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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崛起的石头     我真不是木匠皇帝txt下载     我真不是木匠皇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八十八章:惨胜,截杀苇子谷

    “奴酋在做困兽之斗,不可硬拦…”

    朱燮元骑在马上,本打算死战的他,看着眼下转瞬而变的战场形势,容不得欣喜多久,便忽然间大喝:

    “传令,叫姜弼不要硬挡,以截击建奴步军为主!”

    “奴酋困兽之斗,建奴骑兵战斗力不弱,硬拦我宣府军不是奴酋骑兵对手,叫他放奴酋过去!”

    朱燮元知道,建州女真发展至今,其实已经做大,不可能凭借一战就将他们直接打回原形。

    况且奴酋努尔哈赤身经百战,以往在辽地攻城略地无法阻拦并不是没有原因,硬要去阻拦,只能得不偿失!

    这一战最好的结果,就是尽可能杀伤奴酋带来的女真鞑子骑兵、步兵,真鞑损失,才会让伪金伤筋动骨!

    督标营骑兵听闻此言,脸上笑容即刻凝滞,旋即拍马而走。

    可是等他渡过太子河赶到北侧,却是发现已经崩散的宣府镇大军,宣府总兵姜弼的尸体倒在人群最前面,脖颈上有一道深深的伤口。

    来晚了,他终究还是来晚了。

    奴酋渡过太子河后,率领最为骁勇的几大贝勒,以白甲巴牙喇护卫为先锋,只一击就撞破了宣府镇的大阵。

    宣府镇的步兵大阵,无论利用火器,还是以长矛在前,都完全无法抵挡建奴骑兵为了逃命而爆发出的冲击力。

    宣府总兵官姜弼督战在前,却被黄台吉一刀砍于马下,主将一死,宣府军大阵随即崩溃、四散!

    好消息是,奴酋急于逃命,河岸另外一侧还有持续射击的镇虏炮,根本没有任何扩大战机的机会,撞破宣府军大阵以后便就马不停蹄,仓皇逃命。

    姜弼虽死,但宣府军建制仍在!

    朱燮元赶来后愣了片刻,或许这是这场惨胜中另外的好消息吧。

    建奴在野战当中的确难以战胜,但他们打赢了。

    军中书记官赶来,记下了这样一段话:“宣府、大同、宁夏三镇边兵势如破竹,溃建州于太子河。”

    现实是场惨胜,但必须要包装成大捷,报入朝廷,让天下间的黎民百姓家喻户晓!

    太子河围杀战结束了,自五年前萨尔浒战败后,大明动用了大规模兵力,在野战之中堂堂正正战胜了努尔哈赤率领的女真主力!

    前锋蓟州总兵官王威被奴七贝勒围困,力战而死!

    宣府总兵官姜弼在截击奴酋时英勇战殴!

    除此之外,也有数不清的把总、千总、游击将军战死在这片战场上。

    与此同时,又有更多的骁将因斩虏立功,即将名冠天下,开启他们崭新的沙场篇章。

    大浪淘沙,英勇的大明将士们前仆后继,在辽东土地上与建奴往来鏖战,只为光复汉家河山!

    大明胜利了,奴酋失败了,他们只能仓皇逃窜赶回老寨,舔舐伤口,却不知前方又有几路兵马在设伏。

    朱燮元看着战后如风卷残云般的战场,重叹口气,直等到后方的镇虏炮群也开始寂静下去,方才有气无力说道:

    “传令,让其余三路依照计划设伏,以杀伤奴兵为主,切记不可硬拦,以免宣镇之事重演。”

    言罢,他翻身上马,道:“向陛下报捷,就说太子河之战已胜,奴酋仓皇逃窜,臣已分兵三路设伏,定能歼灭更多奴兵。”

    “诸位,从速收拾了战场,与本督继续追击!”

    众人经此战后,对这位西南来的督师更加敬服,纷纷抱拳说道:“末将遵命!”

    ......

    一日一夜后,苇子谷。

    苇子谷处太子河上游,自威宁东北而上,过清河堡再向东方行军二十里,可抵苇子谷。

    过了苇子谷,跃过辽东长城,便是到了被后金占领的地区。

    此时的苇子谷内,山林之中,一片肃静景象,平静如常。可你若是仔细去看,就能看见天空上的鸟儿都在低空而飞,不敢落下。

    时不时有小动物受惊,窜出密林。

    这处山林早都被明军第二路所占,为榆林总兵官姜让统率,奉督师朱燮元之命,在此截击仓皇逃窜的奴酋大军。

    几日前,王威与扬古利激战之时,其余几路明军也都按照计划,各自行军,渐成悄然合围之势。

    榆林总兵姜让统领的第二路榆林大军负责破除沈阳周边后金军的围困,自离开大营起,便偃旗息鼓一路急行军。

    姜让奔黄泥洼,过长安堡,沿途突袭留守的后金军,三天之内,就顺利同被围困在沈阳城内的满桂所部会合。

    两部会合后,满桂即与姜让在沈阳周围不断出击,重点打击后金军留下的守军。

    其实努尔哈赤留在沈阳周围的兵力不多,但分布很广,主要是想起到迷惑作用,让沈阳守军不敢轻举妄动。

    满桂尊奉熊廷弼的严守策略,为免沈阳失陷对全局造成轰动,只得一直坚守待援。

    姜让率榆林军赶往沈阳以后,沈阳周边明军的兵力大大增强,很快以优势兵力取得决定性胜利,破除了后金对于沈阳的围困。

    随后,满桂继续留守沈阳,处理后金军溃败后留下的残军,姜让则马不停蹄赶往苇子谷设伏。

    这时,哨骑来报:“禀报大帅,督师亲领督标营在太子河大捷,奴酋仓皇逃窜,即将到此!”

    姜让起先对朱燮元一介文官不是很服,可在此战中,却也逐渐心生敬服。

    朱燮元不亏能得皇帝信任之人,的确有两把刷子!

    在这种双方实力相差不多的大规模战役中,凭借各种手段击败奴酋,这可称得上是伪金造反以来第一人了!

    他冷笑几下,低声道:

    “传本帅命令,让各镇兵马原地设伏,待奴酋骑兵过去,截杀其步兵,督师的命令是叫我们杀奴,而不是全歼!”

    “都明白这一战要做什么了吗?”

    姜让毕竟是如今姜氏将门的家主,也是九边之首榆林的总兵,此回出关的七大帅之首。

    有他统领的这一路,是最翻不起浪花的,因为只要榆林军想打,就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在榆林总兵姜让面前畏战不前。朱燮元是凭借督师重权节制诸将,姜让则是用姜氏将门及他个人的威望,让众人听命于他。

    姜让的确是个明事理之人,即便他本人起先对朱燮元很是不屑,但此人大局观极强,对命令都是一贯服从。

    有他带头,也让朱燮元收服诸将轻松不少。

    “我等明白,这一战以消灭奴兵为主。”身旁的数名将领都是齐声说道。

    姜让听见了自己弟弟姜弼之死,就是因为截击奴酋时对方狗急跳墙,宣府军抵挡不住反被冲散。

    姜让嗯了一声,道:“知道就好,太子河已经胜了,我军只需要截杀一通,一路驱赶奴酋!”

    “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功劳,也是我弟弟用命拼回来的功劳,要是谁敢擅自行事误了大事,休怪本帅翻脸不认人!”

    闻言,众将领都是浑身一颤。

第三百八十九章:两路会师,辽东大捷

    这还是努尔哈赤自起兵以来,遭遇最为惨重的一次失败。

    在这场战斗中,努尔哈赤的战略表现可圈可点,天时也曾倾向于他,但却不可能一直都倾向他。

    拼尽全力从太子河突破重围以后,在率兵返回赫图阿拉的路上,这次努尔哈赤没有了任何侥幸。

    他知道,这一仗自己输了,起码未来几年以内,他都无法再像这样一般大规模侵犯辽东。

    可他同样知道,明朝赢的也不轻松。

    努尔哈赤以及后金的诸汗王贝勒们,都是异常的沉闷,没有人再和来时一样兴奋的讨论那些如何掳掠尼堪妇女的事情了。

    后金军行军的路上,没了先前的那些大声讥讽,现在有的只是“嘚嘚”的马蹄踏地声,还有时不时传来的唉声叹息。

    莽古尔泰全身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瞪着大眼看着天空上不断流动的云彩,他在战时被明军遂发鸟枪击中左肩,虽然命还在,却已相当于是个废人。

    莫说再骑马打仗,再拿刀挥舞都是难事。

    莽古尔泰再也忍受不住这种情况,勃然怒吼道:“狗尼堪!把本贝勒变成了废人,放我下去,我要去砍死这帮尼堪!”

    他这番脖颈上青筋暴露的怒吼,却没能招来努尔哈赤哪怕一眼的侧目,就连其余的贝勒们也都只是心底冷笑,没有搭理。

    很显然,莽古尔泰这不是第一回发怒了,自从在战场上被救下来以后,莽古尔泰就变了。

    变得冷酷无情,变得喜怒无常,现在很多人都怕他,都宁可离他远远的。

    经过这段时间的修养,莽古尔泰身体上的疼痛已然消散,可他心中的伤痛永远无法抹平。

    折腾了一会儿,莽古尔泰闭上了眼睛。

    黄台吉也很生气,破口骂道:“这帮南蛮子,明着与我大金议和,其实暗地里早就想着偷袭了!”

    “要是再来一次,我定要一路长驱直入,直接砍下那朱燮元的狗头,给南蛮子的小皇帝做贺!”

    代善坐在马上,皱着眉头,头上冒着冷汗,没有接话。

    他心里清楚的很,当初努尔哈赤也是这样想的,先签订合约使其麻痹大意,等明军援军撤离后就找个战机再来辽东开战。

    明金之间已是世仇,永远无法和解,只不过现在先动手的是朱由校而已。

    范文程跟在两人身后不远,望着远处,打马上前道:“大汗,前面就要到了苇子谷,过了苇子谷不远,就到了大金的领地。”

    努尔哈赤强打起精神,松了口气,抬头向前看去,下令道:

    “眼下明军应该正在庆贺胜利,不会再有追兵了,但还是要警惕为上。传令,以太子河两岸十里散播哨骑,全军在苇子谷修整半日。”

    太子河战败,对后金军上下的军心打击极大。

    尤其是扬古利之弟,后金八贝勒冷格里之死,战败的阴影一直萦绕在余下这数万大军心头。

    冷格里自幼追随努尔哈赤南征北战,在一统建州的时候立下汗马功劳,位居八贝勒之一。

    他的战死直接导致努尔哈赤突围东面的战略意图破产,对其哥扬古利,还有后金都是一个重大打击。

    余下的诸贝勒都没有说话,大军自去年秋月奔袭沈阳,先是围而不攻,后又拼命强攻,紧接着与在太子河与以逸待劳的明援军大战。

    在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他们近乎毫不停歇,到处东征西讨,现在是要回老寨休养生息了。

    至于其它留下的各路兵马,能自己撤回来最好,撤不回来的,努尔哈赤也管不了了。

    他现在自己都是拼了命才从太子河重围突破出来的,又谈什么从容撤军。

    “杀虏!”

    东方响起喊杀声,烟尘腾起,脚步声、喊杀声交汇在一起,越来越近、越来越大,直至震天动地,响彻云霄。

    同时,天空中呼啸而来的炮弹狠狠砸在疲惫的后金大军之中,刹那间砸出无数血坑。

    刚在太子河战败的后金军正是人困马乏,一心只想着回家休养,见黑压压的明军兵马从东面涌上来,一时慌了神。

    努尔哈赤也没想到,他都逃到这里了,居然还会有伏兵?

    莫非这个朱燮元是诸葛武侯在世,事先就预料到了他会从太子河经过,然后大败,从苇子谷回老寨吗?

    姜让率领第二路榆林兵马在此地设伏多日,此时一齐杀出,喊杀声应着隆隆的炮声,震天撼地,撕裂人心。

    明军穿过炮火,越过小坡,直逼努尔哈赤,转眼间就与白甲护卫们厮杀在一起,激烈的交锋不断牵扯着努尔哈赤的内心。

    现在这个时候,即便是百里挑一的巴牙喇护卫们,也是有心无力,不再想着能打赢,只想着保全性命返回家乡。

    恰在此时,一名哨骑屁滚尿流回来:

    “昆都伦汗,不好了,南面和身后都有烟尘腾起,大批明军追来了!”

    努尔哈赤恨得咬牙切齿,他实在没想到,自己现在反而成了华容道里的曹操,被一路赶鸭子似的追着撵!

    “朱燮元!本汗誓杀此獠!”

