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万界点名册TXT下载万界点名册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万界点名册全文阅读

作者:圣骑士的传说     万界点名册txt下载     万界点名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零八·远归

    这说的倒也没错,锦常每次一来通知的都不会是什么小事,杨玉清失笑,带着锦常进了门,过了第一进的院子,便在回廊上见到方良,不由住了脚,客气的冲着方良拱了拱手:“见过方同知。”

    锦常在心里哼了一声,觉得方良这个替卫敏斋跑腿的也太勤快了。

    方良对着杨玉清也很客气,笑着拱了拱手便看见了他身边的锦常,便冲着锦常也打了声招呼:“怎么林小将军也来了?这么巧?”

    巧合什么,分明就是知道自己干什么来的,锦常对着他皮笑肉不笑的道:“哪里巧?毕竟方同知你们消息灵通嘛,你的腿脚可比我快的多了。”

    方良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也不跟他一般计较,毕竟大家都是为了上头做事罢了,笑了笑便跟杨玉清告辞。

    杨玉清带着锦常往里头走,听锦常总是有意无意的打听方良来的勤快不勤快,便忍不住笑:“林小将军总是对方大人他们很关心?”

    “关心什么?”锦常哼了一声:“他要是不往朱姑娘这里跑的这么勤快,我才懒得招呼他。”

    一面说着,一面已经进了花厅,看着花厅里摆着的屏风,锦常难得的安静了下来,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见了朱元进来便急忙站了起来,喊了一声县主。

    朱元扬了扬手示意他坐下,见了杨玉清便对着杨玉清点了点头:“杨大哥,辛苦了。”

    杨玉清便摇头:“正好回来就在咱们门口遇见了林小将军,他说有要紧事要告诉您,所以我就带着他一道进来了。”

    朱元便看向了锦常:“有什么事?”

    终于轮到自己了,锦常急忙就说起了来意:“县主,您知不知道,英国公打了大胜仗,他已经将那些乱党给平定了大半,并且杀了好几个串通陆家的知县,当即选定自己身边的一些幕僚暂代官职......”

    这等魄力,也不愧是历经四朝,当初平定了安南的大将军了。

    朱元嗯一声,面上并没有太过惊愕的神色。

    锦常就知道方良之前来肯定是为了通风报信的,知道自己晚了一步,不由得气结沮丧。

    他可是一听见了殿下的吩咐就紧赶慢赶就跑来了的,谁知道还是晚了人一步。

    朱元倒是并没有看出锦常为什么不开心,她见锦常说完这些便沉默下来,便点头说:“你回去告诉殿下,让殿下不必担心我,我早就已经知道了。”

    锦常不大明白:“朱姑娘你怎么会知道?我们也是刚刚才收到消息,知道阁老们都已经进宫去商议此事了,我一知道就跑来告诉你了。”

    朱元笑了笑:“猜到了。”

    猜到了?

    锦常满脸茫然疑惑,这个也能靠猜的吗?还猜的这么准。

    不过他也知道朱元向来都是很聪明的,没再说什么,只是问朱元:“那朱姑娘你知道了,有什么打算?这件事英国公是立下了大功,之前徐家闹出的那点小风波,只怕就是这么过去了。这么一来,那朱姑娘你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哪儿有那么简单?

    朱元知道锦常不明白,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笑而不语,谢过他来告知,便让他先回去。

    锦常也只好先回去跟楚庭川说,先说了卫敏斋已经率先派了方良去通风报信的事,紧跟着才说朱元早已经猜到英国公会大胜仗了,跟楚庭川道:“殿下,朱姑娘她冰雪聪明,早就已经知道了,不必我们担心的,亏你还这么紧张让我去通知她。”

    楚庭川正在找书,闻言从楼梯上下来,拿着书在他头上敲了一下,才摇头道:“我让你去通知,是我的心意,跟旁人有什么关系?”

    锦常可不明白这些,他哦了一声,半信半疑的道:“那殿下,那朱姑娘这事儿到底怎么办啊?朱姑娘现在可是英国公府的眼中钉肉中刺,我刚刚从朱家回来,还特意绕了英国公府那条街回来的,之前英国公府禁闭门户,门口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现在英国公没事了,而且眼看着要班师回朝,英国公府门口可热闹的多了,不少人都在那儿围着呢,不知道是什么事。”

    这么嚣张,那岂不是头一个就对付朱元?

    楚庭川笑了一声,面上半点紧张的意思都没有:“她既然说自己已经有打算了,自然就是已经有了防备,她心里有数,我何必多此一举去给她添乱?”

    啥?!

    锦常真是没法儿理解自家殿下的想法。

    现在这个时候,当然是该全力以赴的替朱姑娘摆平这件事啦,英国公府本来就对殿下很不友好,他们重新翻身对殿下有什么好处?

    何况他们还打算对付殿下的心上人。

    可是殿下竟然说要朱姑娘自己解决。

    怎么想的这是?要是之后卫指挥使帮忙把这件事给解决了呢?、

    锦常在心里纠结不已,楚庭川却懒得管他,见他呆着像是一只呆头鹅,便一面翻书一面提醒他:“你若是闲着没事,那就去跟叶家的事,我们很快就要去苏州了。”

    锦常这才想起来这件事,也是啊,殿下自己现在还是一身的麻烦。

    既然殿下这么说,锦常便急忙答应了一声,立即便出去了。

    楚庭川便眯着眼坐在了椅子上,将这本找出来的书放在一边,半响都没有说话。

    英国公府此刻却是一片欢腾。

    每天都听无数的坏消息,这些天就没发生过什么好事,他们全都已经如同惊弓之鸟了,谁知道这次竟然峰回路转,事情又有了转机。

    徐老太太的病都好了一半。

    世子夫人也一扫之前的颓唐,惊喜的处理完了家事之后便去老太太房里:“娘,今天不少亲戚上门来送礼,说是听说您病了,之前没有上门来探望,现在才知道......”

    什么现在才知道?

    徐老太太嗤笑了一声,没有理会这件事,只是低声说了一声小人,便问世子夫人:“怎么样,那你丈夫呢?你丈夫那里有消息了没有?”

    提起这件事世子夫人便摇了摇头。

一百零九·没事

    世子夫人忍不住的担心,虽然说现在公公已经是打赢了仗了,但是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她还是担心自己丈夫的案子:“锦衣卫查了那么久,声势浩荡的,咱们家人人自危,之前人人都把咱们家里当做瘟疫,我很担心世子.......”

    徐老太太面色淡淡,原先自己也担心的,但是到了此刻却又镇定了,哼了一声道:“倒也不必那么担心,此一时彼一时,就算是阿海真的做了那些事,也不能把他怎么样,等他父亲回来了,一切就都好了。”

    世子夫人见婆婆如此气定神闲,一时也吃了一粒定心丸,总算是彻底放下了心,觉得最近一直压在心里的石头被搬开了,她一面点头一面边站起来:“既然如此,那我下去准备准备,问问徐管家是不是能够进去探视世子,好歹也给世子带些东西去。”

    徐老太太点点头,因为还有事要吩咐徐管家,便并没有留世子夫人一道用饭,让她先回去,末了又喊住她:“对了,偌大一个家,你一个人掌着中馈也着实是劳累了些,以后不如把一些事分给老二媳妇儿吧,让她帮帮你的忙。”

    世子夫人一下子便怔住了,茫然看了徐老太太一眼,心里万分狐疑-----她有没有听错?老太太原本向来是最讨厌二房的,多少次还因为二房的事跟公公闹脾气,怎么现在竟然忽然说还要让二房参与家事掌权?

    徐老太太也看出了她的疑惑,便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考虑:“这回的事,老二一家总算是出了大力,老二媳妇儿最近也帮了许多的忙,这阵子我生病你也生病,家里一大摊子的事儿都被撂下了,全都是老二他们在处置,不管怎么说,我们大家始终是一家人。”

    世子夫人心里有些不舒服。

    二房在家里向来都是不受重视且被排斥的,徐老太太尤其对她们冷淡,可是现在却不同了,她有些慌张。

    毕竟丈夫犯下了大错,可是老二一家最近却表现的极好。

    屋子里安静了一瞬,世子夫人才抿了抿唇,勉强笑着答应了。

    徐老太太看出她答应的很勉强,便摇头干脆把话给挑明了:“你也别觉得生气,这事儿除了是因为二房这一次表现好,我们不能寒了二房的心之外,你也该想想你丈夫犯的错。毕竟你丈夫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你公公回来一定是要动怒的,到那时候,要是知道我们还苛待二房,对你丈夫没什么好处的。”

    世子夫人转忧为喜,恍然大悟的点头:“娘,我明白了,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是了,这个时候,就该对二房越发的好才是,毕竟公公从前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不喜欢他们薄待二房的。

    徐老太太疲惫点头,打发她走。

    世子夫人的脸上总算是有了笑意,直到出了老太太的院子,还是笑容满面,议事厅里的婆子们都有些诧异,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一直都脾气暴躁的世子夫人忽然变的这么高兴。

    徐二夫人款款站起来,笑着对她行了个礼:“大嫂你来啦?我正在处置下人们添置夏装的事,既然你现在也大好了,家里的对牌也该移交还给你了。”

    家里的下人们便都互相小声的讨论起来。

    世子夫人向来是掌管家里的事的,之前一段时间事情交给了徐二夫人,世子夫人现在有了机会,还不立即争取机会把管家的权力拿回去?

    可是没料到世子夫人这回还真是破天荒的摇了摇头,笑了笑便将徐二夫人的手给推了回去:“你最近管家做的极好,连母亲也夸赞你,说你做事很有条理,你也知道我最近事多,家里如今也有许多事......我一时哪里忙得过来,还要请你帮帮我,再帮忙一阵子了。”

    徐二夫人有些意外,推却了几次,见世子夫人还是坚持要她帮忙,这才勉强答应了下来。

    徐游正好来等母亲回去,等到议事厅里的事完了,才陪着母亲往回走,一面问她:“娘,你怎么还把家事交给二婶管?你不是说二婶这个人对我们大房冷心冷情吗?”

    世子夫人如今知道公公打了大胜仗,家里也没事,早就已经放下了心,摸了摸女儿的头,很有耐心地给她解释:“总归是你祖父的儿子,也是你的长辈,咱们不管怎么说,都该要一家和睦的。”

    徐游也心领神会,跟在母亲身后进了房,就打发了下人出去沏茶,等到屋子里只剩下了自己跟母亲,才攥住母亲的手问她:“娘,这回我们是不是就真的没事了?”

