军,或会直接投降袁绍。
则我军既失吕布之助,又增袁绍之势,大不利也!”
刘备道:“奉孝之言,深与吾同。”
第一百五十五章 刘景升得信退兵
豫州,颍川郡治所阳翟。
文聘兵临城下,命人向城中喊话。
不一时城门大开,阳翟大姓郭氏、辛氏、赵氏率众出迎。
南阳、颍川相邻,俱是文风荟萃之地,文聘少年时曾至颍川游学,因此与阳翟郭、辛,颍阴陈氏皆有旧识。
相互招呼,一派和谐。
文聘兵不血刃而得阳翟,兵锋所向,直指陈留。
这时刘表也亲至南阳,抵进观望形势发展。
刘表升帐议事,接见刘备使者。
使者正是王文王公武一行人。
王文来自汝南,而非鄄城前线。
苏泰、李放、王文、韩非、任新等,或因交通朝廷,或因结盟诸侯,或因说降豪强,都从州假佐升为宾客从事。
刘备去年(公元192年)春刚定青州时,李放曾受命来说许褚、李通,李通不答,许褚不至。
刘备兵出青州,大败曹操,震动天下,形势又大为不同。
朗陵李通、沛国许褚接到刘备的致意,都恭敬回信,表达善意。
李放自公孙瓒处回青州,刚过黄河,刘备便将任务交给王文。
王文到许褚坞壁时,刘备、吕布已陈兵鄄城一月,刚开始与曹操恶战,尚未招郭贡前往。
王文说许褚道:“刘公乃帝室之胄,英雄盖世,志欲扫平诸侯,再兴汉室,还天下太平。
今已败曹操,正与吕布围鄄城,旬日可破,届时兖豫谁堪敌手?
许君名震沛、汝、陈、梁,刘公深慕之,故去岁表君为横野校尉。
陈留典韦,与君武力仿佛,去岁投刘公,如今已为中郎将,统领摧锋军,与陷阵军刘猛刘景威,合称双虎。
刘公此时正是用人之际,君若来投,以君之能,双虎必成三虎。
君欲致太平、立功业,不速投刘公更待何时?”
许褚沉吟道:“吾若投刘公,当为何职?”
王文道:“刘公曾言,仲康可为先登之将,伯平亦有破阵之才。”
伯平是许褚兄长许定的字。
许定虽不如许褚之勇武绝伦,也是一员不可多得的战将。
历史上曾“以军功为振威将军,都督徼道虎贲”。
虽然如今刘备扇起了蝴蝶翅膀,许多历史人物未必能够取得原本的成就,但如许定、许褚,已经成人,基本素质应该没变。
许褚颔首。
许褚既有保家御寇之举,自有灭贼治平之志。
看家护院非其所愿,但其“质重少言”,不管给什么工作,都是努力做好,决不抱怨。
曹操因其“忠孝”,可以信赖,故一直留许褚做护卫。
其实看许褚“从征张绣,先登,斩首万计,迁校尉”的战绩,战场上当能发挥更大作用。
王文又道:“袁公路退回九江,陶恭祖得以喘息,见刘公垂破曹操,又生歹意,对陈元龙大加掣肘,我军粮草堪忧。
许君可提兵至萧县,以呼应陈元龙。”
两个月前曹操屠徐州,刘备追之,陶谦以徐州新破、袁术来袭为由,未派兵随刘备入兖,只安排典农校尉陈登陈元龙坐镇彭城,为刘备接续粮草。
刘备与曹操大战,陶谦也与袁术对峙于淮水。
陈家在徐州名望极大,陈登有新任沛国国相的父亲陈珪相助,又与大姓富豪糜家交好,故能供给刘备粮草不断。
袁术退走后,陶谦回到郯城,南部压力已去,见刘备将破曹操,心生担忧,又见徐州粮草如流水般供于刘备,十分肉疼。
曹宏献计道:“刘备,枭雄也,今若破曹操,必逞威于徐州,其谁能挡?
须使其与曹操两败俱伤,方为上策。
惜我军兵少,难以袭其后路,不若断其粮草,使其疲敝?
刘备粮少,必难从容围城,只能速攻鄄城,损伤必剧。
届时我军休养已毕,旌旗东指,可一战而定青、兖。
奉逢天子,重兴汉室,陶公之功不下于桓文也!”
陶谦然之,命东海相刘馗、下邳相笮融截断徐州至彭城的粮草。
刘馗听命行事。
袁术来攻时,笮融进兵至下邳南部的徐县,袁术退去,笮融未退。
他接到陶谦命令,直接扔在一边,哂笑道:
“陶恭祖老迈昏庸,大失人望!”
决意去之。
广陵太守赵昱天下知名,清修疾恶,有识有义,道德高尚,且缺兵少将,自己可往投之,必得其重用。
陈登被断粮草,闻是陶谦作祟,勃然大怒,修书一封,怒斥之道:
“曹操,徐州之大仇也!
刘公千里追凶,深入敌境,正为徐州报仇。
陶公为何反断友军粮草,而助仇人?
若不速发粮草,刘公大军回转,公何以处之?”
陶谦不答。
刘备闻讯,按住恼怒,命王文说许褚东向,以助陈登。
又修书于陈登,说明许褚或会前去助他之事。
许褚听了这来龙去脉,哂笑道:“陶公,小人哉!”
遂整兵,一千多人愿随许褚离乡。
其余人留谯县,由许定统领,继续保家护民。
王文派副手孙滨等随许褚前往。
孙滨为青州假佐,曾随刘备于彭城见过陈登,可以代为陈说引见。
王文自带数人继续南下,前往朗陵去见李通。
刚到朗陵,王文听到袁绍南下及刘表北上的消息,大为震惊。
李通却笑道:“刘景升色厉内荏,又何忧哉?”
李通,字文达,小字万亿,本年二十七岁,身长八尺,姿容威严,是个刚直不阿、杀伐果断的人物。
王文忙问道:“李将军何意?”
李通道:“吾可出兵西上,自山谷间穿行不过一百多里,可至比阳。
比阳至南阳之宛城一百五十里,一马平川。
吾做出猛攻比阳之态,刘景升惧吾破比阳、进新野,断其后路,必召文聘回援南阳。
则刘公南线之危必解。”
王文问道:“若文聘大军回转,李将军得无危险?”
刘备对李通很看重,王文可不希望他莽撞行事、自取败亡。
李通笑道:“吾岂会跟文聘硬碰?
文聘回转,吾已自比阳回朗陵矣。
彼走吾进,彼来吾退。
吾等常于山谷间,行走如飞。
文聘若不惧死,可穿行山谷来攻朗陵。”
王文赞道:“妙计!若退文聘,其功非小,中郎将不难得。”
李通慨然道:“吾愿从刘公定天下,非为职衔也!”
王文赞叹不已。
归降李通的黄巾大帅吴霸在旁暗自感叹,自愧不如:
刘备据青州,李文达不附;如今刘备将破曹操,锋芒毕露,李文达觑准时机,果断出手,冒险雪中送炭,不惜与荆州牧刘表硬磕,不愧为豪杰!
刘表得知李通兵锋直指比阳的消息,又接见王文于南阳,又闻刘备已并郭贡,尽有其众,犹豫良久,命文聘退回南阳。
文聘私下对所亲扼腕叹息不已:
“豫州空虚,若得而据之,西向而讨李傕、郭汜,何愁汉室不兴?
而刘公但坐守!”
只得退兵。
博陵崔均、颍川石韬、徐庶、汝南孟建等皆在南阳避乱,闻之,共座谈论。
石韬叹息道:“刘荆州好谋无决,安能长保荆州乎?”
徐庶道:“刘青州帝室之胄,今鹰扬青兖,有王霸之略,汉室得无因此再兴乎?”
第一百五十六章 曹孟德弃城远飏
鄄城。
曹操得信长叹道:“吾固知本初不可倚也!”
荀彧道:“袁本初四世三公,养名十载,讨董卓、破黑山、败公孙,可谓英雄。
今遭难遇之机,而以婴儿之病失其会,何其庸也!”
曹操当机立断,道:“本初退兵之信乃朱文博急报,刘备尚不得知,须即破围而出,否则吾属皆为其虏矣!”
曹操想得清楚,既然袁绍不发大军来救,刘备又在执行决河水灌鄄城的毒计,若不忍痛放弃数年基业,进行突围,数日后将成为俘虏。
性命尚且不保,又何谈今后!
唉,回想自离开袁绍南下,用兵于东郡,至今数年间东征西讨,破黑山、平黄巾、逐袁术、破陶谦,所向无敌。
正要宏图大展,却遇到这刘备!
命乎?
天乎?
夏侯渊道:“朱文博言已率军自东阿来会,可要等他?”
曹操摇头道:“刘备喜布侦骑,细作或在黄河以外,若再拖延,走已不及。”
戏志才拖着病体,道:“刘备、吕布以利相合,各怀鬼胎,可因之用间。
刘备狡诈,视我军为大敌,难以言辞动之;
吕布无谋,可说其撤围。某愿往说之。”
曹操抚着戏志才瘦骨嶙峋的手臂,垂泪道:
“志才如此病体,安能为使?”
戏志才强自一笑,道:“非某,难以说动吕布。
曹公勿忧,吕布欲霸兖州,必防刘备,某乃谋士,对吕布大有用处,其必不会害某之性命。
某在其处待机,寻机再就曹公。”
曹操轻轻拍了拍戏志才肩膀,起身向戏志才深深一揖,道:
“志才大恩,曹某没齿难忘。”
荀彧、夏侯惇、夏侯渊等也皆向戏志才下拜。
戏志才坦然受之。
他说起来轻松,谁都知道吕布喜怒无常,这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曹操道:“志才去后,不论是否成功,吾等将于今夜突围。志才保重!”
戏志才点点头,拱手而去。
荀彧目中含泪,叹道:“数年之功,废于一旦!”
夏侯惇奋然道:“天将降大任于其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吾等上下一心,何愁不能复起?”
曹操道:“元让之言是也!吾必与刘备周旋到底,至死方休。”
天色渐晚,戏志才悄悄从北墙缒下,向吕布大营所在方位而去。
吕布瞪大眼睛,望着戏志才,道:
“尔言是真是假?若敢欺骗于吾,立叫尔人头落地!”
戏志才从容道:“戏某所言句句是实。
曹公已知刘玄德欲决河水淹鄄城,决意突围。
将军若网开一面,曹公必击刘玄德而走,否则,必与将军决生死。
人若拼命,万夫莫当。
请将军三思!”
吕布道:“怎知曹孟德出城不会攻吾军?”
戏志才道:“将军既知曹公将出,可严阵以待,曹公又怎会撞此坚石?”
吕布道:“此言倒是有理。”
心中沉吟:曹操只一万多兵,即便偷袭刘备,也应难以击破刘军,如此放曹操出城,则于大局无碍;
曹操与刘备至多两败俱伤,则吾可从后掩杀之,是一举而灭两大劲敌。
想到这里,吕布道:“好!就从君言。不过君须留此,可另派人告知曹孟德。”
戏志才点头道:“这是自然。”
手书几行字,递给吕布。
吕布看了看,无甚异样,派亲信速送去城上。
入夜,鄄城西门悄悄打开,曹军鱼贯而出,人含草,马衔枚,蹄裹布,未发出丝毫声响,只明亮的刀矛反射出丝丝亮光。
今夜无月,星光虽然闪烁,却无法照亮大地。
夏风吹送,带来丝丝凉意。
吕布勒马立于一处人工堆起的高坡,凝目观瞧,见曹军迅速出迎,列成锥形阵,向这边快速行来,全军鸦雀无声,阵容甚是严整。
吕布紧了紧手中的方天画戟,心里盘算:
若就此突袭曹军,是否可以将其击破?
有种策马而下的冲动。
但转念又想:曹操孤注一掷,必会拼命,就算能击破曹操,己军也必遭到极大损伤,反而成全刘备。
还是放其突袭刘备大营为上。
曹操带着几员大将打马过来,就着星光,隔着二十步遥遥与吕布相对,拱手道:
“奉先兄,别来无恙?”
吕布看曹操身材消瘦,脸色甚是憔悴,莫名有些心酸。
两人曾在董卓帐下共事,算是熟识,关东联军讨董时,亦曾相见,如今是三年来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相见。
吕布拱手道:“孟德兄,一别经年,君却清减了许多。”
曹操笑道:“与奉先兄为敌,吾寝食难安,何能不清减?”
吕布哈哈一笑,道:“孟德兄亦是劲敌!”
曹操道:“今吾既败,愿让兖州于奉先兄。
惜兖州有虎狼窥伺,奉先兄须要当心啊!”
吕布道:“孟德有心了,吾早有定计。”
曹操道:“如此便好。奉先兄且让开一条路,吾军出去绕行青州军后而掩袭之,为奉先兄除此大敌。”
吕布瞪眼道:“孟德径去攻之即可,何须绕行?”
