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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纷卿     1900翻云覆雨txt下载     1900翻云覆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七章 帝王之术

第一百一十八章 倒霉的传家宝

    庄虎臣娶媳妇的消息越传越热闹,先是祁县大大小小有头有脸的商人几乎都送了礼,然后从祁县的县令到远在太原的山西巡抚、臬台、藩台,三大宪一个不缺,都派人送了厚礼。后来送礼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轿子、车马把小东街都给堵了个严实。弄的贾继英苦着脸来找他,说这买卖都做不成了,“相与”们存银、拆款都进不到门前了。

    庄虎臣也是被这些人弄的不胜其烦,门口贴了张告示,言明礼物一概不收,客也是一个不见。这些送礼的人好象也明白了些,知道这“点金钱庄”是子爵大人的买卖,又是朝廷粮饷要害之地,耽误不得,都自觉的从小东街撤了下来,又一窝蜂的改堵庄虎臣家后门了。这几天,赵驭德的清闲算是躲不下去了,见人都是拱手作揖,一再声明大人确实是不收礼的,可这些哪里肯信,又当庄虎臣是假撇清装样子,继续守在门口,有的干脆就把铺盖都搬来,等着大人看看大人是否会在深夜召见,最后赵驭德也拉下了脸,把后门一封,派几个伙计给看着,谁叫都不许开,这才消停了点,但是有好事儿的跑街、伙计从门缝往外看,送礼的居然是都还在,而且越聚拢人越多了。

    庄虎臣在二堂里面都能隐约听见外面砸门的声音,自己摇了摇头,苦笑着暗道,等婚礼一完,怕是这后门就要换新的了,砸都给砸破了。庄虎臣倒还真地不是什么装清廉。实在是对这迎来送往的应酬腻烦,真是太累人了。

    昨天,居然接到了前线的电报。说几个统兵大将和健锐营、神机营里有爵位、世职地旗人也要到祁县来给自己贺喜,当时就急了。立刻回电,如有私自离开前线的,立斩!这才压服住,这些兵也知道这位钦差地脾气,说杀哪个那可不是玩笑话,堂堂的辅国公都砍了,其他人都得掂量掂量了,所以只是联衔发了封贺电。就再也没人敢提去祁县喝喜酒的事情。庄虎臣后来觉得自己的措辞过于严厉了些,也觉得有些不妥,就又发了封电报,言道前方军情要紧,等自己回去后,在大营补一顿酒,必不会冷了众将士的心。

    杨士琦现在天天就泡在庄虎臣的屋子里,大人被他说动了心。觉得自己终于才智得以施展,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兴奋的不行。平日里从容不迫、潇洒风流地名士做派连个影子都找不到,整个一副野心家的嘴脸。

    贾继英面色紧张的走了过来道:“大人,醇亲王来了!”

    庄虎臣一楞:“他怎么来了?快请。不,我换了衣服去迎接!”

    贾继英道:“王爷已经进来了,就在院子里呢!”庄虎臣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下来,对杨士琦道:“赶紧的,出去接吧!”

    俩人都是穿着天青色长衫就急匆匆的走出了屋子。只见瘦弱的小醇王载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两个亲随在一旁叉手侍立。

    庄虎臣赶紧行礼道:“下官拜见醇亲王!”

    载沣急忙用手搀扶,庄虎臣没拜下去。醇王亲切道:“庄大人不用这么多礼,小王来的冒昧,不要见怪啊!”

    庄虎臣笑道:“王爷要来,也不派人知会一声,下官好出城迎接啊!”

    载沣哈哈一笑:“大人要接,小王怕是不敢,别惹地大人发威,又是一顿好打!”

    庄虎臣一脸的尴尬,苦笑道:“王爷不要取笑下官,我已经是汗颜无地了。”随即道:“天已经凉了,这石凳实在的坐不得,伤了身子那如何了得?王爷请进屋。”

    庄虎臣对醇王的亲随道:“这二位兄弟,把王爷的随员都请进来吧。”

    载沣笑着道:“本王就带了他们俩,没别地人了。”

    庄虎臣做出惊恐状道:“王爷,这下官就要说王爷两句了,白龙鱼服,虾蟹可欺,王爷是皇上的亲弟弟,咱大清头一号的天璜贵胄,万一有点什么闪失,那可如何得了啊?”庄虎臣现在官场上的套话已经学的熟练,张口就来载沣自打见了庄虎臣。脸上地笑容就没下来过,摇摇手道:“不碍地,从西安到这里一路都是官道,又是大白天的赶路,没事地。”然后他看着还跪在地下的杨士琦和贾继英道:“你们也都起来吧。”

    俩人称谢后爬了起来。贾继英和醇王以前见过面,两宫銮驾在祁县驻跸“大德通”的时候,小醇王也在那里住过几天。他看着贾继英有些面熟,问道:“这位先生面熟的很。”

    贾继英连忙答道:“回王爷的话,下的原本是在大德通票号的,曾经有幸见过王爷。”

    载沣又看着杨士琦道:“小王如果没猜错,先生怕是杨杏城吧?”

    杨士琦又是激动又是疑惑道:“王爷如何认得下官?”

    载沣笑了笑道:“在俘虏营,先生一直跟随钦差庄大人左右,小王便猜到,你必然是小诸葛杨士琦!”

    杨士琦又喜又羞道:“王爷取笑了!”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绰号,不过听起来还是满受用的,尤其是从一个亲王嘴里说出来,更是心里熨贴。

    载沣不再说什么,只是微笑。庄虎臣连忙招呼道:“王爷,进屋说话吧。”

    载沣回头对两个亲随道:“你们在外面候着,我和庄大人说说话。”一见载沣的态度,杨士琦、贾继英也不敢跟进去,只是招呼两个亲随到别的屋子喝茶、聊天。又安排下人准备酒宴。

    载沣和庄虎臣进了屋,庄虎臣连忙把门给插上,问道:“王爷来这里。有什么要紧地事情吗?”

    载沣笑着从手上取下来一个玉扳指,递给了庄虎臣道:“小王此来。特地贺纷卿兄小登科之喜!”

    庄虎臣苦笑道:“王爷,这太过了,下官职分不过是候补道,哪当的起王爷亲自道贺?这太过了,太过了!”

    载沣突然停止了笑容,正容后一躬到地,庄虎臣被他弄楞了,连搀扶都忘了。就生生的受了他地大礼,然后猛然醒悟过来,抱住载沣的两臂道:“王爷,这是什么意思?折杀下官了?有什么事情王爷直说,不要吓死了我!”

    载沣把庄虎臣按坐在椅子上,自己也坐了下来,叹了口气道:“纷卿兄,小王年轻。行事孟浪,若不是兄台果断,替小王尽心遮掩,怕是就有滔天地大祸了,小王贱躯那是不打紧的。要是连累了皇上,那可就百死莫赎了!”

    庄虎臣也楞了,这关光绪什么事情?但是也不好问,只得站起身,亲自给载沣泡了杯“老君眉”。载沣看着他道:“荣中堂已经把事情和小王讲的很明白了。小王差点就惹下塌天的祸。若不是纷卿兄临机处置的好,怕是皇上已经被我连累苦了。”

    庄虎臣现在已经在官场里泡了有些日子了。对这些朝廷的事情反应也不象刚开始那么迟钝,再加上和杨士琦也分析过朝廷的局势。刹那间脑子里基本上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大阿哥地爹端郡王载漪挑唆着二杆子辅国公载澜出头,载澜又把庆王的儿子载振和小醇王载沣拉上,去祁县杀俘虏。载振本就是个纨绔,脑子也热,说去就去,载沣原本是个胆小的,但是架不住他们拉扯,又想在太后面前讨好,就跟着来了。这些人里,载沣是光绪的弟弟,又是亲王,身份最是尊贵,如果把这些俘虏杀了,那联军肯定以为是光绪指使的。洋人本来是帮着光绪的,如果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那光绪就没了洋人撑腰,到时候被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大阿哥即位也不会有那么大的阻力了。可怜小醇王载沣一个十六、七岁地半大孩子,哪里晓得这里有如此大的关联,就傻乎乎的冲到了祁县。

    现在太后把荣禄的女儿许配给他做了福缙,他和荣禄成了翁婿,自然关系又与先前不同。荣禄也就不遮着盖着了,掰开揉碎了把里面的关节讲了出来,吓地载沣汗都流不干。最后荣禄心有余悸的讲道:“若不是庄虎臣识得大体,就算这些洋兵没被你们杀了,可那么些个西洋记者,怕是也要把皇上的弟弟杀俘的事情大肆宣扬,载漪更是会拿这个事情做足文章,到时候,怕是皇上的位置不稳了!”

    载沣晓得了里面地厉害,先是震惊,后来就在心里把载漪地祖宗八代都给骂上了,你把我们往井里送,自己却不来,然后等我们跳下去了,你再丢块石头,好狠毒啊!不过,他也忘记了,他和载漪是同一个祖宗。

    庄虎臣本来也没想这么多,这些俘虏也是自己的护身符,哪里容别人去杀?后来替这些满州大爷擦屁股也不过是想摘干净自己地责任,顺便在荣禄和庆王那里买个好儿罢了。没想到,这里的机关居然是如此之深。

    载沣看着沉吟不语的庄虎臣,指着送给他的那枚翡翠扳指道:“纷卿兄,可知知道这个思想是谁送给你的?”

    庄虎臣一楞道:“这不是刚才王爷赏赐的吗?王爷称呼下官纷卿兄,下官受不起,还是直接叫下官的名字吧?”

    载沣笑道:“纷卿兄的大恩,小王铭记在心,今后必有所报,这个以后再说,咱就说这个这个扳指,这可是皇上赏的!”

    庄虎臣大吃了一惊道:“皇上?”

    载沣神秘的压低声音道:“这个是前天,皇上托李谙达,就是李大总管送出来,让小王亲手交给你的。”

    庄虎臣看着这个似乎没什么特别的翡翠扳指发呆。

    载沣继续讲道:“纷卿兄,可晓得这个扳指的来历?”

    庄虎臣茫然的摇了摇头。

    载沣慢悠悠的讲开了故事:“这个扳指是太祖爷心爱的东西,陪了他老人家一辈子,后来传给了睿亲王多尔衮,老睿王爷坏了事,又收归了大内,后来道光爷把他赏给了恭亲王,再后来又太后看上了,恭王爷就把它献给了老佛爷,老佛爷把它赏了大太监安德海,安德海在山东被丁宝琛给砍了,这个宝贝就又重归了大内,皇上知道你要结婚了,就把它赏给你!你可知道这是多大的荣耀啊!皇上对你是格外的看重!”

    庄虎臣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害怕,捧着扳指的手都颤抖了,半天才道:“臣庄虎臣谢皇上隆恩!”

    载沣笑道:“好了,皇上的礼已经送到了,下面是小王的了。”然后从怀里掏出个大红的礼单,递给庄虎臣,又道:“小王来的匆忙,就把这些东西委托李家镖局从西安启运了。估摸着两三天也就到了。”

    庄虎臣也不客气,看都没看,就给揣到了袖筒子里:“王爷太客气了,下官要是再假推辞就是矫情了!”

    载沣站了起来,伸伸懒腰,舒展了一下筋骨道:“这才几天,就跑了两次祁县了,骑马骑的骨头都硬了,纷卿兄,今天可要叨扰你了,有什么好酒就拿出来。”

    庄虎臣揽着小醇王瘦弱的肩膀道:“王爷今天不喝好了,那就是不给我面子啊!”

    载沣惨白的小脸也笑的有了些血色。而庄虎臣的心思早就飞到那枚大清国的传家宝上。努尔哈赤是第一代主人,结果在宁远城下被红夷大炮给炸伤,不治而死,多尔衮风光一世,最后落得个死后鞭尸的下场,恭亲王奕忻刚替慈禧摆平了八大臣,就被他这嫂子翻脸给修理了,差不多赋闲了一辈子,安德海就更别提了,直接被砍了脑袋还被曝尸三日,以证明确实是真的太监,下面早就没了。这玩意哪是什么传家宝,分明就是扫把星啊!比那颗著名的蓝钻“希望”上的诅咒还要狠毒!这东西要不得,再值钱也不能留着,不过,今后要是想害谁,就把它送给谁,估计那人收了以后,正捧鼻子笑的时候,霉运就当头了!

    外面杨士琦的声音传来,只听他大叫道:“醇王爷,大人,酒宴已经安排好了,您看是不是现在就开席啊?”

    载沣笑着亲热的拉着庄虎臣的手道:“纷卿兄,小王可是饿了,一直光顾得赶路,昨天晚上在驿站吃了点东西,都快一天了,现在是五脏庙里都唱《空城计》了。”庄虎臣哈哈大笑道:“是下官的错,一会儿我自罚一杯,算是向王爷赔情了!”

    载沣假意嗔怒道:“一杯?一杯如何说得?起码要三杯!”

    庄虎臣更是笑的开怀道:“王爷说的有理!三杯就三杯!”

第一百一十九章 来历不凡的扳指

    庄虎臣和杨士琦、赵驭德三个在屋子里瞧着那个翡翠扳指,都是瞪大了眼睛,汽马灯的旋纽开到了尽头,照的屋里象白昼。

    赵驭德实在憋不住了,说道:“少爷,这个东西我也没觉得好在什么地方?太后赏的那柄如意,我看比这个东西不知道,要好哪里去了!”

    庄虎臣也实在没瞧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虽然说不是很懂翡翠,起码也知道要满足透、水、绿这三项基本要求的才是好东西。前几天,太后也赏过一个翡翠扳指,那家伙真是漂亮!拿白瓷碗里接上水,扔到水里,立刻就是满碗绿。这个东西别说放水了,就是拿到光线下看,也没觉得有多艳丽。

    杨士琦也是看了半天,突然笑道:“都别瞅了,就是个很一般的扳指,如果不是太祖爷的东西,扔到当铺也换不几个银子。”

    赵驭德不解道:“你老杨莫哄我,怕是你也看不出好处,就说不是好东西,皇上家哪能有不值钱的玩意?”

    杨士琦不屑的看了他一眼道:“不信你送到当铺去,看那里的朝奉要是给你的银子超过十两,你把我老杨的眼睛挖了当炮踩!”

    庄虎臣疑惑道:“既然是个不值钱的东西,那为什么醇王好象当个宝贝?”

    杨士琦笑道:“这个东西是有来历的,虽然本身不是什么好翡翠,但是在皇家的意义非凡。”

    赵驭德对他撇了撇嘴道:“你老杨又打算编故事扯谎了?”

    杨士琦苦笑道:“我就算编故事,也不敢拿这个东西编啊。”

    庄虎臣来了兴致道:“哦,那你快讲讲。”

    杨士琦用他略带点安徽口音的官话娓娓道来。这个扳指是努尔哈赤年轻的时候,一次出外打猎。一下子去了好几天,回来的时候就带来了这个东西。当时他似乎高兴地都快飘了起来,所以别人都猜测,这可能是一个女孩子送他的定情信物。他整日戴在手上,从来不舍得摘下。后来有一次他出去,又是好几天,回来后就一直盯着这个扳指发呆,有时候还能看见他眼圈发红,但是不管谁问他,也不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等到过了些年。他以“七大恨”告天地起兵。东征西杀。渐渐成就了后金的霸业,他也成了老汗王。慢慢的,他的子女也长大了,四大贝勒威震天下。他曾经对大臣和贝勒们说,将来谁得到这个扳指,谁就可以继承他的汗位。后来有一天,他病了的时候,豫亲王多铎抱着他哭的伤心。眼泪流到了他脸上,说来也怪,不几日病就好了。努尔哈赤就把这个扳指赏给了小多铎。

    等到努尔哈赤死后,四大贝勒争立,年龄尚幼的多铎就曾经说过:“我亦当立。”凭的就是这个扳指。但是当时谁也没搭理他,最后还是皇太极即位成了大汗。等到皇太极死了以后,多尔衮成了摄政王,多铎却病死了。临死前就把这个扳指给了多尔衮。后来多尔衮死后,就又到了大内,等到道光朝就传到恭亲王手里。下面地故事小醇王载沣已经给庄虎臣讲过了,但是他不知道地是,道光也说过。今后传此物的将是嗣君。

    杨士琦好半天才把自己故事讲完,末了,他道:“凡是得到此扳指的,都能权倾天下。”

    庄虎臣冷冷的接了一句:“可得到这个东西的,哪个人也没好下场!”

    杨士琦摇头道:“非也。在皇宫大内放了几百年。不也没事儿?得此物的,必是要有帝王之命。才能镇的住它!”