    世子夫人见她这些天简直都瘦了一圈儿,忍不住摇了摇头,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愤怒,最终只是笑着肯定的对女儿道:“是,没事了,以后都没事了,你祖父凯旋归来,这是天大的功绩,不管怎么说,你爹也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徐游的手下意识松开来,眼里一下子就酸了,抿着唇半响才含着眼泪点头。

    世子夫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摸了摸她的头便忍不住叹气:“也是母亲不好,从前把你宠的太过了,把你教成了个不懂人情世故,只知道清高的姑娘,以至于如今让你吃了这么多亏,以后许多东西你都要跟着学一学,你看看阿嵘,连阿嵘如今也变得懂事了许多,知道什么叫做收敛了。你祖母说的是,咱们既然是钟鸣鼎食之家,便该有钟鸣鼎食之家的气度,以后朱元的事,不要再管了,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

    徐游一时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原本一直悬着心怕自己会一朝跌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现在好不容易已经逃脱了危险,她原本是该很开心的,可是母亲一提起朱元,她心里的石头就又重新压了回去。

    她过了许久,才点了点头。

    世子夫人便嗯了一声:“这才对,正好武宁伯府不是送了帖子来吗?既然都送来了,家里也没事了,你就出去散散心吧,我打听过了,朱元没空去的,你从前跟阿嵘和淑耀她们都是极好的,还有李媛......你们才是一路的,往后就算是出嫁了也彼此都有来往,不能生疏了。”

一百一十·挑拨

    原本武宁伯府的生辰会她是不想参加的。

    从小到大,作为表妹的钱嵘都是一直跟在她屁股后头,对她言听计从的,这个表妹心地不坏,除了脾气骄纵任性了些,几乎极好拿捏。

    所以徐游向来很喜欢跟她来往。

    小的时候,每次徐游跟自己妹妹徐三姑娘有了什么龃龉,都是钱嵘率先冲在前头,给了二房许多难堪。

    一开始对着朱元的挑衅也是,也是钱嵘跑在了最前头。

    可是最近钱嵘却变了,不仅对着那个姓朱的言笑晏晏,甚至还总跟在她屁股后头,这回白马寺的事情上,朱元出事,钱嵘算得上最担心的那个了,一直在替朱元姐弟开脱。

    徐游对于朱元的挫败感,是从很多的小事上堆积起来的。

    不管是身份地位还是学识品貌,她自认为没有一样比不上朱元,可是结果太后却对朱元青眼有加,王太傅家也把朱元当成座上客,还有四公主六公主的喜欢,朱元的县主封号,这些荣宠一时压得京城其他贵女们黯然无光。

    没有一个人会甘心的。

    至少徐游绝对不会甘心,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这种老鼠屎就该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的老鼠洞里,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世上。

    她凭什么比自己还要风光,凭什么让两个这世上如今炙手可热的男人为她神魂颠倒?

    她到底凭什么?!

    她不过就是个贱种!

    可是现在既然母亲这么说,徐游想到自己的处境,最近这些天又经历了家里的这些事,她总算是冷静了下来,过了许久点了点头答应下来:“您放心吧,阿嵘以前跟我最亲,我知道怎么做了。”

    不过就是一条狗,小的时候徐老太太为她们表姐妹定了一样的布料做衣裳,她的新衣裳因为她偷偷去摘花勾烂了,她便哄着钱嵘玩游戏,最后换上了钱嵘的衣服,害的钱嵘在花园里当众被钱二夫人训斥了一顿。

    到这么大,钱嵘都不知道衣服原来不是她自己弄坏的。

    她难道还会拿一个钱嵘没有办法?

    世子夫人对于这方面倒是没太担心,毕竟徐游的确是从小便跟钱嵘她们感情好,是手帕交,一起长大的,怎么说也都有情分在,朱元不过就是最近才跟她们混的熟悉了,哪里能比得上徐游跟她们感情深厚。

    人不能没朋友的。

    哪怕是鲜花也要有绿叶衬托嘛,不然没有朋友来往,就算是再富贵幸福体面,又给谁看呢?岂不是锦衣夜行?

    她笑了一声:“你知道这个道理便好了,她们原本就跟你好的,你要珍惜,别把她们给推向朱元了。”

    说着,世子夫人又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还有,你的表姨她们......”

    徐游立即就反应过来,她只有叫范夫人的几个女儿才叫做表姨。

    虽然年纪差不多,但是其实辈分是有相差的,徐游抬头看着自己母亲,有些恍然的问:“娘你是说,这一次她们还请了表姨她们?”

    可是表姨不是被退亲了吗?

    这个时候钱嵘竟然还请她们?

    一定是看了朱元的面子,毕竟表姨她们一家现在可跟朱元走的亲近的很!钱嵘一定是在给朱元面子!

    徐游心里有些不舒服。

    可是她很快便调整了过来,翘起嘴角笑了笑,表示自己知道了。

    真正等到了武宁伯府,徐游也的确是恢复到了从前温婉大方的模样,连带着之前对她有些看法的李媛都有些不好意思。

    钱嵘也松了口气,她到底是自己的表姐,钱嵘怎么会不希望她好?

    等到范莹范若来了,徐游便拿着团扇缓缓站起来,笑容满面的问好:“表姨,你们来啦?你们离得远了些,我还以为你们要晚一些才过来。”

    范若的心情不好,加上之前徐老太太总是居高临下的欺负范夫人,上次更是在赵家打了范夫人,她对着当时冷眼旁观看笑话的徐游也半点好感都没有,哼了一声便不阴不阳的冷笑:“免了吧,我们怎么能当徐大小姐的表姨?徐大小姐真是太抬举我们了。”

    范莹脾气温和,便皱着眉头急忙拉了拉妹妹的衣袖。

    徐游有些尴尬,却并没有发作,只是苦笑了一声道:“我也知道祖母跟姨奶奶她有些争执,可那毕竟是长辈的事,我们也没办法......”

    她面色憔悴,范莹见她这么虚弱,便扯了扯范若的手,扯开了一抹笑道:“没事,小游你别跟我妹妹一般见识,她是刀子嘴豆腐心,没什么坏心的。”

    徐游立即便春风满面的笑了起来:“怎么会,这件事本来就是大人们之间的事......我是个小辈,也做不了什么,表姨怪我也是应当的。真是对不住,这次的事让姨奶奶受了许多委屈,连表姨你的婚事也......”

    范若立即就变了脸色,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拉着她们两个走了几步转到了边上的小路上:“你在胡说些什么?!这些事也是你一个小辈该动不动放在嘴边的吗?!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徐游急忙摆手,见范莹哭了起来,便也跟着咬唇低头:“表姨,这件事是祖母的错,但是祖母已经后悔了,她一回家就后悔了,被太外祖母训斥过后,她便请了人去找了姨奶奶,告诉姨奶奶,苏家这门亲事还可以照旧.......”

    范莹咬住了嘴唇,她不知道这件事。

    母亲跟父亲都没有提起过,他们分明都说苏家不会回头了,提都没有提过苏家的事。

    范若也睁大了眼睛:“你胡说什么?!我们家里从来没有听说过,一定又是你们在胡乱说话!”

    徐游急忙摇头:“这怎么会呢?是母亲这么说的,苏家的人昨天还来过我们家呢,还想去姨奶奶那里赔不是,只是被姨奶奶给拒之门外,所以才又回来了......我母亲还让我跟你们解释解释呢,这件事的确是我们家做的不对,怎么也不该拿这样的事来说气话,可是毕竟苏家这门亲事早就已经定好了,而且苏家也的确是难道的人家......”

一百一十一·争取

    范若愤愤不平,对于徐游的说法简直深信不疑-----母亲和父亲对于朱元的话简直就深信不疑奉若圭臬,如果朱元说那个苏家不合适了,苏文祥才好,父母亲肯定是会听的。

    而且母亲本来就对大姨母上次在赵家动手打她的事耿耿于怀,就算是苏家后悔了,母亲也肯定会因为大姨母的缘故而对苏家抱有成见的。

    范若紧紧地攥住了姐姐的手,失声喊了一声:“姐姐!”

    范莹的眼泪也摇摇欲坠,抿着唇许久没有说话。

    徐游看在眼里,心里最近一直憋在了心里的一口闷气总算是舒展了许多。

    一直以为朱元是给周围的人全都下蛊了呢,让卫敏斋楚庭川那帮人全都对她死心塌地,连陈家王家他们也都是唯她马首是瞻。

    现在看来,果然再能耐的人也不可能掌控所有的人。

    看,这不就有几个不受她迷惑的吗?

    她缓缓地牵了牵嘴角,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声叹息:“表姨,我还以为你们都知道这事儿呢,这话其实原本不该我来说,我母亲现在也忙的焦头烂额的,苏家找上门去被姨奶奶她们给拒绝了,我母亲便不敢再管这件事了.......要是被她知道这件事是我告诉你们的,我母亲和祖母都一定会生我的气......”

    范莹没有说话,范若见她神情憔悴疲倦,忍不住再次替姐姐抱不平:“生你什么气,母亲也真是的,既然都没事了,为什么还要让姐姐被退亲!难道这个名声很好听吗?!”

    徐游哎呀了一声,手里的团扇放在鼻尖遮住了半张脸,很沉重的叹了口气摇头表示自己的无奈:“也怪不得姨奶奶,毕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谁知道苏家以后会怎么样呢?表姨性子这么温顺,姨奶奶肯定也是怕表姨嫁过去了将来会受委屈。”

    会受委屈吗?范莹无意识的攥着自己手里的帕子,面色惨白眼里有泪。

    这门亲事是看了四五年才定下来的,苏家每年上京都会来家里拜访,她跟未婚夫并不是盲婚哑嫁,父母亲都尽量给他们制造了接触的机会。

    未婚夫丰神俊朗,出手阔绰,为人爽快,并没有任何不好的地方。

    唯一不好的,也就是这次他们听了徐家的几句话就提出退婚。

    可是......范莹在心里忍不住替未婚夫和苏家开脱-------可是苏家能怎么办呢?这门亲事本来就是徐家在里头牵线搭桥才促成的啊!

    对于苏家来说,徐家的话肯定是可信的。

    当时大姨母也是在气头上,说不定是大姨母说了什么难听的话,所以苏家才一时后悔了呢?再说,就算是苏家做错了,可是她相信她的未婚夫,她的未婚夫是不会这么没有良心的,他们都已经定亲了,眼看着如果没有这次意外的话,马上就要成亲了。

    未婚夫肯定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毕竟这些都是长辈们才能决定的事,他又能做什么呢?

    父亲母亲分明知道这一点,要是实在是没有办法那也就算了,毕竟像是父母说的,上杆子不是买卖,没有去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道理。

    可是现在不是没办法啊!现在苏家后悔了!

    为什么不能看在他未婚夫的面子上,给他一个机会。

    反而转过头来就想随便塞一个人给她呢?!

    范莹转过了身子,再也没说什么。

    还是徐游自己摇了摇头,劝她:“听说来的就是苏钲公子和他母亲,他们很快就要回乡了。”

    范莹睁大了眼睛,一下子就再也维持不住面上的平静-----苏钲正是她的未婚妻。她正要追问徐游苏钲和他母亲的住处,就看见钱嵘跟李媛她们从小路转过来了,只欲言又止的打消了念头,勉强冲着钱嵘微笑起来。

    钱嵘对着她们也很和善尊重,笑着称呼了表姨,便笑着引她们去前面花园里玩:“她们都说要游湖,母亲特意让画舫都准备好了,你们反正也不喜欢赏花画画,一道去游湖钓鱼罢!母亲还给我们准备了果酒呢。”

    范若对钱嵘倒是没什么恶感,见钱嵘说的有趣,自己也的确是许久没有放松过心情了,就撺掇着范莹答应下来一道去。

    范莹自然是没什么意见,凡事只听妹妹的,见妹妹缠着要去,也就点头答应了。

    她勉强的冲着钱嵘笑了笑,钱嵘知道她的事,见她憔悴了不少,伸手拉着她的手拍了拍,转过身轻声安慰她:“没事的表姨,有朱姑娘帮忙,你一定会过的比从前更好。”

    范莹原本还稍微好了一些的心情立即便彻底的沉了下来。

    朱元朱元朱元朱元朱元!