曹操不悦道:“青州兵多,我军兵少,直攻之无异以卵击石,与奉先有何益处?”
吕布犹豫不定。
陈宫不在身边,曹操之提议让人难料。
曹操沉声道:“夜长梦多,奉先若再迟疑下去,我军行动恐为刘备察觉。
届时我军只能一往无前,向前冲锋了。
若奉先拦路,吾宁鱼死网破!”
吕布难以决断。
曹操紧紧相逼,喝道:“奉先!事不迟疑,速断之!
吾既失兖州,战死于此亦不为憾!”
吕布身材魁伟,顶盔带甲,胯下赤兔马,手执方天画戟,器宇轩昂,端得英雄了得。
曹操身材矮小,脸色焦黄,鬓角星星,骑着匹黄马,从形象上远不如吕布威武。
但曹操目如朗星,气势如山,对吕布步步紧逼,竟然在气场上将吕布轻而易举地压了下去。
夏侯惇蒙着一只眼罩,另一只眼睛凶光闪闪,喝道:
“吕将军既不让路,可来决生死!”
夏侯渊、曹洪、曹纯、乐进等皆上前。
吕布吐了一口气道:“罢了。孟德去吧。”
挥动方天画戟,命让开一条路放曹军过去。
成廉魏续等指挥军士让路,个个对曹军指指点点,趾高气扬。
曹操亲自断后,眼看曹军陆续通过,才对吕布拱拱手,拨马就走。
吕布几次欲动手,都强自忍住,不停安慰自己:
曹操已失兖州,如没牙的老虎,杀之何益?
人言穷虎勿迫,自己打虎反受损伤,还是放他去攻刘备为好。
一只穷虎,一只猛虎,正好打得两败俱伤。
最好是穷虎死,猛虎伤,自己作为猎人,可一举二得两虎。
想到此处,吕布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曹军一万多人,过了许久方才全部通过。
夜色深深,三星在天。
吕布突然一诧:曹军怎么还未绕行至刘备军营之后?
魏续气急败坏地打马来报:“将军!我等被曹阿瞒耍了!
他过去后并未进攻刘备,而是直接往西而去。
想是前往濮阳与袁绍汇合去了!”
吕布又羞又怒,骂道:“阿瞒老贼!”
下令去追曹军。
第一百五十七章 关云长追敌斩将
吕布被曹操用计骗开围城,勃然大怒,欲提兵去追曹军。
魏续得令正要整兵出发,吕布却叫住他,道:
“且慢!放阿瞒老贼去吧。”
魏续摸不着头脑,问道:
“将军,放虎归山,必有后患啊。”
吕布道:“曹操已失根基,无能为也。
我军若追之,必生恶战,若有损伤,我军如何在刘备环伺下立足于兖州?
当整兵速入鄄城,接掌防务,控制险要。”
刘备大营与吕布大营隔了一段距离,之前中间还夹着郭贡。
刘备夺豫州军后,对军营实行严管,调换将领,打乱士卒,着实繁忙。
到了夜间,刘备军除了严密监视自己负责的鄄城南门和东门外,对吕布负责的西门和北门并未太过在意。
毕竟,从常理考虑,有袁绍来援,曹操自会坚守,自己正好打一个时间差,将曹操歼灭。
而吕布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袭击刘备。
因为袁绍将至,鄄城未下,吕布与刘备火并,并无任何好处。
如果曹操当晚真的从吕布大营方向突袭刘备,以有心算无心,刘备确实可能遭受巨大损失。
这也是刘备自认为胜券在握,有些大意了。
曹操选择飏去而非攻击刘备,乃出于自身考虑。
因为即使曹军重创刘备,自己也必受损。
吕布在后,曹军却是脱身不得,必致败亡。
突袭刘备对曹操而言并非最佳选择。
阴差阳错之下,曹操就此卷旗夜遁。
天刚朦胧,刘备接到斥候报告,鄄城动静不对,城上似是换了吕布兵士。
刘备略一思索,便将个中情形猜了个七七八八,定是吕布悄悄开西门之围,将曹操放了出去。
虽然不知曹操为何明知袁绍来援还冒险逃跑,但毕竟曹操脱出了掌握,勃然大怒:
“吕布鼠目寸光,难与成事!”
想到曹操弃兖州而去,心中忽然又有些复杂,嗒然若失。
自来此方天地,一直以曹操为心腹大患。
历史上曹操也确实是刘备的苦主,刘备被他逼得东奔西逃,如丧家之犬,多少兄弟手足都死于其手?
如今曹操已失根本之地,复起并非易事。
压在刘备心头的大石陡然移去,浑身轻松,有些空落落的。
刘晔见刘备有些出神,急道:
“刘公,不可给予曹操喘息机会,当速追之。”
郭嘉也道:“曹操若与袁绍合流,必成大患,借兵东来,实难挡也。”
刘备道:“吾将亲追曹操,然吕布已据鄄城,恐会生事,须得留军守营。”
于是令吕虔、牵招、鲁肃三将留守,鲁肃暂领奋武军。
有事三人商议,若意见不能统一,由吕虔决断,并授以吕虔临机处置之权。
可战可退,可走可留,依形势而定。
刘备亲自带了关羽、赵云、太史慈、典韦、刘猛、臧霸六军急追曹操。
由于步骑混编,军队行动受制于步卒的速度,预计一日不过行三十里。
而曹操早行半日多,靠步卒追之极难。
关羽请命道:“羽等请轻骑追击,刘公率大军继之。”
刘备同意,集合全军战马,得八百骑,一分为四,以关羽、赵云、太史慈、臧霸为骑督,轻骑先进,关羽为首领。
典韦、刘猛骑术略逊,随刘备督步卒于后。
关羽四将打马狂奔,向西疾驰,蹄声如雷。
尚未至午,已遥遥望见曹军背影。
太史慈目力最佳,叫道:“曹贼已半数渡河,尚余半数在后。”
关羽喝道:“提足马力,加速前进!”
曹军刚至咸城外,远远听到蹄声隐隐,很快便看到烟尘席卷,一队铁骑滚滚而来。
曹操尚未过河,忙命速列阵应敌。
瓠子河此处只有一座浮桥,曹军又临时搭建了几座简易浮桥,步卒勉强可以通行,粮食等辎重车辆只能从原浮桥迤逦而过。
曹操军队固然精锐,但本就是弃城遁走,背井离乡,士气不高,又是半渡而济,或听见或望见敌骑将至,原本的有序立时崩解,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有的欲反击,有的欲快速挤过浮桥,你推我挤,叫骂震天,更有被挤落于河水之中的。
曹操又惊又怒,命夏侯惇组织督战队,对乱挤乱动不停号令者,立时诛杀。
夏侯惇督所部精锐连杀数十人,方才止住溃乱之势。
夏侯渊整理起千余曹兵,列阵踏步而前,欲迎战关羽,为主力整顿阵型争取时间。
关羽看看距离,举矛喝道:“停止前进!”
七百骑兵勒住战马,缓缓停下。
关羽命下马休息。
赵云、太史慈、臧霸、赵进、严朗、刘福等纷纷下马,命令所部士兵下马。
有骑兵不解问道:“为何下马?一鼓作气直冲敌军,岂不大善?”
赵进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道:“我等一路疾驰,战马早已疲惫,如何还能冲锋陷阵?”
取了水囊喝水,又喂爱马一些豆饼。
他骑的是一匹枣红色骏马,吃了豆饼,亲昵地拿脸蹭他的手掌。
赵进宠爱地摩挲着红马的长脸,又拿了布擦拭它身上的汗珠。
其他骑兵也都不慌不忙做着同样的事情。
少数几个骑兵包括刚才问话之人在内,也忙有样学样,跟着打理战马。
赵云笑道:“管君日常骑马较少,不熟马性,乃是正常,日后多与战马相处便知。
战马之于我等,比之兵器、铠甲更加重要,其虽非人类,却胜似手足兄弟。”
方才那问话之人一脸胡须,身材魁梧,眼如铜铃,正是因失苍亭而被免去怀义校尉之职的管亥,当时贬到典韦摧锋军中任都伯,戴罪立功,以观后效。
管亥运气不太好,入兖州后几次大战,都没有立下什么像样的功劳,现在仅仅升了一级,为屯长,又名百人将。
这次刘备派关羽先行飞骑追曹,管亥声称自己骑术娴熟,苦苦请求加入先锋。
刘备见其求战心切,便答应。
跟随关羽疾驰这一路,管亥骑术勉强过得去,属于吊车尾但也不掉队的水平。
管亥见赵云态度和蔼,不倨不傲,忙拱手道:
“明白了。谢赵将军教诲!”
转又看了赵进一眼,道:
“赵军侯,待会咱们比比谁斩首多如何?”
赵进道:“有何不可?你有何彩头?”
管亥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道:
“这是俺几年前得的一块玉佩,可做彩头。赵军侯呢?”
赵进脸色一红,没料到管亥能拿出这么一件宝物,自己身上却没有与之匹配的物事。
他涨红脸,叫道:“若管君斩首比我多,我拜管君为兄如何?
只要管君有命,且不违背军纪,我全部照办!”
管亥哈哈笑道:“中!就这么定了!大家且做个见证。”
严朗、刘福等都起哄说好。
赵进哼了一声,暗自发狠,自己骑术远胜管亥,等会就要让他明白步战跟骑战完全不是一回事。
赵进也属于运气不佳之人,他原为赵云军中百人将,随赵云东平之战中负了伤,卧床休养。
刘备整编九军,将三部撤为两部时,赵云军两部军司马分别为严朗和刘福,一主骑,一为步。
等到赵进伤愈归队,入兖作战,表现平平,反而刘福手下曲军侯龙治脱颖而出,做了新组建一部之军司马。
赵进升为曲军侯,居于严朗之下,原本赵进排名在严朗之前,如今却屈居其下,心中憋着一股劲,故此才对管亥出言嘲讽。
休憩中,关羽一直凝神观察曹军动静,看看其即将由乱变静,霍然起身,喝道:“上马!”
飞身上马,举起精矛,胯下战马打着响鼻,不住刨蹄。
赵云、太史慈、臧霸等纷纷上马。
战马嘶鸣,人如龙虎,举矛驰下,大地震颤。
关羽早望见夏侯渊,直奔而去。
疾驰中,看看距离,赵云、太史慈等两三百骑弯弓射箭,抛洒一片箭雨。
夏侯渊猝不及防,阵型顿时混乱,夏侯渊忙大吼道:
“不要慌乱!竖矛!”
前锋竖起一排参差不齐的长矛,矛尖前指。
关羽吼道:“勿停留!撞上去!”
一提战马,铁矛横扫,将刺向他的几根长矛摧折,宛如闪电,直刺夏侯渊咽喉。
夏侯渊举矛相迎。
关羽借着战马腾跃,这一矛足有千钧之力。
夏侯渊虽然架住,但难以磕开。
关羽虎吼一声,用力下压,将夏侯渊压倒在地。
夏侯渊欲待爬起,关羽已抽矛再刺,锋利的矛尖自前胸刺入,自后背透出。
夏侯渊眼神涣散,叹息一声,就此毙命。
正是:虎步关右成梦幻,此生不见定军山!
第一百五十八章 赵子龙骑战无双
关羽更不停留,越过夏侯渊尸身,往内杀去。
若是其他时间,说不定关羽就要下马取夏侯渊首级,如今却是顾不得这些了。
夏侯渊麾下前仆后继,去抢夏侯渊尸体,使其免遭战马践踏。
赵云、太史慈、臧霸等与关羽前后脚杀入敌阵。
赵云矛锋如雪花,漫天飘洒,落在曹兵身上雪花变血花;
太史慈铁戟似毒蟒,劲翻狂舞,曹兵当者皆遭摧破;
臧霸马刀如铁铡,左右猛斫,鲜血四溅。
还有赵进、严朗、刘福、管亥、呼尔廓等皆悍勇之辈,如狂风扫落叶,眨眼间将夏侯渊千余士兵冲得七零八落。
关羽等自夏侯渊残兵中透阵而出,贴着曹军乱哄哄的大部向后转弯,在开阔地带重新列阵。
太史慈重又挂戟取弓,向曹军阵中一指,道:
“那处曹兵看去甚是精锐,莫非曹操便在其中?”
关羽等着阵线重新齐整,也手搭凉棚观瞧,道:
“确是齐整一些。便冲此处!”