    庄虎臣看着他的脸,早就听出了弦外之音,急忙道:“算了吧,我命浅福薄,还是把这个东西收到库里,别让我天天看着它,沾了晦气。”

    赵驭德看着杨士琦道:“你也净瞎吹牛,有那么邪乎吗?本朝太祖皇帝那是帝王吧?为什么他也被大炮伤了?怎么他也没镇住这东西?”

    杨士琦笑道:“太祖皇帝,他是后世地的帝王尊七庙的时候,追封的皇帝,太祖一生最多不过是汗王,还算不得真正的皇帝,只有能宇内一统的君王,才配拥有这翡翠扳指。”

    杨士琦笑着对庄虎臣道:“大人,这次皇上还真舍得,连这样的国宝都赏给大人,足见皇上对你是何等的看重。”

    庄虎臣懒洋洋道:“看重我有什么用?我一个候补道算什么?”

    杨士琦摇头道:“大人切不可妄自菲薄,朝局怕是马上就要变了。”

    庄虎臣皱着眉头,开始在屋里踱步。朝局要大变?杨士琦地政治敏感几乎是本能,他这种人天生就是政治动物,嗅觉灵敏的怕人。仗怕是已经打的差不多了,洋人已经邀请李鸿章去议和,朝廷也是天天电报催他去北京,但是也不知道这老爷子是故意拿搪,还是有什么别的考虑,死活就是赖在上海不走。但是这个和早晚是要议的,议和过后呢?朝廷里太后得用地就只有李鸿章和荣禄两个,可也都是老得牙都没剩下几颗了。

    光绪如此的拉拢自己,怕是认为议和过后,就是他二次亲政的机会到了。别说李鸿章和荣禄太老了,就是正当年,他也不会重用他们俩,一朝天子一朝臣,更别说他们还得罪过光绪。再往下数就要算袁世凯了。但是光绪要是重新掌了权,不把袁世凯凌迟就算很对的起他了,还哪里谈的上重用?康有为、梁启超倒是要用地,可俩人都是文人,学问大不假,但是要靠他们掌兵,那就是擀面杖吹火了。

    庄虎臣在别人眼里也算是后党了,而且是比较铁杆地那种。可是这次替小醇王擦了屁股,却让光绪以为是他准备改换门庭的信号,看到了拉拢为己用地机会。现在洋人要求两宫回銮北京然后议和,慈禧当然是不愿意去了,可光绪怕是把这个当成了东山再起的良机。等到他一但重新掌权,如果有庄虎臣带着娘子关新胜之精锐镇住局面,怕是谁也翻不了天了,就连太后也只得回到颐和园安心荣养,再无能力干预政事。

    只是庄虎臣觉得他算盘未免打的过于精了,光绪确实不笨,但是他把事情考虑简单了,或者是他的处境让他不得不往好处想,要不然干脆就自杀算了。这洋人来中国,图的是什么?图的是利益,谁给的好处多,价码大,自然就和谁做买卖。当时支持光绪的目的是为了利益,今后毫不犹豫的抛弃光绪,也是为了利益。而眼下,能给洋人最多利益的是太后,也就是说,只要太后才有权利把这个国家卖了。再说了,光绪成天摆弄那些钟表的意思还不明白?就是打算和太后耗时间,反正自己还算年轻,可惜啊,就他那个小身板,怕是还没把老佛爷熬死,自己就先见阎王爷了。

    政治斗争里,昏庸不怕,迂腐不怕,就是贪婪也不怕,站错了队那就太可怕了,烧光绪的冷灶?那还不是寿星佬上吊,嫌命长啊?六君子殷鉴不远,庄虎臣现在还不想当谭嗣同呢!杨士琦刚才话里话外的意思太明白了,就差叫自己拉杆子造反了。什么“只有那能宇内一统的君王,才配拥有这翡翠扳指”,那意思不就是暗示说庄虎臣是真命天子吗?这光绪也够糊涂的,这样的东西也拿来送人?难怪这大清朝没几年活头了,干脆把玉玺当贺礼算了!不过想想也能理解,光绪被幽禁好几年了,最宠爱的珍妃也被扔进了井里,换了自己,恐怕早就精神分裂了。

    庄虎臣终于停了脚步,对赵驭德道:“赵叔,你把这个东西锁在银库里,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这个东西不吉利,我不想看见它!”

    赵驭德连连带头道:“好,我马上就去。”

    庄虎臣又对杨士琦道:“杏城兄,你安排汤竟轩和寿元,在庆王那里帮我把甘军提督的位置拿下来。”

    杨士琦满意的笑道:“放心吧,咱们给庆那公司投资也够多了,该是见得效用的时候了,再说了甘军的提督又不是抢手的差使,别人怕是不太有这个兴趣。”

    庄虎臣笑着对他道:“那今后怕是要让杏城兄陪兄弟到兰州喝西北风吃牛肉拉面了!”

    杨士琦哈哈一笑道:“只要是跟着大人,别说是兰州,就是让兄弟去乌里雅苏台,我也去走它一遭!”

    赵驭德恶狠狠瞪他一眼道:“你就是嘴上缺个把门的,少爷现在都是爵爷了,去什么乌里雅苏台?又不是去充军!”

    杨士琦自觉失言,尴尬的一笑。

    庄虎臣一摆手道:“咱们又不是村里的愚夫愚妇,不忌讳这个。”

    杨士琦问道:“那大人,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什么?”

    赵驭德白了他一眼道:“最要紧的就是少爷的婚事!这一辈子就一次的事情,你说要紧不要紧。”

    庄虎臣尴尬的苦笑道:“我已经是第二次了!”

    赵驭德和杨士琦都不禁好笑。

    庄虎臣正了正容色道:“说点正经的,现在最关紧的是娘子关不能出任何的闪失,否则什么都是白费了。”

    杨士琦不在意的道:“放心吧,马上就要议和了,洋人还打个什么劲啊?”

    庄虎臣望着窗外,悠长的声音道:“但愿如此吧。”

第一百二十章 援兵还是敌人

    离娘子关前线一百多里的地方,已经被庄虎臣安排了侦察哨。这里的山路比葫芦口谷地要宽阔许多,车马并行还不是问题,道路两边离山体还比较远,而且山势也没那么险峻,不象东天门那里,山崖几乎是直上直下。

    三个戴着穿着号坎的忠毅军小兵,正在山上懒洋洋的吹牛谈天,大帽子已经被扔到了地上,枪也被靠在一棵大树边了。腰间的醋葫芦是他们最明显的标志。虽然中秋节都还没到,但是山上的风已经很凉了,尤其是早晚更是多少有点刺骨的感觉。不过现在刚过晌午,太阳暖融融的照在身上,还是满舒服的,但是也把人的倦意给勾起来了。

    仨人都是靠着树上打着哈欠,旁边扔了个笼子,里面一只灰黑相间的鸽子正在里面吃着玉米粒。这几个人里,俩个是十六七的娃娃兵,还有一个二十出头,但是看起来萎靡不振象三十多岁的成年人。

    一个脸黑的锅底一样的小兵伸了个懒腰道:“哎,算了,说会话吧,睡又不敢睡,万一被查哨的发现又是一顿军棍,划不来。”说罢,拔开葫芦口的塞子,喝了一小口老陈醋,吧咂着嘴,满意的笑了笑。

    另外一个小兵个子不高,但是看起来倒是满壮实的,石头墩子一般的体格,少年人精力过剩,揉揉眼睛,喝了口醋,立刻就精神起来,抓住树枝三两下就爬到了半中央,攀着一根比较粗的枝条就悬在空中打起了提溜。

    黑脸的小兵笑眯眯的走到那个萎靡的成年人跟前,拍着他肩膀道:“吴哥,昨天晚上去哪儿了?”

    被称为吴哥地男人打了个哈欠道:“哪都没去。睡觉来着。”

    黑脸的兵一脸坏笑道:“你别哄俺了,昨天半夜,我都看见你和三老歪一起溜出去的,老实说。是不是去到县城逛窑子了?”

    吴哥对他脑袋上就凿了个毛栗子,骂道:“你个小屁孩子知道啥叫逛窑子?胡咧咧什么呢?”

    黑脸的兵皱着眉头揉揉脑门道:“你装什么啊?今天早上我都听见三老歪说那个小娘们如何如何地骚,还装!”

    吴哥不屑的白了他一眼道:“黑蛋。你个毛娃子,懂个屁啊?下面的毛还没长齐,就动邪心思了?回去叫你娘给你说个媳妇,晚上好给你把尿。”说罢,被自己地话给逗的笑了。

    树上的小兵也是笑坏了,差点掉了下来。

    吴哥紧张的叫道:“石头,你小心着点,别摔下来。”

    石头脆生生的应道:“没事的。放心吧。”

    黑蛋被他们笑的黑脸变了酱紫色,气冲冲道:“你再耍笑俺,我回去就到柳树村,跟嫂子说你在这边逛窑子,看她不把你皮揭了!”

    吴哥连忙拉着他的手道:“好兄弟,你可别胡说啊!你嫂子地脾气你是知道的,那还不把房上的瓦都掀了?”

    黑蛋脸冲着一边,气鼓鼓的不理他。吴哥无奈道:“好,今天晚上,我买半斤油炸果子给你,这中了吧?”

    黑蛋不满意的摇头道:“那不中,油炸果子就想打发俺?你得给我买一斤酱驴肉。外带一斤汾酒,那我就不跟嫂子说了。”

    石头在树上叫道:“还有我一份!”

    吴哥苦着脸道:“两斤驴肉,二斤烧酒,娘的,都要一百多文了!你们也够狠的?你们俩小屁孩子喝什么酒啊?”

    黑蛋绷着脸道:“你给不给。不给拉倒。我还不要了!”

    石头在树上连忙附和道:“就是,小气劲的。不给地话,我和黑蛋一起去和嫂子说。”

    吴哥连忙点头道:“给,给,我给还不行?你们都是我祖宗!***,嫖了一个婊子打发三份儿帐,亏大了!”

    黑蛋和石头笑得前仰后合,只有吴哥哭丧着脸不说话。

    石头在树上笑道:“吴哥,你要是觉得吃亏了,你今天晚上还去,俺和黑蛋不说。”

    吴哥撇着嘴道:“还去?老子就那几个饷,再去老婆孩子喝风啊?”

    黑蛋问道:“你家的娃快五岁了吧?都满地跑了!”

    吴哥提起娃娃,那是满脸的陶醉,笑着道:“是啊,皮的狠,猫啊狗啊地都怕他,不是个省心的,他娘也舍不得打,疯娃娃!”

    石头在树上道:“疯娃娃好,长大了结实。”突然,他大叫了一声:“哎,你们看啊,那边好象来了兵。”

    吴哥紧张起来:“是洋兵吗?赶快通知大人。”

    石头在数上摇头道:“看着不象是洋兵?看不清楚,还远着哩。”

    吴哥笨手笨脚的也往树上爬,半天上不去,黑蛋托着他屁股,费了半天劲,才爬到一个斜伸出来的树岔上。渐渐的,这些兵离地近了些,多少也能看出点样子了。

    黑蛋疑惑道:“这不象是洋兵啊,洋鬼子都是红眉毛绿眼睛,这些人看眉眼和咱们差不多,就是黑,瞧打扮象是大营里地回回。”

    吴哥笑道:“黑,再黑能有你黑?”

    石头摇头道:“怕不是吧?打扮是差不多,可那些回回一个个都是驴高马大的,这些兵比他们矮了多半头,都是些矬子。”

    吴哥长舒了口气道:“你们懂个屁,大营地回回那是钦差的护兵,全是百里挑一,拣出来的,当然要个子高,长的壮实的,不能丢了大人的脸面,回回也不都是高个的,咱山西回回还少?就你们村那个杀牛卖肉的葛回子,还没武大郎高,也就三块豆腐摞起来的样子。我估摸着,这是回回的援兵来了!”

    石头和黑蛋听他提起葛回子。想起他矮敦敦地南瓜样子不禁好笑。

    黑蛋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剃的乌青的脑门道:“哦,对了,前面的路都挖断了。还埋了好些地地雷,得和他们说一声,别让这些傻回回踩了这些火地瓜。”

    石头笑道:“你有本事到大营对着马管带说傻回回。看他们不拿马刀劈你?”

    吴哥看着远处缓慢行军的队伍,艳羡道:“这些傻回回可都发了,前些日子发赏钱,乖乖,那些大营的回回一个个都是几十两地赏!死了的就更不得了!三百两的烧埋银子啊!都能买几十亩地了!他大爷的,都成了财主了!只有咱们忠毅军晦气,就没捞到一仗!”

    黑蛋郁闷道:“就是,现在发财的都是甘肃人。回回是甘肃的,武卫军是甘肃的,连甘肃绿营那些废物都弄到不少的赏钱,就咱们这些山西人是后娘养地,刘军门也不去和钦差大人争一下,咱也不是怕打仗的主。三百两银子啊,死就死娘球的了!俺当兵前,连三钱银子长啥样。都没见过!”

    石头对着吴哥道:“吴哥,你是个识字的,回头你帮俺给俺娘写封信,让俺兄弟也当兵算了,别在家受财主的气了。起码也弄几顿白面吃吃。”

    吴哥点头道:“好,回头我帮你写,对了,帮你写信,不能白写。那驴肉和汾酒可没了啊?”

    石头犹豫了一下道:“好。不要就不要。”

    黑蛋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指着远处的人道:“你们看啊。他们穿的是那些直隶来的武卫军一样地衣服,头上缠的布倒是和回回一样,可那些甘军都是穿号褂子的,回回营的人也都是穿号褂子的,打扮还是不一样啊!”

    吴哥手搭凉棚,看了看,笑道:“错不了,咱们大营里穿什么地没有啊?你没瞧见吗?他们腰里都别着弯刀吗?除了那些傻回回,还有谁用这样的刀?”

    石头也道:“现在仗都打完了,还派什么援兵啊?脱裤子放屁!这些回回怎么是从北边来的?甘肃不是在西边吗?”

    黑蛋奇怪的看了看他道:“你怎么知道仗打完了?”

    石头得意的一笑道:“我老表地姐夫给刘军门当戈什哈,他听大人们聊天时候说地,说是要和洋人议和了,仗不打了。”

    黑蛋阴沉着脸道:“不打仗啦?本来还指望杀两个鬼子给家里置办几亩地的,有二亩田,再有头牛,俺娘也不会那么苦了,这么大岁数还得去犁地。”声音里带着和年龄不相符地苍凉。

    吴哥安慰道:“没事的,你嫂子娘家有两头牛,回头我和她说说,你家犁地的时候,让你嫂子娘家兄弟借你们家使使。”

    石头笑道:“先别说这个,还是赶快给这些傻回回打个招呼,别真被地雷炸了,咱们也难交代。”

    黑蛋也点了点头,俩人就从树上一跃而下,少年人真是灵活,满地的枯叶荒草,从一丈多高的地方跳下来,居然声音都不大。

    吴哥在上面叫道:“你们都小心着些,别崴了脚!”

    俩人也不理他,顺着山上的小道,一溜烟的跑了下去,吴哥从树上慢慢的往下爬,上来容易下去难,最后还是一下没抓牢,摔了个仰八叉,半天没爬出来。

    “砰”的一声枪响,把他惊的从地上蹦了起来,也顾不得屁股疼了,只见黑蛋的身体向后倒下,手还在半空中挥舞,看得出来,他还正在和这些兵打招呼。

    吴哥小白脸更是煞白的没有血色,这些回回怎么向自己的弟兄开枪了?“砰、砰、砰”,又是一阵枪响,几个包着头巾的矮子兵又朝着石头开了枪,石头几乎是没有任何反应就躺到了地上。吴哥气的浑身发抖,抓起靠在旁边一棵树上的毛瑟88,对着下面的人就抠了扳机,结果没抠动,这才发现,枪栓还没拉开。这些回回把黑蛋和石头打死以后,看都不看,继续前进。吴哥恨得牙痒,拉开枪栓,正准备放,突然看见后面有一面旗帜影影绰绰,待再近一点,他惊叫道:“娘的,是洋兵!”那面旗帜上的“米”字他是认识的,庄虎臣专门安排人给这些搞侦察的看过洋人旗帜的样子。

    他把枪口对准一个举着洋刀的,深深吸了几口气,瞄了半天,可是手一直不听使唤的颤抖,怎么也没办法按照教官的要求,把人套在准星上。

    “咕咕”,那只鸽子叫了起来。他猛然一个激灵,洋兵来的消息还没送出去呢!急忙哆哆嗦嗦的掏出笔墨,用舌头把已经干了的笔尖湿润,在布条上写了几个字,然后装到鸽子腿上早已绑好的竹管里。一抖手,鸽子“扑棱棱”的拍打着翅膀飞了起来。

    吴哥做完这件大事,又把枪架了起来,这次似乎是瞄准了,他磨着牙自语道:“黑蛋、石头,哥哥给你们报仇了!”