    这些人是不是疯了!?为什么每个人都好似吃了朱元给煮的**汤,什么事都要提起朱元,好似没了朱元就过不成日子了。

    怪不得向来心高气傲的钱嵘也下了帖子给她们这两个难得被想起来的表姨,原来也是因为给朱元面子罢了。

    可真是好笑。

    要不是冲着朱元,她这个所谓的表外甥女可不会对她们有什么好脸色,更别提跟现在这样如此殷勤了。

    她顿时觉得意兴阑珊。

    倒是边上的范若哼了一声,并无什么避讳的径直道:“跟朱元有什么关系?!我们的日子就算是没有她来帮忙,也不见得就会过的不好了。”

    钱嵘有些诧异,她还以为朱元跟范家的关系这么好,表姨们也该跟朱元关系不错的。

    她认识朱元以来,朱元对认识的人可都是不错的,连她从前把朱元得罪的那么惨,但是到了宫里,朱元也帮过她许多次。

    怎么现在表姨们对朱元的反应这么大?

    徐游面色冷淡的跟在后头笑了一声,歪着头听钱嵘她们说话之后,便没再说什么,只是招呼了李媛一声,跟李媛并肩而行。

    李媛之前在英国公府的茶会上被徐游当枪使来对付朱元,其实对徐游还是有些保留的,但是现在徐游主动接近,她们毕竟也是自小认识的,她也不好表现的太过,便也只好神色如常的跟徐游相处。

一百一十二·恨意

    温淑耀她们早就已经在画舫的二层上等着了,见了李媛和钱嵘便立即挥手,等到她们都上了船,才啧了一声摇头:“瞧瞧你们两个,现如今好的孟不离焦,可把我们撇到一边儿去了。”

    众人都善意的笑起来。

    钱嵘伸手拍了她一下,对着温淑耀自在又不失亲昵的道:“你可真是,温姐姐的嘴从来就不饶人,你这可就快要嫁了,我们过些天可是要去给你添妆的,你若是到了那个时候还是这样牙尖嘴利的,可当心我们未来姐夫被你给吓跑了哦!”

    范莹跟范若她们其实跟徐游和钱嵘的相处都不是很多,她们母亲在大姨母徐老太太面前要低人一头,总是要忍气吞声的,连带着她们这些晚辈们之间的相处也受到了影响。从前徐游跟钱嵘对她们虽然明面上并没有什么,可是其实隐约都是带着一些不自觉的居高临下的高高在上的感觉。

    她们因此并没有太过相熟。

    可是温淑耀却不同,温夫人和李夫人都很是和善,因为跟范夫人关系好,所以对她们也很好,她们自小关系就比表姐妹还要亲近一些。

    听见钱嵘打趣温淑耀,不管是范莹还是范若都忍不住由衷的替温淑耀觉得高兴。

    徐游看了她们两个一眼,恰到好处的附和起来:“是呀是呀,温姐姐可真是叫人羡慕,这么好的亲事,是伯母精挑细选,而且温姐姐也在走百病的时候见过未来姐夫了,知道未来姐夫剑眉星目,是人中龙凤......怪不得温姐姐这么开心了!”

    温淑耀对徐游的映象已经很不好了,毕竟不管是花会还是白马寺的事,徐游都表现的对朱元攻击性满满,而且十分的冷情。

    这样的人,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个可怕的人物。

    可是现在人家毕竟是在说她的未婚夫好,也是在说吉祥话,她总不能这个时候给徐游脸色看,因此便笑了起来:“你羞还是不羞?一个女孩子,竟然口不择言,连这样的话也敢说,当心等你找夫婿的时候,大家也联合起来一起取笑你,看你到时候怎么办!”

    大家都笑了起来。

    唯独范莹冷冷的垂下了眼皮,神情勉强的维持着一点冷漠的笑意。

    是啊,温淑耀她们的亲事都按照既定的在进行,可唯独她现在什么着落也没有。

    定亲已经定了,亲朋好友没一个不知道她已经跟苏家定亲的。

    可是事到临头,她却还得被迫接受另一桩婚事。

    她以后怎么办呢?

    以后怎么跟这些姐妹们手帕交们相处?

    以后苏家人要是闹起来,别人又怎么看她?

    她越是想越是觉得委屈,终于忍不住,看了个旁人都不注意的机会,就一个人跑到了船尾,扶着栏杆哭了。

    范若被李媛拉着正说画画的事,一时没有顾得上姐姐。

    唯有徐游,看着温淑耀她们聚在一起讨论何时回宫讨论得热火朝天,慢慢的牵了牵嘴角,不动声色的也挪到了船尾,打发了在这伺候的丫头媳妇子们,笑着喊了一声:“表姨,大家都在那边说笑要钓鱼,要作诗呢,你怎么在这里?”

    范莹避之不及,眼眶红红的急忙转过了头,勉强笑着遮掩道:“好,我这就去。”

    徐游却哎呀了一声,扯住了她大惊失色:“表姨,你怎么了?你这么跑出去,大家都看得出你刚刚哭过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范莹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抬手去捂自己的眼睛。

    徐游便叹息了一声,在荷包里拿出帕子来递给她:“表姨你快重新打理一下自己罢,不然待会儿若是被别人瞧见了,怕是会被误会的。今天毕竟是阿嵘请大家来,高高兴兴的,别到时候反而闹的大家不高兴。”

    范莹有些失态,听见徐游这么说,又顿时觉得心里发凉。

    这件事要是被别人知道,一定会联想到她退亲的事。

    到时候岂不是人人都要把她当成笑柄?

    她急忙伸手接过了徐游手里的帕子。

    徐游便又掏出了小镜子和小梳子来递给她,一面道:“表姨你放心,我已经把下人都给打发走了,不会有人看见你这样子的,你快点平复一下情绪。”

    范莹沉默着将头发重新整理好,又扑了一层厚厚的粉,才将东西递回给她,低声道:“多谢。”

    徐游摇了摇头,一面收拾起来一面道:“没什么好谢的,表姨你闹成这样,其实跟我祖母也脱不了关系,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难受,毕竟好好的亲事......其实经过了家里出事,我也懂得了很多道理,也知道这次的事对于表姨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说着,又很是可惜的道:“只是表姨,我真的觉得凡事既然有重来的机会,为什么非得要闹得两败俱伤呢?现在毕竟苏家都愿意回头了,要是还非得要退亲,对苏家没什么影响,反而对表姨你的名誉却不好,为什么你们还是要坚持退亲呢?”

    这话算是说到了范莹的心里。

    她根本是不想退亲的。

    可是对着徐游,范莹还是说不出心里话,她摇了摇头,勉强笑着说:“这些事原本就是该由父母做主的,哪里轮得到我说愿意不愿意?”

    徐游就挑眉:“那就是真实姨奶奶和姨祖父她们不同意?是不是因为朱姑娘啊?朱姑娘是很不喜欢苏家的。”

    范莹立即便抬头看着她:“朱元为什么不喜欢苏家?”

    “我也是听说的,听说苏家当初其实就是为难过朱姑娘姨母的族人,当时朱姑娘的姨母闹着要和离嘛,所以苏家是有些人给了她一些难堪的。”徐游有些为难:“大约是因为这样吧,所以可能朱姑娘觉得苏家他们不是好人,怕你嫁过去反而不好,所以姨奶奶跟姨祖父也跟着这样想了。”

    范莹冷冷的咬住了唇。

    就算是这样,那也是朱元跟苏家自己的恩怨,为什么要把她也给扯进来!

    难道朱元的敌人也就要成为范家的敌人吗?

    真是可笑!

一百一十三·恶意

    范莹无法继续再在这里待下去了,踉跄着站了起来,神情勉强的对徐游道:“我要回家去了。”

    徐游表示了解,见她面色惨白神情萎靡,便担忧的搀扶着她一边的胳膊一边问道:“表姨,你没事吧?你的脸色很难看,不如我去告诉阿嵘,让她先给你找个大夫过来瞧瞧?”

    都这个时候了,难道还要请所有的人都来看看她怎么倒霉怎么狼狈吗?!范莹难得的有了一些脾气,冷冷的推开了徐游的手反应有些大的道:“我没事!”察觉到自己反应过于激烈,范莹咳嗽了一声,垂着头掩饰道:“不必麻烦阿嵘了,她请了这么多人,到时候让大家都受影响多不好?算了,你别跟旁人说,我没事的,我去前面招呼若儿一声,我们先回去了。”

    她顾不上徐游会不会生气了,直接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到前头去,调整了一会儿情绪喊了一声范若。

    范若原本正跟李媛在一起,李媛答应给她一本画册,她正高兴,听见姐姐喊才急忙回头应了一声,跑到了她跟前:“姐姐,你才去了哪儿?李媛说若是有空,到时候让我们去她家里玩呢,过些天正好是李伯父的寿宴了。”

    范莹胡乱的点点头,握住了妹妹的手,神情严肃的道:“我要回家。”

    她的模样看起来很奇怪,范若一下子就知道姐姐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也顾不上跟李媛的约定了,急忙点头,见范莹脸色苍白摇摇欲坠,连动也似乎动不了了,又自己去跟钱嵘道别。

    钱嵘正跟底下的船娘说,让她去叫底下的人开船,听见范若说要走,一时有些奇怪,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后不远处的范莹,客气的道:“若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的话,不如一道留下来,我们待会儿还要钓鱼呢,下午再去花园里打秋千......”

    毕竟范家姐妹看上去情绪不怎么好,钱嵘怕她们是在这里受了什么委屈,听了什么难听话,想着到时候跟她们好好解释解释。

    范家姐妹却都没有心情继续停留了,纷纷冲着她摇头,不约而同的坚称要回去。、

    人家这么坚持,钱嵘也没法子,点了点头,交代了温淑耀她们一声,便亲自领着范姐妹下了船,又亲自引着她们去前头。

    范若见姐姐一句话都不肯说,心里有些着急,捏了捏姐姐的手,小声问她:“姐姐,你没事吧?”

