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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纷卿     1900翻云覆雨txt下载     1900翻云覆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二章 吓唬慈禧

    庄虎臣的大帐好几天没这么冷清了,容龄去了北京,汤竟轩去了西安,杨士琦整天守着个电报局。赵驭德成了闷声葫芦,成天的唉声叹气,连陈铁蛋、李贵这几个小坏蛋话都少了,天天忙进忙出的。大营众将也是垂头丧气的,好象死了老子娘一般,见人都爱搭理,各个火气都大的不得了。当兵的还是兴高采烈,沉浸在大捷后的喜悦,照样大碗酒大块肉的恣意快活。

    庄虎臣看着公案上的“马上封侯”,越看越觉得那只猴子象自己,沐猴而冠,望之不似人君。自己看上去煊赫,实际上不还是四品的道台吗?而且这粮台也好,钦差副使也好,都不是正经的职司,事情一了,就要缴旨了,不还是个空筒子?这些日子也明白了一个道理,这洋人好对付,朝廷的事情麻烦啊,正如那天古明阿唱的:“这曹营的事情难办的很呐!”这大清的事情可比曹营难办百倍,这些大佬但凡有曹阿瞒一分的本领,也不至于让联军进了北京城。

    昨天接到汤竟轩从西安发来的一封秘电,银子是都送出去了,去的时候也匆忙,忘记给荣禄那份儿了,他又从“大德通”的西安分号借了三十万两,给荣禄也送了二十万,加上其他的什么门包之类的杂花,转眼间七十万两银子就不见了,让庄虎臣肉疼不已。不过银子一送上去,立刻就起了作用,李莲英就给他看了一张电报稿。汤竟轩片刻也不敢耽搁,就照着原文给发了一份到井陉县。

    看了电报,庄虎臣差点气的抽过去。这李鸿章也太昏聩了,这个时候要撤军?好容易鼓舞起来的士气,一旦撤军,那后果不堪设想。这些日子,清军是靠着自己的安排,几乎是在绝对安全的状况下,才有了勇气和联军对抗,如果撤军的时候被联军咬了尾巴,那自己敢肯定,立刻就变成了溃逃。自古“匪来如梳,兵来如篦”,乱兵可是比土匪要可怕的多啊!

    杨士琦微笑着挑开大帐的棉帘,走了进来。

    庄虎臣见他,急忙道:“杏城兄请坐,兄弟正有事请教。”

    杨士琦笑着扬了扬手里的纸片道:“大人莫不是为了此事发愁?”

    庄虎臣接过来看了看,原来是内容和汤竟轩发来的一模一样的电报稿。

    庄虎臣皱眉道:“兄弟就是为了这个事情烦心啊,这李鸿章也太糊涂了,这个时候怎么能撤兵?”

    杨士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两口道:“大人,这有什么不妥啊?撤便撤吧!终于是个了局了,难得的是洋兵在议和的条件里主动取消了惩办娘子关众将这一款,大人的灾星褪了,下官恭贺钦差大人!”说罢,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深深一礼。

    庄虎臣苦着脸道:“杏城兄,不要再拿兄弟打哈哈了,这个时候撤军,那山西就无险可守了,兄弟这一仗是怎么打赢的,你老哥比谁都清楚!如果放到平原上和联军对垒,就咱们大清的这些兵?怕是枪一响就跑个没影了,联军如果一鼓作气拿下西安,朝廷就完了。说句杀头的话吧,朝廷完了也就完了,但是万一这中国被联军瓜分,或者是被一个强国独占,成了印度一般。那五千年的华夏文明,九万里的大好河山就真的毁在咱们这一代人手里了!兄弟好怕啊!”说到最后,声音都有点颤抖了。

    杨士琦笑道:“钦差大人,怕是过虑了吧,洋人已经在邀请李中堂和谈了,和议在即,洋人还要破关灭了我大清?没了大清朝廷,他们找谁要赔款去?洋人好的是利,李中堂办老了交涉的人,不会看错的!”突然他又意识到了什么,正色道:“大人刚才失言了,这朝廷亡便亡了的话,可不是做臣子应该说的,今天是我听了,换了旁人,怕是大人立时就祸不旋踵。”

    庄虎臣也意思到自己急的口不择言,叹了口气道:“哎,我是急糊涂了,李鸿章也许想的不错,但是我是冒不起这个险的,煌煌华夏怕是也冒不起这个险!现在撤兵一旦被联军衔尾追击,后果不堪设想啊。”

    杨士琦也被他说的后果吓着了,这些日子,杨士琦对他是服的死死的,平日里也不见他读什么书,更不要说置什么经义,但是谈起西洋各国的政治、军事如数家珍,这些洋务上的见识怕是比李中堂他老人家还要明白些,更别提那些“不知山外岁月是何年”,睡的死沉的朝廷大佬了。也怪了,他不到二十的年龄,又没出过洋,怎么会晓得这些?难道真有那种天纵英才?正因为如此,才对他的分析重视了起来,换了别人说李鸿章糊涂,那自己连辩解都懒得,只是心中暗骂一句:尔等蠢货晓得什么!

    杨士琦问道:“那钦差大人的意思呢?这个和就不议了?”

    庄虎臣摇头道:“和自然是要议的,但是只有我们这里打的越好,将来谈判桌上失去的越少,以胜求和才是王道。要是在撤军途中被洋人打的稀哩哗啦,那恐怕真就是个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局面了!”

    杨士琦击节叫好道:“好!以胜求和!这样才是老成谋国的见识,难为钦差大人二十的年纪,就有怎么深的见地!这几天,朝廷里有几个发昏的,见大人这里打了胜仗,就要带兵杀回北京,说是要把洋人统统杀光!昏聩!我大清哪里有实力以一国之力,与海内万国抗衡?甲午年,一个东洋小鬼子就打的大清一败涂地,现在与西洋十一国开战,那如何能抵敌?但是也不能任人宰割,只有打胜了,这个和才议得!家兄前日电报里说,李中堂也是这个意思!现在洋人邀请李中堂为议和代表,谈判善后,前些日子,洋人可是说,不许和议的!这还不就是因为钦差大人在娘子关打的好?洋人也知道,咱大清也不是谁想捏扁就能捏扁,哪个想要搓圆就能搓的圆的!”

    庄虎臣看他说的兴奋,自己却无论如何也高兴起来:“杏城兄,你这个大人叫的我难受,咱们还是老称呼吧!我怎么觉得现在变的不认识你了?还是你以前的风度更好些。”

    杨士琦一楞道:“难道我变了吗?咳,人哪有不变的,钦差大人你,哦,不,忿卿兄,你变的也不少啊!”

    庄虎臣一摆手道:“这些变不变的事情以后再说吧,现在的事情怎么办?李鸿章的电报已经送到太后那里了,恐怕旨意要不几天就到了,到时候,想不撤军也难了!”

    杨士琦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在屋子里踱步,走了半天,眉头一展,有了主张:“兄弟想到一策,这大清的事情就是太后的事情,太后即大清,大清即太后,此一而二,二而一的事情```````”

    庄虎臣急切道:“杏城兄,有什么好主意赶紧说吧,别一呀,二呀的了!生生急死个人!”

    杨士琦笑道:“这件事情必须着落在太后身上,要想打动太后,还是要利用一下这些洋人的报纸!怕是你家容龄格格在北京也要出些气力才好。”

    庄虎臣苦笑道:“什么叫我家的容龄格格?我是汉人,她是旗人,旗汉不通婚啊!”

    杨士琦笑的眉眼开花道:“纷卿兄不是说过,什么民人、旗人,什么满人、汉人,想娶哪个就娶哪个!”他把庄虎臣的语调学了个十足。

    庄虎臣被他逗乐了,一笑道:“杏城兄,都火上房了,这些闲篇回头再扯,还是说正题吧!”

    杨士琦正了正容色,一条一条开始讲。

    杨士琦打的主意其实就是把慈禧吓糊涂,让她没胆量下撤军的命令。庄虎臣心里暗笑,这和广告里的那种恫吓式广告有异曲同工之妙,这杨士琦要是放到二十一世纪,怕不也是个策划高手。

    联军自打进了京,就一直要求,两宫回銮北京方可议和。现在就抓住这一条,在报纸上大造舆论,就说联军把慈禧列为祸首之第一位,洋人要杀她。反正现在朝廷的官哪里懂得什么叫虚假新闻,看了报纸还不吓昏头?即使慈禧没被吓糊涂,起码也会造成洋人逼他还政光绪的感觉,对这老太婆来说,没有权力和杀她的区别也不大了。这样即使慈禧和朝廷的王公军机急于议和,也不敢随便把娘子关的兵撤下来。

    联军方面,现在也是着急议和,尤其是法国驻上海的领事差不多一天往丁香花园跑几趟,现在法国国内已经知道自己有几百人被清军俘虏,反对党拿着这个当打击现任政府的武器,满世界的宣扬,就怕法国老百姓不知道,现在巴黎街头示威游行,一天都没断过。庄虎臣只要能守住娘子关,那洋人也只得取消要求撤军的提议,这个不是不可能,前几天联军不还吆喝的凶,说是要惩办娘子关众将吗?现在这一条也不提了,洋人也就是吃柿子,拣软的捏。

    庄虎臣听的哈哈大笑,挑着大指称赞道:“杏城兄对朝堂的事情,比兄弟明白百倍啊!”