列阵已毕,关羽一马当先,再次率军冲锋。
两方距离迅速拉近,太史慈鹰目细观,发现一人顶盔戴甲,身骑黄马,手舞铁槊,正在指挥士兵列阵,急张弓搭箭,一箭射去。
太史箭术,冠绝天下,“猿臂善射,弦不虚发”。
路招应声而倒。
路招乃曹操麾下大将。
历史上曹操征荆州时,曾以赵俨领章陵太守,徙都督护军,护于禁、张辽、张郃、朱灵、李典、路招、冯楷七军。
于禁为刘备所擒,冯楷为典韦所杀,如今路招又被太史慈射死,凋零衰败,莫此为甚。
曹操就在路招身边,只是装束不如路招显眼,不及感伤路招之死,命夏侯惇、乐进急前迎战。
曹纯、曹昂已护了曹军家眷过河,见关羽追来、曹操陷入危险,忙返身上桥,来救曹操。
但浮桥上挤满争抢渡河的曹兵,曹纯、曹昂反被人流冲得立足不住,连连后退。
卞夫人从马车中移步出来,见此情景,忙命卞秉:
“速与子和、子修驱散乱兵,去救曹公!”
卞秉乃卞夫人之弟,本年三十岁,身长八尺,富有气力,闻言顾左右道:
“众儿郎,随我来!”
挥刀向前,与曹纯、曹昂汇合。
乱军嘈杂,声沸震天,卞秉扯着嗓子对曹纯叫道:
“夫人命我等接应曹公!”
曹纯咬牙,叫道:“乱兵阻道,与我杀之!”
拔出腰间环首刀,将一名乱走乱撞的曹兵砍翻在地。
卞秉和曹昂皆咬牙挥刀,向前斫杀。
百余名部曲紧跟其后。
曹纯等人逆流上得浮桥,刀矛齐出,逼得曹兵纷纷后退。
后面又在用力往前推挤,无数人立足不住,从两边掉入河中。
河水暴涨,水流湍急,水面上飘了无数道挣扎的身影,凄厉呼救。
曹纯等人面前一空,正在拥挤过桥的曹兵才看清眼前形势,忙向两边散开,曹纯等得以过桥回到北岸。
曹军五千多人猬集于北岸,虽然仍旧嘈杂混乱,但大体上形成一个纵横近百步的松散方阵。
在曹操、夏侯惇、乐进、李乾、史涣、刘霸、常孟等强有力指挥下,阵型渐渐严实。
曹军厚实,关羽等接连冲击而不能破。
而且就算能够透阵,也是无益,因为阵后就是瓠子河,透阵战马就会直接冲到河中。
关羽再次拨马回转,回顾众骑,除了赵云、太史慈等猛将仍旧气息均匀外,其余士兵皆喘息如牛。
战马更是大汗淋漓,或有站立不稳,趴在地上的。
臧霸道:“关将军,战士疲惫,战马不支,不如暂且休整?
曹操若来薄我,阵型必乱,可趁乱破之;
曹操不动,我等可静候刘公大军前来,亦可破之。”
关羽道:“若曹操立稳脚跟,前军拒我,后军过河,徐徐渡之,又当奈何?”
臧霸苦笑道:“若曹操果如此,则我等也只能搏命上前将其缠住了。”
太史慈道:“可准备作战矣!曹操有智略,看其后军已动,当是采取逐步过河、壁虎断尾之计。”
臧霸仔细看去,果然,曹操前军向前几步,方阵向中间收缩,变得更加严整,后军在卞秉、曹昂指挥下开始徐徐渡河,忙道:
“阿瞒果然奸诈!请速击之!”
关羽遂下令再次上马冲锋。
曹军成建制骑兵只有曹纯所督三百多骑,原已渡河,如今再次带回北岸,见关羽率骑再来,曹纯一声唿哨,三百多骑突然发动,从侧面绕了个圈子,猛扑向关羽。
关羽非骑将出身,赵云却富有骑战经验,见曹纯突来,立分出半数骑兵迎上前去。
严朗、刘福、呼尔廓等原折冲军将士紧跟赵云,一个突然变向,正面对上曹纯。
这些将士要么出身边疆,如严朗、刘福等,要么本身就是胡骑,如曲军侯之一呼尔廓。
呼尔廓乃是乌丸小种,被周林招诱而来,其骑术过人,骁勇剽捷,战功卓著,脱颖而出,是去年来投刘备的乌丸突骑中职衔最高者。
呼尔廓之前统领五百骑,与赵进分领赵云军两个骑兵曲,地位显要,非寻常步兵曲军侯可比。
两支骑兵尚未交手,赵云军又于奔驰中拉弓劲射,曹军几十骑中箭落马。
赵云挂弓取矛,马蹄翻飞,与曹纯打了个照面。
曹纯恶狠狠举矛向赵云刺来。
赵云面容平静,仿佛不在战阵生死搏杀,铁矛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敲击在曹纯长矛上,将它卸在一边,矛锋顺势一带,轻轻刺入曹纯咽喉。
二马交错,曹纯尸首倒地。
他胯下战马疾驰出去十几步,觉察背上无人,又快速跑回来,嗅着曹纯尸体,仰头悲鸣不已。
曹纯曹子和,十八岁为朝廷黄门侍郎,二十岁跟随曹操起兵讨董。
其后曹操历次征战,曹纯都与会,掌骑兵,冲锋陷阵,所在有功。
历史上曹操攻袁谭,曹纯部下斩袁谭首级。
攻乌丸,曹纯部下生擒单于。
攻荆州、追刘备于当阳,曹纯擒获刘备二女。
可谓战功赫赫。
如今功业未就而身死魂消,史书上又能留下什么记载呢?
无外乎刘备破曹操于咸城,赵云斩纯,寥寥数字罢了。
成王败寇,莫不如是。
一轮接战,曹军骑兵伤亡近百,主将阵亡,皆恐惧。
赵云军圈马又回,仍旧是驰奔中放箭。
曹军骑兵有拨马便逃的,有挺矛冲锋的,有左右驰突的,一片混乱。
双方再次接战,赵云军又杀曹兵数十骑,余众奔散。
赵云留下十几骑收拢无主战马,率大部汇合关羽,再次袭扰曹军。
第一百五十九章 陈叔至继为先锋
曹军结成盾阵,盾间树矛,关羽硬冲两次均不得入阵,胯下战马还险些被曹军刺伤,只得退回。
赵云、太史慈率三百擅长奔射之骑,在曹军阵前纵横驰射。曹军被动挨打,无从还手。
曹操喝道:“无需紧张。敌骑只三百,一轮箭雨最多伤我二三十将士,其尚能奔驰几轮?”
夏侯惇、乐进等高声呼喝,尽力约束兵士,鼓舞士气。
曹军步卒牢牢立盾,不慌乱,不乱动,赵云每轮奔射果然只杀伤二三十名曹兵,对五千多曹兵根本是九牛一毛。
赵云驻马立定,向曹军抛射箭雨。
曹军立即组织弓箭手,与赵云对射。
赵云只得退走。
带弓轻骑兵只能在运动中对付步卒,急速运动中,步卒追不上,步弓手也难以射中,所以大占上风。
一旦立定,骑弓射程不如步弓,对射十分吃亏。
如今曹军立阵如山,赵云奈何不得。
当然,这也跟赵云兵少有关,如果有一千骑驰射,每次杀伤一百多曹兵,那压力足以让曹军崩溃。
在曹操指挥下,曹军后军开始有条不紊地渡河。
关羽皱眉道:“这却难办。若曹军大部渡河,刘公即便赶来,也只能望河兴叹。”
太史慈奋然道:“曹兵欲走,乃无战意,我等持续冲阵,彼必溃散。”
关羽环顾一众骑士,见众人虽神色疲惫,然皆战意饱满,斗志昂扬,无人有退缩恐惧之意,心中感动。
关羽一向“善待卒伍而骄于士大夫”,经刘备几次三番的训诫,倨傲有所收敛,善待兵士乃是优点,正当发扬。
他慨然道:“杀贼报国,正当此时,为成大事,何须惜身!”
再次上马,率众冲向曹军。
这次冲锋就比较惨烈了。
关羽等箭射矛刺,杀曹兵数百人,自身也损失百余骑。
骑兵失去机动性,陷入阵地战,威力比步卒高不出多少。
太史慈、管亥等人索性下马步战。
太史慈铁戟挥舞,悍勇异常,连杀数人,乐进亲挥刀迎上,方将他挡住。
关羽、赵云等骑马冲锋几次,战马前膝一软,累倒在地,也挥矛步战。
严朗带着几十骑将战马远远拉开,喂食休整,其余人均与曹军步战。
轻骑兵撞盾矛阵,毫无转圜余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如今下马恶斗,效果还胜过骑马冲击盾阵。
唯一的缺点就是步战缺乏机动性,很容易就被曹兵围住。
关羽、赵云、太史慈等七百人,被曹军几千人团团围住厮杀,毫无惧意。
背靠背,人贴人,结成圆阵,左冲右突,如一团雪球滚来滚去,所到处曹兵断臂残肢、鲜血抛洒,伤亡惨重。
乐进抵住太史慈,夏侯惇、史涣、刘霸合斗关羽,李乾、常孟、黄牛战赵云,周豹、王辛、卞秉战臧霸,曹昂紧紧护着曹操居中指挥。
曹兵一波接一波向刘军攻击,却如浪花撞在礁石上,一片破碎。
恶战移时,刘军伤亡两百多,曹军也付出一千多人死伤的代价。
这个交换比其实是刘军吃了大亏,因为他们是原是骑兵,骑兵之珍贵自不待言。
关羽并非不知这点。
但就因为骑兵珍贵,就不舍得牺牲吗?
莫说两百骑兵牺牲,就是大半死在这里,只要能争取到刘备主力赶到的时间,也是值得的。
历史上刘备与周瑜围曹仁于江陵,派关羽绝北道,布设路障,以拒曹操援兵。
李通率骑兵急救之,“下马拔鹿角入围,且战且前,以迎仁军,勇冠诸将。”
就是将骑兵到步兵用了。
曹操看看天色,眼中焦急,挥剑命令:“放箭!”
一千多名步弓手得令放箭。
关羽等人与夏侯惇等人早已杀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难解难分。
箭雨不分敌我,倾泻而下。
臧霸大叫一声,却是中了一箭,还好身有甲胄,入肉不深,但总是影响了行动。
幸运的是,对面最为勇猛凶悍的敌将周豹也中了一箭,眼看不活了。
这周豹原是盘踞齐国高山的黄巾大贼,被原青州刺史臧洪逼走。
经济南过境时,还被关羽、张飞邀击,周豹侥幸逃脱,后与众黄巾克济北国,杀死鲍信,盘踞蕃县,军势复振。
刘备、曹操东西对进,夹击黄巾,周豹见形势不妙,遂投降曹操。
周豹勇武,深受曹操喜爱。
不料今日却死在曹操命令之下。
王辛吓得一哆嗦,不由向后退了一步。
这一轮箭雨杀伤刘军一百多人,困在核心中的刘军仅剩下两百多,关羽、赵云、臧霸等均受轻伤,正心中叫苦。
忽听得外面严朗高呼:“诸位将军勿忧,刘公大军将至!”
蹄声震动,数十骑冲阵而入。
当先一人身骑黑马,身高八尺,虎背熊腰,黄脸细目,面容沉静,正是陈到。
陈到平时话不多,如今却大吼道:“刘公即至,遣到为先锋!”
手握斩马刀,左右斫劈,当者俱碎!
严朗长枪抖擞,生龙活虎,多有杀伤。
身后数十骑如乌云卷舒,大开杀戒。
有严朗带着收拢战马的骑兵,也有陈到带来的十几名勇士。
关羽等士气大振,高呼杀贼,向曹操所在方位冲杀而去。
夏侯惇等抵挡不住,不住后退。
鄄西直至濮阳一百多里,皆为平原,烈阳高照,可眺望极远。
东方地平线出现一道黑线,然后变得越来越粗。
行军战鼓声隐隐,战士高歌干云上。
刘备终于率大军赶到了。
曹操长叹道:“事不可为也!”
在曹昂的簇拥下拨马便走。
关羽大吼:“曹操休走!”