    范莹强笑着摇了摇头,见钱嵘频频回头看自己,更不肯在这里说什么了。

    直到钱嵘领着她们去见钱二夫人,钱二夫人才有些讶异的招呼了范莹和范若问她们:“怎么这就要走了?你们才来不久,不如多玩一会儿,到时候我亲自让人送你们回去。”

    范莹跟范若是她的表姐妹,钱二夫人跟徐老太太和世子夫人不同,是个直爽的人,从前对她们两个也没什么不好的行径,因此她们两姐妹都跟她还算是亲近,见钱二夫人追问,范莹只是摇头,还是范若笑着说家里来了客人,要回家去,钱二夫人才可惜的哦了一声,让底下的人去前面通知了范家的下人,又亲自送她们出了二门上了马车。

    回来钱二夫人便伸手点了点女儿的鼻子:“是不是你欺负了你两位表姨?你也不要眼睛长在头顶了,你看看你表姐她们......太嚣张跋扈没好处的。”

    钱嵘无缘无故被说欺负人,立即便摇头否认:“娘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欺负她们,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了,一开始还好好的,后来大表姨就闹着要走,二表姨也跟着要走,我劝了几次也劝不住,这才带过来找你的。”

    钱二夫人摸了摸女儿的头,到底知道女儿最近的确是长进了许多,不会做出这种欺负人的事来,便点点头:“好,你去玩吧。”

    一面忍不住摇了摇头。

    范家姐妹已经上了马车,范莹一上车便靠在车壁上什么话也不说,如同是晕过去了一样,吓得范若急忙问她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催促她快说。

    分明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就离开了一刻钟就忽然又变得这样?

    她见姐姐不说话,急的急忙去晃她的手:“姐姐,到底怎么了,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范莹动了动嘴唇,看着妹妹半响,忽而轻声说:“说了又能怎么样?没用的,父亲母亲不会听我的,他们只听朱元的!”

    范若怔住,见姐姐恨得咬牙切齿,想到自己去跟李媛她们说话的时候姐姐跟徐游先后离开,知道肯定是徐游跟姐姐说了什么,便脱口而出:“是徐游又跟你说什么了?说的是不是跟苏家有关的事?”

    范莹已经不知道还可以跟谁说这件事了,父亲母亲都不会听她的,哥哥们也都觉得苏文祥人好,除了妹妹,她已经没人可说了,因此她默认了妹妹的问题,忍不住带着哭腔说:“苏家已经肯回头了,苏家没有要退亲的意思,可是父亲和母亲都没有告诉我,他们只和我说苏文祥跟合适......他们都不问问我的意思!”

    范若就了然了。

    果然是因为这件事。

    她嗯了一声,坐在姐姐身边,也跟着愁眉苦脸的叹气:“是啊,真是太过分了,我们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可是他们什么都不听我们的,也不问我们的意思。”

    可那也没什么办法,就跟姐姐说的,这些事说到底都是父母亲决定的,她抿了抿唇,才安慰姐姐:“也不一定就是苏文祥,母亲不是说了吗,只要你自己不点头,到时候他们也不会就选苏文祥的。”

    就算是不是苏文祥又怎么样?范莹在心里冷笑委屈。

    她始终还是觉得苏家才是最合适她的,苏钲才是那个最好的人。

    马车里安静了许久,范莹幽幽的出了一口气,声音细若蚊蝇:“要是朱元死了就好了。”

    ......

    这一声叹息在寂静的马车里显得格外的清晰,范若一时怔住了,不可置信的回头看着她。

一百一十四·去死

    姐姐是个极为温顺和善的人,从小到大,大家都说她是个最善良的小姑娘,对人说的最狠毒的话,也只是‘你太过分了’这样的话。

    这还是她头一次明晃晃的说出希望某个人死了就好了这样的话来。

    饶是范若对朱元敌意和嫉妒心最强,这个时候也忍不住觉得有些害怕,她也只是敢想想让朱元倒霉罢了,可从来都不敢想要谁死这样的事,听见姐姐这么说,她愣了一会儿,才急忙笑着说:“姐姐你说说气话也就罢了,可别在家里人面前也这么说,否则到时候可又要被训斥了。”

    毕竟不管是范大儒还是范夫人,都是很洁身自好的人,对于子女的教育也向来都很严格,不会容许儿女们有这样偏激害人的思想。

    真要是惹怒了母亲,说不得要被送到乡下去住了。

    可向来老实的范莹这一次却并不是只是一时气急说说气话而已,她是真的对于朱元厌恶到了极点。

    她紧紧地攥着拳头没有说话。

    直到回了家,她才甩开了妹妹,小跑着去了范夫人的房里。

    范夫人正跟庄头们对账,隔着屏风一时只听外头没了声音,等到女儿疾步跑了进来,外头的庄头纷纷躲避,这才震惊的道:“你怎么回事?!这么不管不顾的闯进来成何体统?!”

    范莹却顾不得那么多了,她无畏的站在母亲面前,倔强的道:“我有事要跟你说。”

    范若随后也跟着跑进来了,无措的站在范夫人和姐姐跟前,不知所措的跟母亲说:“娘,您别生气,姐姐她,她有些不舒服......”

    范夫人已经意识到了女儿的情绪不对,并没有立即发作,扬手示意她闭嘴,转头吩咐嬷嬷先把庄头们带到外头去,去跟账房先生继续对账,而后又将下人们也都给遣走了,自己这才转过头看着范若跟范莹,既无奈又头痛的问她们:“你们到底闹什么?!好端端的,不是去了钱家做客吗?怎么又闹的这样跑回来?”

    上次跟哥哥出去就已经是这样了,这一次竟然又是这样。

    范夫人实在是不知道女儿到底心里在想些什么。

    范莹咬着牙,虽然心里还是带着恐惧,却努力的鼓足了勇气,抬起头质问母亲:“娘,是不是苏家已经派人上门来赔过罪了?”

    范夫人没想到女儿气势汹汹的回来是为了问这件事,怔住了片刻才恼怒的问她:“谁告诉你的?”

    会这么问,看来也就是说这件事肯定是真的了,范莹所有的委屈瞬间全都涌上心头,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既然苏家已经来过了,为什么你还是要跟苏家退亲?!为什么?!就因为朱元说苏文祥好,说苏家不好,所以你就非得要跟苏家退亲吗?!”

    苏家的事范夫人早就已经考虑的很清楚了,她当初也是考虑过苏家的诚意的,可是苏夫人言语中都是对范家的施舍,好似他们决定回头是对范家莫大的荣耀了,范夫人便彻底下了决心。

    她原本是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女儿的,不想女儿知道这件事伤心。

    可是现在既然女儿这么不明事理,她也没有什么好再隐瞒的了,点了点头便打开天窗说亮话:“是,苏家的确是来过了,说是想重新要你的庚帖,可是我跟你父亲商量过后,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这还是母亲头一次正面回答她的质问,范莹顿时情绪失控:“娘!你为什么这么做?!你分明知道,这门亲事是早就定下来的,当时也是你跟父亲答应了的,为什么现在分明事情有了转机,你反而又不要了?!”

    这样对她来说何其的不公平?!

    她气愤不已,简直快要晕过去。

    范夫人既恼怒又失望,她不知道为什么女儿的反应竟是这样,对于这门亲事,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已经什么办法都试过了。

    哪怕当初放弃自己的原则,要去替徐老太太做那些害人的事同流合污,她也并没有后悔过。

    可是在女儿眼里,她却成了一个不顾女儿的心意,好似专门阻碍女儿幸福的人。

    真是叫人气结。

    最近徐家又起了波澜,英国公打了胜仗,她现在其实跟丈夫都很烦,可是她还是忍着气,跟女儿将话给挑明了:“事情有转机?苏家为了徐家的一句话退亲,再为了徐家的一句话就来说婚约如常,你有没有想过苏家是有问题的?苏夫人来我们家里,口口声声似乎是给了你天大的恩赐,让你嫁给她儿子,没成亲之前当着我跟你父亲的面,她尚且这么气焰嚣张,刻薄至极,等你嫁过去了,你会有好日子过吗?”

    范若绞着衣摆看看母亲,又看看姐姐,并没有敢开口说话。

    范莹不信,之前徐游分明说苏家的人和苏钲连范家的门都没能进,母亲却说他们还来耀武扬威。

    她觉得母亲只是故意这样说好让她死心罢了。

    范夫人失望又恼怒:“你连我都不信?!难道你不信自己的母亲,宁愿相信外人?”

    范莹一时无言。

    她也知道母亲为了她做了很多的事,甚至为了她不惜被姨母掌掴,可是她也不愿意相信大方端庄的苏家的伯母会这么势利。

    范夫人见她沉默,心里愈发的恼火,毫不迟疑的冷笑了一声:“我知道你定亲了几年,一时要接受退亲这件事很难,可是苏家的人刻薄势利难相处,苏钲到头来一句好话都不敢替你说,这样的人家,你嫁过去了只会受苦,绝对没有好日子过,母亲是为了你好,你若是实在是不相信,那你便去找你父亲说吧,我也懒得再管你的事!”

    她早就已经很气女儿不知分寸,分不清黑白,更加失望的是女儿还无故迁怒了不该迁怒的人。

    这样不分好歹,要是不教训她,她以后总会被别人给教训的。

    范莹却根本一句也听不进去,只觉得母亲是在无理取闹。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维护朱元罢了。

一百一十六·狐狸

    范大儒还没回来,范夫人也还在花厅里,此刻她并没什么精神来应付女儿的事,最近家里接二连三的出事,根本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她好不容易熬到现在,也成了惊弓之鸟,听见英国公打了胜仗之后,其实她心里一根弦就一直紧紧地绷着没有丝毫的放松过。

    庄子上一出事,说是佃户闹事,她就忍不住紧张起来了,生怕这件事背后其实是徐家在捣鬼。

    而事实上庄子上的管事隔着屏风也老老实实的告诉她:“原本我们是六年前买的这座庄子,当时接手过来的时候分明说是外地一个富商的,这些年也没出过什么事,谁知道前些天宫里来人,我们才知道,这庄子的来路并不干净,是前头的盛家的庄子.......”

    盛家的庄子?!

    范夫人有些支撑不住,险些快要晕过去了,强撑着身体支撑问:“你说什么?!什么叫做是盛家的庄子,这件事怎么没有人告诉我?!”

    家里的产业并不多,范家的日子一直过的只能算得上是清廉而已,范夫人对于家里的几座庄子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廊坊的庄子是丈夫买下来的。

    管事的声音带着点儿颤抖:“这事儿我们之前已经禀报过老爷了,老爷也知道这件事的,这庄子老爷买的时候那些人没说清楚,含含糊糊的只说是外地的富商,举家要回湖南了,就把庄子便宜卖给我们,买了之后也一直没出什么事,佃户们都是按照之前的旧例交租。可是最近才有衙门找上门来,说这庄子是盛家的产业,我们买来的时候来路不明,现在户部查盛家的那些亏空终于查到了这里了,因此要把庄子收回去......”

    这事儿范夫人并不知道,范大人也并没有跟她提过,她吓了一跳,想不清楚这里头的关系,过了许久,才只能力持镇定的问:“既然如此,那为什么那些佃户又跪在外头,这是什么意思?”