    杨士琦微笑道:“这还是受了纷卿兄的启发,要不然兄弟哪里晓得洋人的报纸也是可以收买的?原本听说这些洋记者都是有什么职业操守的!”

    庄虎臣暗笑,有职业操守的记者可能是有,但是好象靠这个约束人,怕是不稳妥,后世经常见报道,山西矿难出来后,上百的记者排着队,领什么封口费!洋人也是人,中国人的黑眼珠固然是见不得白银子,那蓝眼珠、绿眼珠就能好到哪里去?

    两人相视一笑,庄虎臣亲自给他倒了杯酒道:“杏城兄,我代这天下百姓谢兄台的好计!”

    杨士琦笑道:“代天下百姓?纷卿兄这个题目太大,兄弟受不得!咱们就为能为这苦难深重的华夏稍微保留些元气,干了这杯吧!”

    庄虎臣也是一笑:“你这个题目似乎比兄弟还要大了些了!”

第一百零三章 出了什么大事儿?

    庄虎臣和杨士琦推杯换盏,酒兴正酣。两个人都从脖子红到了耳朵根,说话的舌头都大了。

    杨士琦一摇三晃的举着酒杯道:“来,纷卿兄,再走一个,多少年都没这么畅快过了!”

    庄虎臣耷拉着脑袋道:“我是喝不动了,你自己喝吧!”

    杨士琦把酒杯递到他手里道:“难得我高兴,酒逢知己千杯少。”

    庄虎臣突然想了他们的赌约,问道:“杏城兄,你可是答应过我,如果我在娘子关能安然无恙,你就不回山东了啊!”

    杨士琦哈哈笑道:“山东?我回山东做什么?给袁世凯这个混蛋捧臭脚?从今往后,我就算卖给你庄纷卿了!可有一样啊,你给我多少银子?总不能让我自己带着干粮给你干吧?我家还有几十口子等着我这点俸禄买老米下锅呢!”

    庄虎臣也笑道:“你老兄开个价,兄弟绝对不还价。”

    杨士琦沉吟片刻道:“这个银子吗?一年马马乎乎算一万两好了,这个价钱公道吧?我老杨还值这个价码吧?另外啊,三年之内,你得给我补个四品的实缺。”

    庄虎臣看他掰着手指头,假模假式的样子,逗得把酒都笑喷出来了,半晌才调匀了气息道:“一万两?也太少了吧?贾继英那一成的份子,光身股一年就不下五万两,凭你老兄的本事怎么也值个大掌柜的价钱吧?三年混个四品实缺,也太慢了吧,就凭你这次在娘子关的功劳,补个实缺道台就满够了!便宜,便宜!骡子卖个驴价钱,着实的是便宜啊!”

    两人都是笑的喘不过气。

    赵驭德从外面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看样子是累了,都快到中秋节了,还居然一脑门子汗。

    杨士琦看见他,大着舌头招呼道:“来,老赵,你也喝两杯!”

    赵驭德推开他拿杯子的手,力气可能大了些,杯子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道:“少爷,出事儿了!”

    庄虎臣一个激灵,酒都给吓醒了一多半,这个“出事儿了”最近是听的太多,都被吓出毛病了,忙问道:“是洋兵又打来了!”

    赵驭德把纸片递给他道:“比洋兵麻烦多了!你自己看吧!”

    庄虎臣揉揉已经被酒精烧的发昏的眼睛,赵驭德把汽马灯的旋钮拧到尽头,大帐里亮堂了许多。

    庄虎臣看罢,脸色发暗,一声不响的递给了杨士琦,他看了半天,也是面如土色,楞了片刻道:“快,把马队都召集起来,立刻赶到祁县!”

    杨士琦皱着眉头,思索片刻道:“这事,太后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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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儿事,太后还真的不知道。荣禄都在陕西巡抚衙门口等了半天了,急得直跳脚,可是里面就是不给通传,半夜了,太后她老人家已经就寝,谁敢打搅?天大的事情也得等天亮。好容易,鸡叫三遍,天倒是已经亮了,可是又传出她老人家在梳头,慈禧的老习惯了,不梳妆打扮好,那是绝对不见人的。当然也有例外,比如洋兵的子弹都打进了紫禁城的时候,那就顾不得了。

    内堂里,李莲英正在做着每天早上最重要的功课,给慈禧梳头。

    李莲英谄媚的笑道:“老佛爷的头发就是好,还是这么的乌黑水滑,咱宫里,奴才就没见过谁有这么好的头发!”

    慈禧笑骂道:“你这猴崽子就是嘴甜!”突然,又想起来了什么,问道:“今天的报纸来了吗?”

    李莲英赶紧的把几张电报稿取了过来:“一早就给您预备下了!”

    慈禧这几天,又多了个新嗜好,每天都要看上海租界里的洋人报纸,但是西安哪里有这些东西,于是上海道又多了个工作,每天派人在街上把各种的华文和洋文报纸都买个遍,然后派人翻译了,用电报发到西安。慈禧这几日的心情也好了许多,洋人报纸上对她大有同情之念,让她觉得联军怕是不至于要自己的老命。捎带着对替自己向洋记者说好话的庄虎臣和容龄大有好感。这两天正琢磨着给庄虎臣封个什么官呢。

    慈禧边看边笑道:“容龄这丫头就是可人意,悄没声的就跑到北京城了,她阿玛前几天满世界的找她,急的都要魔怔了!”

    李莲英凑趣的笑了笑,弯着个虾米腰道:“太后的眼力那自然是最好的,容龄格格也是个懂事儿的,您还真没白疼她!”

    慈禧笑道:“是啊,这丫头知道谁对她好,是个通世情的好孩子!呵呵,你瞧瞧,你瞧瞧,这洋鬼子乱写些什么?什么时候容龄就成了我闺女了?洋人报纸说她是个公主!呵呵,索性啊,就封她个和硕公主也没什么!小李子,你说,封她个公主是不是过了?那可是亲王的品秩!那她阿玛和额娘见她就要行礼了,这好象也不合规矩吧?”

    李莲英笑道:“这样的事情,奴才哪懂啊,奴才只知道伺候老佛爷,哦,对了,荣中堂来了,刚才他们通报说,他昨个后半夜就来了。”

    慈禧微微变色道:“哦,他半夜就来了?那快传!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吧?把皇帝也叫过来吧!”

    过不多时,阴死阳活的光绪就板着棺材脸进来了,也不说话,连个安都没问,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慈禧嫌恶的看了他一眼,但是对他这副样子也早就看惯了,也懒得追究他的失礼。

    荣禄一路小跑进了门,连气都没连的及喘匀实,就结结巴巴的说了起来。慈禧越听脸色越难看。

    慈禧阴森森的语气问道:“领头的是谁?”

    荣禄看了光绪一眼,小声道:“是醇王和振贝子!”

    “啪!”的一声,慈禧把一个景德镇官窑的粉彩盖碗摔的稀碎,恶狠狠的瞪了光绪一眼道:“好啊!还真是亲哥俩啊,都盼着我早死呢!一个是要带兵逼宫,让康有为来杀我!另一个就指望着洋人来杀我!好!好!好的很!“

    光绪吓的跪在地上,全身瑟瑟发抖,话都不会说了。

    慈禧转过头来问道:“这事儿,庄虎臣知道了吗?”

    荣禄道:“昨天夜里,奴才就给他发了急电了,估摸着他要是骑快马,中午就应该赶到祁县了!”

    慈禧长舒了口气道:“这还好!”突然又变了脸色,指着荣禄的鼻子道:“你混帐!这么大的事情,怎么现在才来报?”

    荣禄吓的扑通就跪下了,哆嗦着道:“奴才是昨天夜里才得的信,当时就过来了~~~~~~”后面的话,就说不下去了。

    慈禧沉吟片刻道:“你起来吧,这事儿原本也怪不得你,你处置的还是得宜的!是不是那些不长眼的狗奴才挡了你?”

    荣禄没敢接茬,打了个岔道:“这庄虎臣是个汉员,又只是个四品的职衔,怕是办不好这个差事!”

    慈禧冲着门外就道:“小李子!”

    李莲英急忙从外面小跑了进来。

    慈禧怒冲冲的道:“把昨天夜里当值的太监全部杖毙!”然后转过头对着荣禄道:“你快发个电报给他,就说允许他随机处置,就是把他们这些混帐都杀了,朝廷也不追究!用军机处的名义,不,就发上谕!”