乐进等拼死阻击。
大部曹军见曹操已走,顿时溃散,争抢过浮桥。
夏侯惇、曹昂、卞秉等拔刀开路,挺矛断后,曹兵不敢与曹操相争,多有脱下甲胄跳下河中,欲游水而过的。
也有许多曹兵放下武器,跪地抱头请降。
人流混乱,关羽等人少,短时间难以冲开人群,去擒曹操,只得将怒火暂时发泄在乐进等人身上。
乐进、史涣等组织其数百人拦路,哀兵必胜,居然与关羽两百多人斗了个旗鼓相当。
关羽始终难以击破乐进。
似近实远,又过了足有半个时辰,刘备终于来到近前。
典韦、刘猛如出柙猛虎,将乐进军凿得粉碎。
典韦生擒乐进,刘猛阵斩史涣,管亥击杀李乾。
百余曹兵顽抗不降,被全部格杀。
刘备命典韦、刘猛率摧锋陷阵二军,赵云太史慈率骑兵,立即渡河追击。
臧霸受了箭伤,又中矛伤,无法行进,刘备命其留下来整顿降兵。
曹操本在此岸五千余人,死伤两千人,降者一千多人,其余皆奔散于野间,仓促难以捕捉。
臧霸留守,也有擒拿散于乡野、为害百姓的乱兵之任务。
关羽裹伤后,与刘备指挥着扬武军、折冲军余部和射声军,抓紧俘获曹兵。
时间仓促,曹军未来得及破坏浮桥,只在对岸留下刘霸率领一支兵马阻击刘备,刚立阵完毕,典韦、刘猛已奋勇扑来。
第一百六十章 曹子修救父亡身
典韦、刘猛二人为赶路方便,均未着甲。
典韦一身短衣,手执双铁戟,背后插着十余支小戟,凶神恶煞,杀气腾腾。见有人阻拦,先将大铁戟扎在地下,从背后掣出小戟,爆射而出,一戟辙杀一人。
刘猛奔行至此,浑身冒汗,索性脱除衣衫,只留了条犊鼻裤,露出一身虬结肌肉,阳光照射下,汗珠发出晶莹光芒,滑稽中居然有些魅力,挥舞着大砍刀,口中哇呀大叫,砍瓜切菜般杀伤曹军。他麾下陷阵营将士足有数十人有样学样,脱衣赤膊上阵。更有几个不知羞耻为何物的莽汉,赤条条一丝不挂,怪叫着冲锋。
刘备望着典韦、刘猛杀入敌阵,看到刘猛军的做派,不由手抚额头,向左右叹道:“刘景威实让人无语也!”语气似有不满,目光满是笑意。
许褚出身豪强,家业非小,“性谨慎奉法,质重少言”,估计不会做出这等有伤风化的事,小说家言未必可以做真。这刘猛则是破落户一个,早孤,横行乡里,性情粗莽,大大咧咧,不在乎别人眼光,做大将或许不成,这等冲锋陷阵之战将倒是特别适合他。
典韦,当世猛将。刘猛,虽略逊,但久历战阵,又年纪轻轻,武力大有增长。
按刘备评估,关张赵典许都是九十五分以上,刘猛九十二三分,如今估计能有九十四五分了。武将能力是变动的,斩颜良诛文丑时四十岁左右的关羽,与水淹七军时六十岁左右的关羽,武力自不相同。跟随吕布时不到三十岁的张辽,与阵斩蹋顿时四十岁左右的张辽,武力亦当有不同。
有典韦、刘猛二人带头摧锋陷阵,曹操留下断后的刘霸等人瞬间被击溃。
典韦、刘猛紧追曹操。刘猛命人高呼:“曹操休走!活捉曹操者赏百金!”
曹军尽弃粮草辎重,轻装奔逃。有些士兵嫌武器太重,索性连武器都丢了,只是没命西逃。
咸城至濮阳只二十里,濮阳守将陈宫擂动战鼓,率兵三千,拦住曹军去路。
曹操大惊,激励将士道:“袁本初军在白马,只要击破陈宫,即可获救。诸君努力向前!”
曹军乃是亡命奔逃,前面别说是有人拦阻了,就算是刀山火海也要踏平。至于为何不返身战斗,那自然是因为踏平刀山火海,大半还可逃脱,回身与典韦、刘猛战斗,刘备后军围拢,必是一死。
夏侯惇在前,疯狂咆哮:“挡我者死!”摧枯拉朽,将陈宫军凿得支离破碎。陈宫眼疾脚快,连忙带人闪在一边,看着轰隆隆奔逃而去的曹军连连顿足。还没等他整理好残兵,典韦、刘猛奔腾驰突,躲闪不及的陈兵更被踩成肉泥。陈宫瞠目结舌,随即又望见更加庞大的刘备后军碾压而来,急忙向北避让,直至濮阳城下。
卞夫人急将怀里两岁的曹植交给卞秉,含泪道:“阿姐不能骑马,你须护得此儿脱身。否则阿姐在九泉之下也饶你不得!”
卞秉是姐姐从小抚养长大,虎目含泪,哭道:“阿姐,你与我共骑!”
卞夫人摇摇头,用力拍打卞秉:“快走!”
那边曹洪骑着战马,前面抱着五岁的曹彰,后面绑着七岁的曹丕,与曹操、曹昂、荀彧等纵马奔逃。曹洪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不知在何处,无从顾及。
卞夫人用力看了一眼三个儿子,自回车上,与曹宁相对而座。曹宁哭道:“母亲,父亲大人何在?”
卞夫人移步过去,坐在曹宁身边,将她揽在怀里,轻轻道:“宁儿莫怕,有娘在。”
败军之中,两个柔弱女子,还能逃往何处?车夫早弃车而逃,连拉车之马都无暇解下骑乘。两匹驮马拉车信马由缰,随着人流乱走。
赵云、太史慈等数百骑再次骤马从两侧追来,虽有零散曹兵不断阻击,但越过无数逃亡的曹兵,距离曹操一行人越来越近。
曹操这时也早将卞夫人及诸幼子置之度外,满脸是汗,拼命打马飞奔。
已是下午半晌光景,太阳正照在脸上,只能微眯着眼,肚中饥肠辘辘,感觉头晕眼花,曹操拼命咬着嘴唇,打点精神。耳边曹昂叫道:“父亲大人!前面似有大军!”
曹操忙用手搭着凉棚,努力观瞧,果然,远处似有一支大军正在这边赶来。他大喜:“此必蒋奇、高览!吾等有救矣!”
突然战马悲嘶一声,前膝软倒。曹操骤出不意,向前栽去。曹昂惊呼:“父亲!”
戎马倥偬,军务繁忙,曹操却并未放下锤炼身体,年轻时他私入中常侍张让室,张让发觉,怒而命人擒拿,曹操“乃舞手戟于庭,踰垣而出,才武绝人,莫之能害”,可见身手不凡。危急中,曹操双脚脱蹬而出,就着战马前倾的劲道,猛地扭腰,向前翻了个跟头,落在了地上,踉跄几步,稳住了身形。
曹昂急下马,将缰绳递给曹操道:“父亲快上马!”
曹操道:“不可!你无马如何脱身?”
曹昂急叫道:“父亲!日后报仇雪恨全仗父亲!儿即便得脱,又能奈刘备何?父亲若不上马,儿便自刎当场。”说着抽刀架在脖子上。
曹操深深看了爱子一眼。曹昂身长七尺,浓眉俊目,英气勃勃,平时跟随自己征战,能文能武,日后必能绍继基业,如今……曹操长叹一声,含泪上马。
曹昂以刀背用力在马后臀上抽了一记,那马嘶鸣一声,飞驰而去。曹操打马狂奔,泪水流过脸庞,打湿龇须,入口咸涩。
曹兵皆向西奔逃,曹昂独仗刀东上,大呼道:“曹子修在此!谁敢与我东向迎敌?”
一人嘶哑大叫道:“吾愿从公子!”
曹昂看去,那人二十来岁,文人打扮,正是兖州从事、东郡人薛悌薛孝威。
薛悌跑得气喘吁吁,实在跑不动了,见曹昂逆击,索性从之。
又有人大呼道:“某愿从公子!”循声望去,那人原委顿路旁,拄着铁槊站立起来,血染衣衫,乃是猛将常孟。
常孟中了太史慈一箭,他砍断箭杆,跟随大众东逃,伤口流血不止,行动无力,决意跟追兵拼个你死我活。
曹昂、常孟、薛悌高呼组织,居然一时间组织了数百曹兵,发一声吼,逆流而上,与典韦、刘猛撞了个正着。
这些曹兵都萌死志,抱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的心态,不顾自身,只求杀敌,疯狂异常。典韦、刘猛骤出不意,如同迎面被打了一拳,懵了一下,数千人居然被数百人阻住,一时难以前进。
刘备见前面堵塞,忙派武卫校尉耿奇来催。
耿奇带几名武卫飞马绕到前面,见是数百曹军阻路,忙大呼道:“典将军!刘将军!刘公有命,速破敌军!”
典韦、刘猛大为羞恼,挥戟舞刀,向前突阵。
曹昂面对典韦,毫不畏惧,对大铁戟视而不见,环首刀猛劈向典韦,要跟他来个同归于尽。
典韦狞笑一声,双戟回收,交错护在身前,身子一沉,双脚蹬地,地面立时龟裂,身体弹起,如巨大的炮弹般轰地一声撞在曹昂身上,将他连人带刀撞出一丈多远,砸死了三个曹兵。曹昂筋断骨折,七窍流血,一声没吭,当场毙命。
非同死于宛城,乃相杀于咸城!造化弄人,以至于斯!
刘猛也以伤换伤,斩了常孟。
薛悌被管亥生擒,绑了起来,兀自嘴硬,咒骂不停。管亥便从地上刮了一团马粪塞入他口中。薛悌连忙呸呸狂吐,脸庞涨红,目眦欲裂。管亥道:“尔敢再骂,马粪管够!”薛悌住嘴,如果目光能够杀人,管亥已死了几百次。
管亥不以为意,道:“要不是刘公专门嘱托要生擒文士,尔这种货色某早打杀了!”刘备生怕这帮莽汉伤到荀彧等文人,才下此命令。荀彧,王佐才也,可比刘邦之萧何。能擒此人者,功劳远胜于击杀夏侯渊等武将。
典韦、刘猛击破曹昂,曹军遍野跑出老远,曹操更是不知在何处。刘猛咒骂不已,也只得继续狂追。
赵云、太史慈等骑马追击曹操,但路上老有零星曹军阻路,距离曹操越来越远。两人也早看到远处有大军赶来,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太史慈看到军中挑着两杆大旗,一是蒋字,一是高字。
赵云道:“闻袁本初帐下有大将蒋奇、高览,久经战阵,深谙兵法,必是此二人。观其阵势,士兵不下于两万。当速报于刘公。”两人派几个骑兵回转向刘备会报,放慢战马步伐,继续向前挺进。
刘备闻讯,命赵云切勿再追,下令典韦、刘猛等皆停下休息,其余军队打扫战场,接受降兵,紧急休整。百里而趋利者,必蹶上将。刘备一行已狂奔几十里,又与曹操恶战,人疲马乏,万不可立即上前与袁绍军作战。
刘备命令关羽、赵云、太史慈、典韦、刘猛五军各寻一块地方休整,士兵们吃点干粮,喝点水,解决一些个人卫生问题。将军、司马、参军、宣教等却无法休息,还得组织甄别降兵,清点俘获等。善后比作战更加繁琐,但这也是为将的基本功之一。
郭嘉道:“袁本初既只派了蒋奇、高览两万人前来,想必声称的二十万大军南下只是虚张声势,主力必是北上迎击公孙伯珪去了。”
刘晔道:“袁本初一旦南下渡河作战,若邺城危急,再过河回援相当不便,也难怪他想要先破公孙。此天赐我军休整良机。等我军将曹操降兵初步消化后,蒋奇、高览何足挂齿,适为我所擒耳。”
刘备颔首,正与郭嘉、刘晔指点地图,商议歼灭蒋高之策时,刘猛笑嘻嘻地走了过来。他已穿上衣服,但仍旧敞开着胸膛,肌肉虬结,胸毛猬张,衣服上汗水和血渍混在一起,散发着一股臭味。刘晔、周贯、高权等文人皆掩上鼻子。
刘备问道:“何事?”
刘猛走近一些,眉花眼笑,道:“恭喜刘公!末将捉到了曹操的夫人!”见刘备皱起眉头,忙接上一句:“还捉到曹操几个小崽子!”
第一百六十一章 乐文谦约法暂投
刘备忙问道:“现在何处?”
刘猛见刘备有了兴趣,心中大定,转身就跑,喊道:“末将把她们带过来!”
不一时刘猛带人押着几个妇孺快步走来,向刘备道:“刘公,末将问得清楚,此乃曹操的爱妾,姓卞。”指着当先一个素衣女子说道。
刘备打量一眼,只见那女子三十多岁年纪,荆钗布裙,衣着朴素,未施脂粉,不掩天香国色,柳眉低垂,神色虽然黯淡,却并无太多惶惧。
刘备麾下文官武将见是曹操之妾,又生得如此美貌,多有垂涎欲滴者,窃窃私语,评头论足。
刘备横了他们一眼,尤其是周贯、滕胄、耿奇等,他们忙收敛表情,紧闭嘴巴。任嘏和刘焕这两个少年也面红耳赤,低下头去。滕胄为青州主簿,文笔极佳,刘备这次入兖带在身边,与郭贡书信就是出自他手。任嘏和刘焕乃是书佐,相当于刘备的秘书,也带在身边历练。三人都是文人,入兖作战,吃了不小的苦头,好在都坚持了下来,
刘备又打量卞夫人身后,有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身材修长,亭亭玉立,眉目如画,只是两眼垂泪,神色紧张,如同一只瑟瑟发抖的小鹿。
刘猛介绍道:“此乃曹操之长女。”刘备顿时明白过来,此女乃曹昂同母之妹,与曹昂都是刘夫人所生。看不出现在柔柔弱弱的模样,以后竟是要毒害亲夫的清河长公主。
后面两个总角少儿,大者六七岁,眉清目秀,器宇轩昂,小者四五岁,双眉似墨,也有勃勃英气。
刘备直接问道:“二童子何名?”