    “砰”的一声,枪也响了,但是下面穿戴象回回的洋兵并没有如他想象的那样,应声而倒,而是顺着枪声往山上跑了过来,崎岖狭窄的山道似乎对这些洋兵根本没有任何的阻碍,他们比在平路上跑的还快。

    吴哥慌乱的把枪里的五发子弹都打了出去,但是没有打倒一个,眼见洋兵越来越近,连小小的黑眼睛,粗糙而黝黑的脸都看得清楚了。吴哥第一反应是想逃,可是站起来没跑两步,就脚一软摔倒了,知道也跑不过这些假回回,索性不逃了。

    他用枪支着地,让自己站了起来,定了定神,几个假回回围住了他,其中还有人把枪收了起来,从腰间抽出了弯刀。吴哥平日胆子不大,尤其是在老婆面前,那更是稀松,老婆家比自己家有钱,嫁过来的时候陪了三亩的中等地字号旱田,就更是胆气壮。

    刚才吴哥的腿还在发软,现在不知怎么了,居然也不怕了,端着刺刀朝那些个子才到自己下巴的洋兵就冲了过去。“砰、砰”几发子弹同时打到他身上,他被巨大的冲击力推着撞到树上,脑子里的最后一个念头居然是:我这条命竟然换了三百两,值了,家里那个调皮的儿子应该是上的起私塾了!说不定还能弄个县太爷干干!

    人的思维真是奇怪,在濒死的最后一瞬,居然能想那么多的东西。吴哥平静的闭上了眼睛,嘴角还挂着惬意的笑容,似乎是睡熟了的人,正在做着美梦。

第一百二十一章 鬼子逃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鬼子逃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黑虎掏心

第一百二十二章 黑虎掏心

第一百二十三章 血肉城关

    “点金钱庄”的小额银票现在成了抢手货,虽然利息很低,又不能在异地兑换,可总比让银子在家里放着强,不能下崽儿,还容易招贼。一大早,门口又是排起了长龙。

    一个四十岁左右年纪的男人风风火火的跑到钱庄门口,无视排着的队伍,从人群里径直冲了过去,还撞了几个老大妈,小媳妇,引得人们不住声的咒骂,可他理都不理,对着门板就拼命的砸了起来。

    里面看店的伙计昨天夜里盘点,睡得本来就晚,听见有人砸门,心里格外的不爽利,叫道:“敲什么敲?离开门还有半个时辰呢!”

    外面人叫嚷道:“快,快通知钦差大人,出大事儿了,前方急电!”

    伙计一听,也不敢耽误,急忙道:“你等着,我给你通报去。”

    外面人焦急道:“赶紧的,误了军情,你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伙计也被吓住了,披件衣裳,急忙就把门板卸了下来道:“这位爷,我带你找大人。”

    那个中年男人一个箭步就窜进屋里,直接就冲了二堂,然后看着几十个房间,又回头看看踢拉着鞋跟着跑的伙计道:“大人在哪间屋呢?”

    庄虎臣看见电报,登时就是一阵天旋地转,脑袋都要炸了。急忙让人把杨士琦、赵驭德给叫来。杨士琦是个文人,对军事也不能说不懂一点,但是偏于战略,对于具体战争发展的细节那就是俩眼一摸黑了,赵驭德可是打了十几年仗的老行伍,一看电报就手脚冰凉。

    赵驭德急切道:“少爷,咱们被人端了老窝了!”

    庄虎臣在大军也有些日子了,那里的布置都是自己的手笔,可谓是门清。现在就从这简短的电文里就可以知道娘子关的险情。而且他比赵驭德和前线的刘光才、方友升等人更知道这些偷袭的廓尔咯人是何等厉害!

    前些日子总是碰见些傻鬼子,战术还停留在拿破伦时代。就知道大炮、步兵阵列和不怕死的冲锋。所以庄虎臣几乎是轻描淡写地就打了两场大胜仗。

    没想到今天居然被人打了七寸!估计偷袭的廓尔咯人数量不会太多,可这些人一个个那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啊,英军山地战的王牌!和他们比起来,前些日子进攻自己的德国、法国、日本兵那简直就是垃圾。更别提自己手下地那些豆腐渣了。

    庄虎臣原本算不得正经的军事迷,但是英军中的廓尔咯部队的名声实在是太大了。多少看过几本军事杂志想不知道他们都难。这些人是天生的山地战专家,性格沉静,但是上了战场,“不是战死就是战胜”是他们的唯一信条。穿越前,庄虎臣对他们手里的格格里弯刀曾经很入迷,刀背又厚又钝,刀刃却锋利的可以刮胡子。这些人本来是蒙古人的后裔,后来在尼泊尔定居。一八一四年地时候,尼泊尔和英国人打了一仗。在卡伦加战斗中,六百手里只有弓箭、格格里弯刀和极少量的老式火绳枪的廓尔咯战士让拥有当时世界上最先进武器地英国付出了伤亡军官三十一名,士兵七百五十人的沉重代价。总共只有一万多名战士的廓尔咯人。让三万多英军头疼不已。而到了二十多年后的道光年间,几千英军就把拥有百万大军的大清朝给打的找不到北。由此可见这些个子普遍不到一米六的矮子有多可怕。

    英军和他们打了几仗,有感于这些廓尔咯战士的英勇,就用高薪雇佣他们。这些廓尔咯人平日里安静,而且非常的听话,长官如果说今天不许吃饭,他们就能什么都不说的坐一天,直到有命令说可以开饭,才会又兴高采烈地去吃饭,不会有半句怨言。而在战场上。即使是最不利的局面,他们也会有心情开玩笑,视生死为寻常事。

    庄虎臣曾经看过一篇报道,说战场上一个受了重伤的廓尔咯士兵,胳膊已经被炮弹炸掉了。在半昏迷的时候,嘴里说的话居然是:“我是廓尔咯人,我不能叫疼。”这些人不但英勇善战,而且对雇佣者地忠诚难以想象。几十年前,很多廓尔咯人因为长期驻扎在印度。已经娶了当地人做老婆。而且廓尔咯信仰的也是印度教。可当印度教徒在德里起义的时候,他们曾经天真的认为廓尔咯士兵会因为信仰和家庭的原因投入他们这一方。当德里地土王大叫:“来吧。廓尔咯人,加入我们地队伍吧!”这些廓尔咯的回答是:“好地,我们来了!”然后就冲向印度军队里,和他们撕杀。八千印度兵反复冲击,四百九十名廓尔咯人伤亡三百二十七名,居然没能动摇他们的阵地。一般的部队伤亡三分一就可以认为是丧失战斗力了,可他们已经是伤亡大半了,竟然还可以继续拼杀,而且战斗力不减。

    这些故事曾经让大学时代的庄虎臣热血喷涌,这些廓尔咯人真是天生的战士!当年在大清全盛的时候,廓尔咯人入侵西藏,连班禅大师驻锡的扎什伦布寺都被他们给洗劫了。结果惹的乾隆大怒,派大将军福康安和著名的悍将海兰察统帅八旗禁军和川、陕各路绿营,几乎是以倾国之力才打败了他们,然后越境追击,兵锋直指尼泊尔首都加德满都,正当清军志得意满的时候,前锋营就被伏击了,死伤惨重,一场大败。但是尼泊尔王也明白了,以他的国力要是长期和大清抗衡肯定是不行的,就借着胜利求和,成了大清的藩属,由此成就了乾隆的十大武功之一。

    直到二十一世纪,这些腰上还和他们祖先一样别着狗腿状格格里弯刀的廓尔咯士兵依然是英国最精锐的陆军,绝对的山地王牌。

    想到这些故事,庄虎臣的心冰凉冰凉的。就凭自己手下的那些废物点心,能是他们的对手?这些廓尔咯人出手真是准啊!一打就是七寸,自己真是太大意了,原本以为两条山路都是断头路,是没人能攀登上来的,可是这所谓的悬崖峭壁对于这些从小在喜玛拉雅山长大地人来说,那和平地恐怕没任何的区别。如果炮台被他们占领。那下面自己布置的什么鹿砦、拒马、铁丝网、战壕都成了笑话,直接就用城楼上清军的大炮随便轰几下,就能把山下的守军打干净。

    庄虎臣想起这些廓尔咯士兵地可怕,就想骂人,这大清的皇帝都他娘的是废物!这尼泊尔王国原本就是清朝的藩属。而且廓尔咯士兵对雇主的要求只有一条,那就是给足银子。如果大清的皇帝和朝堂上的大人多少有点脑子,花钱雇佣这样的一支部队,不比养什么八旗、绿营那些废物强百倍?

    但是现在可不是发牢骚的时候,这些廓尔咯兵历来就是当山地特种部队用地,他们出手过后,就是常规陆军的大举进攻了。庄虎臣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苦笑道:“这洋鬼子还真瞧地起我,连精锐都使上了!”

    杨士琦虽然还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样的大事。但是看着最近什么事情似乎都是智珠在握的钦差大人和打了半辈子仗的赵驭德都是一脑门子汗,就知道肯定是大大的不妙,急忙道:“大人打算如何处置?”

    庄虎臣深深呼吸了两口早晨清凉的口气道:“现在什么也不说了。赶紧往前线去。”

    然后他对赵驭德道:“赵叔,你去俘虏营,把甘肃绿营和武卫军的骑兵都给我调到娘子关去!”他又看着杨士琦道:“杏城兄,前方万分的危险,你老哥是文人,就别去了。”

    杨士琦淡然一笑道:“我已经上了你钦差庄大人的贼船,怕是轻易下不来了,我就陪大人走一遭吧。”

    庄虎臣也不想再劝,对着院子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亲随道:“备马,立刻去娘子关。”

    一脸迷糊相。好象没睡醒地李贵问道:“大人,您不是明天结婚娶媳妇吗?现在走了,少奶奶怎么办?”

    庄虎臣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结婚?结黄昏!快走!”

    赵驭德看着王天纵,叫着他的表字道:“旭九。少爷的安危就看你的了!别一上了战场就发疯,保护少爷要紧!”

    王天纵还是一副高傲地样子道:“老东家放心,有我在,大人伤不了一块油皮。”

    一个亲兵把高大的西洋战马牵了过来,庄虎臣飞身一跃就跳了上去。也不管别的。直接就穿堂从铺面里,骑着马冲了出去。把外面的人吓的半死,都纷纷躲避,等几匹战马全都跑到大街上走远,才交头接耳地议论道:“这莫不是前线出了什么事儿吧?”

    正当庄虎臣拼命打马,心都飞了时候,娘子关这里刘光才更是胆寒。他倒不是怕死,而是现在地局面已经几乎失控了。刚才庄虎臣说洋人真给他面子,他是说对了一半,洋人不仅是给他面子,并且是给了个十足。

    几个侥幸没被廓尔咯人发现的暗哨源源不断地发来消息,大队的联军打着各式各样的军旗,还拖着无数门大炮,向娘子关进发,由于不能跟踪侦察,暂时判断不出来有多少人,但是估计起码不下两万。刘光才看见情报,当时就觉得头开始发昏了,乖乖,感情洋人把多一半的兵力都开过来了,这是准备一口就吞下娘子关了。这么多的洋兵,怎么打?本来按照钦差大人的布置,靠着山体的炮台和地面的交叉火力,是能抵挡一阵的,可是刚才又有人来报,健锐营也已经快拼干净了。难道这些尼泊尔来的山猴子就真的如此厉害?大营的援兵离这里有十多里,等他们集合完毕,再准备好武器到娘子关的时候,怕是够戗了。自己的兵自己心里有数,光集合起码也得小半个时辰,更别提再跑个十多里到这儿了。原来听评书的时候说福大帅征尼泊尔,那都是宵小闻风丧胆,天兵一到犁庭扫穴,蛮夷哭着喊着上表称臣的!可这四百多健锐营才上去接火了一刻种多点,居然都快被打光了?当年在西藏打败这些山猴子的就是八旗禁军啊,尤其是健锐营功劳最大。这怎么过了百十年,就成了这个样子?黄鼠狼下耗子,一代不如一代了!

    马福祥一看刘光才的脸色不对劲。他也听说了洋兵大队来了,一旦炮台出了问题,那这仗就不用打了,不光是不用打,下面的弟兄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他对刘光才道:“刘军门。我带人上去吧。”

    刘光才摇头道:“云亭啊,炮台这里是最关紧的,你们回回营又是最能打的,好钢用在刀刃上,都拼干净了,才能轮上你们。”

    刘光才苦笑了一下道:“忠毅军的山西弟兄,跟老子走。”

    忠毅军地亲兵都跑到他跟前,马福祥一把拉住他道:“刘军门,军中不可一日无帅啊!你去不得。刘光才挣了一下。可力气没他大,挣不脱,叹口气道:“云亭。现在的局势危急万分,我不去谁去?说什么也要拖到援兵赶到。”

    马福祥还是面无表情:“我答应过李镇台,不能让军门少了一根毫毛,我们回回说话,一句是一句,真主在天上看着我们,答应过的事情必须做到。”

    刘光才眼睛冒火道:“马福祥,你混蛋!你想造反啊?松开我!”

    马福祥对着自己的几个亲兵道:“快,把刘军门捆起来。”

    几个回回上去就把刘光才绑了个结实,马福祥拱手道:“刘军门。等仗打完,你就是砍了我,兄弟没二话,但是现在不能让你往前冲。”

    刘光才又气又急,大骂道:“马回回。你个混蛋!老子要宰了你。”

    马福祥还是那副平淡的表情,对着忠毅军地亲兵道:“你们看好了刘军门,万一有什么不对,保护军门撤退,这里我守着。”

    忠毅军的几个参领、守备之类的小军官看着马福祥。都是眼眶里湿润。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拱了拱手。

    马福祥对着自己手下的兵叫道:“回回弟兄们。跟我上!”

    城关上的人是越聚越多,大部分都是充当了民夫的义和团,一个用白布把脑袋包得严实的男人挤到马福祥跟前,拦住他怯生生的道:“大人,您看我们行吗?”

    马福祥疑惑得看着他道:“你们?”

    这个人马福祥是认识的,就是庄虎臣刚到娘子关地时候,带着团民要冲辕门,被王天纵两枪削了耳朵的义和团二师兄,他深吸了口气道:“大人,我们有很多人都会放枪,让我们去吧。”

    被捆得结实的刘光才突然眼睛一亮,怎么把这些人给忘了?原本在娘子关地义和团有三万六千多,后来庄虎臣从里面挑选了八千精壮当了民夫,其他人就给发了路费撵回老家了,这些人有了工钱,也早就忘了什么无生老母、太上老君了,安安生生的干着苦力。他们就一直住在附近,光娘子关的城关里就住了三千。

    二师兄看着马福祥犹豫,又道:“大人,俺知道你们瞧不上俺们这些人,可俺们也是中国人啊,头上顶着的也是大清的天,咱不能让洋鬼子过来祸害咱们这些老百姓吧?俺们行,起码能顶一阵!”

    马福祥看着被捆的结实的刘光才,问道:“刘军门,您怎么看?”

    刘光才道:“给他们发枪!”

    二师兄跪下道:“谢大人。”

    然后对后面的团民道:“走,杀鬼子去。”

    一个三十多岁的团民道:“方师兄,你做个法吧?”二师兄一楞,苦笑了一下道:“好。”然后从一个亲兵那里要了把刀,割破了手指,把血抹到刀上,然后大叫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这就算作完法了,忠毅军的亲兵打开了武器库,几千人一人随便拣件兵器就又回到城头,居然有人有把两面“扶清灭洋”地大旗给弄出来了。

    三千人同时高叫道:“扶清灭洋!”声震山谷。

    忠毅军的一个副将也是眼睛充血,对着那个二师兄道:“你和我各带一半人,分两边支援。”

    二师兄点点头,挥手高叫道:“神拳的弟兄,给我来!”

    三千人分两边,各打着一面“扶清灭洋”大旗,步伐坚定的向两侧山路走去。

    “扶清灭洋”、“刀枪不入”的口号喊地震天响。

    刘光才看着这些自己从来瞧不上眼的邪魔外道,只见他们都是一副慷慨赴死的表情,实在是忍不住了,眼泪淌了满脸,喃喃自语道:“都是些好百姓呐!”

第一百二十四章 犯我中华者!杀!