    李莲英疑惑的看了看慈禧,也没敢说什么,就跑到门外,急忙招呼道:“快传散差!把昨个儿夜里当值的都打死!”

    二总管胖太监崔玉贵悄悄问道:“大总管,这是出了什么大事儿了?我听见老佛爷都气的摔东西了!”

    李莲英也是一脸的迷茫,半是回答半是自语道:“这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儿了?”

    不多时,院子里就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声音先是越来越大,后面就小了下来,渐渐没了声息。

第一百零四章 杀俘(上)

第一百零五章 杀俘(中)

第一百零六章 杀俘 (下)

第一百零七章 到底谁是条狗

第一百零八章 打你还得谢谢我(上)

第一百零九章 打你还得谢谢我(下)

第一百一十章 一个小目标

    庄虎臣被大营里的起床号给吵醒了,头疼欲裂,昨天实在是喝的太多了。那些记者,看着斯文,喝酒可不含糊,几十个中外记者,都是拿着汾酒当凉水,看来都是些沙场老将,“酒精”考验过的。大营的军官当陪客,被喝趴下十多个,庄虎臣更是喝了吐,吐了接着喝,还没到半场,已经是人事不省,怎么被抬到床上的,也记不起来了,更不知道昨天晚上到底上了些什么菜,只记得见人就举杯。

    现在头疼的连想再睡个回笼觉都不行了,叫亲兵送了杯浓浓的热普洱,又拿滚水烫了个手巾把子擦擦脸,才多少强了些。睡不着,又不想起来,就随便找了本乾隆版的《三国演义》翻了翻,这线装书都是竖版的,而且又是繁体,看得累得慌,没瞧几眼,就给扔到了床角。百无聊赖,心里突然觉得不舒服。自己这些日子又是忙着开钱庄发财,又是忙着打仗,这又颠颠的给这些旗人大爷擦屁股,脚都不沾地。今天总算偷得浮生半日闲,可偏偏没那个享受的命,却又人闲心不闲了。

    自己这些日子穷忙活,到底是为了什么?本来刚穿越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整日浑浑噩噩,光熟悉环境和适应自己这个前世的身份就过去了俩月,又赶上准备娶媳妇,结果堂还没拜完,义和团就来了。好容易把义和团打跑了,就碰上慈禧了。遇见了她们这帮子特殊地难民。自己也曾经是心内窃喜,觉得有了翻云覆雨。改天换日的机会,甚至动了拿一包耗子药,结果大清朝地念头。后来的事情几乎就是随波逐流了,根本就是被命运推着走,也知道,这天下的大势,根本不是不是杀一两人就能改变的。光绪和慈禧死了,自然会有人接上班。而且看样子,肯定还是爱新觉罗家的某人,换汤不换药。

    自己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做的时候都是很兴奋,成功后更是得意忘形。十足的暴发户嘴脸。现在看来,这些事情有意义吗?本来是打算把大清朝一脚踹到坑里,再亲手填把土。现在看来,自己做地这些事情好象正好翻了个,似乎是给这个垂死的人送了一碗人参汤,虽然不治病,但起码可以让他吊着半条命,不至于眼下就断了气。难道老天把自己送到这清末。参与这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就是图个好玩?或者就是为了给大清王朝再延续个几十年的阳寿?

    自己如果不弄清楚今后要干什么,恐怕至多就是另外一个李鸿章,当当裱糊匠。眼下看。仗打的也顺手,轻松胜了两阵。可是自己比大清朝哪个人都明白,现在的联军可是不代表列强地真实水准的。现在的八国联军,基本上可以说是乌合之众,虽然训练还算有素。但是先天不足。各国互有私心,彼此不服统属。政令不一,又缺乏必要的物资储备。但是李鸿章的电报里说,俄国、日本都是强烈要求大举增兵,德国也有增兵的念头。

    如果自己再胜两仗,会不会让洋人真的发了狠,拿自己当了劲敌,对了真格的。别地不说,光东北的十七万俄军一但南下,自己就吃不消。李鸿章的电报让自己从娘子关撤军,虽然觉得他老糊涂了,这样断不可行。但是他有一句说的有道理,凭你庄虎臣一人之力,能挽泰山于将倾?凭娘子关之险,再加上自己比这个时代先进十多年地堑壕战,是可以守得一时。但是真的能凭这些东西抵抗全世界所有的强国吗?那不是痴人说梦又是什么?

    慈禧脑子一发昏,和天下万国开战,那份战书倒是颇有几分黑色幽默的味道。连敌人是谁都不明确的指出,而是一口一个“吾等”、“彼等”,感情在老佛爷地眼睛里,除了大清,所以地外国人都是敌人,与全世界开战的壮举,古往今来,还真地没有哪个君主有此等的豪气。可是洋人一打进北京城,她跑的比兔子都快。

    议和是肯定的了,如果不议和,还真能让这仗没完没了的打下去?现在的局面可以说危险到了极点,也微妙到了极点。日本,借用被砍了头的载澜的话说,是条喂不熟的狗!岛国意识和狭小的领土、贫瘠的土地、匮乏的资源,让它大陆的土地万分渴望。俄国就象狗熊,对于领土的贪婪永远没有止境,不管眼前的土地是肥沃还是寸草不生,就象狗熊见了玉米棒子,管它什么样的,先掰了再说。所以,这两个国家对瓜分中国最有兴趣,增兵的呼声也是最高。德国统一时间不长,虽然强盛,但是总觉得缺乏殖民地,需要寻找原料供应地和新的倾销市场,所以也闹着要增兵,希望瓜分中国的时候多分一份。

    而英国现在,日不落帝国的名声犹在,只是早已不复全盛之时的嚣张,各个殖民地没少给它找麻烦,所以再对开疆拓土,已经没了什么兴趣,扩大海外贸易,保护经济上的统治地位和特权才是实实在在的,法国则对德国没什么好感,毕竟一个号称欧洲陆军第一强国的国家被一个才统一没几天的德国,打的找不着北也不是什么有面子的事情,再加上法国是共和国,民意是非常重要的,而法国老百姓基本上的态度是德国支持的就是我们反对的。美国,作为后起之秀,它更需要一个有购买力的市场,美洲的市场还没搞定,暂时对瓜分遥远的中国,兴趣不大。况且大清平常也算是很听话了,如果俄国、日本、德国控制了这里,那么今后英、法、美在远东说话的时候底气怕是都不足了,所以他们强烈反对瓜分中国,但是在这里大捞一票,那绝对是没意见的。

    庄虎臣对这段历史还不算陌生,自己是打了几场胜仗,也觉得过瘾,但是如果因为自己的原因,这些本来各怀鬼胎的列强真的合成一股,铁了心的瓜分中国,那怎么办?这样的结局想一想就头皮发麻。自己的参与,到底是让事情往好里发展,还是变的更遭,真的没把握了。

    议和就议和吧,但是一想到那份《辛丑条约》,心里就觉得憋闷。一个老女人吃错了药,就得全中国四万万五千万人替她去受罪!四万万五千万?这不就是庚子赔款的数目吗?全中国一人一两,这赔的哪是银子啊?这分明是全中国人每人被人劈脸一巴掌,还顺带着被人吐了口唾沫,一百年都洗不干净的耻辱啊!

    庄虎臣突然自嘲的笑了,既然自己不知道大的事情怎么发展,起码议和的时候不要让这个屈辱的数字出现吧,哪怕是少一百两,哪怕是一两,就算是少一个铜板,也值得去拼了这条命!形式主义吧?没多大实际价值吧?让后人去笑吧,只有当局者才能深刻的体会到那种深入骨髓的痛楚。一种被人当街泼了一身大粪,在周围看客的哄笑声中既又不能还手又不能躲避的无力感和屈辱。

    就把这个当个小目标吧,庄虎臣心里暗道。

    外面联军俘虏唱着歌开始跑操,这是他们的习惯,就是到了俘虏营也没改变,庄虎臣还特许他们可以升国旗,每天太阳一出来,洋兵第一件事情就是升国旗。庄虎臣从床上跳下来,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洋兵整齐的步伐发呆,看看他们,再想想自己手下的那些胡子兵、娃娃兵,真是气馁。可也没办法,他们也就是这样的材料了,没有鱼翅、燕窝,只有萝卜、白菜,那就看厨子的水平了。

    庄虎臣用把青盐蘸到前端被撕成一缕缕的柳树枝上,这就算是牙刷了,把牙擦了擦,把衣服穿好,又走到窗户前发呆。看见洋人升国旗的那种自然的崇敬和骄傲,让自己想到以前的时候,在天安门前看升旗的那些人的表情。什么时候,中国人能有了国的概念,而不是那种“朕即国家”的混帐话,到那时,还有谁有胆量欺负这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一人一口唾沫就淹死了他!