    这时,姜让来到远处观战,眼见奴酋率领女真兵抛弃尸体,向北侧狼狈逃窜,心中大悦,即拔出佩刀,大声喝道:

    “三军听命,随我追杀奴酋!”

    最后留作预备队的一千多榆林边军见总兵冲出,也一个个手持钢刀,举着长矛或是盾牌,潮水般地涌向后金军

    努尔哈赤正向北而逃,忽然之间,两侧的树林里、民房里,甚至是洼地、荒草堆里,骤然杀出一万多明军。

    却是朱燮元事先安排的第五路明军,先奔辽阳,解辽阳之围以后,偕同熊廷弼辽阳守军,一同杀来。

    两路明军会师苇子谷,有如火山爆发的岩浆,决堤的洪水,追在努尔哈赤屁股后面一顿撵。

    两侧埋伏的明军杀将出来,只刹那间就砍翻无数精疲力竭的女真兵。

    姜让、姜爽、郭钦、俞成名等一批第二路、第五路的明军将帅们都是一马当先,率领家丁紧紧追在后面。

    一时间,战场上刀兵相接,明军漫山遍野的追杀后金军的残兵败将,天空中炮火连天,八方快马如梭,刀枪相交之音叮当乱响。

    马蹄不断踏着人身而过,最后终止与辽东的城墙处。

    看着好如落水狗一般的努尔哈赤及伪金的诸王贝勒们,明军纷纷举起刀枪,欢呼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第三百九十章:毛文龙奇袭赫图阿拉

    再道数日前后金领土一边。

    毛文龙没得熊廷弼的军令,但是得知辽阳被围,便擅自做主,率领东江军虎骑出岛,一路偃旗息鼓,直奔赫图阿拉而去。

    宽甸六堡为曾经的辽东总兵李成梁所设,配合辽东长城戍守,极大加大了辽阳城东的战略纵深,眼光极高,但后来放弃,民众尽迁入关内,成为死地。

    毛文龙北上以后,很快来到六堡。

    但这六堡后金军来到以后,也没有什么重视,根本没有留下兵力看守,因此东江军轻而易举的收复了宽甸六堡。

    另外一边,朱由校亲遣使臣于朝鲜王京,下达务必要全力协助东江军的战事,于南面策应。

    天启皇帝强硬的态度,使朝鲜国王很快顶受不住群臣压力,下令让八道元帅金景瑞全力支持毛文龙,派遣朝鲜军队北上进入后金境内。

    三万朝鲜军队在金景瑞的率领下很快跨过鸭绿江,占领宽甸六堡,故意闹大声势,以为东江军北上奇袭创造条件。

    赫图阿拉以南二十里,古尔寨。

    几名哨骑下了马,一面在寨外江边饮马,一面嬉笑调侃昨日他们寨中闹事的尼堪又被处了极刑。

    忽然间,江边数匹矫健的枣红马忽然倒地,数声长鸣,几名鞑兵赶紧上前查看,见到马匹死状凄惨,有人骂道:

    “定是哪个尼堪在河里下了药了!”

    “回去禀报都统大人,把这个尼堪找出来吊死!”

    两人骂骂咧咧的回头,却是忽然瞪大了眼睛,不知何时,在他们眼前出现了数名身强体壮的东江军兵士。

    这些东江军兵士手起刀落,痛快的送这两名鞑兵去了黄泉路上。

    下一刻,草边接连跳出一个个全副武装的东江军兵士,有两个人直接扒了这两名鞑兵的衣服套在外面。

    其中一个说道:“唉!还是要穿这身假皮!”

    另外一个立即道:“你丫发什么牢骚,没见毛帅都穿着假鞑的那身皮?你小子还不乐意了?”

    话音刚落,毛文龙穿着一身汉军都统的盔甲现身,咧嘴笑道:“不换上这身皮,怎么能奇袭老寨,给鞑子们好好上一课?”

    ......

    第二日夜,赫图阿拉。

    一批身着后金军盔甲的队伍缓缓而来,这一面城上只留守两名真鞑,及数十名假鞑兵。

    真鞑拄着长枪睡的正香,假鞑们纵然心中不满,畏惧于建虏淫威,也只得强打精神,戍守城墙。

    远远见这一批车队走来,假鞑心中不解,待车队到了城下,便出声喝问:“来者何人!”

    为首的是一名假鞑将领,穿着都统的制式盔甲,闻言勃然大怒,向城上出示了腰间令牌,吼道:

    “朝鲜人三万大军忽然突袭南部宽甸六堡,我是李然!李永芳大帅的养子,还不快开城放我进去!”

    “我与议政大臣有重要军情通禀,耽误了大事,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说话这般嚣张,的确像是李永芳亲旧的口吻。

    只是这假鞑有些懵,不知是孤陋寡闻还是怎的,怎么自己从未听说过李大帅有个名唤李然的养子?

    可是李大帅养子甚多,官身为汉军都统的也不少,朝鲜人突袭南部的消息早就传到赫图阿拉,怕是真的有紧急军情要传递给议政大臣吧…

    眼下努尔哈赤其实还并未正式创建八旗汉军,只是将征来的汉军与投降明军一股脑扔给李永芳,归其统辖。

    对于汉军的官职,后金之内也是混乱无序。

    李永芳现在的官职是三等汉军总兵官,在其之下就是汉军都统,都统之下努尔哈赤还并未正式编订官职,基本一律按照明朝的用。

    而李永芳在归降努尔哈赤以前,就与其颇有渊源,常有往来,归降以后,更成为汉军武将之首,甚得重用。

    毛文龙并不知道李永芳有多少养子,也不知道他们的姓名,可是想来不少,随口一编,应该问题不大。

    见城头没有动静,毛承禄心中有些慌乱。

    毕竟这是在建奴的老巢,还不知道城内只剩千余真鞑的情报准确不准确,要是不准,自己可就要交代在这了。

    毛承禄暗暗将手摸到了佩刀上,却被毛文龙一下子按住。

    看见后者打的眼色,毛承禄这才强行镇定下来,但心中依旧忐忑不安。特娘的,奇袭建奴老寨!这种事也就咱东江军的好汉敢做!

    片刻的功夫,城上传来用绳索开城的声音,毛承禄松口气,然后向后撤了一步,稳住身形,随时准备向前冲。

    假鞑露出头笑来,大声问道:“李大帅据说是跟随大汗出征去了,战况可好啊,李都统,向我同大帅问个安!”

    毛文龙凝住眼眸,没有回话,心中也是“扑通”直跳,等吊桥放下,城门大开,方才是突然抽出弓箭,对准那假鞑猛然一射。

    “奴酋败的极惨,李永芳死的更惨!”

    毛文龙还并不知道这话即将成真,他随即扔下弓箭,拔出雪亮的雁翅刀,大声喝道:

    “杀!”

    假鞑被一箭穿喉而过,惨叫都发不出来,直接跌落城下。

    城门的两个假鞑还没搞清楚状况,毛承禄和孔有德便是左右上前,一人一刀捅死了两名假鞑,大喊冲到城内。

    “杀!!”

    隐藏在不远处的东江军陡然亮起无数杆火把,如同潮水一般冲出,自城门涌入。

    直至这时,两名真鞑方才被如雷鸣般的喊杀声惊醒,猝然大惊,急声大喊:“南蛮子袭城!南蛮子袭城!”

    “快去禀报议政大臣,护住汗王庭!!”

    一名真鞑刚刚喊出话来,就有第一个东江军登上了城墙,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他们扑上前,直接将真鞑砍成了肉泥。

    很快,惨叫声、喊杀声,惊动了赫图阿拉全城,千余真奴从床铺上爬起,在汗王庭的城门处架好劲弓。

    一名白甲兵飞速向汗王庭内跑去,禀报何以理。

    留守老寨的五大臣之一何以理正坐在汗王庭内,与一众牛录远程分析如今战场形势。

    他们得到的最新消息,是明廷已与大金签订合约,不日就将退兵,努尔哈赤也即将凯旋而归。

    这次宴席,既是为庆祝昆都伦汗努尔哈赤凯旋,也是因另外一桩刚刚传来的喜事。

    不久前,奥巴曾来到赫图阿拉向后金求援,何以理在得到努尔哈赤的准许之后,将城内的六千女真骑兵派出五千,跟随奥巴去夺回科尔沁。

    昨日奥巴传回消息,说是其弟布达齐已被驱散出科尔沁。

    那五千女真骑兵到了科尔沁就如同进入无人之境,轻松击溃了夺权的一万多科尔沁叛军。

第三百九十一章:踏平赫图阿拉!

    奥巴的使者在黄昏时被迎入汗王庭,何和礼正为其设宴接风。

    其实女真人并不知道,他们的有些习惯早就已经被汉人同化。

    “多亏了议政大臣的五千铁骑,我部汗王才能得以重夺科尔沁的大权!”使者哈哈大笑,举起一杯烈酒。

    何和礼闻言,脸上神色却是逐渐淡了下去,放下酒杯笑问:“奥巴领主没有忘记此回若是重夺大权,要做些什么吧?”

    使者发觉帐内气氛变得有些微妙,便赶紧双膝跪地,俯身道:

    “怎么敢忘?”

    “科尔沁部此后永远是大金最忠诚的奴仆,为昆都伦汗征讨四方,平定南蛮,这是应做之事!”

    何和礼随即大笑,一口饮尽了烈酒。

    “布达齐下落如何?”

    使者摇头叹道:“追随布达齐反叛的那些领主,已都被奥巴领主处置,只是布达齐率领亲信南去,怕是逃到南蛮子那里去了!”

    何和礼冷笑:“逃到明国也没什么事,奥巴应该知道将忠诚于布达齐的科尔沁人斩尽杀绝的道理吧?”

    这议政大臣到底不愧为追随昆都伦汗南征北战的人物,说话间的杀气,也令使者心中悸动不安。

    何和礼没有等他回话,自顾自又道:

    “将布达齐羽翼剪除,就算得到明国的帮助,他也再翻不起什么风浪。大汗日理万机,此回凯旋,更有众多堆积事务等着处理,可没有功夫一直为奥巴擦屁股!”

    使者头冒虚汗,忙道:“小使懂得,小使懂得…”

    何和礼点了点头,举起酒杯,摇摇晃晃,一副已然醉酒的样子,嘴中囫囵说道:

    “今日双喜临门,其一,大汗即将凯旋而归,其二便是科尔沁奥巴台吉臣服大金,这是给他最好的贺礼!”

    说到这里,听着下面众人的笑声,他又道:

    “哎,那毛文龙也就是个东江毛贼的程度了,真是胆小的很,我若是他,此番必定倾巢而出,奇袭老寨!”

    “可他没有机会了!”

    何和礼说完,即豪迈地饮满一杯。

    下头身披白甲的牛录笑道:“议政大臣这话说的,就算他敢来,也必定被剿灭于老寨城下,化作勇士们的军功前程!”

    下头一众留守文武也都哈哈大笑,吹嘘起来。

    “我倒是犯愁东江毛贼不来,他们若是来了,必定叫他们尝尝大金勇士手里的虎刀!”

    “毛文龙不过是鼠辈而已,熊蛮子才是我们的心腹大敌!”

    “我八旗铁骑,纵横南北,满万不可敌!”

    觥筹交错,一众奴酋微醺之时,庭外传来嘈杂乱响,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白甲兵屁滚尿流赶来,大声喊道:“议政大臣,南蛮子袭城了!”

    何和礼酒量极好,其实根本没醉,他见这巴牙喇护卫惊慌失措的模样不像是假的,但心中仍然不信,缓声问道:

    “南蛮子有多少人,打着谁的旗号?”

    白甲兵跪在地上,粗声喘气,回道:“黑压压的一片,看不清人数,起码在五万以上!”

    这时,另外一名刚才跑回来的假鞑也道:“什么五万,起码有十万人,打着镇江总兵毛文龙的旗号!”

    听到这些话,何和礼眼珠在眼眶里乱转。

    方才只是借着酒气随口胡乱一吹,没想到这么快就成真了,南蛮子果真来袭城了。

    五万人?

    十万人!?

    不对,毛文龙怎么可能有十万人,就算朝鲜军队全算上,也顶多五万人,这汉军定是被吓傻了。

    这时,庭内也是一片肃静。

    “杀虏!”

    “杀虏!!”

    听着外头传来激烈的喊杀声,所有人这才明白,这话不是假的,毛文龙居然打到老寨来了!

    以前,辽阳以东,太子河以南,才是东江军的活动范围,现在可好,都放肆到赫图阿拉来了!

    要是再这样下去,大金的都城岂不成了东江军的后花园,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他脸色阴沉下去,摸来大刀,抬手对着禀报的那假鞑便是一刀,大声道:“大金的勇士们,那东江毛贼真的来了!”