    李永钦带着晋威营上去的时候,山上已经是打得很惨了。一百多守卫这个简易阵地的忠毅军除了派出来报信的那个人以外,全部阵亡,好些尸体竟然是没有了头颅。武功营的亲兵现在能战斗的不超过一百人了,其他的非死即伤,大部分是被格林炮的十一毫米口径子弹撕碎了的。幸好这金陵机械制造局生产的山寨版质量不怎么样,再加上平日维护的也差,廓尔咯兵夺过来以后没响多一会儿,枪管就不会转了,只好弃之不用,否则在狭窄的山路上,就这一门格林炮封锁道路,就能让进攻的一方来多少死多少。当然,如果操作格林炮的炮手是清军,那就另当别论。

    这些廓尔咯士兵,简直就是鬼魅,前一眼还见他在树后开枪,打倒了武功营的一个棚目,再一转眼,他已经爬到树上放倒一个参领,这边还没把死人拖开,他已经又从树梢上跳下来,挥着狗腿状的格格里弯刀砍翻了一个正在举枪瞄准的清军。眼见武功营的人越来越少,就连方友升都受了枪伤,肩膀上和大腿上满是鲜血。一个亲兵正用白布给他包扎。

    道路实在是太狭窄,前面都打乱套了,晋威营的兵硬是被堵住上不去。李永钦大叫道:“武功营的弟兄们,我们来换你们,先撤下,让开道路。”方友升因为失血而显得惨白憔悴的脸浮现一丝笑意道:“等我们都打光了,你们再续上吧。”然后他狂怒的对着围在他身边的一群人道:“都守着老子做什么?还不去杀贼!”

    几十个围在他身边的人基本上都是官了,年纪也都不小,差不多全是四十岁左右。迟疑的看了他一眼,都站了起来,一个个脱了赤膊,端着上好刺刀的步枪,挥舞着战刀就冲了出去。这些武官人数不多。但是凶悍无比,而且还滑的很,借着树木和突兀的山石做掩护,没多会就和廓尔咯人短兵相接了。

    李永钦平时觉得自己手下地亲兵也算是从几千人里挑出来比较勇悍的,但是和这二十多个人比,那就差太远了。这些人个个都是把辫子咬在嘴里。着着都是一命换一命的架势,有一个人腿上中了一枪,单膝跪在地上,半爬着往前,后来嫌慢,干脆就滚着过去了,在脖子被格格里弯刀砍中的瞬间,手里的马刀已经插进了对方的小腹,全是两败俱伤地招数。

    一个武功营的小兵大叫道:“他们是竿军!”

    武功营的兵现在也楞了。平日里这些高兴了可以和手下一起喝酒逛窑子,不高兴就又是皮鞭又是军棍的上司,这些克扣军饷。喝起兵血眼睛都不眨的湖南蛮子,上了战场竟然是如此的悍不畏死。现在被人叫破“竿军”二字,才恍然大悟。这些上司的胳膊上都纹着“威武常胜军”的字样。

    李永钦也总算明白,为什么当年在镇南关和法国人打仗的时候,方友升能在法军地重重包围下,杀出一条血路,也明白了为什么他手下五百亲兵能被打得只剩下二十七人还不投降。原来这老家伙手里有这么一张王牌。自打曾国藩平长毛的时候“无湘不成军”就喊的震天响,可是在湘军中喊得更响地是“无竿不成湘”。“竿军”是湘军中的一段传奇。

    湘西凤凰古称“镇竿”,这里男人最有出息的职业就是参加“竿军”用敌人的人头换银子娶媳妇。从道光二十年到光绪元年,小小的凤凰镇就出了二十个提督。二十一个总兵,参将、副将、游击这样的三品以上的官更是出了好几百。这里的娃娃最喜欢玩的游戏就是举一下城门口那把百十斤重的镇城刀。“虎威营”是竿军里最早出名地,跟着曾国藩转战十余省,大小二百余战,居然无一败绩。被称呼“威武常胜军”,从此竿军兵勇都在胳膊上刺上这五个字。被这些当官的一刺激,本来缩手缩脚的武功营也有了战意,都纷纷在树木、沙包的掩护下开枪,一时间本来一边倒的战局竟然打了个旗鼓相当。晋威营地山西兵也凑了过去。随便找个掩体就开枪射击。虽然枪法还是一如既往的烂,可是也让那些廓尔咯人多少有了点顾忌。不敢过于逼近。

    但是均势没有保持多一会儿,训练水平的差距不是凭血气之勇就可以抹平的,转眼间,二十多个军官就没剩几个了。有几个被冷枪打倒,还有些死在弯刀之下。他们这些人虽然凶悍,但是毕竟年龄不小了,身手不够灵活,又一个个抗着大肚子,多年来醇酒、美人的享乐,虽然没有磨干净骨子里地血性,但是让这些湘西大山里长大地人,在山路上已经不象年轻时候那么步履轻盈了。最后就只剩下一个活的了,他苦笑着看了看前面躲在树后、石头后面,甚至是爬到大树上开枪地廓尔咯人,他哈哈大笑起来,扯着嗓子高叫道:“竿军不败,中国不亡!”说罢,舞着战刀就冲向前方,还没跑出两步,就被几发子弹同时击中,栽倒在地上。

    方友升看着他们一个个的倒下,老泪纵横,高叫道:“好,好,没丢我们蛮子的脸!”

    武功营的湖北士兵看见自己的长官一个个躺下,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去他娘的,拼了!”剩下的七、八十人都是端着刺刀就冲了出去。这些平日里以狡猾、好算计著称的湖北九头鸟,现在竟然成了一群疯狂的野狼,“嗷嗷”叫着找洋兵拼命。

    “竿军不败,中国不亡!”的叫成此起彼伏。

    方友升的眼泪一直就掉不干,大叫道:“好,都给我去死,都给老子死出个人样来!”

    李永钦也是热血充头,把顶戴花翎一扔,辫子在脖子上绕了一圈,也把官服撕了下来,扯着嗓子。脖子上的青筋暴的老高道:“和洋鬼子拼了!跟我冲!”说罢,头一个跳出掩体,举着手枪冲向前面。几百晋威营的兵现在个个眼睛血红,纷纷扔了大帽子,光着脑袋就猛冲出去。

    狭窄的山道上,四、五百人挤在一起。前面的人被打倒,后面的踩着袍泽的尸体往前冲,看见受伤地,就给抬到路边。武功营的人齐声高喊着“竿军不败,中国不亡!”,然后一个个的被打倒,晋威营的也开始跟着他们喊,上牙咬着下嘴唇的湖南话和软糯的山西话最后就汇聚成了一个声音:“竿军不败,中国不亡!”几百人地叫喊声压住了枪声。最后震彻山谷。

    方友升的眼睛里现在流的已经不是泪了,而是殷红的血,他对着天空叫道:“左相爷。!您听见了吗?这还是咱们的楚军,小升子没有丢你老人家的脸!”

    然后他吩咐两个专门看护他兵丁道:“抬着我,老子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兵丁看着他还在流血的肩膀,为难道:“大人”

    方友升把眼睛瞪到极限,目眦欲裂道:“抬上我!”

    两个兵把他架了起来,他高声叫道:“犯我中华者,杀!”

    两个兵丁含着热泪跟着喊道:“犯我中华者,杀!”

    正在冲锋的晋威营和武功营士兵也听见了,现在也开始跟着喊:“犯我中华者,杀!”

    一时间。杀声震天。

    几百人悍不畏死地冲锋并没有带来什么好的结果,在这么狭窄的道路上挤成一疙瘩,只能是一群活靶子,一排排地人倒在枪下。实际上廓尔咯兵人数并不多,前面的战斗让他们也有了些伤亡。但是在这样的环境里。人数的优势根本就体现不出来,只能让对方的瞄准变的更加容易,自己的伤亡就更大了。还没多会儿的时间,已经有一百多人被打倒。山路上满是血迹。廓尔喀士兵有意识的边打边缓慢的后退,刻意和清军保持一定地距离。就象斗牛士挑逗着狂暴的公牛。然后伺机给予致命的一击。

    又是一刻钟过去了。短短的时间,已经三百多人倒在冲锋的路上。口号声已经不是那么响亮了,但是人们地眼睛里的血光更盛,发疯一样的往前跑,希望能缩短这段死亡距离。再次付出了几十条生命作为代价以后,廓尔咯兵的破绽终于显露出来,毕竟是要翻山越岭,所以每人携带的弹药都不多,现在虽然杀伤了很多地清军,可以说战果显著,但是也没有太多地子弹可以消耗了,两军终于象两群发狂的野兽一样撞到一起。

    现在一切地花俏手段都不再起作用,弯刀和刺刀的碰撞,血浆的喷涌,兵器进入身体的闷响才是主旋律。

    本来清军是占有人数上的优势的,可是刚才的战斗让清军只剩下了二百多人,其中还有几十个是带伤的。廓尔咯人这次派出来的是精锐中的精锐,色目尔营,这个就是在印度德里以四百多人挡住八千印度士兵冲锋的那支部队。这次偷袭,色目尔营四百八十人全部出动,分了两路,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结果被几声莫名其妙的枪响惊动了清军,设想中的偷袭变成了强攻。这一路二百四十人,刚才的几番战斗以后,损失了五十多人,还有一百八十多人,数量和面前的清军基本相当。但是一对一的搏杀,清军那是差的太远,这些人身经百战,又被英国军官按照当时最先进的手段训练了多年,别说枪法,就是肉搏战,三个清军能对付一个身材矮小的廓尔咯人就算不错了。

    很快,清军就只剩下不到一百人了,而廓尔咯士兵才仅仅又伤亡了不到二十人,现在差不多可以二打一了,就连李永钦差都带了两处刀伤,要不是几个亲兵死命护着,恐怕早就被格格里弯刀给分了尸。

    李永钦看了一眼被两个兵架着,才勉强能站稳的方友升,苦笑道:“看来,咱们哥俩都要报销在这里了。”

    方友升也皱着眉道:“希望这些孩子都拼光的时候,援兵来得及赶到,这样,咱俩和这些好孩子都算没白死。”

    两个亲兵见势头越来越不妙,对李永钦道:“镇台,你和老军门撤吧,弟兄们顶在这里,掩护两位大人。”

    方友升怒道:“老子要是死了,就埋在这里!现在逃了,死了都没脸进祖坟,管我们做什么?还不去杀贼!”

    两个亲兵互相对视一眼,都是叹了口气,又端着刺刀冲到前面。

    眼看清军人数越来越少,李永钦苦笑了一下,把手枪对准了自己的脑袋,对着方友升道:“兄弟先走一步,奈何桥上等着哥哥。”

    方友升平静的道:“也好,你帮哥哥探探路,我马上就找你去。”

    李永钦正准备抠动扳机,一个亲兵托起他的枪道:“大人,你听!”

    远处一阵叫嚷,仔细听听,居然是“扶清灭洋”的口号。

    李永钦精神一震,大叫道:“弟兄们,援兵到了,杀鬼子啊!”

    剩余的几十个清军本来已经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了,反正这条命能给孩子、老婆换几十亩地,够值了,现在一听援兵来了,当时就来了劲头,喊杀声也响亮了许多。

    方友升苦笑着摇头道:“想不到,居然最后救命的竟然是他们?”

    一千多义和团的到来,彻底改变了战局,虽然这些团民枪法奇烂无比,又没什么组织,而且大部分人都拿的是长矛、大刀,但是人数比廓尔咯人多了十倍,。这些廓尔咯人枪法虽好,但是每人都没几发子弹了,就是站着让他们打,也杀不多少。一百多人和一千多人肉搏,不管是什么样的交换比,也是这些廓尔咯人无法承受的。这些义和团一但喊起了“刀枪不入”的口号,好象是被集体催眠了一般,根本无视呼啸的子弹和身边不时躺下的袍泽,还是用同样节奏的步伐前进。

    色目尔营的营长一看,实在是无法完成预定的计划,只得打了声口哨,一百多名廓尔咯士兵转头就跑了。义和团和清军追着他们屁股放枪,但是枪法实在是太差,也没打倒几个,本来想追,看看这些山猴子逃跑的速度,还是作罢了,只把一些被丢弃的廓尔咯伤兵剁成了肉酱出气。

    一个小兵楞了半天,突然把枪往天上一扔,抱住一个团民叫道:“咱们打胜了!打胜了!”

    李永钦长舒了一口气道:“是啊,打胜了!”

    几个小兵都蹦到一个高高的石头平台上,扯着嗓子叫道:“犯我中华者!杀!”

    所以人都跟着叫喊:“犯我中华者!杀!”

    方友升不顾七十的年龄,也跟着大叫,突然,头一昏,载倒了。

    李永钦急忙跑到他身边,对着还在发呆的亲兵吼道:“发什么傻?赶紧把老军门抬下去。”

    士兵们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一时间义和团和清军也不发彼此了,见面就是拥抱:“犯我中华者!杀!”成了唯一的声音,余音回荡在空旷的山谷,久久不散。

第一百二十五章 联军不连心

    当几个武功营的亲兵含着眼泪把方友升抬下来以后,刘光才提督半是着急半是喜悦,着急的是这万一死了个军门,见了钦差大人如何交代?喜悦的是总算是把偷袭的黑猴子打跑了。马上叫人传医官,可医官还在大营,这会城楼上就没懂医术的。好在这些老行伍都有随身携带金疮药的习惯,就给伤口上了点白药。

    过了好半天,才看见大营里的马队稀稀拉拉的排了老长赶了过来,刘光才这才松了一口气。急忙叫人给两边的山路各抬上去一门格林炮。然后又安排这些人把两边的沙包简易掩体修复,并立刻把一道封锁线改了三道,加派人手保护,防止再次被偷袭。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大营的步兵终于跑的帽子都歪了,三三两两的赶到了城头,最危急的时刻总算是过去了。赶忙召唤医官给方友升看了看伤,喂了几片不知道是什么的洋药,然后给抬到一间空屋子休息。

    李永钦身上到处是血,也搞不清楚是自己受的伤还是敌人的或者是自己手下弟兄溅上的,医官过来检查了半天,确认是大腿上一刀,小臂上一刀,幸好都不很深,就给上了点药。毕竟是六十岁的人了,拼杀了半天,早就脱了力,刚才是凭着一股血气,现在心一松,就瘫软了。

    刘光才心有余悸道:“这些山猴子好生厉害!”

    李永钦心有同感:“是啊,咱们前后上去一千多弟兄,死伤七八百。这些混蛋才死了不到一百五十个,要不是最后他们子弹打光了。怕是我老李就交代在山上了。”

    马福祥走过来道:“李镇台。您去歇歇吧,现在已经不要紧了。”然后看着刘光才道:“刘军门,标下刚才无礼,请大人治罪。”

    刘光才拉住他的手道:“云亭啊。你是为我着想,我都六十的人了,这点还能不明白?刚才我说话重了些,你老哥不要见怪啊。”

    三人对视,哈哈一笑。虽然损失很大,但是毕竟是打胜了,只要保住炮台,洋人大队人马来了以后,除了强攻,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太多地好办法。过了没多一会儿。托克泰被人抬了下来,他也受了伤,健锐营的亲兵死了一百多,其他地也大部分带伤。他地运气比方友升好一些,原来守南边山路的兵听到对面山上打起来了。提前做了准备,好歹和廓尔喀人拼了一会,在最后关头还不忘把格林炮给推下了山崖,所以伤亡没有武功营那么大。武功营的人上去的时候就先被自己地格林炮给突突掉了二百多,要不是最后发生机械故障。枪管不会旋转。打不响了,剩下的人肯定是全部报销。

    健锐营的旗人这次也是拼了老命。都是穷怕了的,三百两银子算算似乎比自己的命值钱了许多。但是打仗不是光靠不要命就行的,平日里清军几乎是不训练射击的,即使是例行的大较,也不过是用弓箭和火绳枪放几下装装样子罢了。这些新式洋枪还是来到娘子关才学会怎么开枪,那准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古明阿看见托克泰被人用担架抬了下来,急忙上前问候道:“兄弟,你怎么样,伤哪儿了?你让哥哥担心死了。”

    托克泰白了他一眼,把脸扭到一边,不看他,弄得他个红脸。古明阿悻悻的走开了。托克泰鄙夷的对着地上啐了一口。刘光才赶紧又走到他身边,问道:“怎么样了,伤哪儿了?”