    赵驭德突然从窗户口冒了出来,差点就和庄虎臣撞了鼻子,俩人都是哈哈一笑。赵驭德现在对这个少爷现在也是服了,杀了个公爵,那么大的事情,居然他能跟没事儿人一样,转眼就和洋人喝酒去了,结果酒还没喝完,太后的回电就从西安发来了,通篇都是嘉奖的文字。杀了凤子龙孙,搁到别人身上,那是泼天的大祸,到他身上,竟然什么事儿都没有。而且看他的神情,似乎是早就料到了,浑然没半点的意外。

    赵驭德走进了屋道:“少爷,既然已经到祁县了,你就去看看少奶奶吧,把她一个人扔在钱庄子,我觉得不落忍的!”

    庄虎臣一拍脑袋,怎么把楚颦儿这个大活人给忘的死死的了。上次临走的时候,自己但凡有一丝的不坚定,那肯定是生米就煮成了熟饭了。一个小姑娘,给扔到祁县,身边只有个丫鬟,是有点可怜。反正今天也没什么大事儿,就去看看她吧。

    庄虎臣笑道:“赵叔,叫上杨士琦,咱们打马回府!”

    赵驭德高兴道:“这就对了,小夫妻和和美美的,才是过日子啊!将来我在地下见了老爷、太太才能有交代啊!”突然,他又想起什么来:“少爷,要不,择日不如撞日,我看,你就亲事补办周全了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 哪个女人不吃醋

    祁县小东街,现在最气派的两家买卖就是“大德通”和“点金钱庄”,“大德通”自不必说,乔家已经是上百年的煊赫大族了。“点金钱庄”后起之秀,开张才个把月,已经隐然执票号业之牛耳了。老百姓路过门前,总是要朝里面多看几眼,现在传闻,大清国所有的银子都在这里面放着呢。

    庄虎臣、赵驭德、杨士琦都是青衣布履,普通人打扮。这身行头在山西说是读书人也可以,说是商人也过得去。大洋马放到了俘虏营,换是普通的蒙古马,悄悄的就进了县城。到了门口,发现钱庄的生意还真是热闹,存银子的居然排了老长的队了。

    这贾继英也确实是人才,无师自通的发行了小额银票。大额银票在全国范围内,凡是有西帮票号的地方都可兑换,逢百抽五,和镖局子押银子一样的费用,那商人自然是选择拿着银票走路更方便些。小额银票只能在发行的当地使用,虽不能在外地自由兑换,但是多少有几个利息,加上这“点金钱庄”是山西各大票号都参股的买卖,信用之好,自是毋庸质疑。银子放在家里是不会生崽的,利息虽说不高,但是多个铜板也是好的,山西百姓又普遍比其他地方富裕,大家都争着把银子存进来。虽然都是十两、八两,甚至二、三两的存,可积少成多,也是笔不小的钱了。现在贾继英正在考虑如何发放小额贷款的事情,这个比较麻烦,山西票号讲究“万两银子一句话”。但是借钱只借给熟悉的“相与”,不是谁都可以去借地。发放小额贷款,有钱人不会来借,穷人又怕他借了还不起,要是让人家抵押家产,总觉得和那些放“印子钱”的区别不大了,丢了票号的脸面。

    庄虎臣慢慢踱进钱庄,马上有小伙计跑了上来,客气的问道:“这位爷,您是来存银子的。还是拆款的?”

    庄虎臣偷着想笑,这肯定是西帮其他几家刚刚派来的人,居然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拆款子?说的客气啊,西帮票号不兴说“借钱”,怕“相与”听了心里不爽快,都用拆款子代替。

    赵驭德接茬道:“我们既不借银子也不存。”

    小伙计纳闷道:“那几位爷有什么贵干?”

    里面柜台上的一个胖伙计被他们的声音惊动了,猛抬头。高声叫道:“钦差大人?东家!哎呀,您几位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他地话把所有人都惊呆了,好家伙,这个年轻人居然是个微服私访的钦差?戏文里,那些钦差大人出巡可都是鸣锣开道。威风八面的啊!

    一个翘着山羊胡子的老人,眼睛发亮,壮着胆子问道:“大人莫非是在娘子关大败洋兵的庄钦差?”

    庄虎臣笑道:“我就是庄虎臣。”

    老头当时就跪下了,所有来存银子都是“呼拉拉”跪倒一片。庄虎臣连忙把他搀扶起来道:“老人家,不用这样,兄弟年轻,这样会折寿的。”

    老头半是激动半是紧张,眼泪都出来了:“钦差大人挡住洋兵。护我三晋百姓周全,晋省父老皆感念大人的恩德啊。”这老头说话半文半白,应该是个读过书地。

    庄虎臣笑着抬手道:“各位父老,都起来吧。”

    “谢钦差大人。”

    跪了一地的人才纷纷起来。都偷眼敲这个年轻英俊的钦差大人。

    庄虎臣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笑着频频拱手。

    赵驭德对胖伙计问道:“掌柜的呢?”

    胖伙计道:“大掌柜在里面盘库呢。”

    庄虎臣对赵驭德道:“辛苦他了啊,你这个东家可不称职啊。”

    赵驭德憨厚的一笑,随即对胖伙计道:“你这个柜台可太高了,我怎么看怎么不舒服。怎么就觉得你象那当铺地朝奉呢?”

    胖伙计呵呵一笑道:“掌柜的也说看着不顺眼。就是忙,没工夫弄它。”

    庄虎臣仔细看了看道:“把柜台改低一尺半。到男人胸口高就行了,让人抬头看你们,累得慌!这些存银子、拆款的客商是钱庄的衣食父母,没有他们,这钱庄就是空壳子,怠慢不得。”

    胖伙计忙道:“今天收了生意,就找人来改。”

    庄虎臣抱拳拱手,然后三人走进后堂。

    这些存银子的百姓都是一脸的兴奋,压低声音交头接耳道:“这大人真年轻啊,生的也好,比戏台子上的赵云地扮相还俊些。”

    “是啊,不光长的好,本事也大啊!”

    “这大人好生的和气啊!这么大个钦差,一点架子都没有,比咱们乡下的地保都好说话。”

    “你瞎比什么啊?钦差大人是武曲星君下凡,你拿那些个污糟人来打比方,小心菩萨降罪。”

    一群人嘀嘀咕咕,但都是打心眼里往外地高兴,见到这么大的人物,又对自己如此客气,值得回家去说嘴了。钱庄的伙计此刻也是格外的客气,脸上挂着笑,见到岁数大点的排队,还专门有人给送了马扎子。

    庄虎臣走进了内堂,里面好大个院子空荡荡地。前些日子好几十人挤在这里,连内外之防也不顾了,现在人都到了娘子关,就剩下楚颦儿和冰儿两个人。贾大掌柜说了几次要再安排些丫鬟、仆役来伺候。但是楚颦儿地爹是穷御使出身,性子刚强,要面子不要里子的人,本来就没什么钱,他死了以后,楚颦儿和冰儿就靠典当过日子,节俭惯了,又是个不喜欢热闹地。就给回绝了。

    庄虎臣看着整洁而又空旷的院子,心里也是有些歉疚,这些日子把她俩给忘地叫个干净。连做梦的时候都没想起过自己有个半拉子媳妇儿,容龄倒是经常记挂的,不过想她的主要原因还是考虑她在北京事情办的如何。自己现在好象权利大了,想的东西多了,对女人似乎淡了许多。当年自己上学的时候,壮着胆子给那个漂亮而诱惑的历史老师送了封信,还专门给叠成了仙鹤的样子,结果一整天都没看到那个女老师有什么反应。到了放学的时候,看见她钻进一辆别克里,和一个胖忽忽地中年男人腻歪,还不忘记回过头,白了自己一眼。弄的庄虎臣郁闷了一个学期。那时候,可是觉得自己有当情圣的潜质的。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觚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屋子里传来轻轻的歌声,唱的居然是那首《送别》,声音很小,似有若无,到了后面,越来越慢。有些不成了曲调,仔细听来,仿佛有了轻轻的抽泣声。先是一个人抽泣,逐渐变成了二重奏。

    庄虎臣心里有点不舒服了。自己是有点过分了,要是在二十一世纪,敢把女朋友一个人扔到一边不管,那轻则一天二十四个电话,又是哭又是骂。不把自己搞神经就算客气了。这还是好地。要是换了个轻浮点的女孩,那还不是和尚拖木头——作出事(寺)来?绿帽子成箱的搬来。可这个时代的女人只能是在屋子里轻声哭泣。守着这几间空房子,也着实是太可怜了。

    庄虎臣故意大声的咳嗽了一下,然后叫道:“颦儿,我回来了。”

    屋子里地哭声立刻就止住了,先是冰儿飞也似的冲了出来,看见庄虎臣兴奋的眼睛放光,旋即又板了脸,冷冷的道了声:“姑爷,你回来了?”