    管事的擦了一把头上的汗,隔着屏风也不敢去看主母的脸色,垂头丧气的道:“庄子要交还户部,老爷还说不得背上一个和盛家勾结的罪名,佃户们又怕这一年的租子已经交了,庄子还回去之后又要重新交租,所以闹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反正这件事很麻烦就是了。

    范夫人捂着额头呼出了一口气,点点头对那个管事说:“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吧,我让人出去找老爷,到时候再说。”

    等到打发走了管事,范夫人几乎已经精疲力尽了,却还是撑着去看苏付氏。

    苏付氏在偏厅已经等了一会儿了,正在跟绿衣说起范家的点心学丰乐楼学的不错,就见范夫人进来,急忙站了起来,走了几步握住她的手,忍不住就讶异的道:“这是怎么了?怎么你憔悴了这么多?出了什么事了?”

    范夫人憔悴的摇了摇头,有些沮丧的叹气:“你不知道,徐家倒霉的那些天,我总算以为自己能过一阵子的悠闲日子了,谁知道这些天一件事接着一件事,还是没有半点喘息的时候,真是叫人心累。”

    苏付氏扶着她坐下来:“你也是,凡事想开一点,这还是你教我的,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却完全不听?”

    范夫人就苦笑着把事情说了,范莹的事她也没有瞒着苏付氏,径直说了以后就道:“苏家那帮人趾高气扬的,我是绝不会让女儿嫁过去的,可是偏偏这个小冤家以为我会害她,为了这件事跟我闹个不停。光是这样也就罢了,还有......”

    苏付氏见她情绪激动,握住了她的手连忙安抚她,顿了顿才道:“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既然不愿意,就别逼她了,这种事哪里能够强求的来,要是你们强逼着她答应,以后她要是过的不好,岂不是要怨恨你们一辈子?”

    这话说到了范夫人的心坎里,范夫人赞同的点头:“可不是,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已经明着告诉她了,不会让她嫁给苏文祥,可是没想到这丫头真是叫人生气,她还是要惦记着之前的苏钲

    可是那个苏钲,在苏夫人出言不逊口口声声说那些难听话的时候,一点不赞同的话都没说过,这样的人,怎么能够当人家丈夫?真是不争气......”

    苏付氏蹙着眉,见范夫人为这件事伤透了脑筋,就轻声道:“这件事也急不得,孩子不懂事,也只好慢慢的教了,往后总会好的,她总是会知道父母不会害她,别着急了。”

    除了这样还能怎么办?范夫人苦笑了一声,紧跟着才想起来问苏付氏来做什么。

    提起这个,苏付氏就笑了一声:“没什么,只是过来看看你,元元说徐家不是惹了他也能轻易脱身的,加上徐老太太对你很是特别,赵家现在不大理会她了,她肯定不会放过你,会给你找些麻烦,所以我过来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惹到了什么麻烦。”

    范夫人就睁大了眼睛。

    吩咐了下人们去倒茶端上新的点心,范夫人才心情好了一点儿:“那你可真是来对了,我才刚见过庄子上的管事,廊坊那座庄子出事了,原来这庄子的来路不正,是盛家之前的产业,而且还是侵吞了之前一个太监的,现在户部已经查出来,庄子要被要回去了不说,我们老爷现在也是热了一身骚,佃户们还怕会被重新征缴租子而跪在大太阳底下,快要闹出人命了。我为了这事儿可是焦头烂额了。”

    没想到朱元连这个都猜到了,这个可真是只小狐狸。

    苏付氏啊了一声,就忍不住啧了一声摇头:“都说姐妹情深,打断骨头连着筋,可是你这位姐姐却丝毫情分也不顾,这多少年前就打算算计你了,埋下了这么深的一步棋,看来对你真是恨得牙痒痒啊。”

    范夫人只有苦笑而已。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地方把姐姐得罪的这么狠,以至于她要这么算计自己。

一百一十七·帮手

    苏付氏也替范夫人觉得心慌,见范夫人把话说的这么严重,当即便下意识的道:“趁着范老爷还没回来,我先回去找元元!我来之前元元就说恐怕徐家没那么轻易就放过你们,现在看来,这事儿十有**就是徐家在背后使坏!我回去问问元元有什么办法没有,你也先别着急,等到范老爷回来,你再问问他是不是有了什么对策了,咱们两边都想办法,事情总能解决的。”

    她说着便站起来要走。

    范夫人感激不已,她现在也的确是有些失了分寸心里发慌了,毕竟不是小事,她根本就拿不定主意,外头还有那个管事的等着回去给那些佃户交代。

    要是佃户们真的在那里跪着出了什么事,那当地的官府只怕马上也要找上门来了。

    当清流当了一辈子,她实在不希望自己的丈夫栽在这上头。

    这么一想,范夫人送苏付氏到门口,边走忍不住叹气:“说起这个我便觉得心里不舒服,有时候真不是为人父母的贬低自己的孩子,你看看莹莹和若儿,这两个孩子我跟她们父亲都是捧在手心里的,我们也不指望她们能够替我们做什么,可是她们不能替父母分忧也罢了,却还在这个时候来给父母添麻烦,口口声声说我对不住她们,好似觉得我们夫妻卖女儿似地,实在是......人比人气死人.......”

    范莹刚才专门过来找母亲,看看苏付氏到底是来做什么,才走到拐角处就听见母亲毫不留情的在苏付氏面前贬低自己说自己的坏话,立即便住了脚,咬着牙眼圈红红的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苏付氏一无所知,却还是尽量劝范夫人往好处想看开点:“你也别这么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家还没几件难处理的事呢?小孩子不懂事罢了,我们小的时候,也时常因为一点小事就跟父母闹别扭的,等到长大懂事就好了,你别着急上火了,要紧的是眼前的事,眼前的事先处理好了,你才能抽出空来.......别想那么多了,我先回去看看元元那里怎么说,一有消息就给你送来。”

    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范夫人对朱元寄予厚望,听见苏付氏这么说便撑着头痛点头,亲自送了苏付氏出门。

    范莹也懒得再跟母亲说什么了,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能说什么呢?母亲对于朱元和苏付氏的态度摆在那里,说什么都没用。

    苏付氏却没把这些孩子们的小别扭放在心里,自然也不会去跟朱元说起范莹反抗苏文祥这桩婚事还对她有些意见,一下了马车上了丰乐楼二楼,便拉着朱元道:“你真猜对了,我才从范家回来,范夫人现在忙的焦头烂额的,说是家里的庄子出事了。”

    锦常跟在朱元后头,手里还拿着一只炸出来的红豆沙金圆球,一听见苏付氏这么说,便阿勒一声问:“不会是那么倒霉,买了盛家的庄子吧?!”

    苏付氏惊愕的瞪大了眼睛,抓住了朱元的手一道齐刷刷的回头看着他,狐疑的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锦常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还真是啊。

    他哼了一声,摇了摇头就道:“这怎么会不知道呢?盛家当初贪污结党,查出来多少亏空啊?光是户部还有尚宝司这两地,盛家就贪污了不下四百万两白银!还有侵吞的那些宅地,更是数不胜数,他们底下那些烂账,一直查了这一年多了,到现在还陆陆续续有查出来的,最近听说盛家还借着当初盛家大爷在户部的官职,私底下将那些犯了事的本该收归国库的皇庄给暗地里折价卖了出去变现......”

    苏付氏越是听就越是觉得心惊肉跳的,捂着胸口过了许久才点头如捣蒜:“是啊是啊,你真的知道!这事儿就是这样,听说就是庄子的来路有问题,现在盛家被这事儿给弄的进退两难,不知道该怎么办。”

    锦常一手拿着小碟子,一手拈起红豆沙金圆球一个一个往嘴里扔,啧了一声只是摇头。

    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叫人觉得碍眼,朱元向他投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锦常便立即咳嗽了一声,正经了起来:“我错了,我错了,县主,咱们往这里走,我跟您二位说说,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付氏既好气又好笑。

    锦常这个小将军完全没有小将军的傲气,对待周围的人都很和善也很随意,朱家的人都跟他相处的很不错。

    见锦常老实了,她便点点头进了雅间,吩咐了绿衣下去让人拿着茶和点心上来,自己这才好声好气的问锦常到底是怎么回事。

    锦常在朱元面前乖得就如同一只小猫儿,根本没什么脾气,一听见苏付氏问,便连珠炮似地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盛家大爷嘛,他贪得无厌的,当初他一开始管工部的时候,有个总督上来报说修葺河道,结果给拨了一百万两的白银,按照惯例呢,当地的官员肯定是要给盛家大爷一部分的,那个总督就给了盛大爷十万两,结果盛大爷拍案而起,跟他算了一笔账,硬是逼着人家再拿出了十万两白银来,还说已经给他留了三万两......”

    盛家在根深叶茂,又有盛贵妃和四皇子宠冠后宫,盛大爷贪这么一点儿根本没人敢怎么样。

    那些镇守太监们私底下收了那些被夺爵的公侯伯子男这些人的田庄,有一些就偷偷留下来自己用,当然也有一部分是流向了盛家。

    范家买的这个田庄就是这么来的。

    说的难听点,这的确就是赃物。

    买卖同样都是有罪的。

    锦常拍了拍手,看着空荡荡的小碟子就道:“不必说,范老爷没这个路子的,普通人就算是有钱,也没地方买去,不必说,肯定是徐家在这其中使了力气了,不过徐家也真是够鸡贼的,这么早就埋下了这个伏笔,现在他们算计不成县主,范家又背叛了他们,当然就拿这个事情出来算账了。”

一百一十八·借力

    锦常说着就随意的道:“最近盛家的案子要彻底结案了,东西都得充没入库,涉及这件事,怎么也得被打上一个盛家同党的帽子,为了这事儿,闹的人心惶惶的,许多人都被牵连了。”

    所以徐家的本事还是很大,到了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是能够把手伸的这么长,暗中闹大,让这事被大家所知道。

    而且杀人于无形,这庄子买了几年了,就算是这个时候范家喊冤,说跟徐家没关系,只怕也没人信。

    而且徐家肯定也已经把事情安排好了,当年经手的那批人肯定会指鹿为马的。

    苏付氏之前还没想过事情严重到了如此地步,现在一听说就瞪大了眼睛,惊恐的问:“那怎么办?那范家......”

    朱元急忙安慰她,让她放心:“姨母,你先别自己吓自己,今天锦常跑到这里,肯定就是为了告诉我们一声,这事儿既然他早知道,肯定就有办法的,是吧?”

    锦常挠了挠头咧开嘴笑了,心服口服的道:“县主真是明察秋毫,慧眼如炬!”

    他这么拍马讨好,连苏付氏都有些看不过眼,扑哧一声笑了,就又嗔怪摇头:“好了,都这个时候了,便不要耍嘴皮子了,范家的宅子六七年前就买了的,很多事怎么能说得清楚?现在查到这些宅子是盛家贪污了之后卖出来的,那范家若是不能脱身的话,会怎么样?”

    锦常挑了挑眉,将凳子挪了坐到了有小点心的那边,不假思索的道:“这埋伏的也够久的,加上现在徐家没事了,英国公打了大胜仗即将要回京了,他们家春风得意啊,底下的门生这个时候当然恨不得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了。”

    这个道理苏付氏自然也知道,她有些心慌的追问:“既然如此,那现在还有什么办法?”