    托克泰满不在乎道:“腿上被子弹咬了。”

    医官急忙过来检查了一下,笑道:“大人好运气啊,差点就打到命根子!是个亮眼,不要紧地,弹头没留在肉里,上点药,十天半个月就收了口啦。”说罢,从药箱子里拿出剪刀,把衣服剪开,上了点药,给抬到房间里养伤。

    刘光才看着李永钦道:“钦差大人还不知道这里的情况,怕是已经在路上了,还不知道该多着急呢。”

    还真被他说中了,庄虎臣真的已经是快急死了,骑在马上一鞭急似一鞭,恨不得能飞过去,一百二十里路,不足两个时辰就跑到了,等到了城下,战马已经通体是汗了。这样过度使用马力,怕是战马没有半个月是养不回来了。到了城下,飞身下马,连战马都顾不得管,就直接冲上了城楼。

    马福祥看见他焦急的表情,直接就道:“大人,咱们打赢了。”

    庄虎臣听见这三个字,提到嗓子眼的心算是放到肚子里了。刘光才、李永钦看见他来了,急忙走到跟前,把刚刚发生地战事磕磕巴巴的讲了出来,庄虎臣听的又惊又怕又是无奈。刘光才、李永钦见他脸上阴晴不定,心也是悬着,但是又不敢胡说,这个钦差的脾气是知道的,讳败为胜地事情那是没胆量做地,况且好象也不能算是败了吧?不管怎么样,还是把洋兵打跑了的。如果换个统帅,那还不吹破天,打死一百多洋兵,自己死再多人,只要是把敌人打退,那就算是大胜仗了。当年在镇南关不过打死了二百多法国兵,那就成了大捷了,光提督、总兵就封了十多个。可是在庄大人手下,这就有点麻烦,和他比起来,自己这点战果,那是提也莫提,还死伤了上千人,前些日子俘虏了一千多洋兵,打死二千多,自己总共损失才不过四、五百,尤其是打小日本,几乎就没死几个人。

    庄虎臣真是后怕,要不是有人鸣枪示警,那山路上地防线就真的被人悄没声的就给摸了,然后再偷袭了城头的炮台,接着用清军的大炮轰击下面的防线真要是出了这样地事情。那所有的守军就全完了。也怪自己,怎么就忘记这个世界上还有特种兵这种东西。虽然现在各国军队还没有这样地编制。但是廓尔喀人已经具备了山地特种作战地雏形了。最可气的是,这些人真把自己苦心经营了一个多月的防线当了自家的菜园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要不是他们没子弹了,还不知道这些清军和义和团要有多大地损失。最后还是有点感慨,居然起了决定性左右的是自己从来看不上眼的义和团,真是侥幸,虽然他们还没有真正和廓尔喀人接上火,这些山猴子就跑了,但毕竟是因为人多才把他们逼退的,也算是功不可没。

    庄虎臣听他们说罢,点了点头道:“你们都辛苦了,不管怎么说。还是把洋兵打退了。”

    刘光才低着头道:“标下无能,损兵折将,请大人治罪。”

    庄虎臣微笑道:“这个不是你的错,是我用兵安排处置不当,将军莫放在心上。”

    一直木糊着脸的李贵“噗次”笑出声来。

    庄虎臣瞪他一眼道:“笑什么呢?”

    李贵笑道:“大人把戏文里的词都念出来了。”

    古明阿是戏迷。立刻就明白过来,笑道:“大人这是《收姜维》里诸葛亮劝赵子龙的词,呵呵,大人也喜欢看戏?”

    庄虎臣也被他们给逗的苦笑了一下,随即又道:“从战术上讲。敌人胜利了。他们杀伤我军一千多人,自己损失不过是一百多人。但是从战略目的上讲,是我军战胜了,粉碎了敌人偷袭炮台地阴谋,战略高于战术,所以,胜利的是我军。”

    庄虎臣一堆新名词把这些人都说晕了,但是最后还是明白了大人的意思,胜利的是我军,看来请旨封赏就在眼前了,又该有好事儿啦。几个人相视而笑,胸膛都挺的格外高了些。现在钦差大人也回来,有了主心骨,更是谁都不怕,就等着再立新功,雪花银子往家里拉了。

    庄虎臣现在心里可轻松不起来,两万联军主力离这里不过一百多里,再有两、三天就到了娘子关了。听着这个数字,头皮就麻,现在联军在中国满打满算,也不过是四、五万,其中还有两万多是打破了北京城以后各国又增地兵。现在一多半都调了过来,看来是准备好好的修理自己了。但是也奇怪了,现在马上就要议和了,洋人还搞这么大的动静,目的在哪里?难道真的是要杀到西安活捉慈禧?可是自己所知道地历史上,洋人是没有进了山西地,更别提到西安了。

    如果洋人真的打算捉慈禧,那为什么在上海地法国总领事天天去找李鸿章,要求马上就开始议和?难道议和是洋人放的烟雾弹?他们的真正目的就是要瓜分中国?或者是自己的到来,让历史发生了扭曲,中国的苦难变的更加深重了?一个个问号象锤子砸的脑袋疼,但是又不能和别人说,真是郁闷。

    不理解瓦德西进军娘子关命令的,绝对不止庄虎臣一个人,前几天,联军指挥部已经吵翻了天。尤其是法国公使,更是梗着脖子和他吵。可难怪法国公使着急,现在法国国内的反战情绪高涨,无数报纸上在替庄虎臣、容龄吹嘘,反对党更是把现任政府骂的一钱不值。正在时候,偏偏报纸上出现了一个叫辜鸿铭的中国人,他发表了一首歌颂慈禧太后的法文诗,写的声情并茂,甚是合那些浪漫的法国知识分子的胃口。先是一首,然后就是一组,现在法国很多人都认为今年的国家文学院大奖是不是可以破例授予那个写出这么伟大诗篇的中国诗人。一个外国人竟然可以写出这么棒的法文诗,真是不可思议。法国政府一天几个电报要求法国公使尽快推动议和,以缓解国内的压力。

    现在瓦德西居然要打仗,可把法国公使吓坏了,这要是把清朝政府逼急了,把俘虏一杀,那自己这个公使算是干到头了,恐怕又要弄出当年中法战争后,政府垮台的闹剧。英国、美国也不赞成出兵山西,德国人的势力膨胀早就让英国忌惮了,尤其是英国人自己也不争气。布尔战争打地也烂,让德国人笑掉了大牙。现在欧洲列强的普遍看法是英国海军自然还是巨无霸。但是英国陆军不过是二流靠下地水平。

    这次德国、法国、意大利被俘虏了一千多,让英国高兴起来,这些欧洲大陆国家号称陆地强国,竟然被打成这个样子。真是开心。现在德国要大举进攻山西,看来是对山西有领土要求,这个是英国所不能容忍地,更加上俄罗斯强烈要求增兵,对俄国,英国有很深的戒心,所以坚决抗议。美国在欧洲列强看来,还是不入流的国家,连美洲的事务都要担心欧洲列强地干预,还哪有心思在遥远的中国获取殖民地?而且美国的战略是门户开放。它要求一个有巨大购买力的市场。所以美国对英国、德国谋取大量殖民地和对殖民地的疯狂掠夺的举动是看不上眼的,而一个贫困的到极点的殖民地,也不具备消化美国国内过剩的商品生产地能力,过度削弱中国是不符合美国利益的,况且中国如果真的被瓜分。或者是被俄罗斯、日本其中之一独占,那么日本在太平洋东岸的崛起将不可遏止,这个更让美国担心,所以,美国也反对出兵山西。最后。支持瓦德西的只有日本和俄国。其他国家都是因为种种原因。反对出兵,而是要求立刻议和。以保证能在中国获得更大地利益。

    这些国家都是吵吵嚷嚷,但是瓦大帅不愧是“政治家将军”,一句话就解决了纷争。瓦德西的意思很明白,可以允许中国拥有一个政府,但是这个政府必须是听话的,不具备反抗意志的,所以为了今后各国的长期利益,必须打掉娘子关这个中国人心目中地精神支柱。列强一听就明白了,马上表示支持瓦大帅地英明决策,分赃是今后的事情,眼前不把庄虎臣修理老实,往后中国人就更难以控制,如果四万万五千万人都起来反抗,那绝对不是哪个国家可以摆平地,任何一个强国都会陷入中国这个大泥潭而难以自拔,再强大的国力也无法支撑。

    各国商量完毕,俄国哥萨克骑兵和日军骑兵本来是自动请缨,要做急先锋的,但是瓦德西是吃过亏的人,又是德国总参谋部出身,同样的错误不会犯两次,就没同意,定下了稳扎稳打,不求速胜,但是也不能再失败的决策。如果再弄一次被俘虏上千的笑话,恐怕德国皇帝马上就要把自己招回国内,往死里整治,前途是别想了,能留条命就算不错,哪还敢再犯孤军深入的毛病。

    英国的国力早已不比当年,日不落帝国也就剩了个空壳子,这次调的主要是印度锡克兵,又怕不保险,增加了两个营的廓尔咯战士和从威海卫征集的一个“华勇营”。本来各国对英国陆军就不看好,结果这些锡克兵还真的不给大英帝国作脸。在天津刚出发的时候,居然被日军的炮火给惊了,慌乱中和俄国人打了一仗,闹了大笑话,最后虽然把责任推给了日本,说日军指挥混乱,误伤友军造成严重后果。尽管英国人鼻子大,压了小日本的嘴,其他国家为了白种人的面子,支持了英军的说法,让日本人吃了个哑巴亏。但是自家晓得自家事,还是把当时的联军统帅英国的西摩尔中将羞的脸通红。这次为了挽回大英帝国的面子,英军主动要求派出陆军精锐廓尔喀营偷袭清军的两翼阵地。对于廓尔喀士兵的战斗力,英国军官有足够的信心,所以就有了这么一出尼泊尔猴子给庄虎臣使了一招西洋版本的“黑虎掏心”。

    但是这些联军中,狗咬狗的事情,庄虎臣是不知道的,他只晓得,两万多携带重武器的联军,那可不是好玩了,真正的大战即将来临了。

    庄虎臣站在城头看着一个个被抬下来的伤员和好几百具尸体,觉得心里一疼,以前从来没觉得战争是这么残酷的事情,几乎是抱着游戏的心理和一腔热血就来打仗了,现在看到这么大的伤亡,也是触目惊心。再看看那些兴高采烈庆祝胜利的士兵,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压到了心里。权利越大,责任越大,自己现在已经挑起了几万人的生命,后面是山西几千万的百姓,这么大的责任,自己的肩膀能担的起来吗?

    刘光才走过来,问到:“大人,这些尸体怎么办?”

    庄虎臣问道:“你们平时打仗,死了人怎么办?”

    刘光才不以为意道:“打仗死人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了,随便挖个坑,埋了就是。”

    庄虎臣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把他看的发毛,问道:“钦差大人的意思呢?”

    庄虎臣指着对面的山道:“我要找一块风水最好的地方,给这些士兵建墓地,然后修一座庙,给这些为中国流过血的人建一座最大的丰碑,在庙里每个死去的士兵都要有牌位,享受子孙万代的祭奠,世代血食,只要中国不亡,香火不绝。”

    刘光才不由自主的跪在地上,抱住庄虎臣的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眼泪湿了衣裳。

第一百二十六章 清官与清倌

    联军的主力离娘子关只有两天的路程了,侦察哨的讯息一天一夜就没断过。这次联军可算是下了血本,足足两万五千人挂零,其中日军七千、俄军五千、德军五千、英军三千五百人,法军一千二百人,其他各国多的七、八百,少的五、六十也算一路。拖了一百三、四十门大炮,浩浩荡荡的杀向山西。

    可是这这紧急关头,庄虎臣却带上大营众将到山上拜神去了。除了伤得不能动弹的方友升和托克泰,其他人都去了。去的还是离大营不远的山上,拜的还是那座白面将军陈馀庙。不过庙里的白面将军塑像早就被扔到山沟了,现在残破的大殿里供奉的不是三清、四帝,也不是佛祖、菩萨,而是摆了密密麻麻上千个灵牌,因为是连夜赶制的,连上面的油漆都还没干透。这上面的牌位全是在娘子关战死的官兵的灵位,“砰、砰、砰”三阵排枪响过。庄虎臣全套的四品鸳鸯补服,红顶子鲜艳似血。他第一个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其他的官员也按照品级顺序磕头行礼。

    庄虎臣等大家都磕完头,对着所有人道:“从今天开始,这就是新规矩,凡是战死的官兵,一律设灵位,享受后人祭奠。”

    这些武官有的感动的想流泪,有的却不以为然,死几个小兵值得如此做作吗?但是再心里不痛快,也只能盛赞大人英明。庄虎臣本来是要建一座恢弘的陵园的,但是现在大战在即,时间不允许,只能等打完仗才能修了。

    大营众将的反应不一,但是娘子关各营头的兵勇对这个消息可是兴奋到癫狂。大清的老爷们什么时候把这些大头兵当过人看?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除了湘西苗汉混居。民风彪悍出了“竿军”这样的怪胎之外,其他人谁愿意当兵啊?就是绿营的兵也把做小买卖当成正经营生,当兵做了副业。只有朝廷派人视察地时候,才出出操,那些有钱的就干脆雇人顶替。现在钦差大人居然要把战死的建庙祭奠,那就是不得了的大事儿了。中国人为什么那么注重家乡,所谓叶落归根,万川奔流终到海的说法,就是怕死在外面无人祭奠,成了孤魂野鬼。中国的神和洋人大不相同。他不是脱离世俗的存在,而是被人封的,姜子牙受玉虚宫符印,要享受人间富贵,不能成神,但是他却可以封神。自古中国大部分的神都是朝廷封的,所以才会有关二爷“汉称侯明称王清称大帝”地说法。

    什么叫神?在中国人心目里除了自家亲族,还有外人供奉香火的人就算是神了。而庄虎臣是什么人啊?他是钦差呀,代表着朝廷,他建庙供奉。那这些人就算是受了朝廷的皇封。也就是说,只要战死的人都算是位列仙班,成神了。这太了不得了。现在大营里所有的人都在谈论这件事情。今后打仗死的人就不能算是客死异乡了,而是可以四时八节受万家香火,即使不算是成佛做祖,起码也是个天兵天将。本来中国人就最在乎死后哀荣,再穷的家死了老子娘,借钱也要办的排场,不然就算不孝。就连武则天当年想立武家的人做皇帝,也被狄人杰一句:“以侄祀姑,自古未闻,如后世不得血食。则为孤魂野鬼”的话吓地不敢再提。

    本来一条人命三百两就让这些当兵的心动不已,现在又有如此尊荣,那还怕什么?再加上娘子关有那么多的义和团神棍给做业务解说员,把乱七八糟地故事讲的真事儿一般,更是让这些丘八热血沸腾。

    庄虎臣本来没想那么多的。只是觉得把战死的士兵随便找个坑一埋,实在心里不好受,就当是建个烈士陵园,起码有个看坟的也不那么可怜,而且多少能起到鼓舞士气的作用。现在洋兵说话就到了。自己手里能打的牌也就那么多。兵力基本上够用了。娘子关的地形也决定了人多了用处不大,三、四千人基本上把这里摆满了。现在自己手里有一万两千人。又临时从义和团里挑选了三千作为预备队,算是一万五千人,足够满员的三十个营头了。防御阵地和工事是早就修建好了的,现在也不过是把两边山路上地阻击阵地再加强一些,防止再次被偷袭。当然并不是说不能增加兵员,现在只要庄虎臣说要,再调个三、两万人那绝对不是问题。可是,手里这些兵刚刚好了些,总算是有胆量和洋人拼命了,如果再增加新兵,说不定他们鼓起的这点勇气到时候被新兵的溃逃一带,也跟着逃跑,那麻烦就大了。只有把士气鼓得再足一点,才是增加战斗力的唯一办法。

    本来这次被廓尔喀人偷袭,士兵居然没逃跑,还敢去玩命,确实让庄虎臣觉得惊奇。后来几个榆林堡的亲兵因为和下面地士兵有过一些接触,给他解了疑惑。这些兵们是算过一笔帐的,觉得自己干一辈子都不可能给老婆、孩子留那么多的钱,所以为了三百两,死就死了。甚至一些没战死的兵还暗暗羡慕他们。

    这个解释让庄虎臣哭笑不得,原来人命也是可以用银子衡量的,他们居然把生命当做了生意地本钱。可是往深里想想,确实觉得悲哀。为什么清朝地兵这么怕死?往往敌人枪声都还没听见,就跑的无影无踪?除了平日训练太差,无法进入临战状态,对战场本能地恐惧之外,最大的原因恐怕就是穷了。世界上还能有比穷更可怕的事情吗?穷能剥夺人所有的尊严,穷能消磨掉人的勇气和意志。

    庄虎臣前些日子审那些给洋人当奸细的教民时,发现他们和义和团有个共同的特点,他们原本都是农村最贫苦无依的人,只要谁给口饭吃,或者是有一股势力可以依靠,那就会毫不犹豫的投靠,根本不会考虑什么国家、民族、宗教信仰什么的。吃饭和不被人欺负是他们最起码的要求,谁能满足这个。就给谁卖命。

    而这些当兵的,为什么那么怕死,也就很好解释了。他们这些人都是家里地经济支柱,不管是一边拿一两半军饷一边做买卖的绿营或者是拿三两四钱五的武卫军,家里都要靠他们养活。如果他们死了,家里就塌了天,老婆孩子即使不饿死,也会成了叫花子。所以,保住自己的命就是保住一家的平安。中国人历来是有家而无国的,只有家庭观念没有国家观念。可是在这个体制下,有国家观念又能如何?国家在自己死了以后能让老婆孩子不挨饿吗?国家能让饿的受不了的老婆不改嫁吗?国家能让老婆改嫁后孩子不受欺负吗?既然都做不到,那还是保住命要紧。现在有三百两的烧埋银子,那死了还怕什么?这些钱能买几十亩的好地,足够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了,自己如果活着,怕是一辈子都赚不到那么多地钱。

    想通了这些,庄虎臣更难受了,为什么老百姓能穷的这个地步?能穷的可以做汉奸,可以一边当了义和团一边去抢劫。可以让士兵为了保住每个月那点可怜的军饷而不敢英勇作战,也可以让这些士兵为了三百两银子漠视自己的生命毫不犹豫的去死。

    朝廷里的大佬个个肥的流油,“宰相合肥天下瘦。司农常熟世间荒”,连李鸿章这样算是比较开眼的大臣都贪的家财巨万,更何况其他人?