    庄虎臣笑道:“是啊,回来看看你们。”然后把手里的一个小包递给了她道:“这个是你们买的上海出的花洋布,天要冷了,做件衣服吧。”

    冰儿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眨,问道:“这是给小姐买地吧?”

    庄虎臣笑道:“给你们俩的,你们都有。”

    冰儿脸上一红,又高兴起来,快步走回屋里,还边走边叫道:“小姐,姑爷来看你了,还给你带了东西。”

    庄虎臣看她高兴的样子,也是脸上一红,刚才还得亏是杨士琦提醒,才想起来,要给她们带点礼物,幸好祁县是西帮的大本营,街上商铺林立,卖什么地都有,就找个布庄,买了一丈二的洋花布。

    赵驭德轻声道:“少爷和少奶奶说说话,我和老杨去喝酒了啊。”

    然后拉住笑的脸上开花的杨士琦道:“走,走,看什么看?快四十的人了,老没正经地东西!”

    赵驭德把杨士琦连拖带拽地拉走了,庄虎臣慢慢走进了楚颦儿的屋子,见她正在拿帕子擦脸,估计是怕让他看见自己哭过。

    楚颦儿见他进来,赶忙把脸扭到一边,又偷眼对着玻璃镜子看看,见已经看不到泪痕,才转过头来,淡淡地道:“大人回来了。”

    庄虎臣陪着笑道:“几天不见,怎么就这么生分?叫大人听着别扭,还是叫相公好些。”

    冰儿撅起嘴道:“相公?怕今后叫相公的是那洋婆子吧?”

    庄虎臣一楞:“你说这个话是什么意思?”

    冰儿白了他一眼道:“姑爷莫当我们都是聋子,前堂的伙计都吆喝遍了,说大人怕是要娶格格当娘子了,那洋婆子也不知羞耻,姑娘家家的往军营里跑,那里是女人去的地方吗?全都是些爷们,还都是些臭当兵的!”

    庄虎臣装糊涂道:“你听谁乱说,没这事儿!”

    楚颦儿对冰儿使了个眼色,把她嘴边的话又给堵了回去,然后对她道:“冰儿,你去吩咐厨房,给大人弄几个好菜,大人喜欢吃徽菜,山西没什么好吃的东西,若是他们弄不好,就让他们去醉仙楼去叫,那里的菜大人中意。”

    庄虎臣有点感动,她一个从来没出过门的人,居然知道自己喜欢徽菜,还知道哪家的馆子味道好,看来对自己是动了心思的,自己也算是没良心的,把她给忘到九霄云外。

    冰儿甩着大辫子,风摆柳般出了门。

    楚颦儿一指椅子道:“大人坐啊,这是你自己的家,又不是客人,何必这么拘束,说句实话,我才是寄人篱下的,谢大人收留了。”

    庄虎臣尴尬道:“颦儿,你这么说,我就羞死了,这本来就是你的家,你是女主人啊!”

    楚颦儿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大人,你的心思我明白,我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女人,你和大格格才是一条路上跑的车,都是洋人做派,又都会说洋话,人家为了你,什么都能舍得,一个人深入北京城,舍死忘生的,大人别辜负了她。”庄虎臣也是暗自郁闷,她一个从来不出门的女人,怎么就什么都知道?有位先贤说的好啊:不吃饭的女人也许世上还有几个,但是不吃醋的,那是一个都没有。尤其是在山西,那更是老陈醋的故乡,庄虎臣在空气里嗅出浓重的酸味。

    楚颦儿看出他眼里的疑惑,叹了口气道:“你不要乱想,没人向我瞎嚼舌头根子,这祁县的商人满天下都有,你的事情他们都用电报发到这里了,就连冰儿和我都听了个满耳朵。罢了,我就成全了你们吧。”

    庄虎臣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方道:“你听的不假,我也没什么好辩解的,但是还是那句话,这里是你的家,你哪里都不能去。”

    楚颦儿苦笑着摇头道:“我不走又能如何?我是大红花轿正门里抬进你庄家的,我是不能做小的,难道将来大格格进门以后,让她做妾?怕是不成的吧?她也是个好的,对你也情深意重,你心里也是念着她的,我知道,你是个重情意的人,不是浮华无行的登徒子,必然会好好的待她。”

    庄虎臣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抬头看见楚颦儿已经是泪流满面了,急忙从怀里掏出手帕给她擦,还没等把她眼泪擦干。楚颦儿已经控制不住情绪,“嘤”的一声扎到他的怀里,哭的身子颤抖,把庄虎臣抱的紧紧,呜咽道:“我不许你休了我,我好怕,别不要我,我怕!”

    庄虎臣搂着她,任由她的眼泪打湿了自己的衣服,心里暗道:原来她装了半天的大方,都是假的,女人是绝对不会允许和别人分享老公的,更不会客气到把自己的老公拱手送人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 庄虎臣的心思

    楚颦儿就这样趴在他肩头哭了许久,大约是哭累了,喃喃自语的睡着了。在梦里还在说着:“别不要我,我怕。”

    庄虎臣慢慢把她的头放在了自己膝盖上,让她趴的舒服些。心里也是一阵酸楚,一个怕字,把楚颦儿的心思道尽了。如果说她如何的喜爱庄虎臣,怕是连庄虎臣自己都不敢信。自己第一次给她留下印象的时候,就是带着一帮恶奴当街调戏,一副戏文里王老虎的嘴脸,能让人待见吗?等到随驾山西,自己是忙的脚踢屁股,哪有时间和她相处,虽然说早晚也见个面,可都是说不三句话,就赶紧跑。在即将去娘子关前线的那天,她倒是温柔可人,自己差点就答应和她把婚礼补办周全,可是现在仔细想想,那只是她无奈之举吧?

    这丫头也算是够可怜了,娘家已经没人了,拜堂又只拜了一半就被义和团给搅和了。嫁个男人偏偏又是个恶少,虽然庄虎臣觉得自己和那个榆林堡恶少关系不大,可是毕竟这副皮囊自己披着呢。这个年代的女人本就悲惨,足不能出户,笑不能露齿,要是命不济,再嫁个混蛋些的男人,更是张口便骂,伸手就打。如果有个有势力的娘家给撑个腰,那还多少好些,可楚颦儿是个连娘家都没有的人,她还只不过是个周岁不足十六的小女孩啊。如果自己要是真的把她轰出门去,怕是除了死,她是没别的路可走了,她能不怕吗?今天虽然嘴上说的硬气,但心里怕是吓的要命吧?

    自己一直觉得和一个不爱的女人上床。是不负责任地表现。哪怕是有那张婚约也是不道德地。但是在这个时代,不和她圆房,恐怕是更不道德吧?楚颦儿现在过的日子和望门寡又有什么区别呢?也许给她个孩子,她有个盼头,可能会快乐一点。二十一世纪的道德标准放在清末那简直就是垃圾。

    此刻,楚颦儿好象睡熟了,脸上泛起了甜蜜的笑容,怕是做了好梦了,许是很久都没这么塌实过了。没有根的浮萍,那种随波逐流的日子真的很难受。她的皮肤那种水嫩柔滑的质感让人忍不住想捏上一把,只是脸上隐约可以看到没有擦拭干净地泪痕。庄虎臣不禁暗自怜惜,她还只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啊!庄虎臣实在无法想象和一个未成年的女孩子躺在一个被窝里,犯罪感太强烈了。

    看着楚颦儿。不觉又想了容龄,这丫头才十九,而且这个年代是讲虚岁的,但是她个子也高,发育的更是良好,洋人地做派,感觉象二十几岁的成熟女人。她现在在北京那是混的风生水起的,西洋各国都知道有个鞑靼的美丽公主。她那张给联军伤员包扎的照片。在西方报纸上几乎登了个遍,名头比庄虎臣还要响亮许多。法国主教范国梁,法兰西的公使夫人,那是她府邸的常客。就连联军搞地酒会,她都敢孤身赴宴,弄的庄虎臣和赵驭德替她捏把冷汗,这要是被当了人质可如何了得?