    “还不快去叫他尝尝你们手里的虎刀!”

    许多出征的八旗亲旧都在老寨内居住,要是毛文龙打进来了,一番屠戮,这还得。

    要是赫图阿拉损伤惨重,就算自己是议政五大臣之一,就算他是建国功臣,也一样难逃一死!

    何和礼杀了那汉军,鲜血溅射在汗王庭上,血腥味的刺激,加上酒气的催动,使得一些留守老寨的牛录、甲喇们提刀便走。

    “议政大臣莫慌,让我召集勇士,平定了这东江毛贼!”

    “得来全不费工夫,毛文龙这是自己找死!”

    牛录、甲喇们一一走后,汗王庭内只剩下一些文臣和白甲牛录、科尔沁使者,何和礼起身踱着步子,面色焦急。

    外头的喊杀声,让他只觉热血沸腾,而留守老寨的重任,又让他不得不谨慎行事,避免出错。

    眼下这个时候,还留在汗王庭里,只能让何和礼倍感压抑。

    他随即披上战甲,出去跨上一匹白马,登上汗王庭的城墙极目四望,登时心里就凉了半截。

    现在的赫图阿拉城中,刀兵相接,喊杀声、惨叫声四起,漆黑的夜里根本分不清哪些是冲杀的明军,哪些是出去抵抗的后金军。

    朔风凛凛,火光腾腾,血腥味在空气间弥漫。

    何和礼很快明白过来,老寨只有千余女真甲兵,大势已去,如今的大事是要保住爱新觉罗的子孙们。

    “传令,关闭汗王庭大门,带领勇士们死守围墙!”

    闻言,一些文官有些不可置信,但却没说什么话。

    毕竟何和礼才是议政大臣,况且眼下这个局面,他们也知道一旦让明军冲进汗王庭,是个什么结果。

    ......

    “杀!”

    毛文龙手持雁翅刀,毛承禄、孔有德一左一右,跟随在侧,东江军的三千将士冲入女真旗人密集的区域,转眼之间就开始了一番血腥屠杀。

    砍死正牙牙学语的女真孩童,没有人手软,因为女真人杀死他们的妻子儿女更多!

    砍死垂暮老已的女真老人,更没人会手下留情,因为相比于东江军战士的一刀下去,女真人所做的远远更加残忍!

    这是种族之间的战争,不灭一方,誓不罢休。

    毛文龙冷眼看着一名挥舞着草叉向自己冲来的十几岁女真少年,在他将近身前时忽出一脚。

    女真少年被直接踹飞,随即翻了个跟斗,挥舞着草叉继续冲来,口中还用不知何处学来的拙劣汉语痛骂:

    “你这汉狗,受死吧!”

    毛文龙这次紧紧握住佩刀,千钧一发之际,猛然一刀挥下,看着女真少年脖颈见鲜血喷涌而出,情绪没有丝毫波动。

    他翻身上马,凝眸望着汗王庭,道:

    “少杀一个鞑子,在十年、五年之后,就会有更多的辽民百姓死于其手,把你们那毫无作用的怜悯之心收回去!”

    “那些逃难到东江的女子,那手挖人参的女孩,尔等难道都忘了吗?鞑子对待他们,何曾有过一丝仁慈?”

    “这里的每一颗鞑子人头,本帅都将亲奏圣上,为尔等报功!”

    毛文龙话音落地,东江军将士激起了千般仇恨,喊杀声愈发激烈,不久之后,东面渐起鱼肚白。

    一缕尘烟悄然腾起……

第三百九十二章:努尔哈赤病了,朱由校爽了

    努尔哈赤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在回溯自己的往事,他觉得自己是建州不世出的英杰。

    十三副遗甲起兵,到现如今的地步,大金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诸贝勒追随他南征北战,天下无敌。

    自起兵后,从他手里发动过无数战争。

    战争,对于一些人来说,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代名词,可对于后金来说,就等于不劳而获,就等于从明朝那里掠夺无数财富。

    建州、海西、野人等女真部落的统一,科尔沁、乌拉、哈达、叶赫等部的降顺,努尔哈赤每每回想起来,心中就是甚为得意。

    古勒山力破九部联军,萨尔浒大败明二十万大军,这些都是他自己的英勇与才智获得。

    可是这一战,他是败得如此之惨。

    太子河一役,后金惨败,多少年来努尔哈赤的第一次惨败,这是他目前为止的遗憾。

    自太子河兵败后,努尔哈赤就陷入了难以名状的沉闷,整个人精气神都不复从前。

    更别提太子河之后,又在威宁受到榆林总兵姜让和郭钦的伏击了,这更加令努尔哈赤倍感沮丧。

    一路上,诸王贝勒们自然会前来慰问。

    可是很可惜,这些人说的都是些阿谀奉承之词,只有代善、黄台吉二人说的话才让努尔哈赤心中有了些许慰藉。

    努尔哈赤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到底何处的战略出了错误,各方意见也都听明了,可是为什么会败?

    后金大军之中,无人能理解努尔哈赤的失望,还有所谓强者的孤独,这不禁使他想到一句女真族内古老的民谚:

    “一人善射,十拙随而分肉。”

    现在他的情况,何尝又不是如此。

    当太阳的第一道阳光照射在他的战马上,努尔哈赤的脸上总算出现舒心的微笑,回来了,接近一年的大战,本汗终于回来了。

    可是下一刻,天边卷起的黑烟,使得他脸上笑容瞬间凝固。

    “走!”

    努尔哈赤心中隐约出现了些许不好的预感,大喝一声,挥舞马鞭而走,余的女真骑兵也都跟在身后。

    马蹄踏在辽东的血土上,卷起一阵烟尘。

    许久之后,努尔哈赤及诸王贝勒站在赫图阿拉,他们的老寨门前。

    没有以前那般夹道欢迎的热烈场景,有的只有旗人们遍地的尸体,空气也尽都是没有散去的血腥味及枯焦味。

    所有人都是满脸的不可置信,老寨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时,一名先入城的白甲兵赶回,下马时过于慌张,竟“噗通”一下摔落下来。

    紧接着,这白甲兵又手脚并用地爬起,话中还带着哭腔:“大汗,毛文龙带着东江军攻破了老寨!”

    “我军留守的兵马都在牵制朝鲜,朝鲜与东江军遥相呼应,在昨夜攻破老寨,旗人们死伤惨重,毛文龙不久前逃走了!”

    “追、给我追!!”

    努尔哈赤在诸王贝勒眼中一向沉稳、干练,此刻却仿佛一个迟暮已疯的老者,嘴里疯狂的喊着一个字眼。

    话音刚落,他背后坏疽老病发作,身后一疼,惨呼一声,摔落下马。

    “大汗!”

    一众、诸王贝勒连忙上前,簇拥着努尔哈赤开进半座城已成废墟的赫图阿拉老寨。

    ......

    朱由校在几天后一个清爽的早晨得到消息,当时还在榻上与张嫣缠绵,转眼间便一蹦三尺高,从被窝里爬了出来。

    乾清宫管事牌子王朝辅立即带领小太监们前往各大臣府中,传达天启皇帝要主持召开朝会的消息。

    好家伙,满桂守住了沈阳,熊廷弼守住了辽阳,朱燮元先救福余卫,又在太子河打了一个天大的胜仗!

    这还没完,郭钦与姜让在威宁伏击老酋,斩下了一千多颗真鞑首级!

    最后,毛文龙在朝鲜王国的配合下奇袭赫图阿拉,在一连串的战败之后,传来的就是令人应接不暇的好消息!

    萨尔浒过去五年了,大明总算是翻身了,在辽东重挫伪金,可喜可贺,自己总算能腾出手来,收拾祸害们了。

    带着这样的心思,朱由校坐在了懋勤殿的大座上。

    没错,魏忠贤督建的三大殿工程虽已接近尾声,但至今还没有完工,整日的叮叮当当倒不算什么,主要是后世那威武霸气的三大殿,现在还丑的不能看。

    消息接连传来,满朝文武都是喜气洋洋,好像逢年过节。

    “等辽东的奴兵首级送到京师,朕要为有功的战事论功行赏,要将建奴首级堆叠京观!”

    朱由校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没什么好隐藏的,大捷了就是高兴!

    张维贤、魏忠贤、韩爌等人都到了,连“私自出关议和”的崔呈秀也回来了,堂而皇之的站在大殿上,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除了为大捷高兴,很多人心中委实也是松了口气。

    这捷报传来,官员们心中吊着的一块大石总算也是落了地,这是最好的结果,对崔呈秀、东林党和朱由校都是。

    成王败寇,现在已经没有人再去追究什么私自出关的事情了,就算有心的言官,也都一时止了言论。

    这个时候去论罪,不是没事闲着找死吗。

    朱由校知道历史上建奴的尿性,就算这次自己不打,顶多过上个一年半载,老奴必定来犯。

    协议在建奴手里,其实和一张废纸没什么区别,就算大明遵守协议,建奴那边也不会。

    反正日后是谁赢谁对这段历史就说了算,辽东野战打败建奴不容易,上到朱由校、朱燮元、熊廷弼,下到那些总兵将帅,都需用些手段。

    一年的时间,足以让没有伤筋动骨的建奴修整过来,可是对征发九边大军出关的大明来说,根本不够。

    与其等着对方先打,还不如自己先打,明金之间签订个协议就跟放屁一样简单,撕毁了就更简单了。

    作为内阁首辅,韩爌这个时候不站出来说句话着实不太应该。

    他站出来笑道:“陛下,这次建奴撕毁协议率先开战,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是他们咎由自取,自取灭亡!”

    朱由校闻言看了一眼,朕怎么感觉这老头今日格外会来事儿呢。

第三百九十三章:魏忠贤谏高第(求订阅!)

    懋勤殿上,往日孙承宗等讲官经筵日讲,以及朱由校的读书之处,虽没有三大殿的规模建制,却也十分宏伟庄严。

    丹陛之下,光滑似墨玉的金砖墁地,按照品级,大明朝的内阁大学士、当朝文武重臣们纷纷山呼出声。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有了韩爌这个东林领袖,内阁首辅表率,其余的各党派群臣才是纷纷出列,声音隆隆。

    这场议和从一开始就是朱由校根据历史上建奴的秉性而自导自演,起先在朝臣之间也掀起阵阵波澜。

    只是事情已毕,大捷传于朝,见闻四野,暗流涌动的朝廷内仿佛一下子安静下去不少。

    这的确是一场大明迫切需要的大胜,可在这场大胜之中,也有许多令人惋惜及愤怒之事。

    不能一直沉浸在这场胜利当中,要趁此机会休养生息,处理国内堆积的事务,反思大捷中出现的纰漏,避免下次发生。

    待殿上的恭贺声逐渐消散,朱由校站起来,目光炯炯,带着审视,话语威严道:

    “这次辽东之战的大小捷奏,都由兵部、吏部共同商议,式同西南亲征之役,明早以前给朕呈上一份叙功名录。”

    “这次还要另外准备一份入祠祭祀的战殴将士名单,分两期刊登于《京报》,好让英烈之名流传于世。”

    韩爌及张维贤等人心神一凛,忙道遵旨。

    余的群臣们接旨后,心中也都不解,这次大捷按理来说应当大摆宴席以庆,难道就这样完了?

    “朕知诸卿政务繁忙,此回朝会到此为止,各自回去吧!”

    朱由校言罢,转身就走。

    “臣等恭送陛下——!”

    开场热烈的一场朝会,却以一种十分沉闷的气氛结束,群臣走出懋勤殿,也没有议论,确实他们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

    就拿兵部和吏部来说,上到督师朱燮元,下到辽东地方上及边镇有功的文官、武将,都需要他们一一查验功勋。

    这次朱由校还特别交代了要把战死的将领、士兵分别出列名单,用以在刊登叙功名录后的下一期京报刊登。

    多这几天的时间,丝毫不能让兵部和吏部的官员们感到放松,事实恰恰相反,这次大明战死士兵的数量相比建奴同样不少,没有十万也有数万。

    事务繁忙,对他们来说,最近几日又将是不眠夜了。

    这还只是其中一个任务,朝廷六部各院,这次皆有不同的繁重目标,都需要在几天内完成。

    比如户部就需要准备将要到来的将领升赏,兵士犒赏,以及发补饷银等事。

    工部也要统计此战当中各地城镇受损程度,甚至于各地民生设施的新建,维修,都需要统计清楚再报予皇帝。

    各部各院散出朝会以后俱都赶紧忙活起来,一时间,紫禁城内外异常的忙碌起来。

    朱由校也有很严重的事情要处理,其中最为紧要的就是袁崇焕再三抗旨之事。

    回到西暖阁,朱由校一屁股坐在卧榻上,接连喝了两杯水,才是畅快的松口气。

    放下杯子,朱由校侧目一瞥,淡淡道:

    “既然到了,那就别藏着掖着了,有什么话进来说。”

    魏忠贤站在门口,一副被发现的尴尬样子,闻言立即小心地迈入西暖阁,拱手道:

    “爷,老奴…”魏忠贤吭哧瘪肚半晌,忽然跪了下来,道:“老奴有罪,请陛下责罚!”