大者昂然道:“我乃曹丕,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刘备哈哈大笑:“吾与汝父为敌,与童子何干?休要惧怕。”曹丕、曹彰聪明伶俐,刘备不由大生怜爱之心,又想到自己儿子刘寄奴,如今才满月不久,不知道生得如何。
曹彰见刘备和蔼可亲,便奶声奶气地道:“公既不杀我们,便放了我们罢。我回去见了父亲,一定叫他不与公为敌。”
刘备忍不住上前把曹彰抱在怀里,捏了捏他脸蛋,笑道:“放却放不得。尔兄弟二人,长大后定然不凡,放了你们,到时岂不会给我为难!”
曹丕道:“既然公不放我们,可否杀了一人?此人心生反骨,反复无常,以后必然加害刘公。”
刘备诧异问道:“何人?”
曹丕咬牙切齿道:“曹洪。”
卞夫人一直紧张地注视着刘备与曹丕曹彰的互动,不敢插话,生怕惹怒刘备,害了两个儿子的性命,听得曹丕此言,吃了一惊,忙道:“丕儿休得胡说,叔父即便护你兄弟不力,也是力不能及,你怎可妄下谗言?”
曹丕恨恨道:“此贼若是卖命厮杀力竭而败倒也罢了,可他是主动将我兄弟献出的。”
卞夫人瞪大美目,又惊又疑,道:“怎会如此?叔父对你兄弟一向爱护有加,视如己出。我看他只带了你们走,连自己亲子都未顾及。”
曹丕道:“不过奇货可居罢了。”
刘备笑笑:“曹洪之事且放在一边,待吾查实再说。”命人将四人带下去,好生照顾,不得怠慢。
曹操好夺人妻女,刘备却没这癖好,和曹操固然敌对,却犯不着羞辱他的妻女。如果羞辱其妻女能够逼曹操来降,刘备或会如此做。但刘备深知,曹操乃是枭雄,正如自己一般,岂会因妻子被擒而缚手缚脚。亲人被杀又如何?为之报仇便是。刘备原非这样的人,来此乱世已三年,见惯生死,心肠早已变得刚硬。
周贯目光追逐着曹操妻女离去的背影,忍不住上前对刘备道:“刘公,斩草须除根,我军既杀曹昂、曹仁、曹纯、曹休、夏侯渊等,与曹操乃有血海深仇,何不索性将这曹丕和曹彰一并斩杀,函首送于曹操,以乱其心,怒其智,然后发兵猛攻之,曹操若因怒与我军死战,则今日可将其擒杀矣!”
郭嘉、刘晔对视一眼,暗叫歹毒。
刘猛、耿奇等将皆露出不忍之色。
刘备摇头道:“曹孟德,枭雄也,此必无果。吾起兵乃为朝廷诛暴乱,为百姓启太平,以信立身,以仁立命,两军交战,各逞勇武,死伤乃天。既已俘虏,岂可杀之?更何况乃妇孺乎?”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周贯提议。刘猛等皆释然。
刘猛又道:“刘公,擒获二童子时同时擒获曹洪,曹洪一直嚷着求见刘公,是否要带他过来?”
刘备道:“可。”
刘猛很快将曹洪带了过来。曹洪身材不甚高大,但十分强壮,肩宽腰粗,腿呈罗圈,三角眼,大饼脸,络腮胡,走路时宛如横行的螃蟹。区别是,此前与刘备对阵时是张牙舞爪的螃蟹,现在则是被捆住蟹钳蟹爪的螃蟹。
曹洪一见刘备,就扑通跪倒在地,大声道:“刘公在上,请受曹洪一拜。洪久慕刘公仁德,只因身受曹操钳制,不得来投。今上天垂怜,曹操遁逃,洪才有此机会为刘公效力。刘公若不信,可问这位刘将军,洪是否直接献出曹操二子、未加丝毫抵抗?”
刘猛撇嘴道:“在刘某面前,尔还敢抵抗?立将你斩为两段!”其实曹洪带着曹丕曹彰,马速略慢,赵云骑兵已超出他老远,后接刘备命令回转,拉网之下,曹洪无所遁形,慌不择路,反撞上刘猛。刘猛几十名勇士立时将他团团围住。曹洪当即下马,献出曹丕曹彰,束手就擒。
曹洪道:“无论如何,洪并未反抗乃是事实,足以证明洪对刘公并无恶意。洪愿为刘公效命!望刘公收留!”虽双手被反剪捆在背后,行动不便,仍旧上身伏倒,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啪啪有声。
刘猛、滕胄等人面露鄙夷,郭嘉、刘晔等亦面带异色,曹洪乃曹军重将,深受曹操信重。诸侯讨董时,曹洪曾让马给曹操,称“天下可无洪,不可无君。”又出私财募兵数千人,与家兵千余人一起交给曹操指挥,使曹操得以复振,为东郡起家打下基础。谁能料到事到临头,曹洪竟如此不堪!
刘备道:“子廉既愿弃暗投明,大善。你可知曹操为何弃城而走?”他和郭嘉、刘晔均猜到袁绍当是主力北上迎击公孙瓒,看曹洪能否确认此消息。
曹洪果然知道,知无不言,道:“袁绍之将朱灵送来急信,说袁绍只派了蒋奇、高览、韩荀、朱灵四将,将兵两万五千,来救曹操,不求护得鄄城周全,只求在兖州楔入钉子,保持存在,以便日后迎接袁军主力。”
刘备点点头,道:“子廉可先入陷阵军中,待立功后自有升赏。”
曹洪再次叩谢,喜形于色。
刘备不管他是为求活命而真心投效,还是玩身在刘营心在曹的把戏,将他放入军中,让他冲锋陷阵,只要直前敢战,就足够了。敢有异动,刘猛足以制之。如果曹洪确实立下战功,刘备也绝不会吝啬于升职、奖赏。
曹洪被刘猛带下去安置,刘备想起典韦生擒了乐进,命武卫去找典韦,让他把乐进请来相见。典韦听武卫强调“请”字,知道刘备起了爱才之心,便自己去关押俘虏的地方,亲自将乐进带了过来。陈到也被典韦叫了一起。
乐进双手被反剪在后,麻绳紧紧捆住,须发凌乱,神色憔悴,加以个子不高,其貌不扬,一点看不出先登无敌的猛将模样。
刘备忙命为乐进解缚。典韦大铁戟一挥,麻绳断裂,乐进得以自由。他双手张开,活动了一下胳膊肩膀,瞪向刘备,目中精光四射,如饿虎似欲噬人。典韦和陈到一左一右站在刘备身旁,各以目瞪视乐进,耿奇弩弓上弦,也死死盯着乐进的动静。
乐进知道再动手是自取其辱,遂垂下双手,向刘备道:“刘备!杀剐随意,让吾投降却是休想!”
刘备道:“文谦,君大好年华,满腔壮志,难道要付之东流吗?方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君才兼文武,不思平乱世、致太平、建功立业、留名青史,反效匹夫意气、轻言就死么?”
乐进横眉道:“任尔花言巧语,吾绝不降!”
刘备大怒道:“既如此顽固,推出去砍了!”
武卫应命,去拉乐进。乐进主动转身就走,毫无惧意。
郭嘉看得清楚刘备眼色,忙示意典韦将乐进拦住,自向刘备道:“刘公,乐文谦大将之才,杀之可惜。还请宥其一命。”
刘备命将乐进带回,回嗔作喜,叹道:“文谦,君真义士也!然则孟德已败,根本已失,君即使再归于孟德帐下,又如何展才用武?且暂在吾军中可也。若孟德复起,吾便遣君就之。如何?”
乐进神色终于有所变化,道:“刘公此言当真?”
刘备道:“当此许多将士在,吾岂能虚言相诓?”
乐进道:“若曹公复起,刘公便放进离开去寻曹公?”
刘备道:“正是。吾与君约法三章,绝不食言。”曹操复起哪有那么容易,即便真能复起,自己那时又发展到什么地步?乐进还走得了吗?还愿意走吗?就算走又对自己有多少伤害?这点自信还是要有的。
乐进上前一步,拜倒在地,道:“既如此,进愿降刘公。”
刘备大喜,道:“文谦可编入摧锋军。我军规矩,非军功不得升迁,文谦虽勇武,但不得直接任显职,可暂为屯将。待日后立功再行升赏。”这待遇远胜曹洪。曹洪就是陷阵军一名普通卒子,被刘猛编入自己亲兵队中。
第一百六十二章 刘玄德飘然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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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卞夫人一家子,刘军还擒获不少曹军将领的家眷,如曹洪妻子及其两个儿子曹馥和曹震,夏侯渊妻子丁氏及其两个儿子夏侯衡、夏侯霸,荀彧妻子唐氏等。夏侯渊历史上有七个儿子,如今他早早战死沙场,十六岁射死老虎的三子夏侯称及四子夏侯威、五子夏侯荣、六子夏侯惠、七子夏侯和,自然都不会再有了。夏侯惇两个儿子夏侯充和夏侯楙却没抓到,据说跟随夏侯惇一起逃入袁军之中。对这些家眷,刘备命令好生照顾,不得怠慢,派一队武卫亲自保护,敢有调戏妇女者,立杀无赦。尤其是荀彧妻子唐氏,已经怀有身孕,肚子里想必就是不到三十岁就病死的荀恽荀长倩了,更要小心伺候,待为上宾。
俘获的曹军将领,有投降的,辙编入摧锋军和陷阵军,不投降的,暂时关押。昔日迎接曹操入兖州的别驾王彧、治中万潜都被俘获。可惜的是,荀彧、满宠、任峻、李瓒等人没有抓到。程昱和枣祗在东阿,靳允在范县,一时也是鞭长莫及。王彧、万潜和薛悌皆不降,先暂时关押。
此战,刘备五军死伤一千多人,主要是赵云骑兵部及典韦、刘猛所部,骑兵难得,陷阵勇士亦难得,让刘备痛惜不已。此战杀伤曹军三千多人,俘虏三千人,主动投降者四千人,跟随曹操逃入蒋奇、高览军中者数百人,其余数千人皆逃散。
俘虏的曹军普通士兵,很容易即可转化为刘军,对底层士兵来说,当兵就是为了吃粮,跟曹操与跟刘备没有什么区别。
刘备将曹军七千多人编为十部,每部含降兵七百余人,加入刘兵三百左右担任各级军官,即200名伍长、100名什长、20名都伯/队率、10名屯长/百人将、2名曲军侯、1名军司马皆为刘兵。曹兵均赤手无兵器,刘兵则全副武装,相当于1名刘兵直接管理4名曹兵。提拔有功者管亥、赵进等十人为军司马,统领十部。刘兵三千人分从五军抽取。
刘备军大体仍旧采取通行的部曲制,即部、曲、屯、队、什、伍,小处有所变动,在屯一级增加了宣教一职,并把参军定职定编。宣教主要负责教习文字、教化士兵、审核军功等,战时也要投入战斗。刘备对宣教要求很高,但人才缺乏,也只能因陋就简。现在不少宣教都是粗通文墨的战将、粗汉。
参军或参军事,本参赞军务之意,乃是一项临时工作,并非职衔。刘备把它变为常职,一部必须有参军二人,负责参谋工作。初期参军多是稍微懂些兵法的战将转任,刘备设讲武堂,准备逐渐培养专职参军。鲁肃即为徐盛参军,徐盛转任奋武中郎将后,又把鲁肃带走,经刘备同意后任为军一级的参军。
刘军一部满编1209人,为刘军的基本作战单位。出动作战时,一般至少出动一部。部只用于具体作战,故未设辎重营。
刘备去年整编九军后,原一军辖二部,今年在鄄城下增兵改为辖三部。三部原辖斥候队由军之长官中郎将集中使用,编为斥候加强屯,中郎将又有一支亲兵队,外加一支辎重曲,满编4252人。随军医师、医士、工匠等,都列入辎重曲中。
下午过了半晌,臧霸也率军到来。五军过河追击曹操,臧霸留下打扫战场,将一千余曹军降兵补入军中,合兵四千余。目前臧霸军尚未采取刘军编制,三部仍旧相对独立,分别为臧霸部曲,孙观、孙眺部曲,以及尹礼、边崧部曲。
蒋奇、高览因袁绍持重之言,又见刘备新败曹操,士气正盛,也不敢来攻,安营扎寨,以待时而动。
刘备六军计有两万五千多人,即便分出三千整编降兵,且有一千多人伤亡,仍有两万多人,足以破对面两万袁军。刘备等将士们用过晚餐,恢复了些体力,便聚集众将,拟趁暮光尚未四合,突击敌营。
突有东向侦察的赵云军斥候报告,有吕布军队在瓠子河北岸扎营。众人都吃了一惊。
周贯问吕布兵来,愤愤道:“我军刚破曹操,吕奉先就来捡便宜,真是打的好算盘!”