    现在法国使馆专门给她派了兵保护她家的宅子。前门大街上的一个五进地宅院,这个就是容龄家。她爹裕庚也是个贝勒。现在几个洋鬼子给贝勒府看门,在北京城也算是一景了。要不是街上联军乱哄哄的。还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来西洋景呢。

    不过扪心自问,自己真的很爱容龄吗?不错,她是满漂亮的,虽然要论眉目的精致比楚颦儿略差些,但是在这个女人基本上都是泥金般地牙齿,抹地白的如同僵尸还魂般地脸,描的嘴巴血红的时代,她那张朝天的素面,绝对已经是上上之选了,而且她那双勾魂的长腿和风拂柳枝般的腰身,顾盼之间那段自然的风情,真是有看头。

    但是,细想想,自己和她在一起,未尝没有后世有钱人泡女明星的那种感觉。毕竟真正的感情要靠培养的,甚至是要靠风雨来洗礼的。自己和她认识怕是也没几天吧,而且就是在祁县的时候聊过几次天,就这样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两个人还是在娘子关才独处过一会儿,可也没说上几句话。

    容龄自己说过,自打从法国回来,这里的男人见她只有两种态度,要么避之不及,仿佛见了鬼,要么低三下四,一副奴才相,看了恶心,只有遇见庄虎臣才有种可以平等对话的感觉。庄虎臣也觉得自己和这大清朝的人有点格格不入,总觉得他们怪怪的,只有容龄象是个正常人,也愿意和她多说上几句。自己觉得大清朝的人怪,这大清朝的人看自己和容龄那恐怕是更怪吧?自己和容龄好比是冷天里走夜路的两个人,互相依偎和靠近几乎是本能,算得是真正的爱情吗?把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扔到孤岛上,肯定会爱上对方,自己和容龄怕也是这样的感觉吧。想想这些,还真是有些气馁。

    楚颦儿还在睡着,轻微的鼻息让庄虎臣觉得腿上有点热热的。用手抚摩了一下她的头发,轻而慢的拍着她的后背,楚颦儿迷迷糊糊的抱住了庄虎臣的大腿。还是不醒,十几岁的人正是睡觉打雷都听不见的年龄啊。

    “呀”的一声尖叫,把心事满怀的庄虎臣和正在甜甜入梦的楚颦儿吓了一跳,只见冰儿装模作样的用手捂着脸,但是眼睛却从指头缝后面看得真切。庄虎臣透过她的指头,都能看见她长长的睫毛在忽闪,这指头缝也开的太大了。

    楚颦儿从庄虎臣的腿上一下子蹦了起来,绯红着脸道:“你这丫头也太没规矩了,连门都不知道敲。”

    冰儿也不捂眼睛了,笑道:“小姐和姑爷,你们连门都不知道插,还能怨我吗?”

    楚颦儿薄嗔道:“你这丫头这么没规矩,今后看谁家敢娶你?将来如何找婆家。”

    庄虎臣笑道:“那不怕。等过了年。我也忙完了手头的事儿,这二门外的小子,你看上哪个,我就把你配给哪个,还怕没人娶?”

    冰儿一下就慌了神,连忙摆手道:“姑爷,小姐,不要啊,我不要嫁那些没皮没脸的东西!”

    说罢。看看庄虎臣和楚颦儿脸上挂着的狡黠地笑容,鼻子一哼道:“小姐你老是耍笑我!姑爷也是个不正经地!”

    说罢,又是扭着杨柳腰出了门,走出了门,又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对着屋子里叫道:“姑爷,小姐,我去醉仙楼把菜叫好了,一会是送到小姐房里还是在二堂的堂屋里吃啊?”

    庄虎臣道:“就送到颦儿房里来吧,等一会,你也一起吃,咱们一家三口吃个团圆饭。”

    冰儿脸上一红,低着头轻声道:“哪个和你是一家人?”突然又想起了件事情。又折了回来,正好看见准备插上门闩的楚颦儿,险些撞了个满怀。

    楚颦儿皱眉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冰儿偷眼看了一下屋子里坐着的庄虎臣,用手指在脸上刮了两下。诡秘的一笑,然后悄悄道:“莫非小姐要做什么羞人的事情?怕我看到了?”

    楚颦儿登时就红云满天,作势要打道:“你这没脸没皮的小蹄子,再敢乱嚼老婆舌头,看我不撕你的嘴!”

    冰儿笑着朝后面跳了一步道:“这林妹妹怎么就变了王熙凤了?我刚才在醉仙楼遇见了赵大叔。还有那个没脸没皮的杨士琦。他们也在喝酒呢。”

    楚颦儿道:“他们老爷们喝酒,这也值得和我说?”

    冰儿笑地花枝乱颤道:“赵大叔和我讲。说是让我劝劝小姐,早点和姑爷圆了房,他好抱小少爷。”

    楚颦儿轻啐了一口道:“老的小的,都是些不正经的!”

    “醉仙楼”里,杨士琦和赵驭德正是喝的酒酣耳热。小二从外面吆喝着“水晶肴肉”,然后挑开帘子就给放到了桌子上。

    赵驭德奇怪道:“哎,小二,这个菜我可没点啊?”

    小二笑地眉眼开花道:“赵老东家,这个是小店的招牌菜,掌柜的专门自己下厨给您二位弄的,我们掌柜的说了,今天您二位能来小店,那是我们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今天算是小的们一点孝敬,您二位塌塌实实的喝着,看还需要什么,你老言一声。”

    赵驭德摆手道:“和你们掌柜地说,我谢谢他的好意,你们开饭馆的,烟里来火里去,也赚不几个银子,要都是白吃白喝的,再好地买卖也经不起这样糟践。菜已经够多了,不要上了,上了也吃不了,还不是糟蹋了?”

    小二点头哈腰道:“老东家,瞧您说的,您二位跟着钦差大人在前线血里火里,护得咱山西百姓,小店能孝敬您一回,那也是应该的不是?”

    杨士琦一撇嘴道:“行了,你去忙你的,赵老东家比你们老板钱多,别让他省钱,这老抠门难得请我喝顿酒,还让别人请客?哪里有这样的规矩!你们老板地心意我们爷们领了,他要是真地想孝敬我,那让他给我想办法弄盘毛豆腐,我就承他老大的人情了。”

    小二苦着脸道:“大人莫要耍笑小地,这毛豆腐臭不拉几的,哪是您这样的人吃的?那都是我们这些下人们没了荤腥下酒,随便弄一口的东西。”

    杨士琦道:“哦,你这里还真有,怎么菜牌子上不见呢?”

    小二道:“这个东西有臭味儿,客人都不爱吃,只有我们掌柜的喜欢,自己做的放在厨房里,想吃的时候就弄一盘。”

    杨士琦笑骂道:你懂个屁,爷就好这口,我和你老板是安徽同乡,你去和他说吧,烧的时候放点黄酱,再弄点蒜苗。”随手扔出一块洋钱道:“这个赏你了。”

    小二眼睛放光,死盯着桌子上的鹰洋,手伸了下,又缩了回去道:“小的怎么敢要二位爷的赏?老板知道了,还不打断我这狗爪子?”

    杨士琦对他屁股轻踢了一脚。笑道:“水仙不开花。你装什么洋蒜啊?滚蛋,麻利的给爷把毛豆腐送来,想这口都想地喉咙眼长手了。”

    小二赶紧把大洋抓了起来,习惯地放到嘴边,正准备吹个响儿,又有些不好意思,忙攥到手心里,连连道谢退了出去。

    赵驭德用筷子夹了一个虾丸子,咬了一口。赞道:“又鲜又香,手艺不错。”

    杨士琦笑道:“安徽人会吃在全中国都是出名的,比起享受,山西这些财主就差得远了。”

    赵驭德放下了筷子,问道:“我说老杨。那天杀那个鸟国公的时候,你们怎么都跟没事儿人一样?”

    杨士琦不在意的道:“咱们大人是谁?钦差!那是见官大三级,杀谁不行?”

    赵驭德不屑道:“你拉倒吧!别拿这些戏文的词和老子打马虎眼,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到现在还含糊着呢!”

    杨士琦端着酒杯,慢慢的品味:“这酒起码有四十年陈了,香而不俗。甜而不腻,入口绵,进喉利,真是好东西。今天这醉仙楼的老板是拿出了点好东西啊。”

    赵驭德看他那副装蒜的样子,恨不得把一壶酒泼他脸上,但是还是压着火道:“你就快说说,活活急死个人。”

    小二从楼下“噔噔”几步就跑了进来,笑着道:“二位爷有口福。这个是我们老板炒了给自己吃的。听说二位爷要吃,就让小地送上来了。”

    杨士琦一看到盘子里长满了白毛的臭豆腐。眼睛都直了,忙道:“你去吧,没你的事儿了,要什么,我再招呼你。”

    小二脆生生的应道:“好咧。”随即出了门。

    杨士琦伸着筷子就朝这盘毛豆腐夹了过去,结果夹了个空,赵驭德早把这盘菜拿了起来,举到窗户边道:“老杨,你要是再卖关子,我就把它倒窗子外头去。”

    杨士琦举着筷子苦笑道:“我的老哥哥啊,你真是个急性子,莫倒莫倒,我讲还不行吗?你小心着点,别把汤撒出来了,十多年都没吃到这东西了。”

    杨士琦见赵驭德没反应,只好说道:“我地哥啊!你怎么就不懂得大人的心思呢?你看他做事似乎是冲动,可是哪一件是没做成的?他手里就十多万的银子,就把朝廷的粮饷供应弄到了手,去娘子关打仗,多凶险的事情?他不但仗打赢了,还让洋人对他没办法,朝廷也要褒奖,将来议和的时候,说到哪里,这惩办的名单都不会有咱们大人。”

    赵驭德点点头,也坐了下来,把那盘毛豆腐也放到桌子上。杨士琦急忙夹起了一块,放到嘴里,慢慢品着滋味,陶醉地道:“还是十几年前家乡的味道啊!都十多年没回过泗州了,也不知道老家现在什么样子了。”

    赵驭德死死的盯着他道:“你快说,快说,我好象明白了一点儿。”

    杨士琦把嘴里的毛豆腐吞了下来,吃地有点急,外面不热了,里面还烫,张着嘴吸了几口凉气,又喝了半杯凉茶,方道:“你就说这次杀辅国公吧,似乎是大人一时动了火气,可是细想想,不是那么简单。大人当了钦差以后,一共就拿俩人开了刀,一个是刚毅的侄子,一个就是这辅国公。都不是一般人吧?换了别个?谁敢动他们?就是奉了太后的电谕,也不能轻易下手吧?况且电谕也只是说便宜行事,可也没说要把载澜砍了啊!”