    朱由校有些意外,抬手示意他起来,笑道:

    “忠心耿耿的魏忠贤能有何罪,起来说话。”

    魏忠贤于是站起身来,如同以往那般侍奉在朱由校身侧,如同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叹息一声道:

    “爷,老奴去年提拔了个人,本以为山海关那地方远离辽沈,不会有什么战事,便让他做了山海关总兵官。”

    朱由校记得这事,眼眸微变,面色不动。

    那回魏忠贤一次奉上来的名单太多,朱由校随手抽了几个看一眼,没发现什么历史上的名人,一时也没太在意,原打算慢慢查。

    看他这次来找自己,准是举荐的这个人出事了。

    朱由校没有搭腔,却是抬手要拿起桌上摆着的那本《三朝辽事实录》。

    魏忠贤那眼力见岂是常人能比,朱由校才刚有动作,他便迅速出手,拿起书恭敬奉到面前。

    朱由校接来书,边翻边叹气:

    “你这老厮的确懂得朕的心思,琢磨圣意的功夫要是多一点放在选人上,也不至于出这个错。”

    “你说吧,这次是谁。”

    魏忠贤心神一凛,暗道莫非陛下已经知道这事不成。

    他心中惊疑未定,但毕竟这事是他犯的过错,等着皇帝查出来肯定是不如自己主动承认。

    “是山海关总兵高第…”

    朱由校一听这名字,立马就明白过来这是哪位“大能”。

    历史上,高第的确攀上了魏忠贤这颗大树,做了山海关总兵官,但此人根本不知兵事,清军入关还随同吴三桂降了清。

    “高第。”

    朱由校心中想着,复述一语,右手也随之翻过一页,犹豫半晌道:“你且继续说与朕听,高第究竟做了什么。”

    魏忠贤只能恭恭敬敬道:“爷也知道,太子河一战,第一路先锋,蓟州总兵官王威战死…”

    “嗯,这是少有的忠贞良将。”朱由校评价一句,然后继续等着回话。

    魏忠贤道:“王总兵战死,不同于定辽左卫失陷,这事儿说来也有老奴的一份不作为之罪。”

    “高第本是市井小人,老奴觉得他脾性不错,便举荐他做了山海关总兵官,想着这种人做了大官,定能听话,为爷效命。”

    “却不成想,这个高第被朱燮元留作预备兵马,在战时毫无作为,擅自改变进军路线,以致王总兵苦苦等不到援军,为国战死…”

    话音刚落,朱由校手中“咔嚓”一声,却是《三朝辽事实录》第一卷的其中一页被忽然撕裂。

    寂静的西暖阁中偶闻此音,彷如雷鸣。

    “老奴死罪!老奴死罪!”

    魏忠贤慌忙跪地,接连叩头,自称有罪,余的宫人们亦都同跪,连大气也不敢吭出一声。

    朱由校颇为可惜的看着这份王在晋交上来的第一卷书,静默许久,又翻过一页,淡淡道:

    “朕知道了,你自行处置吧。”

    魏忠贤心中大喜,皇爷这一页翻过,是不是代表自己的脑袋还留在脖子上。

    欣喜过后,魏忠贤即在心中愈发痛恨高第,既得了圣意,也便能从容处置这个作战不力,害死大将的山海关总兵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三朝辽事实录

    高第的事,对朱由校来说不过是个插曲。

    王威战死消息传回,朱由校甚为惋惜,可当听见一名忠贞将领是因小人贪生而死,却着实让他愤怒了。

    害死大将的小人必须绳之以法,于国、与军心都有好处,可自诩为关外大将,连番抗旨不遵的宁远兵备袁崇焕,也须得惩戒。

    想必魏忠贤也知道该如何处置高第,姑且静观其变。

    魏忠贤是小人中的小人,可这小人一旦要是对某人忠心起来,就会令人变得万般为难。

    当年王安手下的宦官魏朝,就是凄惨死于凤阳皇陵,若非是朱由校及时表露态度,王安的下场想必还不如那魏朝。

    这次高第捅出了这样一个篓子,魏忠贤能主动来表明事实,朱由校心中很是欣慰。

    这次在魏忠贤面前表露的态度愈是刻薄寡恩,魏忠贤对付高第的手段也就会越狠。

    朱由校有些期待,小人是如何处置小人的。

    魏忠贤走后,朱由校这才将心思放在王在晋前日送来的《三朝辽事实录》一书上,刚才其实一眼都没看。

    历史上,这本书是在崇祯十一年成书。

    继位之初,朱由校就曾特别问过王在晋关于这本书的事情,也交待了要实事求是,万历及天启二朝已发生的及将要发生的,有什么写什么的原则。

    将近四年的功夫,王在晋完成了这本著作的第一卷,报房也快马加鞭将印出后的第一本送到了紫禁城。

    见魏忠贤时朱由校手上拿着的这一本,也是目前存世的唯一一本。

    第一卷讲的是自万历十六年起,一直到万历三十六年这二十年间大明发生的各种事,包括了援朝、播州、宁夏三大战争,还有辽东建奴兴起的归根溯源。

    王在晋在这本书中,概述辽东分野、沿革、战略地位、边防及朵颜、福余、泰宁三卫,海西、叶赫九部同建州的势态。

    除此以外,他还特别表达了自己关于建州之所以兴起,大明从何时开始逐渐下坡的看法。

    不过在这之间,最主要内容还是叙列此二十年间辽东战事。

    王在晋依年按目,历叙战守梗概、兵饷要务、将士怯弱、官僚相讦情况,引录朝臣奏议、攻讦,敢言敢写,朱由校看的很是起劲儿。

    这本书据说在后世乾隆年间被禁了,这回王在晋写出来,朱由校除了打算在日后全书发行以外,也要留在宫廷里一套。

    以往宫廷里那么多儒家著作,是该有一本这样的书来换换口味,也让那些养尊处优惯了的人们看看战争带来的恶果,知道一下大明的边防形势!

    “好,这本书以后就摆在西暖阁,朕看着方便,后世的皇嗣们来此处处理政务时,也能时刻警醒!”

    朱由校赞叹一句,随手将书交给王朝辅,淡淡说道:

    “传旨,叫广宁参议孙承宗进京面圣,朕要当面问一问他袁崇焕的事,好一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对于袁崇焕,朱由校正是因为他在后世那般大的名声,考虑到多少有些能力,所以才会一忍再忍,留他守备宁远。

    可袁崇焕也是执拗得很,不知道哪根筋搭错,整天朗朗上口的就是一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崔呈秀不是朱由校,他不知道袁崇焕在后世有多大的声名,他只看见一个小小的宁远兵备,忤逆兵部檄令也就算了,居然还三番两次抗旨不遵。

    兵部落权,下狱,这已是袁崇焕这般作为以后必然的结局。

    只是不知道朝臣们到底怎样想的,明明是袁崇焕抗旨不遵,崔呈秀明明是秉公执法,稳定了辽东局势。

    可是在科道言官们的嘴里,崔呈秀虽然没了擅自议和的罪名,却也无法洗脱阉党奸臣之身。

    在清流们的眼里,凡是阉党必定是小人,凡小人所谋害的,必定是天大的忠良,更何况袁崇焕是“帝师”孙承宗的门生呢!

    昔日的王化贞,不过是个意外罢了!

    ......

    魏忠贤从宫里回到东厂,就一直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傅应星上前满了一杯贡茶,恭候问道:

    “大捷传闻,京城每家每户都是喜气洋洋,外头放了爆竹,喜庆得和元日节一样,舅父脸色却怎的如此难看?”

    魏忠贤看了他一眼,心中有气,却不打算迁怒于亲人,伸手接来贡茶,一口喝尽,没好气道:

    “还不是因为那个高第!”

    “当初本督真是瞎了眼,居然向陛下举荐这样一个贪生怕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色!”

    “那…陛下怎么说?”

    高第做的事傅应星也略有耳闻,脸色顿时一变。

    要知道,上边那位眼睛里可是向不揉什么砂子的,这高第犯的事儿,难免落到魏忠贤那堂堂的东厂厂公头上。

    魏忠贤要是倒了,那他这人称的“红孩儿”也就完了。

    红孩儿,是东林士子们给傅应星起的外号,类似于其余的“四十孙”、“八虎”、“五彪”,流传的都是一样的凶名。

    自然,许显纯、田尔耕等人眼下在北镇抚司自称体系,历史上的五彪等自然是另有其人。

    魏忠贤松了口气,摊在椅子上,说道:

    “爷还是懂得我的难处,没有为难,只是放了口气儿,说叫我看着办。这件事你要亲自处置,去山海关一趟。”

    傅应星眼珠一转,献策道:“舅父,我觉得不妥。”

    “您想,这高第是贪生怕死之徒,但是兔子逼急了也还咬人哪!他手里可是握着兵的。”

    “番子们再是敢打敢拼,也敌不过那些刀头舔血的兵,侄儿贸然去了,怕是会逼反那厮。”

    魏忠贤一听是担心这个,当即就是一乐,拍着傅应星的脑袋说道:

    “本督的好侄儿,你就放一百八十个心,就算他高第敢反,于龙、高贞又不是傻子,岂会跟着?”

    “你就只管去传话,把高第给本督完好无损的押到京师,到时候你要亲自监工,让他给陛下好好儿的修三大殿!”

    傅应星的确是想的简单了。

    历经西南之役,还有刚刚取得的辽东大捷,天启皇帝的威望已经非常之高,地位无可动摇。

    何况高第虽然是总兵,可总兵上头有总督,总督上头还有巡抚、经略,最上边还有一位督师压着没走。

    任高第玩出了花来,也实在是翻不起什么风浪。

第三百九十五章:合作还是滚蛋

    傅应星很也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在当夜即亲自带着一批番子前往山海关,处置高第在太子河畏战一事。

    番子们刚出京,朝廷上对袁崇焕的一审也才结束。

    这天,魏忠贤神神秘秘的来到西暖阁,说道:“爷,老奴打听到,钦天监的汤院士近来忙活的脚不沾地。”

    魏忠贤这话里所谓的汤院士,自然就是说前两年来大明的神圣罗马帝国传教士汤若望。

    汤若望早年进入罗马学院,主要方向是研究神学和数学。

    罗马学院是罗耀拉于十六世纪创办的,虽说是一所“基督精神的神学院“,但这个学院的课程涉及甚广。

    除罗马教廷规定的传教内容外,还教数学、天文学、地理学、机械力学、化学等很多科目,培养出的人才也很多。

    伽利略就曾担任过罗马学院的教师,他在学院的报告厅里展示经他改良后的望远镜,受到热烈欢迎和钦佩。

    后来,这种改良后的望远镜普遍用于欧洲航海,无论前往世界各地的探险家们,还是舰队的指挥官,基本上人手一个。

    大明之中比较少见的所谓“千里镜”,其实就是一种仿制的单筒望远镜,只有总兵级别的武将或是总督级别的文官才有资格配备。

    其实自倭寇之患消除后,万历年间以来,大明一直都在积极吸收各种所能接触到的西方先进科技知识。

    汤若望在罗马学院就读时,听过伽利略的演讲,对富饶的东方产生浓厚兴趣,便开始用各种方式自学汉语,吸收东方知识。

    万历四十五年,汤若望以最优秀的成绩完成了在罗马学院的学业,被罗马教廷授予为神父,可以有资格传教。

    五年前,在红衣主教金尼阁的带领下,汤若望、邓玉函、罗雅谷等二十二名传教士,在葡萄牙帝国的宫廷中受到其皇帝接见,然后从里斯本启航东渡。

    这就是汤若望和大明的渊源。

    朱由校正在看吏部、兵部呈上来,对袁崇焕第一次审问的结果,闻言“哦?”了一声,也没多想,笑着问道:

    “他都在忙些什么?”

    魏忠贤道:“老奴今日去钦天监寻汤院士,却被他带来的西洋学徒拦在外面,语气还蛮横得很,说是里边在布道讲经,谁都不见!”

    “陛下,老奴不是自己个儿生气。您听听,一个西洋的学徒就敢在宫里这般的大放厥词,谁都不见,岂不是连毕业去了也…”

    话说到这里,朱由校侧目一眼,魏忠贤浑身一颤,虽然没再继续说话,脸上却还是欲言又止。

    朱由校哈哈一笑,放下章奏,用手指点了魏忠贤几下,道:“瞧瞧你,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跟个三十几岁的传教士置什么气?”