    庄虎臣拜完了神,一路上都是心神不宁,回到大营,就钻进了自己地大帐发呆。别人也不好问他什么,只得各自回营,只有杨士琦跟着他进了中军帐。

    杨士琦对正在出神的庄虎臣问道:“大人想什么呐?”

    庄虎臣随口说道:“我在想,这次伤亡上千人,抚恤的银子可是好大一笔啊。”

    杨士琦满不在乎地笑笑:“区区之数。也值得大人如此挂心?”

    庄虎臣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道:“杏城兄,你好大的口气,几十万两,居然说是区区之数?”

    杨士琦哈哈一笑道:“大人要论军事和洋务上的学问,怕是可着大清找。也寻不出个比大人明白的,但是要论官场上的手段,怕是大人还欠缺了些。”

    庄虎臣被他说迷糊了,怎么又扯上官场了?忙问道:“这里有什么文章吗?”

    杨士琦笑着问道:“大人打了这几仗,共花费几何?”

    庄虎臣挠挠头。这个他还真没太注意。似乎前几天高珏大掌柜和他提过,大致说了个数目。但是自己没太在意,努力回想了一下道:“大约已经花了二百多万了吧,这个包括给庆王、荣中堂和李大总管的那一笔,具体的也想不清楚了,其他的什么伙食、被服、枪弹、火药,乱七八糟的总共所有的加起来估计也就二百二、三十万两地样子。”

    杨士琦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笑眯眯的问他:“不知大人准备报销多少?”

    庄虎臣疑惑道:“除了送礼的七十万,自然是报销一百五十万左右了,花多少报多少啊。”

    杨士琦摇头道:“大人错了,弄颠倒了。”

    庄虎臣更是不明白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了,问道:“什么颠倒了?”

    杨士琦笑道:“大人把数字弄颠倒了,要报五百一十万还差不多。”

    庄虎臣被惊的嘴都合不上了,站起来瞪着他半天方道:“你这是让我贪污?”

    杨士琦微笑着道:“大人坐下来,别激动,听我说。大人如果真的按一百五十万开具报销,那就把满朝都得罪光了,怕是太后那里圣眷再好,也难保大人无恙了。”

    庄虎臣真地被他弄迷糊了,怎么不贪污就成了全民公敌了?但是知道杨士琦对于官场的事情门清,又看他不象说笑话的样子,好奇的问道:“杏城兄还是说明白些,兄弟听不懂。”

    杨士琦又笑了笑,自己在西洋暖壶里倒了杯白开水,吹吹热气,抿了一小口,方才说道:“这个就是我说大人对官场手段不熟悉的地方,大人可知道。现在一个府道灭个蟊贼要报销多少?起码是五、六十万地银子!而和洋人开战,报销个三、五百万平常之事罢了,而大人打了几场那么大地胜仗,如果只开具一百五十万的报销,那岂不是说各省各道都报了花帐,满朝皆贪独大人一个是清官?这些省道官员后面都有军机、大学士、王爷站在身后,得罪了他们就是得罪了他们身后地人,这不是平白地把满朝的官员都得罪了吗?那大人在朝廷里还有立锥之地吗?”

    庄虎臣终于听懂了,这里的学问居然如此之大,苦笑道:“这不是逼我做个贪官吗?这朝廷里就没一个清官了吗?”

    杨士琦冷笑道:“这大清朝的清官怕是和窑子里的清倌人差不多了。到底清不清的天知道!多少婊子为了抬身价都说自己是个清的,实际上早就被人开了苞!只不过是骗那些花了大价钱梳笼的冤桶多出几个银子!朝廷里所谓的清官也就是摆个样子给人看,哪有不要钱的?真是不要钱,也不过是嫌少罢了。”

    杨士琦地一番比较让庄虎臣哭笑不得,原来当官和当婊子居然有这么多的相通之处,也难为他想得出来。庄虎臣苦笑道:“那如果想洁身自好,不同流合污就不行吗?”

    杨士琦看着庄虎臣不开窍的榆木脑袋,无奈道:“我的钦差大人啊,这乌鸦窝里如何容的下一只白乌鸦?大人,我问你。如果你的上司收了别人的银子,让你帮那个人做件事,你是帮还是不帮?”

    庄虎臣楞了一下道:“帮自然是要帮。不帮的话今后恐怕日子就难过了,不过我帮可以帮,银子可以不收啊。”

    杨士琦苦着脸,看着这个平日里挺精明,今天就是不开窍的钦差道:“大人又错了,大人不帮,自然是将来要倒霉的,如果帮了不收银子,恐怕就更倒霉。”

    庄虎臣这下又不明白了:“我帮了他,为什么还会倒霉?”

    杨士琦又喝了口水道:“大人你想。如果你帮了上司地忙,却不肯和他一起收银子,上司会如何想你?他必然认为你是故意抓他的把柄将来好挟制他,他肯定也会退了银子,然后还会告诉你。这件事儿不用办了,先摘干净自己,不过你挡了他的财路,他又认为你居心叵测,那不拿你作伐。还拿哪个整治?”

    庄虎臣这下算是彻底明白了。这大清地官场要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复杂百倍,喃喃道:“这官场就真的没有好人的出路了?”

    杨士琦一撇嘴。冷冷道:“这官场就是污泥浊水,哪容得你独善其身?只要跳进来,自然就是一身的烂泥巴。”

    庄虎臣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就引出来了这么一大套的官场厚黑学,今天和杨士琦的一席话,算是对大清朝又多了几分认识。原本以为,那些当官是就是钱迷了眼,现在看来,只要你有当官的瘾,那就必须要贪,否则别说把官当上去,越做越大,就是想安安稳稳的当下去,不求升迁,只求个平安那也是不可能地。

    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清末到处是贪官,这样的环境根本就没有清官生存的土壤,要么你和大家一起贪,要么被大家踩死,只要不同流合污,自然会被排挤出官场,甚至身家性命不得保全。纵然你是海瑞、包龙图转世,到了这个时代,只要你还想当官,自然也能把你逼成了和绅。

    庄虎臣苦笑道:“看来我也只能当个庸人了。”杨士琦笑道:“和光同尘才是自保之道,况且大人所谋者大,只有先求自保,然后才有进取之阶。”

    庄虎臣无奈道:“这样的朝廷,生生是要把我逼成个贪官啊。”

    杨士琦哈哈一笑道:“做贪官有什么不好?起码大人不用再担心给士卒的抚恤银子要掏自家地腰包了。”

    庄虎臣看着他,无言以对,默然不语。

第一百二十七章 杨士琦的毒计

    联军大张旗鼓的向娘子关前进,可奇怪的是大军日行不到二十里,本来预计两天即可到达前线,可是已经走了三天了,还离庄虎臣苦心经营的东天门防线有五十里之遥。洋兵不但行进速度缓慢,而且每天的动静都任由各国记者参观报道。瓦德西亲自带兵,不过他看着不象个联军的统帅,倒更象是个联合国发言人,随时随地接受采访,现在所有的华洋报纸满是洋兵五万人要趟平娘子关,并各国预备增兵五十万,三个月内陆续进入中国的报道。

    大营众将都不明白洋人是个什么意思,本来已经准备好了节节阻击,打击联军的士气,消磨洋人的斗志,然后依靠娘子关的险要地形和要塞防御和联军打一场持久的消耗战,最后逼洋人不得不走上谈判桌。

    以胜促和,这个本来就是庄虎臣、杨士琦早就商量好的既定战略。可是没承想,洋人根本没有象进攻北京城那样长驱直入猛冲猛打,反而是步步小心,甚至都不象是作战的样子,军中根本没有秘密要保守,连庄虎臣派出的探子都可以冒充租界华报记者,只需略经检查,确定没携带武器,除了一些特别的禁区,其他地方随便进出,哪里有半点准备拼死搏杀的样子,倒象是规模盛大的武装游行或者是国家间军事交流活动。联军两万五千人,又携带一百多门重炮,就连总司令瓦德西都亲自来了,居然是这个样子,着实怪了。等联军队伍离东天门五十里的地方,更是让清军的各营头将领大跌了眼镜,联军居然在这里把大营扎下来不走了,不但是不走。接连两天的时候连个前锋都没往外派,几万人呆在营盘里不出来。

    这下可彻底把清军的将领弄傻了,搞不清楚这些鬼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就连号称小诸葛的杨士琦都是俩眼一摸黑。庄虎臣也糊涂了两天,神经都快绷到要断,随着上海地华洋报纸的文章被电报发到娘子关,他终于好象是明白事情的原委了,只好苦笑着摇头。

    庄虎臣根据各种报道和对瓦德西这个“政治家将军”的了解。大致摸到他的心思。本来瓦德西的打算是让廓尔喀人偷袭炮台,然后大军直奔山西,威胁西安。结果这些廓尔喀人没有完成任务,反而让庄虎臣提高了警惕,娘子关的防御更加的稳固,如果强攻地话,那肯定没好果子吃。既然不能速战速决,要想拿下娘子关,那就只有强攻一条路了。可现在城关防守固若金汤,真要硬攻,没有比守军一方多五倍的兵力。肯定是不行的。瓦大帅是德国总参谋长出身,前方地形的险要和攻打重兵防御要塞的难度他是最清楚的。如果这两万五千人都是德国兵,那瓦德西还敢硬攻一下试试,可是却偏偏是联军。

    瓦德西对联军各怀鬼胎的现状那是太了解了,如果再打一场败仗,马上就会分崩离析,统一指挥就成了大问题,一但打乱了,首先就是俄国有借口把放在西伯利亚的十七万大军挥师南下,然后日本也可以借机增兵。而这样的举动必然会招来英国和美国地不安与愤怒,那八国联军恐怕还没和清军动手,自己就先打起来了。所以瓦德西就选择了箭在弦上,引而不发,然后大肆散播谣言。并逼迫清庭留守北京的人员,要求朝廷立刻把娘子关的兵给撤到山西境内,否则五十万各国大军一到,必将杀进西安,活捉慈禧。以后不再允许议和

    庄虎臣把自己地分析讲给了杨士琦听。他听的也是连连摇头,瓦德西的招数看起来成效缓慢。搜书网但是却是打中了庄虎臣的死穴。洋人在中国吃中国的喝中国的,就算不进山西,照样可以在其他地方横行。只要有一支军队看住了庄虎臣,让他动弹不得,那慈禧就根本没有回京的希望,而联军所需要的各种物资既可以从国内运输,还可以通过东南各省购买,至于所需要的费用,那在中国抢就是了。三大总督加上山东巡抚袁世凯,都和洋人签定了东南互保,谁敢不卖东西给洋人?得罪了联军那不是把祸水往家门口引吗?

    杨士琦无奈道:“洋人的目地其实也是为了议和,不过要是咱们求和,那条件就难谈了。”

    庄虎臣比他更无奈,自己的布置本来就是为了防守,现在洋人也取了守势,那就难办了。自己的防御就算是铁板一块,刀枪不入,奈何人家根本就不去踢。如果自己进攻,就凭手下这些人,一万人怕是连人家一千人都打不过,和找死没什么大的区别。如果就这么耗下去,那洋兵就有了在北中国的活动自由,不需要多,放五千人看住山西进入直隶地道路,自己就只能每天在城墙上面溜达晒晒太阳。一天不能议和,两宫就一天不能回銮紫禁城,只要不签了和约,那慈禧理论上就多一天的危险,洋人等得了,庄虎臣等得下去吗?就算庄虎臣也不着急,那慈禧能容他等下去吗?

    耗下去虽然就是本意,但是此耗不同彼耗,洋人进攻自己防守,然后利用堑壕战大量杀伤敌人士兵,以胜逼和那是上策,如果是这样双方僵持,都不开战,那洋人自然是不会有损失的,倒霉的都是中国老百姓。而迁延日久,洋人可以扶植起傀儡政权,进而从容的消化占领区,甚至瓜分中国都是有可能地,这样地结局怕是比赔大笔的银子更恐怖。而随着时间地推移,朝廷里的那点耐心和慈禧对自己的信任,必然是消失迨尽,到那时再向洋人求和,怕是人家已经不愿意了。

    但是如果现在想议和,那就必须把娘子关的兵撤下来,撤兵的后果庄虎臣太了解了,别说被洋人追了尾巴,就算联军根本不理你,容你撤到山西。可是丢了娘子关,山西就无险可守。在平原地带和联军开战,自己手下的兵怕是撑不几天就要崩溃。虽然军队为了银子已经不是那么怕死了,可军队的素质还是不堪一击。如果自己再战败,山西百姓就苦了,三晋大地必然任由洋鬼子荼毒,山西不比别的地方,整个北中国的财富大半聚集在山西,一但山西破了。本来就即将崩溃地国家财政将立刻瓦解,中国已经脆弱到极点的国力将再次受到沉重的打击。

    庄虎臣和杨士琦俩人真是无可奈何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战胜的结果是给天下万民带来更深重的灾难,这是原本抱着一腔热血洒江山的庄虎臣万万想不到的。庄虎臣现在多少有点明白为什么李鸿章一遇到洋人挑衅的时候,就要求“衅必不由我开”地道理,国家积弱,你拿什么去和人家拼?战火烧在自家门口。打赢打输吃亏的还不都是中国老百姓?现在真想劈头盖脸给慈禧一顿耳光,这老太婆吃多了什么,和全世界开战?古往今来。还没有哪个国家的君主有这般“豪气”。别说国家贫弱如斯,就算大英帝国全盛的时候,如果谁说出这样的话,也会被送到疯人院。

    杨士琦见庄虎臣眉头不展,冷笑道:“大人,就是把兵撤下来,也未见得是坏事。”

    庄虎臣看他一脸的奸相,忙问道:“杏城兄有什么主张?”

    杨士琦看看外面,大叫道:“来人!”

    外面李贵赶忙跑了进来,问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杨士琦嘱咐道:“我和钦差大人有要紧的军务商议。任何人不得随便进入。”

    李贵笑着道:“大人放心,谁敢擅闯中军大帐?除非是大格格从北京回来了才有这个胆量。”

    杨士琦瞪了他一眼道:“就是大格格来了,不经通报也不许进来。”

    李贵见他一脸严肃,连忙点头称是,然后退了出去。

    杨士琦压低声音道:“大人之志。难道就是想成第二个曾国藩?”

    庄虎臣看了他,不言语,从怀里掏出银烟盒,放在桌上,打开自己摸了一支点上。

    杨士琦自己从烟盒里拿出一根。也划着洋火点燃。深吸了一口道:“大人诸般谋划,怕不是就为了扶保大清那么简单吧?”

    庄虎臣就见不得他装腔作势的样子。没好气道:“那你说我想干什么?”

    杨士琦嘴角挑出一丝冷笑道:“情势不由人,怕不是大人想干什么,就干的了地。”

    庄虎臣也有点烦了,对他道:“杏城兄,你想说什么就直接点。”

    杨士琦又吸了口烟,然后把还有大半截的烟蒂扔到地上,用脚狠狠的碾灭,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道:“大人,我今天索性就说透了吧,大人如果和洋人僵在娘子关,那早晚朝廷会没了耐心,大人地下场不言自明。但是如果大人肯把兵撤到山西,则局面就大不相同”

    杨士琦一番话,说的庄虎臣心都是寒的。他的意思说白了,就是让朝廷下旨把娘子关的兵撤下来,庄虎臣现在已经和华洋报馆都有了关系,而且前一阵子又是被吹成了民族英雄。即使撤兵以后打了败仗,到时候有报馆给吹风,天下也只会怨恨朝廷,庄虎臣的名声不会受损。而且寿元和汤竟轩给庄虎臣活动的那个甘军提督的位置已经是差不多了,庆王的儿子贝勒载振拍着胸脯打了包票,嘴里还埋怨庄虎臣糊涂,一个名义上的一品提督有什么好干地?还不如活动个三品的臬台或者是藩台来的实惠,而且文官将来升任督抚也更容易些。

    杨士琦还在说个没完:“大人现在虽然看起来,统兵数万,可哪个是大人的私兵?大人若要行非常之事,你能调的动吗?谁会跟随你?现在地天下,只有象李中堂、张香帅那样,手握重兵朝廷才不得不倚重,到时候是战是和还不是大人一言可决?现在大人在老佛爷那里恩宠不衰,而且又和庆王、醇王、荣中堂都交好,撤兵回到朝廷必不会有风波亭之祸。为今之计,大人应该尽快掌握兵权,有自己的人马,将来天下有变的时候。才能成就霸业

    “杨士琦!你住口!”庄虎臣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站了起来,指着他鼻子道:“我把兵撤下来,山西的百姓怎么办?”