    赵驭德点头称是道:“对啊,就是这里的关节,我想不通啊。”

    杨士琦笑道:“这正是大人高明的地方,杀鸡给猴看,杀地次数多了,怕是吓不住猴子吧?要是换过来,杀猴子给鸡看,那恐怕鸡就老实了。刚毅、载澜,这都是挑唆着朝廷和西洋十一国开战地主,又是闹拳闹的最凶地,其实,骨子里是烧的大阿哥的热灶,就等着有一天,大阿哥袭了大统,他们就是拥戴的功臣。可惜,打错了算盘,太后虽然嘴上还没说,但西洋各国都是向着皇上的,老佛爷也没办法废了皇上,立大阿哥。既然皇上废不了,那这些人早晚就没个好儿!还不都是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况且端郡王在北京城的时候就闹的不成个样子,带着些个拳匪冲了紫禁城,要杀咱光绪爷,被老佛爷当时就给骂了出去,那个拳民的头儿当时就给砍了。有这样的爹,大阿哥还想即位,怕是做梦!载澜也是个不开眼的,那时候闹的就够劲,现在居然还闹,那不是取死之道?这些人,现在连老佛爷都恨着他们,气他们给太后遭了灾,惹了祸!谁宰了他们,怕是太后她老人家高兴都来不及呢!”

    赵驭德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说,少爷杀人都是挑好了的,专拣那些看着牛气,实际上底子潮的杀?”

    杨士琦会心的一笑道:“赵东家,你终于开窍了!你想啊,现在朝廷和洋人议和就是眼眉前的事情,载澜又闹这么一出,大人杀他不是白杀?现在这些闹着重用拳民和洋人开战的人,朝廷的大佬抖落还怕抖落不干净,谁肯粘这个包?大人杀了载澜怕是故意的要和这些装神弄鬼的义和团还有这些拥立大阿哥的人撇清关系!”

    赵驭德将信将疑道:“少爷是我看着长大的,怕是没有这么深的心机吧?”

    杨士琦一撇嘴道:“咱们大人,年纪虽轻,但是心眼比你多十个都不止!”说罢,又夹起一块毛豆腐,放在嘴里细细的嚼,满意的笑道:“一天能吃上这么几块,给个军机大臣都不换啊!”

第一百一十三章 西安不安

    庄虎臣在祁县心情异常的复杂,虽然和楚颦儿谈不上有多恩爱,可是毕竟三拜都拜了两拜了,还差这最后一下子?何况一想起,那天她手拿火铳救了自己的命,还有那天她伏在自己膝盖上,梦中还在念叨着:“我怕。”心就软的和面条一样,又耐不住赵驭德没完没了的唠叨,就答应把婚事补办周全了。赵驭德这下乐坏啦,立马开始张罗,张灯结彩自不在话下,南北戏班,唢呐锣鼓,凤冠霞披,各项执事,自是安排停当,又有乔家十二万分小心的巴结,那必是妥妥当当。楚颦儿现在是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见人,只有冰儿进进出出的给她递东西传话。冰儿这丫头天天走路都跳着,好象要嫁人的是她自己一样,天天乐的大眼睛都眯成了月牙。

    庄虎臣本来有点担心,毕竟娘子关那里还算是前线,但是赵驭德和杨士琦都劝他别担心,防御体系已经够完备了,而且和议在即,没什么可担忧的,再说了,祁县离娘子关不过一百多里,战马跑疯起来,两个时辰就到了,两个地方又都有电报,有什么消息,那是瞬息即至。都让他安安心心的做新郎吧。

    这边庄虎臣正在紧锣密鼓的安排婚事,预备小登科。西安城里,突然狂风大做,不多时就下起了暴雨,已经是快到中秋节了,这么大的雨还真有点少见。

    陕西臬台衙门的二堂现在住着的是端郡王载漪,今天他这里格外热闹,堂屋里聚集了几十号系着黄带子和红带子的宗室、觉罗。

    一个五十左右的男人,瘦刮刮的刀条脸,腰间系着黄带子,下面还有一个明黄的卧龙荷包,一看这个颜色就知道是宫里出来的东西,汉玉头子晃荡在身下。看他的长相,就知道肯定是爱新觉罗家的种儿。他半躺半靠地在一个紫檀木雕福寿圈椅上,从怀里拿出个纯银的扁盒子。在里面掏出一根洋烟卷,然后用手捻着把烟丝倒出了一半。

    一个年轻的红带子瞧着稀罕,问道:“伦贝子爷。您这是整地什么景儿?好好的烟卷怎么给掏空了?”

    伦贝子得意的笑道:“小子,学着点吧!”说完,从卧龙荷包里取出一个小锡纸纸包,掏出一个烟泡,搓成细条,又给塞进半空的烟卷里。旁边下人赶紧划了洋火给点上。

    伦贝子深深的吸了一口,陶醉的吐了个烟圈道:“小子,瞧见了吧?奥匈帝国的烟卷,英吉利的泡儿。俩洋鬼子伺候着咱呢!”

    一群人都凑趣道:“就是,要是论懂享福,那咱们大清国谁能比得上您伦贝子!”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不满道:“我说溥伦,这端王把咱们都召到这儿,他怎么还不露面呢?”

    一个年轻地黄带子笑的贼忒兮兮的道:“呵呵。怕是咱们这位端王,正在和福缙在后面端着呐!”一个端字格外的咬的重些。

    然后他还腰部向前突,做了个不雅地动作,引得满堂哄笑。

    溥伦更是笑的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指着那个年轻的宗室骂道:“你个狗才,连王爷也敢编排,小心王爷听见,把你的腿敲折!”

    那个黄带子不以为意道:“咱们这位端王。那是顶顶和气的,对咱们宗室的爷们也最照顾,怎么会和我一个小辈计较?”

    溥伦嘴里念叨着:“端王,端王。”又是笑的喘不上气。指着他笑道:“你他娘的,怎么就能想到那上面去?脑子都转邪性了!”

    这个端郡王也是够奇怪地,本来是承袭了瑞王爷的爵,结果懿旨上写错了字,把个瑞字写成了端。结果只好将错就错。就成了端王。端郡王载漪的福缙是慈禧的亲侄女,叶赫那拉家地闺女。平日里又会巴结,把老佛爷弄的离不开她,整日给叫进宫陪她斗牌、讲笑话,顺带着端郡王载漪也跟着沾了光。

    几十个人一边讲着笑话,一边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从后堂走了过来,屋子里的人都肃静下来,只见他一身黑色地王爵服饰,上面杏黄色地四爪团蟒。大家都打千见礼道:“给王爷请安!”只有溥伦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继续抽烟。

    大家突然发现,端郡王载漪地袖子上带着一个黑色的孝章,上面还牵着一块小小的红布条,这个是给小辈人或者是母亲一族的亲属带的轻孝。

    刚才那个拿载漪的端郡王爵位开玩笑的宗室紧张的问道:“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载漪也不回答他,对着手下一个小厮问道:“振贝勒那,你请了吗?怎么他人没来?”

    小厮垂着手,低眉顺眼道:“回王爷的话,小的去请过了,庆王府的人说,贝勒爷伤的重,现在连床都起不来了。小的把王爷送的药交到门房,就回来了。”

    载漪点头“嗯”了一声,然后看着满屋子的宗室、觉罗道:“刚才你们问我怎么了?本王还想问问你们,你们到底怎么了?载澜一个好端端的辅国公居然被个候补道就给说杀就杀了,载振堂堂的贝勒啊,他阿玛还是总理王大臣又是军机大臣,也被打的起不了炕,你们怎么就跟没事儿人一样?我昨儿个去载澜他们家了,连去吊唁的都没几个,太太死了压断街,老爷死了没人问,咱们爱新觉罗家的人随便就给人杀了,这大清国不是反了天了?他庄虎臣屁大的官,又是个汉人,就敢杀国公,打贝勒,要是给他弄个军机大臣干干,他还不弑君?”