    “你以为朕不知道这是你无理取闹,人家汤若望早就说了,布道讲经是神圣的时刻,你非要捡这个时候进去,能埋怨得了谁。”

    魏忠贤的确也是一时气不过,要是别人他可能还会考虑一些有的没的,也就算了。

    可一个从西洋来的传教士,居然也敢拦着本督不让进去?

    他以为自己是谁呀,这皇宫大内,除了后宫以外,到了何处,不得尊称自己一生厂公!

    听了朱由校的话,魏忠贤这时候气头也都消了,但心中还是有件事不甚明白,便道:

    “爷,老奴的事儿是自己个儿糊涂。”

    “可汤若望每天确实是从早到晚忙个不了,不是布道施洗,领着教徒们做礼拜,就是去教堂传教,连到钦天监当差的功夫都没了。”

    “一个传教的,顶多做个钦天监的活儿,他怎么比爷还忙呢?”

    朱由校听了这话,略微沉吟道:“你是说,这汤若望在朕的宫廷里头传教,发展了一批天主教信徒?”

    魏忠贤不懂皇帝话里那天主教是什么意思,但大致意思听得明白,忙点头道:“爷,不是老奴心眼小,老奴是担心,这汤若望在谋划着什么别的事。”

    “不知是内监各局各司,就连老奴的东厂,都有许多人受洗入天主教,老奴不得不为陛下担忧啊!”

    朱由校沉思起来,看来是有些重视。

    其实倒不是因为魏忠贤话里头说的汤若望有阴谋,朱由校在后世的时候就知道,汤若望这个人,就是正儿八经的在传教。

    可后世的也已经有相关的记载,这批传教士的目的不如汤若望一样单纯。

    他们的确不是单纯来传教的,这批传教士来大明,是带着重振罗马教廷和自家国王征服东方的愿景来的。

    起先葡萄牙的想法很简单,他们认为东方比较落后,可以直接武力征服,再不济也可以迫使其开放通商。

    与东方通商的欧洲国家,会得到很强力的加成buff。

    这批传教士过来以后,其实很快传就向葡萄牙和罗马教廷传回消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主教金尼阁声称大明远不是他们印象中愚昧落后的古老文明,想要武力征服大明,这实在是不太可能。

    据此,罗马教廷和葡萄牙只好放弃了武力征服的想法。

    加上大明同荷兰海战胜利的消息随着大航海飞速传遍欧洲,葡萄牙更加头上冒汗,不敢再轻视来自于东方的古老帝国。

    可他们却也没有放弃征服东方的梦想,葡萄牙国王和教皇联合,决定使用怀柔政策,对大明温火慢炖。

    一方面,在大明传教可以增长罗马教廷和耶稣会的声望,对教皇和葡萄牙来说都是好事。

    另一方面,也可以借助传教进一步了解大明真正的情况到底是什么样。

    反正无论通商、传教,还是一些什么别的,这些传教士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自己国家还有教廷的利益。

    有些事情当下看不出来,但如果从后世的角度去回溯,却又显得清晰易懂。

    朱由校根本不担心天主教会在大明境内会传播成西方那样的地步,因为历史事实证明,就算朝廷不干预耶稣会的传教,他们最终也会失败。

    你传任你传,百姓信了算朕输。

    朱由校想的,是要利用这一点给大明搞点好处,毕竟我让你传教,你不付出点什么,这也说不过去。

    更何况这帮传教士没几个是真喜欢东方,葡萄牙和罗马教廷想在大明这搞好处回去自己发展,这可以。

    朱由校要的也很简单,你想发展,我也要发展,我的发展需求比你一点不小,所以就给你两个选择。

    要么净身出户滚出大明,要么两家合作,一起进步。

第三百九十六章:学习西方的科学技术

    这般想着,朱由校也便站起身道:

    “如此,朕也去听听这个汤若望是如何给人解惑的,他现在何处?”

    魏忠贤赶紧走在前面,一边引路,一边回道:“眼下这个时候,应该是在教堂布道讲经。”

    说完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又道:“爷,您可不要也被他蛊惑得入了那什么天主教才是啊。”

    朱由校点了点头,负手走出西暖阁。

    被蛊惑入教是不怕的,主要是有正事,的确要出宫一趟。

    何况朱由校也很是好奇,听一遍就能入教,这汤若望传教的本领真有魏忠贤说的这么邪乎?

    带着这样的心思,朱由校与魏忠贤换上便服,带上几名勇卫营亲军出了承天门,很快来到离承天门只隔着两条街的教堂。

    刚刚走近教堂,就见到一片的翠绿,闻见扑鼻花香。

    教堂配着一处不大不小的院落,敞开着大门,院落里是花园,一片浓绿,空气里飘散着玫瑰花丛的芳香。

    果树也有很多,红红白白的桃子,紫莹莹的葡萄很是诱人。

    汤若望被信徒们拥在中间,信徒们正向他询问教义,求解疑难,还有的请赐祝福,以渡过难熬的岁月。

    朱由校来到院子里,正听到汤若望手拿圣经,站在高处,激情的进行天主教那一番演说。

    “…人间充满罪恶,世人充满罪恶!”

    “来自人间的原罪,啊,这便是始祖亚当犯罪留给后世的无法自救的原罪!它使世人难以免除下地狱的悲惨结局!”

    这话说完,汤若望还在酝酿,下头就有人在暗自嘀咕。

    “地狱?是不是地府?”

    “不知道,什么玩意原罪,听不懂啊!你听明白了没?”

    “别问我,我怎么知道原罪是啥意思…”

    下头信徒们的窃窃私语,丝毫没有影响到汤若望一丝一毫的情感,他接下来的话中依旧充满激情。

    “上帝为拯救信奉者的灵魂,献出他的亲生之子、我们受苦受难的救世主!作为替罪的救赎代价,我主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

    “啊!伟大的我主耶稣,舍了他的身体,化为饼,舍了他的血,化作酒…”

    一段说完,汤若望这才转过头来,审视他那群可爱的信徒们,却发现众人不如西方传教时那样人人尊崇,却是嬉闹有声。

    “好家伙,耶稣的血能化酒!”

    “听起来耶稣好像挺厉害的,他的血化成的酒肯定比私酿的女儿红还要好喝,汤教士,怎么喝到这酒啊?”

    “这帮红毛传教士,定然是都偷偷喝过的!”

    听着这些所谓天主教信徒的话,朱由校没有忍住笑出了声,却是将郁闷的汤若望目光吸引过来。

    随即,他的眼睛瞪得老大。

    眼前这位一袭白衣的青年,眼眸之间隐隐透出些许威严的,汤若望自然认得,他就是东方国度的皇帝,天启皇帝朱由校。

    在他身旁一身黑色衣裳的那位,就是帝国境内“人人唾弃”的东厂厂公魏忠贤了。

    他赶紧遣散了信徒,上前微微躬身,尊敬地说道:

    “见过皇帝陛下。”

    魏忠贤在一旁赶紧提醒:“以后你只说见过陛下就行了,怎么来几年了还没学会大明的礼节呢。”

    汤若望没有答话,静静等着那位青年说话。

    朱由校信步在前,与汤若望来到园中散步,闻着花香与果香,自顾自道:“偶尔出宫走一走,寻个清净,挺好。”

    汤若望后面跟着,说道:“皇帝陛下来我这小小的教堂,是有什么事情吧?”

    “你这汉语学的不错。”朱由校说完这句,寻了个园中石亭坐下,示意汤若望也坐在身侧,道:

    “你说的不错,朕是有事找你。”

    汤若望听着,脸色也是微微一变,但毕恭毕敬的态度丝毫不减。

    两人虽然近在咫尺,面对面坐着,可互相之间的神情,却又好像隔着千里之遥。

    “朕知道,你们这些传教士来我大明,是为了征服我大明。”

    只一句话,汤若望的脸色便就一沉。

    朱由校没顾着他的感觉,还有魏忠贤在一侧的沾沾自喜,只是坐在那继续说道:

    “朕也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朕不求你能如我大明臣子一样,能尽心尽力的为大明做事。”

    “有句话朕得说在前头,无论是你们的教廷也好,国王也罢,想要在大明得到好处,都需要用条件来交换。”

    “你与徐光启他们修订新历,尽职尽责,朕心里明白,所以给了你这个钦天监的职位。”

    说着,朱由校环顾四周,从侧门走进教堂。

    朱由校在大厅里踱着步子,用手去摸了摸墙上摆着的教皇画像上头的灰尘,淡淡说道:

    “这个传教的事儿,你们在万历一朝的大行皇帝赐福下做了,朕不说什么,可现在是天启朝。”

    “要想继续在大明传教,你们得拿出诚意。朕的眼睛里不揉砂子,叫你们的教廷和国王,用真金白银来换。”

    汤若望这才明白,天启皇帝这是讨价还价来了。

    他随即说道:“陛下是想要交易?”

    朱由校看了他一眼,笑道:“朕看你在京城里头传教传得不错,你们教廷不就喜欢这个吗…”

    “朕可以给你们在全国的传教权,甚至可以让你们自己选地方开教堂,可你们给也得给朕,给大明一些东西作为交换。”

    汤若望知道,罗马教廷的确很重视在东方传教的事,想了想问道:“不知陛下指的是什么?”

    “你们所学习的各种先进技术,什么航海,什么天文历法,什么遂发枪、火炮,朕要你教给武学院和钦天监的文官们。”

    “总而言之一句话,你们会的,朝廷的官员也得会。”

    原来是这个,汤若望心中一松,笑道:

    “陛下请放心,我向西安的主教阁下修书一份,他有教廷在东方传教的权利,想必他会同意的。”

    说完,汤若望特意留心了一下这位皇帝的表情。

    朱由校没什么欣喜,脸上依旧是那样平淡,淡然自若,过了片刻,在前面点头说道:

    “如此甚好,朕知道葡萄牙的使团前日到京了,他们眼下就在教堂吧,朕今日得空,看看你,也顺便见一见他们。”

    “嘉靖朝租借澳门的事儿,这次一起谈谈清楚,也免得日后双方为了这事儿,闹得不愉不快。”

    汤若望很高兴,他并没有一丁点的不愉快。

    在他想来,使团同大明皇帝接触是天大的好事,给东方传递科学技术这根本不算什么。

    就算没有这位皇帝如此心急的要求,他其实也在慢慢的教钦天监官员一些自己学到的科学技术。

    汤若望只是觉得惊讶,东方的皇帝平常在皇宫里大门不出,怎么一出来却什么都知道。

第三百九十七章:跟腓力四世讲讲价

    魏忠贤在两人后面跟着,显得有些惊讶。

    葡萄牙使团前日抵京的事他也是昨日才知道,本打算今夜禀明皇帝,却不成想,人家早都知道了。

    除了自己的东厂,莫非皇帝是从锦衣卫的许显纯那里听来的?

    又或者是那个曾在南巡时有功的千户田尔耕,被调来京城后立的又一功?

    这是件小事,就算这几日不由厂卫禀明,朝廷中负责接待外使的有司也要上奏,可魏忠贤这样的人,从平常中发现不平常,这只是他诸多本领中的其一。

    朝廷上下的血雨腥风,甚至于地方上的躁动不安,他总是第一个知道,然后忠心耿耿的报给皇帝。

    以往时候,万般事情都是东厂番子先知道,然后再由自己报给皇帝,现在情况变了,番子不是第一个知道的了。

    不是锦衣卫,就是皇帝另有手段。

    魏忠贤也只是这样想想,他可不敢深度去探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明白,这只是天子诸多权柄中的一个罢了。

    自古以来,觊觎天子权柄之人即为大逆不道,这大逆不道之恩,可都没什么好结果。

    五马分尸、凌迟处死,甚至于株连九族者也比比皆是,而圣上他看似糊涂,又似明白。

    譬如此番,使团来访一件小事,圣上却早就已经知道,那么其它的事呢,是不是也在自己禀明以前也已知道?

    魏忠贤越想下去,越是觉得心悸不安,这位皇帝继位四年不到,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心思却如此的深稳。

    有时候,糊涂与明白就是这般,说不清也道不明,天启皇帝的精明,远在魏忠贤的意料之外。

    几人就将这教堂当做了接见之所,不久,汤若望领着使团一行人回来,恭敬的行礼。

    “这夷人的帽子不错,大明境内确是没有见过这种的。”魏忠贤看着其中一人装束,笑着说道。

    汤若望说起这话来总觉得有些奇怪,身为罗马教廷的传教士,又受自家国王嘱托,现在却是大明的官。

    他咳咳两声,说道:

    “这是使团的使者,出生于里斯本的王族世家,此回葡萄牙使团来到大明,带着的礼物价值连城,很多在大明都是见所未见!”