    “有啊!”锦常很肯定的点了点头,看着面前的苏付氏肯定的道:“夫人您放心吧,就算是我不来,朱姑娘要处理这个件事,也多的是法子,再说,我们殿下早就想到了,英国公府打了胜仗,肯定是有事要发生的,还特意叫我来提醒朱姑娘。”

    朱元垂下眼睛,淡淡问:“提醒什么?别卖关子了。”

    锦常也不敢再卖关子,哦了一声就急忙道:“朱姑娘,你还记不记得徐兆海啊?”

    徐兆海?

    苏付氏有些不明白,但是她当然知道徐兆海是谁-----英国公府的世子爷,当初也找过朱元不少麻烦的,真是想要不知道都难。

    朱元笑了起来。

    锦常就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了一声朱姑娘厉害。

    他可什么都没说,就只是提起了一个徐兆海而已,朱姑娘就全都知道了,跟聪明人说话真是太省心了。

    既然朱姑娘明白了,锦常觉得自己的话也带到了,毕竟很多事都最好不要说得太清楚以免给人留下话柄,他拍了拍手站起来:“既然朱姑娘你想起来了,那肯定就有主意了,我不妨碍你们啦,先回去跟殿下交差了。”

    朱元点头。

    边上的苏付氏却还是茫然的很,直到锦常都已经出去了,才追问朱元:“元元,锦常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他分明什么都没说啊,怎么说已经给了主意了?”

    朱元就笑起来,握住了苏付氏的手轻声说:“他已经说了,他已经把办法告诉我了,您放心吧。”

    苏付氏放心倒是放心,就是真不知道朱元到底打算怎么办而已。

    可她也不想给朱元添乱,见朱元这么说,就点了点头,起身去前头查账了,让朱元有时间吩咐人去办事。

    等到她们走了,朱元便让叔晨跟伯晨进来。

    叔晨跟伯晨现在已经比之前刚从兴平王府回来好的太多,比在顾传玠那里的时候也差不了多少了,尤其是经过了白马寺的事之后,他们更加信心倍增,精神和个方面都已经恢复了,见朱元有吩咐,再也没有之前刚开始的时候的忐忑不安,反而还跃跃欲试。

    朱元自然也看得出来,她欣慰的冲着他们笑了笑,就道:“这次又有一件事要安排你们去做了,希望你们能顺利办成。”

    叔晨跟伯晨对视一眼,精神十足的应是。

    尹吉川跟向问天现在都出去办事了,家里只剩下一个杨玉清能够撑场面,但是也有很多事要办,时常都不在府里,姑娘越来越信任他们,他们就要更加的努力去办事,让姑娘放心。

    朱元点头,笑了笑说:“我现在有件事要你们去办,就是你们去雇一伙人,去打砸前面朱雀街上的一家古玩店。”

    什么?!

    叔晨跟伯晨顿时有些懵,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一开始的信心百倍变得茫然失措。

    姑娘说啥?

    砸人家的店铺?他们没听错吧,这怎么会是姑娘办的出来的事儿?!

    见他们两人都怔住了,朱元就忍不住笑了笑,肯定了之前的说法:“我没说错,你们也别觉得自己听错了,我这次要你们去雇一批人,最好是地痞流氓,或是那些蛮横一些的乞丐,去前面朱雀街上最大的古玩店里打人砸东西,什么话都不必说,一去就砸店,你们银子要给足,不许透露身份,不许被他们看到脸,全程不必出面,不要露出任何痕迹,明白了吗?”

    叔晨跟伯晨还是有些摸不准朱元的想法。

    难道是哪家古玩店的老板得罪了姑娘,所以姑娘要用这个法子,来对付他们?

    可是不像啊,姑娘也不像是那种人。

    怎么好端端的去砸人家的店?

    他们都云里雾里的,但是这话是朱元吩咐的,他们也没有懵多久就立即答应下来了,记牢了朱元的要求,肯定的让朱元放心:“姑娘放心,我们一定将事情给办妥,绝对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叔晨还是有些不明白:“可姑娘,那我们打砸完了之后呢?是不是还要做其他的事?”

    “不用,什么都不用,那些人被抓或是不被抓,你们也不必管,只要记住,从头到尾都不要路面,就好了。”

一百一十九·劫持

    叔晨跟伯晨两个人面面相觑的出了门,等到出了丰乐楼的大街上,也还是有点儿发懵。

    两个人避过了季晨,谁也没说,互相对视了半响,还是叔晨先开了口:“姑娘这吩咐挺奇怪的......我怎么看不明白呢?”

    伯晨原来还有些紧张的,一见他这么憨厚茫然的样子立即就扑哧一声笑了,心里的紧张也随之散去,耸了耸肩就轻松的道:“姑娘的吩咐咱们看不明白的多了去了,白马寺那次姑娘还不是故意让咱们跟丢公子,不必管公子去了哪里?结果公子不照样没事呢么?姑娘这么做,自有姑娘的打算,咱们照着办就是了。”

    总归朱元跟顾传玠是完全不同的人,相处了这么久,他不会连这点都看不出来-----比起顾传玠来,朱元可要坦荡的多了,不会让他们去做什么没有把握害人害己的事。

    既然跟定了她,那就当然要尽心尽力的去完成她所叮嘱的事儿,没必要去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惹得自己烦恼。

    叔晨倒是没想到哥哥这么想的开,见哥哥毫不在意,心里的疑惑也跟着变成了轻松,笑了一声道:“也对,反正姑娘不会害咱们,咱们就当一回土匪吧,说不得是那个东家得罪咱们姑娘了呢。”

    可是得罪了姑娘,姑娘一般来说也不屑于用这种蛮横的法子的啊。

    他挠了挠头,又问伯晨:“对了大哥,当初我们倒是也帮过顾.....公子做这样的事儿,可是那时候是在江西,而且人也是顾家自己养的,可靠忠心,咱们现在还往哪儿去找能闹事,又不会把我们牵扯进去的人?”

    他们俩跟着朱元进进出出,已经在京城的这些圈子里混了个脸熟了,他们是一定不能露出丝毫痕迹的,否则就会让人把这件事跟朱元联系到一起。

    伯晨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倒并没觉得这问题有多为难,首先他们跟着顾传玠在京城也许多年了,要说对那些地痞流氓总有些了解,要去哪里找人这倒不是很大的问题,只不过是一定要做的谨慎,绝对不能被那帮人认出来而已。

    他拍了一下叔晨的肩膀,仔细考虑过后便胸有成竹的道:“走吧,我想到法子了,跟着来!”

    叔晨很知道自家哥哥的性格,要是心里没谱,他不会这么稳得住,就答应了一声,两人先去了德胜门那边。

    德胜门那儿的确是常年有些乞丐在行乞,叔晨跟着伯晨两人选了一家茶馆坐下来,前前后后看那堆人缩在人家的檐下摆着破碗无聊的挠痒睡觉,直过了半个时辰,才问大哥:“就这么看着?”

    伯晨笑了笑,目光终于从那些人身上转到了自家弟弟身上,从袖袋里掏出碎银子付了账,便起身冲着弟弟示意一起走,下了楼拐进了楼下的巷子里,不一会儿就找到了一个小孩子,拿了一包在茶馆里包了的点心,笑着让他帮个忙。

    这包点心分量十足,小孩儿一看就被吸引住了,睁大了两只眼睛不断点头,也顾不得什么了,小跑着出去巷口弯着腰去招呼一个乞丐:“大哥哥,我娘说家里有些做酒席剩下的饭菜,让你若是不嫌弃的话跟我进去拿!”

    小孩子口齿伶俐,看上去七八岁的样子,这样的谎也不是能扯得出来的,躺在人家台阶底下无所事事的年轻乞丐六子一下子爬起来,麻溜儿的拍了拍屁股,按下了紧随其后想跟起来的同伴,敷衍他们:“没事儿!没事儿!就小孩儿,人家不认识路,来问我一嘴,我给人送回去!”

    剩下的饭菜能剩下多少?多去一个就少分一点儿,这账六子还是会算的。

    他甩开了那帮同伙儿,跟着这小孩子一直往巷子里头走,走了许久转过了几个胡同口,才有些后知后觉的问:“小孩儿,你谁家的?咱们这儿附近谁家办了酒席啊?”

    他们乞丐的消息可灵通的很,这城里只要是大事儿就没他们不知道的。

    没听说最近谁家办了酒席啊。

    他琢磨不通,正想抬头问清楚点儿,谁知道这一抬头,才发现刚才领路的小孩儿早就已经溜得不知所踪了,不由得就火冒三丈-----他娘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到这个岁数了,竟然还被一个小屁孩儿给耍了!

    他骂了一声娘,心里的无名火蹭蹭蹭的冒起来,可是生气也没法子,上哪儿找人去发火?只好骂骂咧咧的想要往回走。

    可是他才回头想原路回去,脖子就被人从背后给圈住了,来人的力气大的出奇,箍住他的脖子他竟然一时连气都喘不上,加上嘴巴也被那人用另一只手给摁住了,只觉得有一把蒲扇遮住了嘴鼻,差点儿没晕过去,不由得大惊失色。

    不是吧?他们已经够倒霉的了,难道这世道还有人来劫乞丐的?!

    真是没听说过!

    他还正以为这条命恐怕今天就得交代在这儿了,就听见背后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来:“别乱动!”

    六子立即就不动了,吓得险些真的尿了裤子,哆哆嗦嗦的指了指自己被捂住的嘴。

    等到蒙着嘴巴的手放开了,他顿时惊得喊饶命:“大爷,我就一讨饭的,我啥都没有......”

    他快哭了,正想着该说些什么话他们才信,就听见啪嗒一声,一个银锭子落在了地上,顿时就懵了。

    怎么的?这个时候劫持他,就是为了给他送银子?!

    还是十两一锭的银锭子!

    他完全懵了,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满头雾水的胆战心惊的看了看地上,再看看自己脖子上的手,胆战心惊小心翼翼的问:“大爷饶命,大爷,您这,您到底是想干什么啊?”

    “给你送银子,要不要?”背后的人试了试力气,又差点儿单手就把六子悬空拎起来断了气,弄得六子魂飞魄散。

    他顾不得其他了,别说有没有银子得了的事儿了,现在这种状况,不管是什么,都得先答应人家在说啊!

一百二十章·土匪

    六子毫不迟疑,双手攥着勒住自己人的手,大声的应声:“要要要!多谢大爷!多谢大爷!多谢大爷打赏!”

    不管怎么说,只要给银子,那真的现在就是大爷!

    这小子......叔晨一个没忍住,险些笑出了声,被伯晨瞪了一眼,就立即收敛了,冷冷的故意压低了声音阴森森的道:“交代你一件事,你要是办的好了,给你们三百两银子,随你怎么分,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要是办的不好......”

    叔晨故意话说到一半刻意冷笑了一声,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将手从六子脖子上一划,险些吓得六子真的尿裤子,才冷冷的道:“要是办的不好,那我能从百米之外用弩箭要了你的命,你信不信?!”