    那个三十多岁的宗室疑惑道:“我说,五哥,这个不是老佛爷的电谕里让他这么干的吗?他可是奉了旨的。”

    载漪不满的斜了他一眼道:“我说载澍,你什么脑子啊?老佛爷的旨意里是让他相机处置,可没说让他杀人啊。”

    载澍喃喃道:“旨意好象是便宜行事吧?”

    载漪不耐烦的摆手道:“都是一个意思。”然后看着大模啊样吞云吐雾的溥伦道:“伦贝子,这里论年龄,你最大,你说说,怎么办?”

    溥伦笑道:“五叔。您别拿侄子打镲了,大事儿还不是您拿主意,我就随大流了。”

    载漪无奈的看了看这个比自己还大几岁地侄子。又说道:“这个头不能开,要是一个候补道都可以杀国公,那这些汉人还不都骑到咱爷们头上拉屎撒尿?道台就能杀国公,那巡抚不就能宰了王爷?总督是不是就能扯旗放炮去弑君?这还了得?”

    载漪的话一下子把屋里的人都拱起了火,七嘴八舌道:“就是,一个汉狗,胆子包了天了,他娘地,也不知道仗了谁的势力。就这么张狂!灭了他个王

    “王爷,您说怎么办吧?要不,侄儿明天就带人去祁县,砍了这兔崽子!”

    载漪一摆手,示意安静。屋子里这些人都闭上了嘴,他又道:“这不是办法,他现在是手握重兵,这些武卫军,除了李鸿章和荣禄,别人的话,那是不会听的,这些新军都是被他拿银子喂出来的。别人压服不住!我看,再这样下去,就成了他的庄家军了,你们带兵过去那肯定是不行。别又弄出一个杀贝勒什么的,那就更够瞧的了,咱们旗人的脸就真没地方搁了。”

    载澍还是一副木纳相,疑惑道:“那五哥,你说怎么办?”

    端郡王载漪冷笑了一下。一抖衣襟大马金刀地做在主位的太师椅上。目光扫视了一下这些人道:“明个朝会,军机大臣和六部的堂官都参加。咱们明天就去找老佛爷,让她老人家给评评理!不杀这个庄虎臣,老子这个王爷就不干了!”

    下面的人纷纷接嘴道:“王爷说的对,找老佛爷去,她老人家还能由着这些汉人骑在咱们头上?咱们明天去唱一出《三哭殿》!”

    载澍现在也激动起来:“明天庆王爷也在,振贝勒是挨了打地,庆王最宠载振,还不恨死这个庄虎臣,对了,小醇王也会参加,他也是吃了亏的,肯定帮着咱!荣禄以前是老醇王手下的人,老醇王建神机营的时候,他干过翼长和总兵,算是醇王一系的人,这次小醇王要是发难,荣禄能不跟着?”

    端郡王载漪撇了撇嘴,不屑的念叨着:“载沣、荣禄”。这两个人,是最不受载漪待见的,载沣自不必说,他是光绪的亲弟弟,而光绪对立大阿哥地事儿,肯定是恨之入骨。荣禄在戊戌年卖了康有为、梁启超,还把贾继英的老师御使杨深秀和谭嗣同这些人送上了法场,算是把光绪给得罪苦了。当时一听太后有废皇帝,立大阿哥的心思,立刻就和载漪打的火热。可最近,一看老佛爷地心思活动了,他就连端郡王的门都不上了。现在要再说荣禄算是醇王一系的,那还真的有点困难,不过小醇王倒是和荣禄的关系不错,但是毕竟载沣是光绪地亲兄弟,到了节骨眼上,是不是还能把荣禄当自己人,也难说呢。

    一个懒洋洋地声音道:“又不是北京紫禁城,还叫他娘的什么大起儿?净整些虚招子!”

    载漪一看,又是溥伦,也懒得理他。当年同治死地时候,宗室里呼声最高的就是溥伦,因为他的血脉最近,又比同治小一辈,承袭大统,他是最合适的人选,偏偏太后就选了和同治一辈的载,让他空欢喜一场,从那以后,三十多年,就是斗鸡走狗,恣意的荒唐,反正也没什么正经的职事,旗人宗室里胡闹的人多了,也不多他一个,而且他还有点子小聪明,玩什么都能玩出门道,那些爱玩闹的满人都愿意和他亲近,所以在旗人中间名声不小,再加上他是右翼近支第二族族长,身份也尊贵,更是没人敢管。

    溥伦这么一说,这些宗室、觉罗也是没了兴头,都附和道:“就是,那么一大清早就得去上朝,晚一点朝会就散了,二更多天就得起来”

    载漪看看这些人,也是一阵丧气,然后又哈哈一笑道:“早就给你们预备下了,夜宵都准备好了,喜欢玩两把的,后堂里麻将、牌九、翻摊,喜欢抽一口的,烟灯、烟枪都是现成的,前两天,山西的藩司孝敬本王一个大同的戏班子,都是些坤角啊,小妮子一个个皮光肉滑的,全是从大同买来的,自家养成,想听戏的去听听戏”

    下面的这些人都是眼睛一亮:“还是王爷想的周到,今天晚上就不睡了,闹他个通宵,明天清早再去哭金殿,有点意思。”

    “山西大同的妮子?那好啊,先听她唱曲,然后听腻味了,再听叫床,痛快!都说大同女人重门叠户,老子还没试过呢!”

    “女人有什么意思?爷我就好耍两把,谁有种,咱们玩大点?”

    “怕你个鸟啊,玩多大老子都陪你,输的当了裤子,爷爷光着跑回去,还凉快!”群人吵的屋子里乱哄哄的,只听见溥伦大叫了一声道:“王爷,你家的茅房在哪儿?肚子不爽快。”

    载漪厌恶的看了他一眼道:“你这是怎么了?”

    “昨儿个晚上吃汆白肉,这不是要贴秋膘吗?娘,吃多了,膘没贴上,还窜稀,这下子老本又给折了。”

    一屋人又是一阵哄笑。

    一个小厮走过来道:“贝子爷,奴才送您过去。”

    溥伦捂着肚子道:“不用,你就说在什么地方吧?爷自己去。”然后看着自己带的亲随道:“小狗子,你是死人啊?还不扶着老子。”

    小狗子连忙扶着他,只听见他说道:“一会儿,去给爷回家把治拉肚子的洋药取来。赶紧的,腿脚麻利点,爷的肚子啊!哎呦呦”

    小狗子脆生生的答应道:“知道了,爷,奴才马上去取。”

    到了茅厕边上,一直捂着肚子的溥伦眼睛往周围一瞄,见四下无人,连忙取出一枝洋铅笔,在草纸上写了几个字,对小狗子道:“你赶快把这个给庆王爷送去。”

    小狗子面露难色道:“爷,天已经晚了,怕是王爷已经睡下了。”

    “王爷就是和福缙被窝里正端着,你也得给爷把这东西交给他,晚了就出大事儿了,要是守门的不通传,你他娘的就告诉他,有人要逼宫!误了事情灭他九族!”端字也是咬得格外重些,话音里带着一股子狠劲,和平时的轻浮相仿佛是两个人。

    小狗子急忙把纸条揣到怀里,走了出去。

    不多时,只见溥伦满脸堆笑的走到堂屋,扯着喉咙喊:“刚才是哪个不知死的要玩儿大点?爷爷今天手痒,看看谁是老子的财神菩萨!”

第一百一十四章 风雨欲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天封了仨公主

第一百一十六章 未雨绸缪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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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0翻云覆雨介绍:
庄虎臣,一个二十六岁的小策划人,意外的穿越到他的前世一个十八岁的恶少身上。
这已经风雨飘摇的老中国,这眼见就要支离破碎的旧山河,如何能在各种势力的缝隙里找出自强之道.如果历史是天道,那就看看一个策划人如何大逆不道,如果历史是命数,看庄虎臣如何逆天改命!重振我汉家声威!
盛宣怀看着已经奄奄一息的李鸿章道:“中堂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李鸿章直着眼睛看着他道:“杏荪啊,你看这庄虎臣到底是又一个曾文正公还是我大清灭门的灾星?”
“啪!”上海总领事柏藻托猛一拍桌子:“现在租界的土地都成了中国人的?那还算什么租界?那个不知死的中国人叫什么?”
“他叫庄虎臣!”
柏藻托喃喃道:“是他?那就算了吧~”
1900翻云覆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1900翻云覆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1900翻云覆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