    魏忠贤冷哼道:“就算是什么牙的王族,在大明这见了陛下也要行礼!”

    汤若望对这点倒不置可否,可想法却不是魏忠贤那般君主臣礼。

    他想的是入乡随俗,而且这边的规制是皇帝,的确比葡萄牙王室高出一级,行礼也是最基本的尊重。

    “迪亚士见过皇帝陛下。”

    朱由校上下打量一番这个约在四十余岁的中年白人,发现他有着一头浓密的金色卷发,正脱帽弯腰向自己致敬,显得彬彬有礼,的确是有些贵族气质。

    朱由校没在乎行礼不行礼这些细节,示意这位使者平身,然后道:

    “贵国使团来我大明带如此丰厚的礼物,是入朝纳贡,还是为了两家合作,在海上贸易?”

    迪亚士,这个四十多岁的葡萄牙大使很是惊讶的看了一眼朱由校,然后说道:“我没想到陛下这样直白,那我也直接说了。”

    “我受葡萄牙国王陛下的托付,来与大明建立贸易路线,并且在天启一朝继续租借澳门暂住。”

    “这些礼品,说是入朝纳贡也好,说成是见面礼也好,都是由大明说了算,什么说法我国都会配合。”

    朱由校闻言即轻笑一声,缓声道:“看起来贵使来之前对大明是有过一番研究了?”

    迪亚士觉得这没什么好隐瞒的,直接说道:“的确是学习过贵国的语言文化,我国知道贵国对纳贡与否这一点很重视,也决定配合。”

    “这样也好…”

    朱由校颔首道:“租借澳门之事,朕觉得还是签订个条约,约束年限,约定义务,以免日后我大明收回时需要动用武力。”

    “至于双方通商,朕也有此意。”

    听见“动用武力”四字,迪亚士的眼皮跳了跳,很明显是也明白这话中的威胁之意。

    不过来这里以前,葡萄牙国王腓力四世也已经从首批传教士的回信中发现,大明并不是愚昧落后的东方国度。

    腓力四世,即腓力三世之子。

    实际上他是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共治国王,大多数情况上并非是葡萄牙国王,一般都称作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的君主。

    此时的腓力四世还名义上统治荷兰,前两年他的军队被荷兰人击溃,无敌舰队也被英国人重创,但他却并不承认荷兰独立。

    事实上,现在的荷兰已经实质性独立,在飞速发展,只是还没有获得西方各国的承认,就如同现在的明金一样。

    腓力四世同时也是南尼德兰的领主,眼下他统治下的西班牙、葡萄牙殖民帝国虽然在全球仍领有广大国土,但已经不可避免的走向衰落。

    腓力四世自继位以来,内忧外患一刻都没停过。

    在内他饱受尼德兰与荷兰人的反叛,全球殖民领土不断萎缩,在外连英国人也趁火打劫,不得不向东方寻求机遇。

    腓力四世从第一批传教士回信中得知现在的大明依然很强大,也有遂发枪作为武器,他明白单凭武力征服显然不可取,其态度也很快从征服转向为联合发展。

    这次使团的原本目的只有一个,用各种手段促使大明与西班牙哈布斯堡通商,以获取来自东方丰富的贸易收入。

    要知道,眼下全球的贸易都是以大明为中心,西方从非洲开采的白银,八成都在通过各种贸易疯狂流入大明。

    对西方各国来说,和大明通商绝对是既能缓解财政又能保障国内稳定的好事。

    来的路上,他们从汤若望口中得知,这位天启皇帝对葡萄牙租借澳门很是不满,所以临时转变口风,要重新商议租借澳门一时。

    对朱由校话中的威胁,迪亚士表现的不卑不亢,显然是有备而来,对通商和继续租借澳门一事,势在必行。

    经过这次简单的会面,朱由校决定了要同西班牙通商的基调,接下来就是召集九卿科道,在朝会上讨论此事。

    回了宫内,朱由校将一身便服扔到地上,便在卧榻上一屁股坐下,自己在那琢磨。

    王朝辅赶紧指使乾清宫的小太监和宫娥们收拾,没一会儿,魏忠贤喜气洋洋地进来,道:

    “爷,老奴着人算了一下,这次西班牙使团带来的礼物之中,贡银就值二十多万两!”

    “还有一些奇怪的玩意儿,估不出价来,但老奴看得明白,都是些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啊!”

    朱由校也有些意外,这么多?

    看来西班牙是遇到大麻烦了,也是,眼下这个节骨眼上西班牙正在衰落,腓力四世肯定是想通过和大明通商,来缓解西班牙此时紧张的局势。

    趁你病要你命的道理朱由校还是懂的,既然这样,朕为什么不好好的和他讲讲价呢?

第三百九十八章:签订通商条约(上)

    “不然!”

    都察院御史袁化中听了天启皇帝要同西班牙、葡萄牙签订通商协议,并且将澳门继续租借给他们的消息,当即是一脸的不服不忿。

    “通商不过是夷人的借口,租借濠镜的背后更是来意不善!老臣奏疏中再三提醒陛下小心谨慎,就是为此!”

    说着,袁化中嗟然一叹:“可陛下却还是轻信夷人之言,将祖宗之地拱手相让,这一让,想再拿回来可就难了呀!”

    东林六君子之一的大佬发表了言论,余的言官御史也都激动起来,纷纷出列谏言。

    “陛下三思啊!”

    “我大明地大物博、人口繁盛,那些夷人怎么可能不垂涎三尺?”

    “门户一开,再想关就不容易了!”

    朱由校在上面听着这些言官御史们动辄而来的群起谏言,心中愈发烦躁,但面色上却是不见,等了一会儿,缓声说道:

    “诸位爱卿就此事上的奏疏,朕都看过了,通商还有租借澳门的事,朕已命英国公出面与他们商谈,定一个通商条约。”

    忽然,一人出列说道:

    “臣赞同陛下的说法,全球大国不止大明一家,西班牙几十年来穷兵黩武,虽然在日渐衰微,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还有荷兰人,虽然在澎湖之战败给我大明,可其野心不减,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大明理应同西班牙签订通商!”

    这话听着十分不像是这个年代官员该有的认识,朱由校侧目看过去,印象中竟不认识,便开口问道:

    “卿是何人?”

    “臣礼部右侍郎徐光启!”

    听完此言,朱由校倒是释然,徐光启这位大能的确是最早一批接受西方文化思想的大明官员。

    现在徐光启其实已经被西方文化所影响,就连说的话中称呼西方各国,也不再是夷人,而是以国名。

    不过徐光启这个人很有意思,他去学习西方文化,并不是因为感兴趣,用他自己的话去说,这是收彼之长,消己之短。

    说白了,徐光启接近这帮人,完全是为了学习他们先进的科学技术,回过头来为大明强大添砖加瓦。

    徐光启不同于朱由校早年召入京师,主持军器司的毕懋良、毕懋良,后者只是军器专家,醉心于铳炮等火器。

    徐光启不仅通晓军器,还精熟农政,曾当过王在晋的副手,在畿辅推广番薯,是个全才。

    这样的人不应该留在礼部做那些礼乐之事,也不能直接扔进军器司,那样发挥不出其全部才能。

    到钦天监倒是能让他和那帮以汤若望为首的传教士接触,迅速吸收科技知识,可钦天监毕竟是观察天文,修订历法的衙门。

    看起来,是要给徐光启这帮人新建一个衙门,专门让他们跟进(仿制)西方的科学技术,类似于后世的“科研院”。

    徐光启,可以是大明的首席科学家!

    自然,徐光启这番话太过超前,很多人都是听得云里雾里,也不等完全明白过来,就是争相反对。

    一名言官出列,冷嘲热讽:

    “我朝在澎湖海战得胜以前,临海诸多岛屿皆为红毛番所占,福建总兵俞资皂等当时也上奏过陛下,红毛番坚船利炮,海战中常以一当十!”

    “我水师不是夷人舰队的对手,若将来夷人占据濠镜而不走,我打也不是,不打也不对,又该如何?”

    徐光启冷笑:“既知势不如人,那便学!”

    “将他们的坚船利炮学习过来,让我大明水师也变成无敌舰队,眼下世界各地都在争相进步,我大明怎能落后于人。”

    “万一后世遭受千年之耻,这难道不与诸君相关吗?”

    这言官毕竟没和徐光启一样,经常向洋人询问世界局势,肚子里也没什么关于西方的墨水,一下子便没了话说。

    言官站在那吭哧瘪肚半天也不知怎么回击,只好归列。

    这时,群臣都在窃窃私语,但是没有人再出来脸红脖子粗的说什么大道理了,你说也说不过人家,岂不是自取其辱吗。

    朱由校见事态不错,点头道:“徐光启说的不错,甚合朕意。”

    说完,转向徐光启又道:“你便陪英国公同去与使团商议,定要拿出个能让朕和天下人都满意的结果。”

    “回来之后,大功一件!”

    徐光启很是感激皇帝的开明,恭恭敬敬道:

    “陛下放心,臣定尽力而为,濠镜是我大明领土,租借与占领的区别,臣自知晓!”

    ......

    朝会散罢,张维贤挑选了几名勇卫营最为精猛之士,特意配备了最新式的遂发鸟枪,想着给夷人们一个下马威。

    兵不在多,而在于精,所以张维贤只带了两百多人,恰好和西班牙使团的人数相当。

    路上,张维贤左思右想也想不透彻,和夷人做生意究竟对大明有什么好处,没忍住问道:

    “徐侍郎,你心中猜得到陛下的条件吗?”

    “岂能用猜的?”徐光启失笑,即从袖中取出一份明黄色小旨,道:“此等大事若心中不明,如何去办?”

    “下官散了朝会以后便直接去面见陛下,请下了旨意,英国公请看。”

    张维贤一听,一拍大腿,讪笑不已:“这…,是老夫料事不明,多亏了有徐侍郎,不然此行还要两眼一抹黑呀!”

    说完,将密旨接来手上,一个字一个字的细看。

    徐光启大笑:“国公爷说笑了,陛下让你我同来,想是料到此事,咱们两人都是各有用处罢了。”

    张维贤明白此理,方才不过是推脱试探,听徐光启这一番话,心中知道他是个骁明事理之人,也不再多说。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一处紫禁城内选定的园林,见到了在这里久候多时的西班牙使团。

    这次商议合约选定的地方,也是经过一番精心挑选。

    西班牙使团来此一路,会先经过承天门甬道,看见侍卫皇城的勇卫营禁军、锦衣校尉、执仗金吾,再穿过皇家园林,来到这湖心亭上。

    张维贤的座位背靠威严毕露的紫禁皇城为景,与西班牙大使迪亚士脚踏镜湖,互相一番客套以后,便开始商议合约及租借之事。

    经这一路而来,迪亚士与先前的态度的确有了很大转折,知道来谈判的人级别竟然是公爵,更加是客客气气。

    旁边的徐光启,则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同西班牙副使讲话,两人初次见面,却好像非常合得来。

第三百九十九章:签订通商条约(中)

    “贵使请坐。”

    张维贤给了个手势,等对方先坐好,自己才是落座,这个时候,徐光启就站在他身侧同西班牙的副使聊着。

    迪亚士在来时路上,看见富丽堂皇的紫禁城,还有那些威武的禁军武士,心中委实觉得有些震惊。

    本来按照西班牙国王腓力四世的意思,第一次的想法是过来看看能不能直接武力征服大明,把大明变成西班牙的殖民地。

    拥有这样一块殖民地,西班牙的殖民帝国定能再次崛起!

    可是后来发现这样的想法根本不切实际,现在迪亚士经过更加深入的了解才是发现,国王以前的想法究竟有多天真。

    大明岂止是主教金尼阁信中所说的“有些强大”,这是一个东方帝国,他们才刚刚在澎湖打败了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舰队!

    要知道,那支舰队以桨帆船为主,也有火力强劲的盖伦战船,配备着如今世界上最为先进的加农炮,实力根本不弱!

    既然他们能打败荷兰舰队,想来打败已经遭受重挫的西班牙海军也不是什么难事。

    眼下看来,还是听听对方要些什么条件,他相信,只要出价不是太过分,国王都能点头同意。

    毕竟现在的西班牙,日子可并不好过,能越早开辟东方的海上航路,就越早能缓解他们捉襟见肘的财政状况!