郭嘉、刘晔对视一眼,郭嘉向刘备道:“明公,吕布非坐享其成,乃心怀叵测!”
刘晔亦道:“吕布非为曹操,乃为我军而来。若不早作打算,必为其所乘!”
刘备皱眉道:“奉孝、子扬是说吕布欲突袭我军?”
刘晔道:“正是!”
刘备忧虑道:“鄄城外有吕子恪等三万兵,吕布如何能从容起大军西来?子恪得无恙乎?”吕虔讨逆军辖卫靓、苏兹和黄渊三部,黄渊战死,其部由吕虔暂领;牵招征虏军辖蒋钦、周泰和管未三部;原徐盛奋武军辖赵均、裴成和游历三部,徐盛、赵均战死,裴成重伤,鲁肃领其军。三军合计近万人,又有整编的郭贡军兵近两万人。有武将,有智将,将广兵多,为何能放吕布率大军前来?
赵云亲自带斥候又去侦察一番,得出结论与前相同,吕布军近三万人,相当于其悉军来攻。陈宫在濮阳,不在吕布军中,即便吕布击败吕虔,就能有如此魄力、如此果断?刘备十分困惑。吕布似勇实怯,且有寡断的毛病,刘备原来判断是自己追击曹操,吕布急于吞占兖州城池地盘,哪里有功夫来管自己,说不定巴不得自己跟曹操、袁绍两败俱伤呢。
郭嘉判断道:“吕、牵、鲁三将皆才略非凡,吕布虽勇,亦难灭之。以嘉之见,子恪将军或为主动后撤,未必是遭遇了大败。”
刘备点点头道:“吾也不信三将会轻易覆灭。那我军该当如何?回师先破吕布么?”
郭嘉道:“我军少且疲,吕布兵多,恐不易破。若我军与吕布激战,曹操鼓动袁兵夹击,则大不利于我军。若我军攻袁营,亦面临同样问题。不若跳出圈外,将此地让于袁兵和吕布。吕布欲尽得兖州,必驱逐袁兵。袁兵若不退,两方必斗,斗则两伤,我军则安。”
刘备道:“离开此地,又去何处?”
郭嘉向南一指,向左划了个半圈,道:“可巡豫州,经陈、梁、沛国,北上山阳、任城,料子恪将军即使撤退,应在此二郡之内。”确实,山阳郡东边就是任城和东平,再东是鲁国,都是刘备的地盘,吕虔完全可以依托。
豫州空虚,巡视豫州,则可展示实力,笼络豪强,将豫州纳入掌握之中。沛国东边就是徐州之彭城国,经徐州边境而回青州,更可以敲打陶谦,敲山震虎,让徐州陈氏、糜氏等实力派看清楚力量对比,分化拉拢,为拿下徐州做准备。公孙瓒处有田豫、张飞、刘政三人在,纵然不敌袁绍,当不至于大败。就算不相信张飞,也要相信善守、知兵的田豫。刘备离开青州时,交代的清楚,留守诸将以田豫为主。敢不从者,军法从事。
听了郭嘉之计,刘备道:“大善!”命赵云遴选数十骑去寻吕虔,告知其自己计划,命其择机东下,届时相会于山阳郡内,然后立即安排拔营,借着星光,悄悄向南而去。
蒋奇忌惮刘备,扎营距离足有十里,万没料到刘备居然仗都没接一下就走。傍晚派过去的几波斥候一个都没回来,便没有再派,免得白白送死。次日凌晨,派出去的斥候飞马回报:“将军!刘备不知去向!”
蒋奇大吃一惊,忙与高览带了千余骑兵过来查看。果然,刘备扎营处一片狼藉,但人影却一个也无。蒋奇举目四望,晨雾稀薄,能望极远,除了青青麦苗,杳杳树林,再无其他。派去东北方一处村落打探的士兵也报告村民没发现任何动静。
高览也摸不住头脑,建议道:“闻曹孟德多智,不如请他来参详一下?”人皆现实,高览也不例外,如果是以前,提及曹操,高览怎么也会称他一声曹公,现在曹操如丧家之犬,妻子皆失,士兵离散,收拢残兵也不过百人,还能济得甚事?
蒋奇点头。遂派人去请曹操。
曹操昨日下午一入蒋奇、高览军营,就极力主张挥军猛攻刘备,指出刘备一日行数十里,又与自己恶战,将士皆疲惫,袁军则徐徐而来,以逸待劳,只要悉军猛攻,必可破之。高览意动,兵力相差无几,己方又有强弩、精骑之利,当能取胜。蒋奇却摇头反对,认为刘备将猛兵精,又挟大胜之威,士气高昂,胜负在两可之间,而袁公命令用兵须得持重,不可浪战。
曹操坚持再三,蒋奇不怿,冷然道:“吾等陈兵黄河以南,接应孟德,已冒大险,孟德当怀感激。袁公方有事于北方,破公孙瓒后,自会提数十万雄兵南下,复取兖州有何难?此种情形下,孟德还欲我等与刘备决死,徒然损伤我等士卒,是何居心?”曹操只得嘿然而去。
等到傍晚,刘备打扫完战场,军士用完晚餐,袁兵再攻已失去良机,曹操索性不再理会此事。
曹操心忧前路,又担心妻子儿女,也没心情跟夏侯惇、荀彧说话,晚上便早早入帐休息,但辗转反侧,整宿未眠,凌晨才勉强合了一会眼,就被蒋奇卫兵叫醒。他用冷水洗了洗脸,快步来到蒋奇帐中。
听了蒋奇介绍的情况,曹操啊呀一声,满脸痛悔。
高览问道:“孟德,何故如此?”
曹操道:“刘备遁走,定是后方出了变故,以吾料之,或是吕布发兵断其后路。若昨日攻之,将其羁绊于此,吕布再来夹击,必斩刘备于此!如今刘备扬去,良机已失,奈何!”
蒋奇脸色有些复杂,忙问道:“刘备去了何方?我等衔尾追击如何?”
曹操道:“定是南下去了豫州。没有吕布配合,我军孤军去追刘备,若其设伏,必然不利。”
蒋奇道:“那我军与吕布合力如何?”
曹操叹道:“吕布怎肯让我们呆在兖州?”
蒋奇默然。
第一百六十三章 吕奉先翻脸无情
吕布不费一兵一卒即占了鄄城,大为欢喜。曹操已逃,刘备追击,两人势必两败俱伤,自己可坐收渔人之利。大善!大善!折腾半夜,将鄄城牢牢控制在手里,吕布便恬然入梦。
一大早,吕布被卫兵叫醒,睡眼惺忪,勃然大怒:“何故惊吾美梦?”就要摸刀。梦中自己正做了大将军兼丞相,小皇帝唯自己之命是从,满朝文武都看自己眼色行事,那刘备、袁绍、曹操、袁术、刘表、陶谦等人都战战兢兢给自己磕头,人生之得意,莫此为甚!不料却被打断,实在可恼!
卫兵忙跪倒:“将军、将军!戏先生说有要事禀报,说耽误了大事,不止小人,连将军您、您也有妨害啊!”
吕布骂道:“哪个细先生粗先生?”
有个沙哑但柔和的声音道:“将军,刘备已去追曹公,若其破曹,挟大胜回军,兖州还能为将军所有乎?”
吕布抬眼一看,正是戏志才。他心中一惊,睡意顿去,问道:“依先生之言,我等该当如何应对?”
戏志才一早发现刘备去追曹操,如此果断,让他大吃一惊,忙来求见吕布。不料卫兵见吕布还未睡醒,怕吵醒吕布引来杀身之祸,死活不肯通报。折腾了足有一个时辰,戏志才对卫兵威逼利诱,气得几乎要再次吐血,才说动卫兵战战兢兢去把吕布叫醒。
戏志才道:“当速挥军西上,趁刘、曹两败俱伤,趁机掩袭之,一举而破两敌。”
吕布怀疑问道:“孟德,君之故主也,何为出此计而害之?”
戏志才苦笑道:“刘备若不追曹公,将军亦不追,曹公自可得安。今刘备追曹公,曹公军少,料难敌刘备。我实欲将军追袭刘备于后,曹公在前,或有一线生机。若将军破刘备后顺势而破曹公,曹公不得脱,此乃天意,我亦无计可施。尽人事而听天命,求个心安而已。”
此言甚是诚恳,也把自己私心和盘托出,吕布认为当是戏志才的真心话,便率成廉、魏续、郝萌、曹性四将,统三万步骑出城,留高顺、张辽率兵一万三千守城,并从城中征兵补充军队。高顺原统领之军历经战阵,又被高顺用心训练,甚是精锐,暂拨付给魏续统领。
吕布已探明刘备追曹,只留下吕虔、牵招、鲁肃三军,加上郭贡军,也才三万出头,兵不为少,但刘备不在,吕虔、牵招、鲁肃皆无名之辈,吕布一点都不放在眼里,索性先破吕虔等,再去追击刘备。
吕虔等自刘备统领追击曹操而去后,就严阵以待,防备吕布来袭。果不其然,刘备去后过了约莫两个时辰,鄄城南门大开,吕布率军杀气腾腾地出城列阵,呈攻击阵型展开,向这边杀来。
吕虔与牵招、鲁肃商议道:“吕奉先恃勇无谋,我等可坚壁待之,挫其锐气。”
牵招、鲁肃以为然。
刘军大营是刘备所立,虽然营前没有壕沟,但营墙也是圆木楔成,牢固非常,外有鹿角、拒马等物,等闲难以撞开。吕虔营墙后布起盾矛手,长矛架在营墙上木桩之间的缝隙里,森然外指。其后是几排步弓手,张弓搭箭,紧紧盯着吕军,耳朵凝神听取号令,随时准备发射。步弓手百人一个方块,方块之间夹杂着刀盾兵,灵活剽捷,随时准备扑上去将敌人斩于刀下。大营中间集中了两百多骑兵,战马乃平时各军将领、亲兵和斥候之坐骑,现在临时编为一队,由牵招亲自率领,以备应急。
郝萌、曹性领命攻营,先派士兵披盾去拔鹿角。刘备军放箭,用的乃是刘备要求的两段法,前排放箭完后退,后排补上,两排轮流,务使箭雨连绵不绝。
吕布望之,皱眉道:“吕虔军中为何有如此之多的弓手?”
戏志才仔细观察了一会,看出门道,道:“吕虔弓手是轮换放箭,前排放完箭,后排正好已经取箭搭弦,拉弓射出即可。虽然比齐射威力稍逊,但优点在于可以保持箭矢不绝,给我军心理压力较大。”
戏志才投吕布后,被吕布引为谋主,常加垂询。
郝萌、曹性也派弓兵掩护,但弓兵只能射到刘备军的盾手,无法射到弓手,掩护效果不佳。刘备盾手卓立不动,盾牌竖得密不透风,吕布军一手执盾,一手拔鹿角,总有遮掩不到之处,中箭惨叫声此起彼伏。
吕军冒着箭雨,终于将鹿角拔完,兵锋抵到营墙之下,郝萌一看前锋稀疏了不少,伤亡不下数百,不由又惊又怒,吼道:“速推翻营墙!”
吕布军推有小型撞车,冒着箭雨猛烈冲撞营门、营墙,很快打开几个缺口。
吕虔挥动旗帜,刀盾兵发一声喊,从营门扑出,举刀猛砍,周泰两手各握一柄加长加厚的环首刀,冲在最前,将推车吕军砍得粉碎。
郝萌忙派长矛手上前,吕虔再挥旗帜,弓箭手集火攻击吕军长矛手。长矛手双手执矛,无法顶盾,顿时接连中箭,伤亡惨重。
等吕军再次放箭时,周泰等已经一声呼喊,退回营墙之内,留下营门口一片狼藉。
郝萌、曹性接连冲击数次,都被周泰击退,吕军始终无法入雷池一步,伤亡不小。郝萌脸色苍白,派人向吕布请示是否暂时收兵。吕布大怒,骂道:“庸狗!区区吕虔,就将你吓成这样!”命魏续陷阵。
魏续步骑齐出,从高顺处夺来的步卒率先上前。高顺步卒原也是新兵,这一个月来用心锤炼,严明军纪,已初具模样,如墙而进,如火席卷,气势沉雄。
刘备军初一与该军交战,就感到一些压力。周泰接连几次开营门攻击,都不能将该军击退,双方僵持在一起。郝萌、曹性渐渐缓过劲来,拉开阵势,鼓勇再斗。吕虔挥动旗帜,命鲁肃出战。
奋武军主将战死,矢志复仇,这吕布虽曾为友军,但既敢犯我,必诛之。鲁肃、游历等从侧门而出,猛击曹性军。曹性仗其骁勇,率领数十勇士直扑过来,欲擒鲁肃。鲁肃也望见曹性来势凶恶,前锋奋武军士卒接连为其杀伤,如水波中分,一舟驶来。
鲁肃遂立定,自背后取弓,弓力两石,能开者寥寥,搭箭张弓,弯弓如满月,一箭射去。
曹性骇然,挥盾在身前一竖。
一声爆响!