    杨士琦看着激动的脸都红了庄虎臣,根本就不在意:“大人是最通西洋各国地,你说洋人会真地灭大清吗?只要朝廷还在,你地甘军提督就跑不掉,将来大人手握重兵。又有西帮钱庄、票号地财力支持,洋人又对大人有好感,前几天法国领事在李中堂家,对大人优待法国俘虏一事表示感谢,说很愿意和大人交个朋友,大人所谋者大,大丈夫行事,只论成败,不择手段。现在大人又何必争一时的意气?至于山西票号,只要大人在这里和洋人蘑菇几天,通知西帮各家尽早把总号搬迁到西安或者兰州也就了事啦。”

    庄虎臣沉默半晌。喃喃道:“如果我真的这样,那山西百姓不就可怜了。”

    杨士琦冷笑道:“只有天下打烂了,才是大人的机会,百姓身受其苦,更是感念大人的恩德,如果宋人不是身受金兵荼毒,天下又怎么会到今天还在传诵岳王爷的功德?如果不是蒙元暴烈,朱重八一个小沙弥又如何能坐得天下?大人索性就将大军撤到西安,如果洋人进了山西,百姓就知道有大人才有他们的好日子。将来一但天下有变,大人兵锋所指,山陕两省百姓还不是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三晋传檄可定!”

    庄虎臣被他说地寒毛都竖起来,身上的鸡皮疙瘩一粒粒的。这家伙真狠毒啊,为了所谓的王霸事业。什么都可以当作棋子随意牺牲,他现在的打算是让庄虎臣为了个人的得失而置全山西几千万的百姓于不顾,好硬的心肠!他哪里是什么小诸葛,分明就是毒士贾诩!现在的杨士琦哪里还有半点风流名士地样子,庄虎臣看着他那张成熟里带着男人魅力的脸。如同看一条尾巴摇曳。发出“丝丝”声响的响尾蛇。

    庄虎臣看着他地样子,真想一个窝心脚就踹死他。为什么每到国家危亡的时候,就冒出一批这样以为时不我待的“精英人才”?中国坏就坏在愿意做官的人太多,愿意做事的人太少,而读书读坏了脑子的人或者是干脆就是阴谋家的就更多了。庄虎臣不由得想起穿越前一个朋友发的感慨:“如果单论玩阴谋诡计,布什还不如个咱们一个乡干部。”

    杨士琦还是在絮叨个没完:“大人看眼前的局面,洋人把朝廷的脉号地死死的,大人就算再打赢了又能如何?大人最通洋务,洋人的心思那比我明白百倍,现在的朝局会怎么发展,大人应该了然于胸了,再争也无益了。”

    庄虎臣好象被戳破了的皮球,泄了气坐到椅子上,什么也不说,烟一根接一根地抽。杨士琦也不说话,只斜着眼睛看他。

    “报告!”外面把守的李贵按照新式条令喊道。

    庄虎臣叫道:“进来。”

    李贵大声道:“大人,高大掌柜回来了,说有紧急情况要见大人。”

    庄虎臣一楞,他不是被派到西安押送弹药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娘子关这里的的洋枪洋炮是真不少,但是弹药储备略显不足,这些日子庄虎臣为了让兵勇提高射击水平,咳,说是提高射击水平那是好听的,实际上是让这些从来没有摸过洋枪地兵学会开枪罢了。靶场上一个月来,不分白天黑夜地打枪,消耗也是很大,所以就派了高珏去西安再调些弹药来。

    高珏脸沉的水一般,见面连行礼都忘了,只是焦急道:“大人,我无能,弹药没调来。”

    庄虎臣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问道:“怎么回事儿?前几天不是还说武库里弹药堆积如山吗?”

    杨士琦冷笑道:“还问什么?明摆着的,朝廷的心思活动了,大人快下决断吧!”

第一百二十八章 劳动人民的智慧

    高大掌柜带来的消息,让庄虎臣真的凉了心,这鸟朝廷还管他做什么?就由着联军杀到西安灭了慈禧、宰了光绪拉倒啦。原本在电报里军机处是随便庄虎臣调军火、弹药的,粮食、军饷则在山西征集。而且前几天,马玉昆还答应把压箱子底的十二挺马克沁机关枪也让他拉走。反正打完了仗,这些武卫军还要重新归建制,兵员、器械不过是暂借庄虎臣使使罢了。没想到高珏到了西安,拿了钦差的行文要求调军火,武库却说没弹药可拨了。

    庄虎臣急忙问高珏道:“你有没有去找荣中堂?”

    高珏威武的国字脸皱巴成一团道:“我找了,还找了庆王爷,都说不行。”

    庄虎臣道:“上次去拉军火的时候,你们不是说武库里的洋枪、洋炮、弹药堆成了山吗?你就不知道对这些武库的委员使银子?阎王好惹,小鬼难缠。”

    高珏一脸阴郁道:“大人,我何尝不知道?都使了,还是双份的例,没用,后来那个委员拿了银子有些不好意思,才悄悄对我说是荣中堂的意思,所以我才又去求了荣中堂,哦,对了,中堂还让我带几句诗给大人。”

    庄虎臣气乎乎道:“都这个节骨眼了,他还有心做诗?说说吧。”

    高珏道:“千里捎书为一墙,让他几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

    杨士琦冷笑道:“荣中堂行伍出身,居然还晓得嘉庆爷的太傅王尔烈的诗。”

    庄虎臣飞起一脚把公案踢倒。上面那个羊脂玉底座黄金打造地“马上封侯”掉到了地上,幸好是黄土地面,没有摔坏,西洋战马上那个活灵活现的猴子躺在地上翻着眼皮,似乎在嘲笑着他。

    庄虎臣气的手都开始哆嗦:“这让的是一堵墙吗?这是万里的关山!是山西、陕西几千万人的性命!他荣大军机好大方啊!”

    杨士琦一撇嘴道:“哼,老佛爷要是不放话,吓死荣禄也没胆量这个时候扣住军火。”

    庄虎臣的脑子里也是转的飞快,撤军还是不撤军?不撤军议和的日子就无限期的拖延,早晚自己就要被十二道金牌调回西安,等待自己地结果最好也就是个弄个闲差。拿份薪水被当废物养起来,要是弄的不好。身家性命难以保全,但要是撤军地话,山西无险可守,洋兵随时都可以杀进山西肆虐,几千万百姓就要受兵火摧残。

    杨士琦看着庄虎臣,劝道:“大人还是撤军吧,眼下的局面由不得大人过分的刚强。”

    庄虎臣一急,被逼出了主意。对着杨士琦问道:“杏城兄,如果咱们和洋人打起来,会是什么个局面?”

    杨士琦站了身来,背着手踱步,猛然眼睛一亮道:“如果真打起来,怕是朝廷想把兵撤下来,也不敢了,只是大人有没有打赢的把握?”

    庄虎臣鼻子哼了一下道:“你觉得洋人有本事破了我的娘子关吗?”

    杨士琦亲眼见了前面两仗。摇头道:“要是论野战争锋,咱们的兵那自然是不成的,要是只说坚守,别说是两、三万洋兵,就是再多一倍,也难破这坚城。”

    庄虎臣道:“那就好,只要把洋人引过来,咱们就和他们打的不可开交。本来地主意就是要把他们打疼了方能议和,现在还是老办法。”

    杨士琦叹了口气道:“法子是好法子,问题是洋人不和你打啊。”

    庄虎臣笑道:“他不想打就成了吗?要是不想打就别来中国,既然来了,就不由他了!”

    高珏插嘴道:“大人想过没有。如果仗打个没完。那洋人要是再往咱大清增兵,那就更麻烦了。”

    庄虎臣微微一笑:“只要打个不胜不败。洋人吃不下也吐不出,那也就只能尽快议和了,再说我手里那一千多俘虏也不能白养着,该做做文章了。”随即又骂了一句道:“娘的,打仗还不敢打赢,这叫什么事儿啊!”

    大仗外面一阵喧闹声传了进来,庄虎臣一皱眉头道:“这些兵还是这么没规矩,都当自家的场院了。”然后对着外面叫道:“李贵!”

    李贵闻声进来道:“大人,有什么事儿?”

    庄虎臣问道:“外面闹什么呢?”

    李贵眉开眼笑道:“大人,那些武功营的蛮子弄出点新花样,您不去看看?”

    庄虎臣问道:“他们在搞什么鬼?”

    李贵笑着道:“大人出去就知道了。”

    庄虎臣瞪他一眼道:“装神弄鬼!”

    李贵笑呵呵的不说话,庄虎臣也觉得有点憋闷,就径直出了大帐,后面杨士琦和高珏也跟了出来。

    大营里的空场子里,一个二十多岁的武功营士兵正在推着一辆独轮车到处疯跑,独轮车本来没什么稀罕,但是上面要是架着一门有十个枪管的格林炮那可就够看地了。庄虎臣看得眼睛发直。一大群瞧热闹的兵勇一见钦差大人出来了,吓的掉头就跑,那个推着独轮车的小兵看见庄虎臣的脸,呆呆的站住,手扶着独轮车的把,傻楞楞的不会动了。

    庄虎臣问道:“这个东西是你弄地?”

    那个兵一见钦差问话,吓的就要往地上跪,独轮车没了支撑,就要倒在地上,高珏连忙扶住,把车子下面的两只脚给立住,车子才没翻。小兵吓了一头汗,这格林炮上百斤重,要是倒了砸到钦差大人,那小命还能有啊?

    小兵扑通就跪下了,结结巴巴道:“回。回大人的话,这个是小的,小地随便捣鼓出来地。”

    庄虎臣微笑道:“你别怕,你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

    小兵道:“小地叫周舟,湖北人,小的原来是当木匠的,现在是格林炮的炮手。”

    庄虎臣笑道:“起来说话吧。”

    小兵哆嗦着站了起来,低着头不敢看他。

    庄虎臣问道:“你弄这个做什么?”

    小兵道:“小的觉得这个格林炮太重了,小的没力气。搬弄不动,就想给装个轮子跑起来顺当些。”

    庄虎臣笑着对他道:“好。这个东西很好,一会你去粮台上领五十两银子。”

    小兵本以为随便摆弄武器,不挨军棍就是好的了,现在居然有赏钱,眼睛瞪得如铃铛般大,不敢相信自己地耳朵。庄虎臣看着他,亲切道:“今后,如果再有这样的东西。你可以报告你地上司或者是直接通知我的亲兵,本钦差重重有赏,或者别人弄出点新东西,凡是打仗用的上的,都有赏,举荐的人也有奖励。”

    小兵周舟千恩万谢的跟这高珏走了,没走几步,又拐了回来。捏着拳头似乎鼓足了勇气,对庄虎臣道:“钦差大人,小的有个事儿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庄虎臣点头道:“你说吧。”

    周舟道:“小人有一个棚的兄弟,他是湖南人,家里几代都是做烟火炮仗地,他上次曾经对小的说,大人弄的那个新式武器,他有办法改。”

    庄虎臣心上心头。这中国人的创造力真是无限啊!本来就觉得格林炮毛病大,一上了战场,士兵们杀红了眼,手柄摇的飞快,结果老是卡壳。弄不好还会炸膛。而且又太笨重,搬一次比挪大炮还费劲。在娘子关附近的古道上它那个三个轮子的炮架,用马来拉动不动就要翻,上头重下面轻,肯定是不稳当。

    所以这次就花了大价钱,要把武卫军的马克沁给弄来,那玩意可靠性要比格林炮好了许多,虽然也有笨重不方便运输地问题,但是好歹也比格林炮重量轻些,搬弄也多少方便了点,可是现在朝廷又不让给了,白花了冤枉钱。

    今天是意外之喜,这些兵居然想到把格林炮的三轮炮架拆掉,装到了独轮车上,那可是方便太多了,这些当兵的都是种田的出身,打枪那是不行的,可要说推这个独轮小车,个个都是跑起来一溜烟,比空身子慢不多少。现在居然有人说,能把自己那个不成气候的“没良心炮”改造了,真是劳动人民的智慧无穷尽啊!

    庄虎臣笑道:“你一会把他叫来,让他到我的中军帐来,要是真是个有本事地,你举荐有功,本钦差还有赏!”

    小兵乐的嘴都合不拢了,跟着高大掌柜走路的时候脚步都轻飘飘的。

    杨士琦纳闷道:“大人,这兵勇私自改造器械,你不但不处罚,还要给赏钱,是个什么道理?”

    庄虎臣笑着拍了拍独轮车道:“本大人这次修理洋兵就要靠它了”然后指着李贵道:“把这个东西给我推到大帐。”说罢,哈哈大笑着走向中军帐。

    杨士琦一脸的迷糊,也只好跟随他回去。

    不多一会,马福祥跑了进来,见了庄虎臣单膝一跪,见礼完毕,问道:“大人找我有什么要紧地事情?”

    庄虎臣平静地道:“前几天,洋人偷袭了咱们,杀伤上千的弟兄,这个仇我憋屈地难受,想打他们一下,出口恶气

    马福祥兴奋的打断道:“大人说的好!我早就想打了,这些日子我们被窝憋死了,大人下个令,标下带回回营马队,踹了洋人的大营,砍了那个叫什么瓦德西的洋提督,把人头献给大人!”

    庄虎臣斜了他一眼道:“就你们几百人冲进人家大营?怕是连根马骨头都回不来!人家几万人的大营,你想找死啊?”马福祥被当头泼了一瓢凉水,耷拉着脑袋道:“那大人的意思?”

    庄虎臣笑道:“我让你把洋兵引出来就行了。”

    马福祥点头道:“大人的意思,是拿我们去钓鱼?”

    庄虎臣笑骂道:“你又不是蚯蚓。老子拿你钓什么鱼?”

    马福祥为难道:“大人,我们地马没洋人的马快,打他一下子容易,就是打完了,怕是被人家追了屁股,那就麻烦了,别让人家包了饺子。”

    庄虎臣笑着指了指独轮车上的格林炮道:“有了这玩意儿,谁还敢追你?”

    马福祥先是一楞,然后猛然笑了起来,竖起大指道:“大人高!真高!”

    “报告!”外面李贵的声音响起。庄虎臣大叫道:“进来。”

    一个三十多岁,眉毛又黑又粗。脸膛黑黑,个子小小的中年男人战战兢兢的进了大帐,“扑通”就跪下了,说道:“小的该死,小的胡言乱语,大人饶命?”

    庄虎臣笑道:“起来吧,我又不是阎王,你怕我做什么?”

    中年男人这才浑身发抖的站了起来。两腿还在打颤。

    庄虎臣笑道:“听说你能把我弄的那个东西,给改造了?”

    中年男人又给吓地跪下了,边磕头边道:“钦差大人饶命,小的是说胡话,您大人不记小人怪啊!”

    庄虎臣亲手把他搀扶起来,笑道:“本钦差怎么会怪你,如果你真能让飞雷炮打准,那你就是大功一件。本钦差要重重地赏你!对了,你叫什么?哪里人?”

    中年男人这才放下了心,暗暗骂起给自己报信的周舟,娘的,话也不说清楚,自己还以为大人是对自己口出狂言,要改动他发明的宝贝动了怒呢。

    中年男人叉手恭敬的用湖南话答道:“小的达江友,湖南浏阳人。祖上几代都是摆弄烟火炮仗的。”他心里暗道,原来大人的宝贝叫“飞雷炮”,名字果然响亮。

    庄虎臣笑道:“本大人弄地那个飞雷炮还是粗陋的很,你有什么好主意,说说。”庄虎臣听见他的名字也想笑。这爹妈也太没文化了。叫什么不好,叫个打酱油!