    想到这里,迪亚士脸上带着标准的贵族式假笑,道:

    “用你们东方的话说,我们还是开门见山吧,贵国有什么条件,请一个一个的列举出来,我们也好商量。”

    张维贤哈哈大笑,道:

    “既然贵使如此快人快语,本公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两国通商,对大明和你们西班牙来说,都有好处。”

    西班牙这个词,张维贤也是在路上听徐光启所说,到了这现学现卖,就在昨天,他还曾在府中称呼这群西班牙使团为夷人。

    说完,他向徐光启打了个眼色。

    后者从衣袖中掏出一份连夜准备好的条款,恭恭敬敬的交到了迪亚士的手上,使团中的西班牙人连忙都凑过去,却是大吃一惊。

    他们吃惊的不是别的,而是这上头写着的居然是西班牙文!

    迪亚士愕然的注视着徐光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看起来,不光是他们对东方感兴趣,东方同样对他们也很是感兴趣。

    如果不感兴趣,迪亚士不会学习汉人的语言文化,对方的臣子也不会学习他们西班牙文了。

    这样一来,迪亚士对这次能满载而归的想法又多了几分坚定。

    只要自己这边有对方需要的,那么这次谈判就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两国各取所需是最好的选择。

    徐光启递来的条款内容不少,粗略一看,就得有好几十条,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完的,得好好研究一番。

    迪亚士礼貌性地起身,行礼道:“请贵使稍等,我们仔细商议一下。”

    张维贤翘起二郎腿,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哦”了一声,道:“贵使随意,本公有的是功夫。”

    听到回答,迪亚士带着西班牙人使团聚到另外一侧,很快就对着条款上的内容指指点点起来。

    张维贤眼角微瞥,道:

    “徐侍郎,听得着他们在说什么吗?”

    徐光启摇头,笑道:“距离太远,听不清楚,公爷不必担忧,西班牙人近况不佳,只要我们提的不是太过分,他们应该都可以接受。”

    张维贤点了点头,冷笑:

    “我倒不是担心,现在大明虽然也有麻烦,可总没他们的多,陛下把这个差使交给本公,当然要狠狠宰这帮夷人一手。”

    徐光启笑着点头,不置可否。

    其实他学习西方的语言文化,并不是因为有多感兴趣,这些西班牙人的利益,他也完全不在乎。

    现在他想的,就是如何能为大明在这次通商协议中争取到更多利益,这可不是小事。

    迪亚士确实有些不满意,但还没有到完全接受不了的地步。

    和先前所说的内容一样,条款内容主要分三类。

    一是两国通商互助问题,二是西班牙人继续租借濠镜问题,三就是在这次协议中谁来主导的问题。

    通商、互助问题。

    协议规定,这次大明与西班牙的通商期限为五年,协议范围覆盖到天启皇帝朱由校,与西班牙国王腓力四世统治的任何一个地区,名义上统治的北尼德兰也算。

    其实迪亚士最看重的是这条,即“五年之后如要继续通商,需得再派遣使团签订协议,期间任何一国都不能主动作废。”

    这相当于大明给出的一个保证,这样的一个东方帝国,说的话总不至于不算数吧?

    在五年通商期限内,双方国内的各种货物都可以自由交易买卖,但必须要有一个除朝廷外的代表团体,也就是不能乱买乱卖,这样不仅不能得到好处,反而是添乱。

    也就是说,西班牙要选定一个负责与大明通商的商人团,所有通商的商人都需加入这个商人团,由国家约束起来。

    大明则也要有对应的民间组织,这个事情大明自会处理,一旦签订协议,就要由这两个商人团负责接触,往来通商。

    并且在双方通商期限内,都有义务要保护对方商人团在领土内的安全,出了意外,国家买单。

    关于通商的各项条款,迪亚士举双手赞成。

    其实在他看来,西班牙和大明通商,获利最多的是西班牙,而不是大明,只要能通商,要求不太过分就都行。

    濠镜租借问题。

    大明提出,要规定一个具体的界限,就是说画一个圈,你西班牙人走到哪我管不着,但是只能在这个圈里常住。

    前往濠镜的任何一个西班牙人,无论贵族还是平民,无论官员还是士兵,都需得遵守当地施行的大明律法。

    也就是说,如果西班牙人、葡萄牙人在濠镜犯了事,作奸犯科什么的,当地巡捕衙门有权利根据此协议,拿人进行审问。

    但是考虑到双方文化不同,总会有冲突,大明也会成立一个新的衙门,专门负责审问犯了事被抓进去的洋人,有过必惩,无过则放。

    除此以外,西班牙必须要再拿出一次性的银款,作为租借濠镜五年的价格。

    朱由校那边的初步定价是每年十万两,五年就是五十万两白银,这个可以协商,大明也可以提供贷款,但是贷款有高利贷,需要西班牙人自己取舍到底怎么办。

    对于这条,迪亚士等人颇有微词,但尚能勉强接受。

    毕竟这也无可厚非,自己是在外交上取得临时居住权,又不是用坚船利炮打开了对方的国门。

    而且他们说实在的有些心虚,这一路过来,大明根本不像是内忧外患的样子,听说还刚打赢了一场大捷,收复了很多地盘。

    现在这个西方局势而言,急切就需要通商的是他们西班牙,而不是大明。

    如果双方在这里闹掰,大明完全可以直接拍屁股走人,最后难受的只能是他们自己。

    至于最后一条,双方由谁主导此次协议签订的问题上,大明持强硬态度,协议上必须写明,此次签订由大明主导。

    一句话,这个没商量,不行就赶紧滚蛋!

    说白了,这回协议的签订,是你西班牙不远万里渡海来找我们,而不是我大明屁颠屁颠去求你签的,所以我们有最终解释权!

第四百章:签订通商条约(下)

    这个协议和后世满清与葡萄牙的通商条约不一样,这就是单纯的双方展开贸易的协定。

    毕竟大明和西班牙并没有战事,而且西班牙那边也知道刚打赢几仗的大明不好惹,态度也和清末的八国联军完全不是一回事。

    在这个协议上,大明和西班牙是站在同等的地位上,展开贸易,互惠互利,双方都有好处。

    对于条款上写明的,迪亚士与使团中的人商量了一下,都觉得没什么问题,毕竟在这里大明也有让步。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迪亚士走回来,神情显得轻松许多,坐回去说道:“条款上说的,我现在就能做主,国王陛下一定会同意。”

    张维贤笑了笑,坐在那没吭声。

    迪亚士也没有离开的打算,过了一会说道:“不过贵国应该还有别的意思吧?”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张维贤哈哈大笑,开口说道:“那本公也便开门见山了,听说你们西班牙人在濠镜外建了卜加劳铸炮厂?”

    迪亚士心中一惊,忙问:“贵使问这个做什么?难道是要我们将铸炮厂拆除吗?”

    张维贤摇头,朝身后皇城一拱手,道:

    “陛下的意思,是卜加劳铸炮厂不必拆除,但是里面的你国匠户,还有各式的火器,都要与我们一同分享。”

    见对方脸上浮现出犹豫的神情,张维贤不慌不忙继续说道:

    “贵使放心,大明不会强抢你们的火器技术,我们会再贵国的铸炮厂外修建军器司厂房,高价聘请你们那边的匠户来指导铸炮。”

    “毕竟,这也算得上是一份收入嘛!”

    张维贤说着,大声笑了起来。

    迪亚士问翻译半天,才明白张维贤口中的所谓“匠户”,是大明一种特殊的匠籍制度,指的是他们的铸炮专家。

    他松了口气,但也没直接同意,故作思量一阵,方才说道:“可以,但是高价聘请就不必了。”

    “为表通商的诚意,我国愿在期限五年内每年都向贵国提供铸炮专家,教导贵国的铸炮专家,哦不,是匠户…,教他们我国最先进的铸炮技术。”

    “如贵国定购火炮,只付一半的价钱就可以了。”

    能省钱自然是高兴,张维贤抚掌大笑:“如此甚好!就是不知道你们的国王能同意吗?”

    迪亚士连连摆手,心想这点事情与通商之利相比,简直是微不足道,只要你开口,白送你几十门火炮也不是什么难事。

    说完这番话,亭中寂静了一会儿。

    待到夕阳西下时,张维贤方才起身,道:“不知贵国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三日后签订协议,可就不能随意更改了。”

    迪亚士回头与使团商量一阵,点头说道:

    “请问公爵阁下,如果我国与大明签订军事同盟协议,共同对抗双方的敌人荷兰人,不知贵国的皇帝陛下觉得如何?”

    张维贤的确被这一问给问懵了,站在那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倒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他实在不懂这夷人话里的所谓军事同盟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听不懂,自然也就没法回话。

    徐光启经常和传教士们混在一起,也读了很多西方著作,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上前解围道:

    “签订盟约是大事,大明虽与贵国尚无嫌隙,却也没有什么深厚的交情,签订同盟,想必陛下不会同意。”

    迪亚士其实也就是一问,没做多想。

    首先,和大明这样的东方帝国同盟,只是起到威慑的作用,真实用处确实有限。真打起来的话,大明的舰队能不能到欧洲还是两说。

    倒是他们西班牙,在菲律宾就有殖民地,支援大明方便得很,和大明同盟确实太亏。

    而且直接同盟的话,估计腓力四世陛下也不会同意,毕竟是作用有限,自己这边亏得很。

    居然问这个问题,自己真是昏了头了。

    ......

    七月夏日,畿辅大地上艳阳高照,白云蓝天,万里暖风。

    朱由校正在魏忠贤的陪同下,坐在南苑中的一处草亭之中,好似在等待着什么人。

    两个月前,大明与西班牙正式签订了《明西互助通商协议》,这在西方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当然,也有不少国家是因此才引起了对大明的注意。

    协议中规定,大明与西班牙互相选定一支代表官方的商人团,负责五年期内往来贸易的全部事宜。

    并且大明和西班牙也在这次协议中规定了互相分享新式火器技术的相关条款。

    总的来说,这次协议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对双方都有实实在在看得见的好处。

    西班牙财政早就不行了,腓力四世就指着这次通商的利润好慢慢重回正轨,而大明这边,朱由校也知道现在是大争之事,必须要积极向西方学习科学技术。

    这次协议之后,西班牙斥资在远东修建的卜加劳铸炮厂,就算是为大明做了嫁衣。

    军器司开始在濠镜的卜加劳铸炮厂周围铺盖厂房,毕懋康在京师走不开,就托付其弟毕懋良亲自去濠镜。

    时至今日,一批军器精挑细选的老匠户已经抵达濠镜,只等厂房建好,便就开始向西班牙的火器专家学习最先进的火器知识。

    至于朱由校这边,也没闲着。

    徐光启因此回签订协议之功,加上其本身在朝廷也是个为官多年的老人,顺理成章被调入军机房,在军国大事上都有了一席之地。

    对于通商组织商人的事情,经过厂卫和较事府一个月的查探,朱由校最终还是把目光放在了以前的老朋友身上。

    便是苏州老字号报房“聚兴号”的东家,黄华堂身上。

    黄华堂在天启二年就来到京师与朱由校有过一面之缘,当时经过激烈的唇枪舌战,最后才是拿下了京报在苏州的转刊权。

    如今一年多过去,本就在苏州有较大影响的聚兴号已今非昔比,成为苏州的报房头一家。

    黄华堂本人更已经凭借各种手段拿下天启二年到天启三年底京报在苏州的转刊权,做上了苏州本地商会的会长。

    朱由校这次叫他来,实际上也是要组建个皇家商会的意思,专门为大明与各国通商贸易。

    白银资本当下的世界,贸易可是一项不错的收入来源。

    既然大明已经是世界贸易的中心,朱由校就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将大明打造成世界贸易的老大国。

第四百零一章:皇家商会

    听说天启皇帝在南苑中等着自己,黄华堂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他也听到两个月前大明与夷人签订通商协议的事情,据说要找一个地方商会来主持。

    商人管通商的事情,朝廷则是在上头压着,具体怎么通商,这也是当今的皇帝说了算。

    简而言之,这个“商会”,就相当于“皇商机构”。

    朝廷是不知道,这消息传出来以后,各地的商会、商行都疯狂成什么样子了,甚至与一些船行、布行的掌柜也在觊觎。

    很多商界大佬早早就来京师,不吝重金的上下打点,只为能争取到这次绝佳的机会。

    朝廷以往有没有和地方商人合作过,这个谁都知道,有!

    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次通商就和前两年开《京报》一样是个机遇,抓住了,你就能富起来,出人头地。

    抓不住,你就只能固步自封,原地打转!

    以往来说,朝廷的确是和商人和经常合作。

    无论是苏州织造局的李实,还是王体乾负责的《京报》,这些要与商人合作的衙门,各地商人为了争抢机会,年年都是争的头破血流。

    朝廷每年都会因此暴赚一笔红利,不说出口蚕丝、瓷器的利润,就光是全国各府的专刊权,少说也得有几百万的进账!