    ......六子觉得自己恐怕是撞邪了,不,撞邪都没这么邪门儿,他今天出门是没看黄历,早知道这么倒霉,就不出来了。

    不对......他猛地瞪大了眼睛,忽而不可置信的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三百两银子!

    三百两!

    他从人贩子手里逃出来,没亲人没靠山,身上一无所有,活着就已经是最难的事了,三百两银子,他要饭要十辈子都没有。

    可现在,这大爷要给他三百两银子?!

    办事儿?!

    六子在心里啧了一声,连半点犹豫迟疑都没有,就点头如捣蒜的答应下来:“大爷你放心,您说,您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一定没有半点儿不按照您说的办的!”

    他光棍一条,这一辈子如果没这件事,那就是要饭要到死,那些病了老了的乞丐是什么样他是清清楚楚,都这样了,命就跟草芥一样,值得什么?

    他的命值三百两银子吗?!不值!

    这些人要他干什么他都敢干!

    伯晨跟叔晨对视了一眼,冲着叔晨点了点头。

    叔晨便会意的道:“挺好的,小子你挺识相啊!这样,我给你四百两,你现在去巷口,能找到多少你的同伴找多少,这些地儿有些二流子想必你也是熟识的,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能叫到多少人就叫到多少人,去把朱雀街街上那家叫做何木斋的古玩店给我砸了!事儿闹的越大越好,你放心,他们不会报官的。”

    啥?!

    六子觉得有些懵。

    搞了半天就是让他去做这事儿?!

    他还在发懵,就忽而觉得耳边发凉,感觉到嗖的一声,有什么东西顺着自己的耳朵飞出去了,等到定睛一看,就看见远处落了一只箭矢。

    这人说真的!他真的有弩箭!

    六子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他现在要是不答应,那就立即就死了,要是答应,手里还有四百两银子,四百两,干什么不成?!

    他分出一百两给那些人,那些人跟着他拆了房子都肯!

    有什么好犹豫的?!他迫不及待的答应了。

    叔晨便哼了一声:“去吧,不准回头,这十两是额外给你的,你装着,你现在去十里坡外头的破庙,破庙东南处有一棵枣树,里头有四百两现银,都是你的,我们会一直跟着你,你做什么我们都看着,若是你敢耍花样,立即就让你去见阎王!”

    最后这句话叔晨刻意加重了语气,说的杀气腾腾。

    六子吞了口口水,一时差点儿站不稳,却还是牢牢地记住了不准回头的交代,蹲下来捡起了十两银子,飞快的小跑着跑了。

    等到人看不见了,伯晨才从房檐上跳下来,拍了拍手道:“走吧。”

    叔晨还没反应过来,叹了一声气问自己老哥:“这靠谱吗?这小子真能办成?”

    伯晨半点儿没有怀疑,哼了一声:“我坐在楼上看了半天了,这小子胆大心细,而且还护食儿,这种人穷怕了,选他正好,他有了这些银子,当然不怕赌一赌,放心吧,跟着他就是了,不过现在咱们得先他一步,把银子的事儿给弄好。”

    叔晨哦了一声,觉得自家老哥跟着朱元以后也变得有些狡猾而且琢磨不透了。

    嗯,果然朱姑娘的影响力是巨大的。

    他跟着自家老哥又用了些小法子去把银子给无声无息的埋在了十里坡枣树底下,便远远地在远处看着六子刨出了银子兴奋的模样。

    最后六子拿出了一部分银子,又将其余的银子小心翼翼的给埋好了,当即就进了附近的一座村子里,而后过了许久,招揽了不少年轻的小伙子出来。

    叔晨就有些佩服的冲着自家老哥点点头:“大哥,你果然猜对了,这小子人脑子还真是好用!”

    伯晨抱臂笑了一声,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隔了一会儿,确认不会被发现踪迹,才拉着他远远地缀在那伙人后头进了城。

    进了城,六子一伙人就又去了原先讨饭的茶楼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又拉了几个年轻力壮的乞丐,一伙人往朱雀街去了。

    叔晨跟伯晨到了朱雀街就找了一座正对着何木斋的酒楼,挑了个临街的雅间坐下,看着六子那伙人进了何木斋。

    没过一会儿,何木斋的伙计就慌慌张张的跑出来,不知道往哪儿去了,而何木斋门口也聚集了不少人。

    叔晨想站起来下楼去盯着,怕事情出什么意外,却一把被伯晨给拦住了。

    “等等。”伯晨示意他稍安勿躁,隔了一会儿,等到楼下的小二送菜上来,才装着好奇的问他:“小二哥,楼下出了什么事儿了?怎么闹腾的这么厉害?该不是有什么红角儿来唱戏了吧?”

    小二便立即笑了:“哪儿能呢!是对面的古玩店,不知道怎么的,来了一大批砸场子的,把店里的东西都给砸了,也不知道是卖了赝品还是怎么的,反正那伙人不依不饶的闹事,现在对面店里的伙计都已经跑去找人了,这也肯定是那些外地的不懂行的客人买了高价的东西来闹事呗,不然但凡是知道点行情的,谁敢去这家店闹事呢,怕是活的不耐烦了。”

    叔晨跟伯晨对视了一眼。

    伯晨不动声色的问:“怎么,对面店的来路很大?”

一百二十二·颜色

    掌柜的真被气疯了,他对这帮地痞流氓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即让这些伙计们一人一个把这些臭蟑螂给弄死算了,但是事到临头,不知怎的,却又咬着牙没动。

    不对。

    普通的地痞流氓哪里敢上这地方来?

    谁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就不是普通人敢踏进来的地儿!

    这帮子小子又不是活腻味了,他们这么无知无畏,背后肯定有人撑腰。

    是谁?!

    不怕报官?巴不得去报官?要一起去说见不得人的事儿?!

    掌柜的面色变了几变,看着那些人从咬牙切齿再到面色铁青再到转而冷静,终于捏紧了拳头,拦住了已经跃跃欲试的家丁们,哼了一声就道:“你们这帮臭虫!快滚!”

    一面就吩咐底下的人:“把他们全部都给扔出去!”

    又压低了声音对儿子说:“别弄死弄残了,就扔出去就是了。”

    他儿子惊得半天没合得上嘴巴。

    什么?!这就算啦?!

    这帮子混蛋来店里发疯,又是打又是砸的,弄坏了这么多的东西,这多少银子啊?这么多的损失谁来赔?竟然就只让他吧人给扔出去就算了?!

    爹什么时候心地变得这么好了?

    他怀疑自己爹是得了失心疯了,恐怕真是被这帮子混蛋给气疯了。

    可是掌柜的显然是已经下了决心了,见儿子不动,手里用力,啪嗒一声拍在了他头上,恨得牙痒痒气的也心里发慌,却还是口齿清晰的吩咐:“还不快去?!”

    得了,既然老子都这么说了,他做儿子的还能怎么着?掌柜儿子抄起了棒子,招呼自家家丁还有身强力壮些的伙计们,把这帮地痞流氓开始往外头赶。

    可是老子有言在先,不能把人给弄死弄残,这场面就一时有些混乱,挣扎打闹之中又乒乒乓乓的砸坏了不少东西。

    掌柜的气的真是差点儿胡子都要翘起来。

    好不容易才把那帮瘟神给打发走了,掌柜儿子抬眼一看店里这满目狼藉,当时就傻了,又气又累的问自己老爹:“爹,您这怎么回事啊?那帮子蠢货把咱们这儿闹腾成什么样了,打死他们都不算过分的!送去顺天府,让汪推官把他们全都给关上个十几年,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了!您倒是好,这还把人给送走了!”

    这么多东西,这么多损失,这又不是他们父子俩的,怎么交差呢这可?

    掌柜的心里更烦,瞪了儿子一眼,不耐烦的呵斥他:“说这些没用的干嘛?!还不快去整理整理,等会儿跟人对账,看看什么东西坏了,一共有多少损失!”

    这还用对什么账啊?掌柜儿子委屈万分。

    看看这店都被砸成什么样了,还能看吗?损失起止是上万两!

    掌柜的却不理会儿子的抱怨和不解,冷冷的笑了一声:“你急什么,那帮子混混赔得起吗?杀了他们的命也不值一只瓶子!当然要去找赔得起的人来赔!”

    什么叫做赔得起的人?

    掌柜的儿子万分的不解,刚才老爹甚至连问都没问那帮人是什么人派来的啊!

    可是掌柜已经不理会他了,匆匆交代了几句,就扔下了一屋子的人,转身出了门坐轿子走了。

    叔晨跟伯晨目送他上了轿子,再看看六子那帮人爬起来撇开围观的人群挤了出去,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姑娘说了,他们只要管着人闹事成了就是了。

    现在看这样子,闹事已经闹的这么大了,以后的事他们就不能胡乱插手,得先回去跟姑娘禀报。

    至于六子那里,反正半点把柄都没留下,他们也用不着去擦什么屁股,两人便都默不作声的撤出了人群,先去四处逛了一圈,而后等到天擦黑了,才赶回了家。

    掌柜的已经到了家了,换了一套衣裳就急匆匆的等到时间差不多,便让轿子准备好,又出了门去了一条巷子里头,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敲门。

    等到门房出来领他进去,他急的已经汗湿夹背了。

    领着他进去的管事还跟他搭话:“怎么今天这么急?也幸亏咱们干爹在家,要是这进宫去了,你可不得就又要扑个空!”

    掌柜的苦笑一声,这个时候也没说闲话的心思,等到一进了书房的门,擦着门槛就跪下去了,趴伏在地上不敢起来:“公公,小的办事不利,咱们何木斋出事了!”

    张庆彼时正在看邸报,闻言收起了手里的公文,沉声问:“什么事?”

    掌柜哆哆嗦嗦,半点儿不敢隐瞒:“今天下午,有一伙地痞流氓不管不顾的冲进咱们店里,一通乱砸乱打,我接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店里已经被砸的不成样子了,那帮人都是些混混,不入流的东西,可是口口声声有人撑腰,说我们自己知道为什么被砸.......”

    张庆手里的笔慢腾腾的挂回了比笔架上,面上一直挂着浅淡的笑意,到了这个时候了,竟然还半点怒色也没有,哦了一声就道:“你是说,那帮人是有人指使才来的?”

    掌柜的肯定的点头:“咱们开店这么多年了,也从来没遇上过这样的事儿,虽然明面上大家都不说,可是谁不知道咱们店里后头有谁,那帮人没这个胆子,看他们那熊横的样子......只怕是来寻仇的。”

    寻仇?

    张庆觉得挺有意思的,嗤笑了一声。

    掌柜的顿时觉得更加胆战心惊,到了这个时候了,只好硬着头皮说:“公公,我看,十有**是英国公府.......这是记恨咱们让世子进了诏狱的事儿.......”

    怨不得人把事情往这上头想,毕竟太巧合了,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多巧合,分明就是人为!肯定是英国公府的人看现在英国公打了胜仗了,觉得自家翻身了,所以就来找回场子来了。

    砸店不过就是个警告而已。

    掌柜跪在地上,老老实实的说:“我怕把事情闹大,那帮人口口声声说要是敢报官大家就一起死,我们不干净,我就让店里的人把他们都轰走了......”