    也难怪庄虎臣想笑。用湖南话念起来,达江友和打酱油几乎没有任何的分别。

    达江有道:“小的家里一直是捣鼓烟花的,这烟花要想直着飞,那样子就有讲究,上次大人放的那个炮,小的当时就在旁边,小地以为,大的毛病是没有,威力也是巨大,就是样子有点不讲究。”

    庄虎臣有点不明白了,问道:“样子有什么关系?”

    达江友道:“这飞雷炮的样子自然是没关系的,小的说的是那炮弹的样子好象不对头。”

    庄虎臣一楞,炮弹?哦,随即明白,他说的是炸药包,然后问道:“你是说里面填地炸药包的样子有问题?”

    达江友道:“小的弄的烟火要想直着飞,要么是装个尾巴,要么就是作成前尖后圆,就是枪子、炮弹的样子,上次放地那个,四四方方地,飞出去肯定是没个谱。”

    庄虎臣“啪”的一拍桌子,大叫道:“好,说地好!”他这一下,声音太大,把大帐里的人都给吓了一跳。

    庄虎臣指着达江友道:“那个,那个打酱油,你要是能在三天之内,把这个改好了,赏银一百两!”、

    达江有一听一百两,眼睛都红了,忙道:“大人,给小的俩时辰就能弄好,这个东西和小的家里做的冲天花差不多是一样的,就是个头大点,小的觉得稍微一拾掇就能用。”

    这下轮到庄虎臣兴奋了,俩时辰,厉害啊!看来只要重视科学技术,中国人是可以用任何简陋的条件创造出奇迹的,当年造两弹的时候,那些工程技术人员不就是用手摇计算机搞成了吗?

    庄虎臣看着他,如同看着稀世珍宝一般,把达江有看的发毛,暗道,这钦差什么毛病啊?

    庄虎臣对他道:“走,本大人要亲眼看着你把飞雷炮试制成功,要是搞成了,本大人今天请你喝酒。”

    达江有激动的要掉眼泪,一个匠人差不多是最让人看不起的,地位还不如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泥巴腿子,钦差大人那是什么人?天上的星宿啊!居然说要请自己喝酒,那真是祖上坟头冒青烟了。当时也是拍了胸脯:“大人放心,两个时辰弄不好,您砍了我的头!”

第一百二十九章 托付竿军

    山里的靶场现在当了试验场,庄虎臣躲在一里多远的地方观看“没良心炮”的发射试验,有了上次的经验,几个跟随来参观的武官,都是离的远远的,生怕这个东西不长眼,飞到自己头上。达江有熟练的把十二斤西洋进口的褐色炸药牢牢的捆扎成一个前尖后圆的炮弹形状。地上早已经挖了个半米深的坑,上次试验的时候做好的那个“飞雷炮”先半截被埋到了泥土里。半斤黑色火药当了发射药,火绳被点燃以后,庄虎臣紧张的在望远镜里观看。

    只见一个白乎乎的东西从炮口飞出,居然是一个漂亮的抛物线朝前面就过去了。落地后并没有如人们预想的那样发出一声轰天的巨响,而是轱辘辘向前滚了几下,就没动静了。

    庄虎臣正在郁闷,难道又失败了?“轰隆”如同在耳朵边响了个炸雷一般,黄土漫天,烟尘四起,望远镜里什么都看不清楚了。过了半天,刚才壮着胆子点燃引线的兵丁耳朵里还是如同钻进了一个秋蝉,叫个不停。等过了一会,庄虎臣的心情好容易安静下来,烟尘也落了,赫然发现离发射地三、四十丈远的地方有了一个大坑。几个兵拉着皮尺去量土坑的直径和深度。庄虎臣这下更是惊讶的合不上嘴巴,那个拿着木杆子量深度的兵跳进坑里,直接从视线就消失了,乖乖,这坑得多深啊!好大地威力啊!

    虽然不是第一次试验了。上一次还把义和团的大师兄送上了西天,但是那次没有这次装地炸药多。而且上次庄虎臣是在城头上看的,不象这次是近距离观测,感受大大的不同,这比大口径火炮的杀伤力还要可怕。

    这下大营众将更是对庄虎臣服的五体投地,钦差大人随手弄的玩意就有如此的威力!赵驭德虽然觉得震惊,但是还是有些疑惑,问道:“少爷,这东西厉害是厉害,但咱们现在有那么多的洋炮,要这东西有什么用?毕竟射程太近。准头也有限。”

    庄虎臣笑笑没说话。

    达江有得意洋洋的跑过来报告道:“大人,小的量过了,打出去三十七丈二,偏了九尺七,不过对于这飞雷炮来说,偏个丈把两丈不算什么,一点不耽误使唤!刚才那个坑足足有一亩地还要多啊!最深地地方四尺五寸,坐进去个人都看不见!这可比大炮狠的多。”

    庄虎臣满意道:“嗯,不错,辛苦了!”

    达江友垂手笑道:“小的不辛苦!能为大人效些许微劳。是小的祖上修来的福分。”

    庄虎臣听他说话文绉绉的,问道:“你读过书?可曾进学?”

    达江有道:“小的曾经读过两年书,后来先父过世,家道中落,就没再读了,应过童子试,可惜没中。”

    庄虎臣微微点头道:“也算是个识文断字的,不错。你改的东西确实是不错,但是我觉得还是射程有点近啊。”

    达江有道:“这个东西,小的可以再改改,估摸着最多能打一百丈,再远怕是不成了,但是一旦超过六十丈,怕是就没准头了。”

    庄虎臣颔首道:“你暂时就不用回武功营了,到我地钦差行辕。你可愿意?”

    达江有频频点头道:“小的愿意。”

    庄虎臣笑道:“那好,暂时先赏你个把总,今后如果能再有功劳,另行封赏,到粮台上领一百两赏银去吧!”

    达江有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周围的兵丁都是艳羡不已。把总已是正七品了,和县太爷都平起平坐了。更别说还有一百两的雪花银子,这姓达的是祖上烧了高香了。

    庄虎臣亲切的道:“你起来吧,给你三天时间,能再改进点吗?”

    达江有问道:“不晓得大人要什么要求?小的尽量往好了弄。”

    庄虎臣想了想道:“我想从山上往下打,要能飞一百二十丈,有把握吗?”

    达江有笑道:“大人放心,要是从平地打一百二十丈,那是难,从山上往下打,一百二十丈就容易了,不过大人,这可没什么准头啊!这个东西打远了本来偏差就大,再加上山上风大,火药捆子,就是大人说的炸药包被风一吹,怕是偏个七、八丈都算平常。”

    庄虎臣笑道:“这就行,你下点工夫,别辜负了本钦差地期望,官照一会就给你办了,今后也是官身了,更要为朝廷出力。”

    达江有使劲的点头,庄虎臣一摆手,他就立刻知趣的走开了。

    庄虎臣来娘子关的时候,带了二百多道官照、奖札,四品以下的武职可以任意安排,现在连陈铁蛋、李贵这样的亲兵都保举到五品的守备。赵驭德原本就是记名的总兵,再加上他现在是商人地身份,就没在保举之列,而杨士琦已经是个四品的候补道,又是文职,再加上功劳大,庄虎臣打算等打完了仗,单独保举,也就不在大案里列名了。这回估计给他弄个实缺的道台问题不大了。

    几个统兵的将领又开始了例行的马屁会,庄虎臣也是一笑置之,现在他早已不是原来一碗米汤就昏头地初哥。

    刘光才从远处骑着马过来了,他到了离庄虎臣七、八丈地地方才勒住马,跳了下来,急匆匆喊道:“钦差大人!方军门怕是不行了。”

    庄虎臣心里一惊,问道:“方军门怎么了?上午我看他的时候不是还好好地吗?”

    刘光才用袖子擦了把汗道:“方军门从下午就一会清醒一会糊涂。我看今天晌午应该是回光返照。”

    庄虎臣心里一阵难受,方友升自打那天受了伤以后。就一直发着高烧,医官也没什么好办法,洋药吃了不见效,又找了草药郎中,可是一喂下去就吐,最后根本就灌都灌不下去了。到了今天早上,说是见好了,还吃了碗稀饭,庄虎臣地心也就松了许多。

    庄虎臣问道:“方军门现在怎么样?”

    刘光才道:“刚才又醒了过来,说一定要见钦差大人。有要紧的话说。”

    庄虎臣朝着自己栓马地地方就走了过去,刘光才紧紧跟随。马夫把庄虎臣的伊犁雪青马给牵了过来,前几天骑的那匹洋马气力消耗过大,现在还没养过来膘,暂时不能用,就又骑了原先的这匹。

    庄虎臣飞身上了战马,扭头叫道:“刘军门,咱们现在去看看方军门。”说罢,打马扬鞭就跑了出去,其他人也是解开栓好的战马。跟在他的后面。

    方友升的大帐里挤满了人,有各营头的营、哨官,还有几个大将。古明阿摆手把医官叫到了帐外,压低声音问道:“方军门怎么样?”

    医官无奈的摇头道:“大人,给方军门准备准备吧。”虽然他没说准备什么,但是傻子也能听出来,是要准备后事了。

    古明阿也摇了摇头,又钻进了大帐。

    方友升不住声的问:“大人来了没有?我要见钦差大人。”声音虽然含糊。但是勉强也可以分辨。

    古明阿道:“方军门,您别急,钦差大人和李镇台去靶场了,刘军门专门跑去找了,估摸着马上就到了。”

    外面传来庄虎臣急切地声音:“方军门怎么样了?”

    方友升叫道:“是钦差大人来了吗?”声音已经劈裂了,带着喉咙里的喘气声。

    庄虎臣一进来,大帐里的人自动就让开了道路,庄虎臣到了方友升的床前道:“老军门好点了没有?”

    方友生憔悴的没有半分血色的脸上浮现了笑意。枯瘦的手抓住庄虎臣的手,再也不松开了,然后喘了几口气道:“我想和钦差大人说说话。”

    其他人一听,都识趣的走了出去,帐篷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方友升惨然一笑道:“大人。我是不行了。不能再看大人杀贼了。”

    庄虎臣勉强的笑道:“老军门说什么呢?您受了那么多次伤,哪次也比这回严重。不也都没事儿?我还准备过些年等老军门办八十寿宴地时候讨杯酒喝喝呢!”

    方友升努力的摇了一下头道:“大人不用宽我的心,老了,早就该死了,能死在战场,是福分啊!我和我那五百竿军的兄弟,终于这次聚齐了,他们都等着我呢!我也该陪陪他们了。”

    庄虎臣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方友升淡然一笑道:“大人不必这样,人生七十古来稀,我都七十多了,死也算善终。只是有件事情一直挂在心里,不说出来死不瞑目啊!”

    庄虎臣努力平静着情绪道:“老军门有什么只管说。”

    方友升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又呼呼的喘了半天气,才用低沉的声音道:“十几年前,我和冯军门在镇南关好不容易打败了法国人,我手下五百亲兵,都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我看着就象儿子、兄弟一般,结果只活下来二十七个,当时我既难受可也高兴,毕竟是打赢了,可说什么也没想到,最后居然弄个割地赔款,胜了比败了还不如!我是灰心了地,本以为就这么老死就算了,没想到七十了,还能为朝廷立功!死也笑着死了,可是我就怕又弄成了当年的样子,打赢了还是打败的下场!大人,你说,咱这次还会割地赔款吗?”

    庄虎臣看他眼神里满是期望,本想说几句假话宽宽他的心,可是对着老头浑浊的眼睛,却又实在说不出口了,沉吟了一下,叹了口气道:“方军门。现在是举国皆败,洋人占了半个中国。就算咱们这里打地再好,也是不济事的,只能是在最坏地局面里争取最好地结果吧!”

    方友升的眼睛又黯淡下来,幽幽的长叹了一声。

    这一声里包含了多少无奈,多少辛酸,多少壮志未酬。这一声叹让庄虎臣的心都似乎被掏了出来,空落落的疼。

    庄虎臣握着他粗糙而枯瘦地手道:“老军门,我虽然没本事现在就把洋人赶出去,但是您放心,我在这里发个誓。如果十年内,不能收复失地,不能把那些混帐条约给废了,那就让我被天打雷劈,万枪穿心而死!”庄虎臣举起右手,平生第一次庄重地发出了誓言。

    方友升又是咳嗽了半天,方道:“大人不必这样,我信大人!大人是真豪杰,我方友升能在有生之年追随大人一场,真是幸运啊!”然后。他摆了摆头,用眼睛示意了一下道:“大人,我枕头底下压了个东西,大人你拿出来。”

    庄虎臣疑惑的在他枕头下一掏,还真有个一寸见方地铜牌,上面被磨地几乎看不出来是什么图案,只是隐约觉得象是一只鸟。

    方友升看见这个东西,似乎又来了精神。喃喃道:“大人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庄虎臣茫然的摇了摇头。

    方友升道:“这个是我们竿军龙头的信物,我就是这一代的龙头,现在我把他交给大人了。”

    庄虎臣瞪大了眼睛,惊奇道:“方军门是竿军的龙头?”

    对于竿军,庄虎臣在军事杂志上也有所了解,他们号称是“中国的廓尔咯军团”,他们有和廓尔咯人差不多的生活环境,都是山区出来的。而且有差不多的性格,沉静而听从指挥,也有差不多的地域文化,好勇斗狠。当年跟着曾国藩地“虎威营”那可是经历二百余战无一败绩啊!后世里,以竿军为主的一二八师和日军的第六、第八师团鏖战。伤亡四分之三。犹自死战不退。不到一万户人家的凤凰镇一战就多了三千寡妇,家家挂白幡。可是没过几天,又有新兵上了前线。前几天的战斗,庄虎臣也听说了,二十多名竿军的军官全部战死,没一个怂了的。好彪悍的竿军啊!

    方友升挤出了一丝笑意道:“大人凭着这个,到了湘西,无论苗汉都要听令,多了不敢说,招个三五千人那是没问题地,莫小看了三五千人,都是从小就练就的好把势,枪打的好,刀也耍得,训练个几个月,就是精锐。当年要不是靠着五百竿军的兄弟,我早就死在法国人手里了。后来打完法国人,我就再也没招一个竿军进兵营,打赢了又能怎么样?别让这些孩子跟我遭罪了!现在我把竿军就交给大人了,我相信,跟着大人,他们能杀出咱们中国人的威风来!”老头说着,灰暗的眼睛里居然有了光芒。

    庄虎臣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拉着方友升的手,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默默地任泪水顺着脸颊流淌。

    方友升看着他,笑道:“大人不要这样,我们竿军既然当了兵,吃了粮饷,死在军中就是最好的结局。比起那些打长毛、捻子死的弟兄,我比他们值,起码我杀的不是中国人,是犯我中华的洋鬼子!”说话声音居然也高了起来,脸上一阵潮红。

    庄虎臣把那块铜牌攥地死死地,哽咽着点头道:“老军门是英雄!竿军都是好样的!”

    方友升又道:“等我死了,把我就埋在娘子关,我要看着大人杀鬼子!”

    庄虎臣流着泪道:“老军门,你不会有事儿,等你伤好了,咱们并肩战斗!”

    方友升笑着道:“可惜,我是不能再去杀鬼子了,大人替我杀吧!”

    庄虎臣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眼泪控制不住地刷刷落下,流里满脸。

    方友升突然腾的一下坐了起来,对着外面高声叫道:“竿军的兄弟,左相爷,你们都来了!你们等着我!咱们一起杀鬼子去!”然后,一下子就倒在了床上。

    庄虎臣惊呆了,晃了晃他,见没反应,急忙叫道:“老军门,老军门!医官,医官!”

    外面的人都冲了进来,医官推开人群,翻了翻方友升的眼皮,摇头道:“方军门已经去了。”

    屋子里都在叫道:“老军们!方军门!”

    “哇”的一声撕心裂肺哭嚎惊动了大营众将,大家回头一看,只见那个不管多危急的时刻,都能给大家带来信心的钦差大人庄虎臣一个人蹲在帐篷的角落里哭得象个孩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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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0翻云覆雨介绍:
庄虎臣,一个二十六岁的小策划人,意外的穿越到他的前世一个十八岁的恶少身上。
这已经风雨飘摇的老中国,这眼见就要支离破碎的旧山河,如何能在各种势力的缝隙里找出自强之道.如果历史是天道,那就看看一个策划人如何大逆不道,如果历史是命数,看庄虎臣如何逆天改命!重振我汉家声威!
盛宣怀看着已经奄奄一息的李鸿章道:“中堂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李鸿章直着眼睛看着他道:“杏荪啊,你看这庄虎臣到底是又一个曾文正公还是我大清灭门的灾星?”
“啪!”上海总领事柏藻托猛一拍桌子:“现在租界的土地都成了中国人的?那还算什么租界?那个不知死的中国人叫什么?”
“他叫庄虎臣!”
柏藻托喃喃道:“是他?那就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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