    商人逐利,不可能平白的年年给朱由校送钱,谁都知道,和朝廷合作的利润相比于这点损失,可是太丰厚了。

    和朝廷合作,也就相当于你有了官家这个后台,无论怎样,地方官府都会给你行一些方便。

    很多精明的大商人其实不是为了一次合作,而是为了持续“充值”官家这个后台,只有先从第一次合作打开了天窗,才好继续说亮话。

    此后再和朝廷进一步“合作”,搞一些光天化日不能做的买卖什么的,这就都好商量了。

    比如边关的茶马交易,再比如山东六府的私盐变官盐,或是各地饥荒时倒卖粮食,这些都是动辄千万的暴利。

    可这些每一样都是要杀头,常人没有官家的后台,就算你在商界有天大的能耐,有顶了天的威望,又岂能斗得过手握刀把子的朝廷。

    以往次朝廷在明面上都是和地方商人零星的合作,并没说有如今这个规模,这次的意思很明白了,要明明白白的塑造一批皇商出来。

    听话,你就能和朝廷合作,和朝廷合作,你就能财运亨通,有面子也有银子!

    这个年代的商会,都是由地方有头有脸的大商人所组成,各商会的东家,必定也是有钱有势。

    朝廷里认识人,有后台,这是一个大商人最基本的能耐,在这之后,比拼的就要是财力和人脉了。

    这次通商动静这么大,很多人心里都明白,这不是闹着玩的事,很可能以后大明要与更多夷人通商。

    通商,首先富裕的是他们商人,其次才是富裕朝廷的府库,谁能在这次占得头筹,就有了先机!

    黄华堂在苏州本来就只是聚兴号的掌柜,虽然在商会有些影响力,但远不足以成为苏州商会的东家。

    可他很善于抓住机会,拿到转刊权的同时,也在利用这个机会在苏州府上下打通了一片关系。

    而且最主要的是,京报是御马监掌印太监王体乾在主持,王体乾是谁?那是朱由校跟前的一个大红人!

    这个后台,还不是一般的朝廷有人就能比的了!

    眼下阉党如日中天,皇帝宠信魏忠贤,没几个人敢和阉党对着干,除非是脑子昏了头!

    这个关系一打通,平日里插手不了的很多生意,比如时下国内最赚钱的布匹、粮食行当,黄华堂都可以去插一脚。

    地方官府发现他听话,就更喜欢与他合作。

    而且地方官府的官员听说皇家拿到了京报的转刊权,也是想通过这件事来向王体乾表露忠心,好借机上位。

    这样一来,双方都是各有心思,合作不断,黄家只要识相,生意很快就蒸蒸日上了。

    几年的功夫,如今已经今非昔比。

    见到皇帝,黄华堂立刻整理衣裳,在勇卫营兵士的带领下来到几步之外,躬身说道:

    “草民见过陛下。”

    眼前这个人,可就是自己下半身,乃至于我黄家能不能名载史册,成为一代豪商的关键!

    想到这里,黄华堂心中禁不住有些激荡起来。

    “来了,坐吧。”

    朱由校一摆手,示意他坐在身侧。

    黄华堂愣在原地,讪笑一会儿,却是没敢上前。

    这时候,乾清宫的管事牌子王朝辅倒显得有些不耐烦,用胳膊肘怼了怼他,催促道:

    “爷让你坐你就坐呀!”

    没什么办法,黄华堂只好做在对面石凳上,但屁股只挨了半边,看样子是随时都有起来请罪的打算。

    至于请什么罪,不知道,反正请罪就对了。

    朱由校接来内侍捧来的碧螺春,吩咐也给黄华堂来一份,一面吹着微热的茶水,一面淡淡说道:

    “你们消息灵便,朝廷与西班牙人通商的事应该已经知道了?”

    看见黄华堂点头,朱由校淡淡又道:

    “朕听王体乾说,你聚兴号在京报改制的时候表现不错,已在苏州府连续连年转刊,有没有继续转刊第三年、第四年的打算?”

    不知道怎么会问到这个,黄华堂此时心中尚有余悸,眼中一转,笑道:

    “陛下在上,黄华堂能为朝廷效力,为陛下效力,是我祖祖辈辈积德行善,如能继续转刊,草民当叩拜天恩!”

    朱由校哈哈大笑,放下茶,用手指点了点他,说道:“黄华堂啊黄华堂…”

    “你这个人,野心不小啊!”

    闻言,黄华堂浑身一个激灵,直接跪在地上:“陛下误会草民了,草民是真的想为陛下做事!”

    “眼下建奴频频寇边,辽东战事吃紧,各地又灾荒不断,草民也为陛下忧心,为大明忧心哪!”

    朱由校自然听得出来,这货是在拍自己的马匹,故意笑道:“你要是真能有这个心思,朕把你叫来就没叫错。”

    “言归正传,苏州商会你就别待了,带着你全家,到朕这来,朕给你建一个皇家商会。”

    “五年之内,大明与西班牙的通商之事,就由你黄家来负责。”

    黄华堂知道,做人要知足,所以他并没有去问五年之后如何,也没有片刻犹豫,立即山呼叩拜道:

    “草民接旨谢恩!”

第四百零二章:再审袁崇焕

    看着黄华堂亦步亦趋的离开南苑,朱由校这才放下架子,把脚搭在桌上,靠在身后的白色石柱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似无意问道:

    “王朝辅,你说说,这个黄华堂,朕选的对吗?”

    王朝辅笑道:“陛下选的人不会有错,黄华堂能两年就做到苏州商会的东家,定然是有些真本事的。”

    朱由校冷笑一声,随口道:“他能有什么真本事,还不是靠着朝廷这颗大树,背地里干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语落,听见院外传进动静,便将目光望向门口。

    黄华堂前脚离开,三两句话的功夫,魏忠贤便就在外面捧着一沓奏疏走进南苑,脸上堆积着老褶,笑道:

    “爷,这是上月畿辅及朝廷部院的本子,奴婢呈过来了。”

    朱由校明黄色的皂靴搁在桌子上,微微一顿,调转了脚尖,又将双手合十放在小腹前,呼了口气。

    朱由校上下打量一番,自然听得明白,魏忠贤这是话里有话,而且现在没什么大事,他是不会亲自来递本子的,笑道:

    “当今还有什么本子是值得你这个厂公给朕亲自送来的?还是到南苑,魏忠贤,从东厂到朕这儿可不近哪…”

    说完,朱由校就这么笑吟吟的看着魏忠贤。

    “皇爷又在取笑老奴…”魏忠贤听见皇帝话里的‘厂公’二字,无奈的叹了口气,禀道:

    “辽东一战有罪的那个辽东总兵高第伏法了,眼下正在石门坊斩首…爷要不要去看看?”

    “哦?”

    朱由校接来本子,正经坐在石凳上,开始一个个的翻看,问道:“那你快来给朕说说,这个奸贼是如何伏法的?”

    魏忠贤笑道:“回爷的话,老奴得了陛下的意思后,便让自己的侄子傅应星去了一趟山海关,将那高第抓捕回京。”

    “这几日在东厂审问,那高第牙口软得很,畏战避逃之罪全都如实招供,没有一丁点的狡辩。老奴叫顺天府通告百姓之后,问了刑部的意思,说是在今日斩首。”

    “你这话里把自己倒是撇得干干净净…”朱由校哈哈大笑,说道:“这也就是所谓的恶人还需恶人磨?”

    朕可是知道,这天底下骨头再硬的人,进东厂试了你的那些刑具也会松口。这高第也是明白人,知道能少受些苦。”

    说到这,朱由校冷哼一声,面色仍有余怒:“这个奸贼害死朕一员猛将,直接一刀算便宜他了。”

    魏忠贤忙问:“那老奴这就传话下去,再定个时日,将他凌迟处死,以消陛下心头之恨?”

    朱由校想了想,摆手道:“罢了,再留他多活几日,他就是赚了,地底下有的是我大明的亡魂在等着他呢。”

    “把他早早送下去,也算是做了善事。”

    魏忠贤垂眸出神,叹道:“陛下真是慧眼慈悲,天纵英明,就算是那寺中的活佛,也万不及陛下菩萨心肠的一半!”

    朱由校笑骂:“你这老狗,少拍马屁。”

    话音刚落,捡起一份本子,朱由校的面色便就又沉了下来,道:“这就是兵部、刑部的三次会审结果?”

    魏忠贤点头,叹道:“袁崇焕拒不知罪,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为由。说是什么当时宁远的军饷未齐,粮饷储备不足,贸然出兵只会自食恶果…”

    “好一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朱由校冷笑一声,将奏本扔到亭子里,阴着脸道:

    “若天下将领都如他这般,狂妄自大,目中无人,连朕的圣旨也不听了,那朕这个皇帝还做不做了?”

    “九边各镇积欠的军饷在今岁都已补齐,祖大寿出兵时怎么未曾言明粮饷不足?”

    “分明就是他袁崇焕强词夺理,不想出兵抗敌。“

    “好一个宁远兵备,竟敢跟朕摆督师的谱!”

    魏忠贤来到朱由校面前,直挺挺地跪倒:“皇爷息怒…,是老奴瞎了眼,当初未能好好规劝孙大人。”

    “此事与你无关,怪只怪那袁崇焕目无王法!”朱由校喘了几下,靠在石柱上,冷冷道:

    “下旨催兵部、刑部,叫他们再审!”

    “再三抗旨,此次若纵容于他,朕这个皇帝也就不用做了!”

    这话里的意思,魏忠贤是听的明明白白,皇帝的言外之意,袁崇焕此回是死定了,没有第二个可能。

    无论多少人要保,皇帝的意思就是要杀袁崇焕。

    毕竟,再三抗旨也不是一般事,要是开了这个先河,以后各地将领有样学样,朝廷威严就会大打折扣。

    魏忠贤心中苦笑,皇爷这还是揣着明白在装糊涂,玩帝王之术啊…

    要是真的发怒,绝不会是催促再审,而是会直接下旨杀袁崇焕,这是要借刀杀人,杀人诛心!

    ......

    中元节,是京城一年一度的佳景盛会。

    每年到了这一天,达官贵人、文人学士、市井商民,乃至优倡隶仆,无不走上街市观赏灯会。

    各地聚齐京师内外者,提前几日就要络绎不绝,每年数万人进进出出,拥挤得水泄不通。

    尽管如此,有钱的主儿们自然有他们的好办法,出大价钱租赁位置最好,位于正中的棋牌街两侧房屋、楼阁。

    今年由于一些事的发生,来京的人比以往更多。

    黄华堂进京面圣这天,就是还有五日到中元节灯会,本以为提前五日抵京足够,到了才发现,提前几月来京还差不多。

    由于争相抢租,京城中凡是稍稍位置好些的沿街两侧反房屋,租金价格就是越抬越高。

    棋牌街名芳阁二楼普普通通的一个雅间,在中元节当日的租金竟达五百两银子。

    就是隔着棋牌街两条街的石门坊,沿街一座普通民居一日的租金,竟也高达二十两银子。

    当然,这其中还有天启三年会试将于下月举行起到的促进作用。

    反正啊,自打辽东大捷,要将贼虏首级封验京观的消息传出,全国就是欢呼雀跃,来京师的更多。早就人挨着人了,挤得要命!

    几个月的功夫,京城外护城河的两侧都新起了不少民居,隐隐有了一个大镇的规模。

    大明的人也真不少,每一天都在飞速发展,朝廷的每一道政令,都有相应的促进作用,只是速度快慢罢了。

    相比那些租房子的,有些人更聪明,很就有了生财暴富之道,他们在灯会周围摆满座次,按照远近设置价格。

    从远到近,价格也由几文钱到三千文钱不等。

    有人因此赚了钱,干脆就留在京师,打算中元节后盘下一处门面,再开个小店,做起骄傲的京都人。

    黄华堂比较寒颤,由于来的太晚,别说租房子了,就连一个街道上的座位都差点没租到。

    有钱没处花的感觉,他算是体会到了。

    最后是好说歹说,花了三千文钱,黄华堂总算从一个农民手里买了个原价只要几十文的座位。

    这座位都远到两条街外的石门坊去了,黄华堂正想着要不要直接走人回苏州,不看这个灯会了,就发现远处一片吵闹。

    那边儿好像是在行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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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四十八年,泰昌皇帝一病不起。楚、齐、浙各党在争斗中一败涂地,东林党人趁势崛起,众正盈朝。建州女真席卷辽东,中原腹地十室九空,流寇纷起,人心惶惶。皇长子朱由校御奉天门,即皇帝位,口中高呼:我真不是木匠皇帝!(普群:1057092116,进V群找管理拉人)我真不是木匠皇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真不是木匠皇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真不是木匠皇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