箭透盾而出,射入曹性胸膛。
曹性脚步顿时凝滞,脸色惨白,伸手欲摸箭,却已软弱无力,颓然倒下,当场毙命。
鲁肃接连发箭,连杀数人。
游历高声呼喊,督兵猛攻曹性军。曹性军遂溃。若非郝萌急忙顶上支援,曹性溃兵或可冲乱魏续军。
刘备军眼看又要击退吕布又一次进攻,吕虔忽接到斥候报告:“将军,南边有一支人马奔来。看旗号似是刘何。”
刘何乃吕布军中悍将,此前不是被吕布派去攻打乘氏了么?怎会这么快就回来?不及多想,吕虔命蒋钦领兵去后营抵挡刘何。
魏续、郝萌等奋力攻击而不能破刘营,欲待撤兵,突听得南方鼓声震天、杀声大作。吕布也收到刘何紧急送来的报告,大喜,命令成廉也督步骑一起攻击。
吕虔前营压力陡增,半个时辰后,后营也开始接战,不一会亲兵飞速跑来报告:“将军!大事不好!敌将十分骁勇,蒋司马不敌,被其刺伤,呼请将军支援!”
吕虔吃了一惊,蒋钦也是一员猛将,怎会如此之快就受伤不能再战?周泰刚退下来休整,闻讯忙请命:“将军,某去援公弈!”周泰与蒋钦一起加入刘备军,先分别在典韦的摧锋营、刘猛的陷阵营中任百人将;破泰山,以泰山军编敢死营和先登营,以二人为军假司马统之;破寿张,以青雀黄巾军编成三部,其中两部由周泰、蒋钦为军司马统之,原敢死营和先登营并入摧锋、陷阵军中;后又在周、蒋之上组建征虏军。两人长期以来并肩作战,感情深厚。周泰闻蒋钦遇险,心中焦急,忧形于色。
吕虔准许。周泰急带所部穿营奔至后营,果见后营蒋钦部在吕兵冲击下摇摇欲坠。周泰大吼一声:“吕贼休得猖狂!你周爷爷来也!”两柄环首刀舞得泼风也似,杀入战团。
吕将为首者两人,其中一人身材粗壮,满脸横肉,乃是刘何,正挥矛作战,与蒋钦部士兵杀得难分难解;另一人则面目陌生,身材瘦削,脸色焦黄,好像一个痨病鬼,手中执一柄铁槊,双目微眯,之前在营外冷然卓立,没有参战,似有不屑之态。那人见周泰带兵前来,才上前一步,喝道:“尔是何人?”
周泰喝道:“你爷爷周泰,你又是哪个鸟人?”
那人冷声道:“原来是无名之辈,逞何口舌之利?”
蒋钦正在后面裹伤,急对周泰喊道:“幼平,此人力大无比,槊法精熟,须得小心!”
周泰道:“鸟人,报上名来!”又对蒋钦喝道:“公弈,你伤如何?”
那人道:“赢得了我手中槊,才配知我姓名!来!”挥槊上前,直扑周泰。他这一动顿时让周泰眼神一凝。行步如龙虎,横槊如鬼神,哪里还有半分痨病鬼模样!
第一百六十四章 吕子恪诛杀李氏
刘备夜里南下,次日上午到达韦乡,休整半日,继续南下,进入陈留郡,傍晚到达长垣县。
刘备大军浩浩荡荡,长垣城紧闭四门,一阵疑惧。刘备命人送书于城上,声称只是过路,要求提供军粮,否则将挥军攻之。长垣县令与县吏及城中大姓商议,道:“闻刘玄德与郡守张公及吕奉先共讨曹孟德,不知何故来此。看其军势,并非败兵。不如与其兵粮,请其尽快离境。”众大姓不肯出粮,但登城看后,果见刘备军十分骇人,也只得咬牙筹措,说不得以后还要再多抠唆一下百姓了。
刘备就在长垣城外扎营休整,一边接收长垣县筹集的军粮,一边打探吕布及吕虔的消息。
吕布的消息很快探明,今晨吕布发现刘备不见后,大为光火,但也只得渡过瓠子河,挺进至濮阳城下,与陈宫汇合后,陈宫建议猛攻袁兵,将其歼灭在黄河以南,然后再整军备战,以抗刘备。
关于与刘备的关系,吕布已擅自启衅,恶战吕虔,形成既成事实,陈宫大为恼怒,要求吕布写信与刘备商谈罢兵。吕军应先在兖州站稳脚跟,梳理内政,积蓄粮草,然后看袁绍、刘备相争的形势,对下一步行止再做决定。
吕布与戏志才多次交流,心中已有定论,诘问陈宫若刘备不给兖州安定的机会怎么办?先下手为强有何错处?陈宫无法说服吕布,又见吕布对戏志才言听计从,十分愤怒,遂自将兵去攻东阿。
吕布派人持戏志才所写书信至袁军营中,要求袁军退兵至黄河以北,也即回转冀州。蒋奇为难,若北归,则无从跟袁绍交代,若不回,吕布挥军来攻,不易对付。曹操说服蒋奇、高览,道如今袁公大敌乃是刘备,吕布非但不是敌手,说不定还是帮手,若不北归,与吕布争斗,倒便宜了刘备,若刘备缓过劲来,与公孙瓒夹击袁公,袁公危矣,诸君北归,袁公必不怪罪,吾一力保之。蒋奇、高览遂带着曹操渡河回魏郡。
刘备在长垣休整一日南下,斥候也带回吕虔等人的消息,却是中途正遇到吕虔派来寻找刘备的使者。吕虔派了几拨使者,终于有一拨找对了方向。刘备听了使者带回的消息,顿时吃惊道:“吾早闻乘氏有个勇士,未料到竟至于斯!”
原来那战败蒋钦的勇士姓李名进,乃济阴郡乘氏人,为李乾远房族弟,在乘氏与李乾分庭抗礼。
李进自小多病,但生有一身怪力,又苦练槊法,步骑俱精,勇武不下于许褚、典韦。李进性格古怪,不喜与人交流,所以名声不显;加以与李屹、李乾兄弟有所龃龉,李乾并未向曹操推荐此人。
刘备也忽略了此人,历史上吕布曾进攻乘氏,结果“为其县人李进所破”。
此次刘何进攻乘氏,也被李进大败,刘何被生擒。刘何虽是悍将,却有些小聪明,急中生智,对李进说刘备军多有英雄好汉,对乘氏二李深怀敌意,对李进之勇不以为然,李氏族长李乾、李整父子皆死在刘备手里,刘备手下大将刘猛等人声言将杀李进、李典等,屠灭乘氏,斩草除根。由于刘备广有仁义之名,刘何不说是刘备要屠灭乘氏,反说是刘猛。刘备军五虎将关羽、张飞、赵云、典韦、刘猛,自刘备崛起后,名声传到了兖州,李进也听说过此五人。
李进闻言大怒,当即点齐部曲,与刘何合兵四千,杀向鄄城,然后在刘何引导下猛攻刘军大营。
李进先是刺伤蒋钦,周泰出战,与李进战有片刻,又被李进杀伤。周泰轻伤不下火线,浴血恶战李进。吕虔闻报周泰也非敌将对手,忙亲自指挥前营作战,将卫靓、游历、鲁肃等都派了过去。卫靓、游历、周泰合战李进,鲁肃弯弓在侧,寻机发箭,终于将其挡住。
恶战至午时,吕布军和刘备军皆力竭。戏志才极力劝说吕布暂舍吕虔,先西上破刘备主力。吕布方才止怒收兵,用过午饭,休整一个时辰,即统兵两万八千西上,留高顺、张辽、刘何近两万人监视吕虔,要求务必不得使吕虔走脱。
吕虔、牵招、鲁肃三军原有兵万人,一番恶战,伤亡两三千人,伤亡主要是李进到来后发生,可谓伤筋动骨。
吕虔见吕布离去,担忧会对刘备不利,欲发兵随之。
鲁肃谏道:“我军旁有高顺、张辽、李进、刘何窥伺,豫州兵刚刚接掌,尚未形成战力,若出营追吕布,被吕、高夹击于平原,必遭败亡。至于刘公,无须忧心,计算路程,待吕布追至,刘公当早破曹操,以刘公之雄略、郭奉孝、刘子扬之智计,岂会被吕布所乘?不如且驻兵于此,以观形势变化;我等不动,高顺张辽亦不得动,形同兑子,不失为上策。”
牵招然之。吕虔遂止。一边派出更多斥候侦测西边战斗消息,一边收治伤员,训练军伍,以应对接下来的战事。
到了夜里,刘备派出的使者驰至鄄城大营,告知吕虔,大军将南下之事,询问其境况,命其东归至山阳、任城,与本土连成一体,倚泰山、据亢父、临大泽,以御吕布;若吕虔已归,则可整顿谷城、寿张、巨野一线守卫力量,随时准备顺济水而下支援济南。
刘备这是在集中兵力抱团,做内线防御的打算,吕布即便对自己再有敌意,也不可能放袁绍自濮阳、过济阴,经过兖州腹地,来攻青州;袁绍除非想一举而平吕布和自己,否则只能先攻青州,那么收缩兵力于平原、济南就很有必要。
吕虔既收到刘备命令,立即着手执行。但高顺张辽在侧,如何才能安然撤到山阳郡内呢?
牵招指出我军还有一支力量,一直赋闲,正堪一用。
吕虔也恍然想到,当日关羽带着陈禄、肖建、杜仲、章进四将乘船会于鄄城,又曾逆流入济水破定陶,后陈禄、肖建留下守卫鄄城,杜仲、章进二将与关羽留下的水师便驻扎在了巨野,起着联络东平与济阴、运输粮草的作用。陶谦中断陈登从南线运输的粮草后,刘备最近所用粮草都是杜仲、章进等通过济水从青州运来。
吕虔便派人联络杜仲、章进。
次日上午杜仲、章进驾驶几十艘大船经大野泽而至瓠子河。这些船乃是东平国长史是仪置办,东平国境内河泽纵横,有大野泽、汶水、济水,渔民极多,水手不难得。是仪乃北海国人,家里有经营海船贸易的,对海船比较熟悉。十几艘大船都是是仪从海商处购得,一船可乘坐两三百人,其他的都是大野泽的渔船,一船可运输几十人。船队最多一次可运万人。
吕虔拔营,成战斗队形向南前进。高顺、张辽、李进、刘何追之,吕虔等且战且走,一直撤到瓠子河北岸。瓠子河河岸低平,河水暴涨,水面离岸极近。高顺等望见巨大的海船,皆为之震撼。
刘备军一直把船队隐藏得极好,就只运输关羽等时用过,其余时间都自大野泽驶回巨野休整。高顺等皆北地人,初次见此大船,在不深宽阔的瓠子河上一字排开,宛如巨兽。而且这巨兽先声夺人,在杜仲一声令下后,发射出十几支强弩。说是弩,其实就是标枪,呜呜怪叫着射出去,射程达数百步,尘土飞扬,土石皆碎。
高顺等连忙止步,眼睁睁看着刘备军在楼船接应下,用小船搭起浮桥,轻松过了瓠子河。
两日后吕虔自句阳渡过濮水,顺便也将句阳守将张镇叫上,一并南下。张镇原为武卫营屯将,曾有索典韦、救蔡琰之功,勇武敢战,表现突出。刘备入兖作战,曾短暂以句阳为大本营,后离句阳而至围曹操于鄄城,便提拔张镇为别部司马,领一部军守句阳。
吕虔等一路急行,来到济水北岸,与定陶守将陈禄、肖建汇合。当日关羽臧霸破定陶,杀史潜,擒曹休及济阴太守袁叙,押至鄄城前线,留陈禄、肖建两部兵守定陶。袁叙乃袁绍堂弟,袁绍以其代替原济阴太守吴资。刘备认为袁叙留之无用,杀之无益,便将其释放,袁叙北归袁绍。与他同样失郡的还有山阳太守袁遗。
袁遗字伯业,“长大而能勤学”,诗赋俱佳,文采风流,他先见刘备孤军入兖州,遂尽起郡兵,欲助曹操,兵还未出郡而张邈、陈宫反,迎吕布,兖州诸县一时俱反,各县豪强纷纷呼应吕布、刘备,后刘备吕布等共围曹操于鄄城,袁遗见大势已去,豪强蠢蠢欲动,郡兵不稳,便当即立断,带了亲信、家眷间行奔至河北。豪强薛氏据昌邑。
蒋钦受伤颇重,一路都是由士兵肩舆而行,至定陶后,建议顺路攻打乘氏。吕虔早有此意,脸上露出一丝冷酷的笑容,道:“李进一匹夫,竟敢伤我大将,杀我军士,败我军威,必诛其家,以儆效尤!”
当日吕虔走后,李进随高顺、张辽进入鄄城,休整用餐,席间面带失望,叹道:“刘玄德军中无人耶?竟无一敢单打独斗者!”
刘何觍着脸恭维道:“李兄槊法无双,谁人能敌?吕虔逃走,不足为奇。”
张辽想到一事,眉头皱起,道:“吕子恪南下,想必欲回东平,吾突然想起乘氏正在其必经之路,且防卫空虚,这……”
李进顿时脸色大变,急道:“不好!吕虔怒我攻其,必迁怒于乘氏。张将军、高将军,还请相救!”以李进之傲,思及家乡父老,倒头便拜。
张辽忙将他搀起,问高顺:“仲达,你看该当如何?”
高顺道:“李壮士助我,不救,非义也。唯恐不及。”
这时已过了一个多时辰,天色将晚,高顺、张辽、李进、刘何四将急急带了十日之粮,发兵来到瓠子河边,匆匆搭起浮桥,先派斥候前去哨探,免得中了吕虔之计,被其半渡而击。斥候回报,前行十里不见吕虔踪影。众将这才过河。濮水比瓠子河还要宽阔,众将过濮水又花费了不少时间。
一路急行,不一日来到济水北岸,远远望见乘氏县城方向浓烟滚滚。
李进又惊又急,打马狂奔。
渡过济水,进入县城,看方位似乎是李氏一族所在的黄亭里着火。李进心急如焚,在街上纵马疾驰,到了黄亭里,果见火焰烛天,正是这里着火,哭声震天,一堆人在拼命救火,但天干物燥,哪里救得下来?
李氏耆老发现李进,拄着拐杖,浑身颤抖,哭得花白胡子上全是泪,道:“李大郎,你为何要掺和诸侯之争?你家遭了劫啊!”
李进身子晃了一晃,翻身下马,站立不稳,拨开几个里民,踉踉跄跄向家中奔去。
自己的大宅已烧成白地,烧无可烧,火焰渐渐熄灭。李进进入热气逼人的庭院,院子里整整齐齐摆着十几具尸体,衣衫发黄发焦,面容被烘烤得有些变形。看样子是先被杀掉,又摆在这里的。
其中一人正是自己年方十五岁的爱子。
李进双眼发直,口吐鲜血,扑通跪倒在地,昏迷过去,恍惚中仿佛听到张辽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李兄、李兄醒醒……”
第一百六十五章 千古艰难唯一死
(真·一百六十五章,勿重复订阅)
刘备在陈留城外收到了吕虔屠灭李氏的消息,脸色十分难看。吕虔不止把李进一家全部诛杀,还顺便杀了李屹、李乾兄弟一家。李屹之子、年方十四岁的李典也为周泰所杀。
吕虔在给刘备的信中阐述了自己诛杀李氏的理由,一是我军已杀李乾、李整,与李氏兄弟结下深仇,李氏兄弟情深意笃,李典虽年幼,但声名在外,人皆以为必有大作为,为防李屹、李典复仇,先下手方为上策;二是李进胆敢主动惹刘军的麻烦,若不行雷霆手段,兖、豫之间豪强将轻我军,先威后恩,恩重如山,先恩后威,威风扫地,吕虔将行威于豪强,刘公可行仁慈之道。
虽然吕虔做法甚不合刘备之意,但他一腔忠心,也难因此而责罚于他。只是可惜了李典。
刘备越发感觉到了命运的残酷。
这可是李典!
“好学问,贵儒雅,不与诸将争功”的李典,“敬贤士大夫,恂恂若不及,军中称其长者”的李典,功业未成,声名未显,就这样死了!死得无声无息,死得无足轻重!
刘备叹息良久,闷闷不乐,上榻后久久不能入睡,更觉帐内闷热,难以忍受。忽然帐幕被掀开,一股清凉的风吹了进来,脚步细碎,有人接近。刘备鼻中闻到一股幽香,心中一惊,翻身坐起,喝道:“是谁?子异何在?”手抓住放在榻边的刀。
一个婉媚轻柔的女声道:“刘公勿惊,是妾身。”
刘备已坐起身来,见那人头戴兜帽,身形婀娜,伸手把兜帽往后翻转,就着微弱的光亮,露出一张既清丽又妩媚的脸庞来,正是卞夫人。卞夫人生于公元一六零年腊月,刘备生于公元一六一年七月,她比刘备大了半岁。虽然这几年生了三个孩子,但身材保持得极好,婀娜多姿,尤其是脸上的风情与日间所见迥然不同,嘴角含笑,眸中有愁,似忧似喜,似拒似迎。
刘备道:“夜已深,夫人不早早安歇,来此何为?”
卞夫人柔柔跪倒在地,纤纤出素手,端着一杯茶,道:“天气炎热,妾特为刘公煮了一盏凉茶,饮之败火清心。请刘公享用!”
刘备心中狐疑,一时间韦皇后、潘金莲等形象蹭蹭蹭跳上脑海,提声呼道:“子异何在?”
耿奇就在帐门口,应声道:“末将在!”掀帘而入。
刘备指着卞夫人,面带不悦,问他:“这是何意?怎可劳动曹夫人奉茶?”
耿奇忙道:“启禀刘公,此茶乃末将亲自烹制,见刘公未睡,正要端给刘公,适逢曹夫人有事求见,便劳烦她端进来了。”其实刚才是卞夫人主动要求代替耿奇端茶。耿奇见卞夫人遮头盖面,行踪诡秘,便猜到了她的目的。卞夫人这等美貌,自是刘公禁脔,她主动上门,再好不过,便放她进去。
刘备“唔”了一声,摆摆手,耿奇忙退出帐去,虽穿甲胄,而行走无声,拿捏了不少的功夫。出帐后,耿奇继续在帐外侍立。平时武卫营就在刘备大帐旁边围拢的一圈小帐内休息,现在卞夫人既在帐内,耿奇自要好好站岗,免得有人打扰了刘公美事。
卞夫人见刘备不接茶,心思一转,便知他有所顾虑,暗自咬牙,脸色不变,仍旧微微含笑,将茶放在一边几案上,又膝行至刘备榻前,双手轻轻柔柔地搭在刘备身上。
刘备只着单薄中衣,不由浑身打了一个激灵。算来公元一九零年夏来此,一九二年二月方得甘氏,四月出兵讨管亥,六月得泰山郡,随后战东莱、退袁绍,一九三年二月又聚兵入兖州,戎马倥偬,军务繁忙,在外时自无法与甘氏相聚,一九二年八月到一九三年二月这段时间倒是没有出兵,但甘氏怀孕待产,也难以行夫妻之事。
刘备突然觉得自己日子过得挺辛苦、挺枯燥的,除了打仗还是打仗,除了处理公务还是处理公务,因为长期骑马,腿已微微罗圈;行军在外,饮食皆不求精细,人又黑又瘦;餐风露宿,挽辔持缰,风霜满面,两手粗糙。揽镜自照,哪里还是年轻时“喜狗马、音乐、美衣服”、纵横涿郡的翩翩少年,分明是一个栉风沐雨的农夫!
刘备内心挣扎,最终理智战胜了欲念,沉声道:“夫人自重。”伸手抓住卞夫人的双手,凝视着她的眼睛道:“我与曹公,虽为生死仇敌,但与妇孺无干,夫人但请放心,绝不会有人伤害曹丕兄弟。”
卞夫人与刘备对视良久,放开手,后退两步,再次拜倒,额头触底,泣道:“妾身谢过刘公!”
刘备摆摆手,卞夫人深深望了他一眼,翩然自去。
刘备望着帐门,再次躺在榻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终于睡着了,却做了一个无比旖旎的美梦。梦中人妩媚多情,如泣如诉,如怨如慕。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得她幽幽的声音:“刘公,妾既从公,妾之子亦公之子也,望善待之。”不知自己回答了什么,总之是肯定答复。一觉醒来,爽然若失。榻上似乎有种如兰似麝的香气。梦耶?非耶?真耶?幻耶?
刘备一时痴了,不由叹道:“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平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帐外耿奇赞道:“好诗、好诗!”带人端水进来,伺候刘备洗漱。刘备看着耿奇那贼忒兮兮的样子,忍不住斥道:“好好站岗,此次就罢了,下不为例!”耿奇忙站直道:“是!”
到底有没有人留宿刘备帐中?如果有,到底是谁?此事成为一桩悬案。耿奇对此三缄其口,至老死床榻,都未提过一句。
刘备升帐,问:“张孟卓可有答复?”刘备大军进入陈留境内后,各城均不敢拦,放刘备长驱直入郡治陈留城外。刘备遂派人呼叫张邈,欲与之相见。
高权道:“未有答复,闭门不应。”刘备帐下,郭嘉、刘晔、周贯等参赞军机,高权、刘良、蒋壹等收集情报,滕胄、任嘏、刘焕等撰写文书,苏泰、李放、王文、韩非、任新等交通诸侯,各有职司,人尽其才。
刘备皱眉道:“张孟卓既不应,又不战,不知何意。”
郭嘉道:“张公长者,坐不窥堂,想是主意未定。”这句话很客气,实际上就是说张邈彷徨无计,不知应对。
刘备恍然道:“必是如此。那我等可将大军撤离陈留,轻骑往见,想必张公肯出了。”于是命关羽、臧霸、刘猛等率大军先发,自与赵云、太史慈、典韦率数百骑留下。
等大军去远,再派人呼张邈。张邈果然放下心来,出城相见。
两人单骑交会,刘备拱手道:“张公,久仰了!”
张邈须发花白,身子瘦小,骑在高头大马上显得有些滑稽,身着单衣,头戴幅巾,一副文人打扮,表现出自己的无害和善意,他高声道:“刘公,久闻公名,今日一见,果然英雄。公定青州,破曹操,纵横天下,所向无敌,实汉室之幸、苍生之幸也!”
刘备面露欢喜,笑道:“不敢当张公之赞。想当年张公振穷救急,倾家无爱,愤而讨卓,首举义兵,方为英雄。若无张公首义,董卓仍肆虐朝廷,欺凌天子,此功之大,史书必载!”
两人相互吹捧一阵,各自欣然。刘备又将典韦叫过来,命其拜见故主。
典韦下马,向张邈叩头道:“韦拜见张公!”
张邈感慨道:“快快请起!典君在老夫军中时,老夫肉眼凡胎,不识得英雄,致使典君沉沦下僚,幸刘公慧眼识英才,拔典君于草莽。天下方乱,正典君用武之时,勉之哉,勉之哉!”
典韦拜谢。
叙完情谊,刘备从容道:“汉室不振,诸侯四起,袁本初四世三公,朝廷遇之厚也,讨董乃义举,而言废帝另立则见悖逆之至,今妄自吞并,肆虐河北,是又一董卓也。备欲讨之,而力不及,欲广揽英雄,共图大事。今吕奉先见利忘义,袁绍未平而同室操戈,备必擒之,张公长者,无需介入我等争斗。待擒吕奉先之后,我军挥师北伐,公可相助。”意思是让张邈在刘备与吕布之间保持中立,两不相帮。
张邈为难道:“奉先至兖州,乃老夫相邀,若弃之,必为天下笑。且奉先性野,若一怒来攻陈留,是害及我郡百姓也。”
刘备道:“我助吕奉先取兖州,其恩将仇报,天下鄙之,何笑张公之有?若其攻陈留,我留豫州之兵,必相助张公。”
张邈犹豫答应。
刘备遂与张邈把臂盟誓,誓诛袁绍,别过不提。
大军继续南下,粮草自有张邈赠送,不一日来到颍川境内,刘备进驻阳翟,抚慰郭氏、辛氏等大姓,招揽英雄,求贤若渴。
此后几晚,刘备总是睡得朦朦胧胧。白天接见英豪,晚上睡眠不佳,弄得形容憔悴,呵欠连天,这天等来了一个大才,言辞犀利,口舌如刀,给了他当头一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