一百二十三·斗法

    张庆歪着脑袋没有说话,不一会儿他的对食张夫人推开门进来了,见掌柜的跪在地上,也丝毫不以为意,径直端着托盘到了张庆面前,低眉顺眼的喊了一声:“干爹。”

    这是张庆从宫里带出来的,当年是里头的宫女,放了一批又一批,却始终没轮到她出宫,后来外头的亲人死的死搬走的搬走,她虽然熬到了司珍的位子,也没什么意思,两人是同乡,自微末起就认识的情谊,便干脆就做了夫妻。

    可这称呼却改不了了,张夫人始终习惯跟旁的小太监一样称呼他一声干爹。

    对着她,张庆就温柔得多了,嗯了一声,让她放下,又问她:“对了,最近云上阁还给你送衣裳没有?”

    作为太监的对食,其实身份上很有些尴尬,不少人根本不把你当成正当人看,可是这世上的事也讲究一个特事特办,她的对食是张庆,是如今除了徐英之外的炙手可热的大太监,平常其实也有不少人巴结她。

    云上阁是英国公府的产业,这些年给她的衣裳那都是专门送来让她挑好图样,再赶制出来送过来的。

    张夫人蹙着眉头有些疑惑的摇了摇头,现在张庆提起来,她才反应过来,云上阁今年好似没给她送过衣裳,大师傅也并没有来过家里给她量过尺寸。

    张庆便笑了一声。

    这笑声里并没什么愉悦的意思,一起过了这么多年,张夫人当然听的出来,她看着跪在地上不断擦冷汗的掌柜,不动声色的仰起头问他:“出什么事了?”

    她向来与人为善,张庆不想她知道的太多,便只是摇了摇头岔开话题:“没什么,对了,今年西域进贡的葡萄酒,你尝过了没有?我喝着比往年的似乎甜些,你应当喜欢。”

    这是要说正事的意思了,张夫人心知肚明,笑着顺着他的话点头:“尝过了,的确是比前些年的要好入口,酸涩味少了许多。”

    “从前进贡走的路又长又远,偏那帮蠢材还不会妥善存放,自然味道便一言难尽,如今换了人,适合的人上去了,办事自然也就妥当了。”张庆摸了摸她的头发,亲昵又温和的道:“你去吧,今天晚上我要宴客,你将东西准备好。”

    张夫人很听话,半点耽搁都没有,就温柔的点了点头,侧着身子并没有半点拖泥带水的出去了。

    门重新被关上,掌柜的没听见张庆喊起来,也就一直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连腿都不敢动一动,低着头不敢出声。

    直到外头的天一点点的暗下来了,张庆才回过神来,似乎才意识到地上还跪了一个人,静静的道:“起来吧。”

    掌柜的如获大赦,大声应了一句是,便紧跟着站了起来。

    张庆见他神情紧张,便又问他:“没惊动官府?”

    掌柜的急忙摇头:“您放心,我没敢,可徐家这么明摆着来找咱们麻烦,您看......是不是得把他们世子给放出来?”

    到时候再在家里设宴,一坐下来吃顿饭,推杯换盏之间就什么事都解决了。

    毕竟当初徐家跟张公公的关系也好的很。

    张庆再次笑了一声。

    跟张夫人在的时候不同,这一声笑的既不屑又冷漠,叫人从齿缝中觉得冷。

    掌柜的吓得胆战心惊,半响没敢说话。

    张庆却已经轻声开口了,声音淡淡没有情绪的让他:“回去做好你自己的事。”

    这就是不打算让他继续管这事儿了,本来,他也就是个看铺子的,能爬到掌柜的这个位子替张庆办事,那也是因为张庆当小太监的时候,他就在这个铺子里做了,后来也对这个小太监一直很客气,张庆才在这铺子改了老板以后还让他继续当这个掌柜的。

    他根本不敢问的太多,听见张庆这么一说,便唯唯诺诺的答应。

    等到出门的时候,上了轿子正觉得头痛,一转眼便觉得不对,自己刚才上轿子之前好似看到了一辆马车?

    那马车是.......

    他急忙撩起了轿帘,揉着眼睛将那辆已经被张府的门房弄走的马车看的清楚了些,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锦衣卫!

    张公公这个时候找的竟然是锦衣卫!

    而且还不是承恩侯卫敏斋指挥使,而是锦衣卫镇府邱致远!

    是要绕过卫指挥使放了徐兆海吗?

    他心里有些没谱,却不敢再耽搁,催促着外头赶紧起轿,立即便溜之大吉了。

    那就不是他该管的事儿,反正他能带到的话都已经带到了。

    张府设宴的规格并不盛大,比起动辄便香车美人的宴席来说,还略显得有些寒碜,可是到了这个地方,不知道怎的,看着四处明晃晃的挂着的灯笼,来的人都不自主的连虎须都放的轻了。

    哪怕来的人是锦衣卫的镇府,仅次于提督太监徐英,甚至还压了国舅兼承恩侯和指挥使的卫敏斋一头的镇府邱致远。

    张家设宴的地方在后花园的交楼上,这座交楼跟隔壁的一栋二层小院以飞桥连通,飞桥上挂满了灯笼,在夜里发出橙黄的光,远远望过去如同一条蜿蜒的长龙。

    他跟着领路的小内侍上了桥,走到一半便从桥上看见了对面交楼上凸出来的那座小亭子里头灯火通明,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张庆是真会享受,这座宅邸里处处暗藏机关,叫人眼花缭乱睁不开眼。

    真是漂亮。

    他下了台阶,走了两步对上了站起身的张庆,笑容满面的抱拳:“张公公设宴,我来的迟了,真是该罚!还请公公海涵!”

    虽然他是锦衣卫的镇府,名义上除了徐英其实就是他最大在干实事,可是就算是这样,在徐英如今最得意的干儿子面前,他也要给几分面子。

    张庆笑了一声:“哪里的话,邱大人拨冗前来,已经给了张某人天大的脸面,家中设宴,招待不周,还请邱大人不要嫌弃。”

    两人给足了对方面子,才分了宾主落座。

    酒过三巡,张庆便主动道:“最近锦衣卫想必事务繁忙?”

一百二十四·能力

    邱致远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即便明白了张庆的意思,放下了酒杯自然而然的道:“张公公见笑了,邱某无能,因此让底下的人跑断了腿,自己也已经几天耗在了镇抚司里,脱不得身。”

    也就是说,的确是最近很忙,为了各种案子忙的脱不开身。

    张庆笑了笑,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又道:“听说英国公府世子贪墨军屯一案,可有进展?”

    原来是为了这事儿,邱致远心领神会,知道了张庆到底要问什么,便道:“事涉国公府世子,且涉及中军营众多将领,此案还在审理当中,如今还并未有定论。”

    张庆便又问:“此案听说你们要直接禀告圣上?”

    邱致远并不意外张庆怎么会知道才刚刚出来的消息,徐英可是秉笔太监,加上贴身服侍嘉平帝多年,能有什么瞒得过他的眼睛耳朵。

    既然人家知道了,他当然就更没有遮掩的必要,便笑了笑道:“公公好灵通的消息,不瞒公公,如今这案子已经上达天听,圣上得知此事大怒,决意亲自过问,如今这案子的进程都由我们锦衣卫直接上报,并不经过内阁。”

    他觉察出蹊跷了。

    这案子又不关张庆的事儿,但是张庆却特别关心。

    这是为什么?难道是想帮徐兆海?

    这倒也没什么不可能的,毕竟现在英国公立了大功,圣上总不能在这个时候杀了他的儿子或是对他儿子怎么样,总是要给留些脸面的。

    如果张庆要捡这个人情,倒是最合适的时候。

    张庆哦了一声,忽而笑着道:“看我,只顾着问你话,竟然忘记招待你了,并未请陪东,这只是你我好友小聚,你可不要客气。尝尝,这西域的葡萄酒配上这夜光杯,倒是很有些意思。”

    邱致远客套的答应,顺着他的话夸赞了一番。

    张庆便又若无其事的问:“张某听说,英国公已经打赢了仗,要班师回朝?”

    邱致远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

    这消息是很保密的,哪怕是徐英知道,按理来说他也不当告诉张庆的,因为这极为机密-----陆家的确是给那些叛党通风报信,且在后方挖了坑给英国公,把英国公害的进退两难险些折在了云南。

    这事儿英国公八百里加急报上来,连证据都附上了,人证物证都有,这事儿是不能抵赖的。

    云南的叛乱归根到底就是平南侯一手给逼出来的,为了练兵,为了蓄养这些私兵,所以才各种苛捐杂税,闹的民怨沸腾,以至于出了大乱子。

    而出了大乱子之后,平南侯一面隐瞒朝廷,等到瞒不住了,朝廷派人下去,竟然还妄图谋杀钦差-----也就是如今的信王楚庭川,等到朝廷发兵,还在背后使阴招,想要坑杀朝廷派出去的大将。

    这听来极为惊悚。

    而事实上,嘉平帝为此事震怒不已,这是内阁阁老们都知道的事儿了。

    毕竟事情太大,瞒不过去。

    可是范围也仅限于几位阁老还有徐英,以及自己跟卫敏斋了。

    为什么张庆竟然听见了风声?

    这代表了什么?向来为人很是精明,生怕想的不够多的邱致远镇府心中掀起了不少风浪,正在心里暗自琢磨。

    张公公今天来问这件事的目的又在于哪里呢?

    按理来说,张公公就算是要问这件事的底细,不也应该去问一问徐公公吗?不算是亲疏远近还是地位上头,他都更该去问徐公公才是啊。

    他不明白。

    选择就摆在跟前,到底是说实话还是不说实话,邱致远放下了杯子沉吟了一瞬。

    这一瞬间他想的事情很多,直到一叠银票摆在了桌面上,他的神情略微变了变,片刻之后才笑了一声:“就算是我不说,公公也迟早会知道的。不错,国公大人不仅平定了叛乱,为了平息民愤,还得了圣上的特许,让他对除了陆家嫡支以外的陆家人格杀勿论,就地处决,以平民愤!而因为陆家横行霸道为所欲为,肯定是在京城有人包庇,圣上已经下令让锦衣卫派了特使,亲自去配合英国公将陆家人押解进京审问!”

    果然如此。

    张庆面色逐渐变得有些凝重。

    也怪不得徐家那么有底气了。

    是了,等到那个老头儿回来,立下这天大的功劳,而且手里还握着他的把柄,徐家人怎么能轻易放过眼前的机会?

    想起账本之所以会落在徐家,张庆的目光陡然变得阴森。

    他过了许久,才面色沉沉的道:“有件事想要托大人去办,不知道大人应允不应允?”

    邱致远不蠢,相反,他简直是个人精,这个时候有事情让他去办,不会是什么好事,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看来张庆准备的这些银票还不是刚才回答个问题就能拿的了的。

    可是他现在还有退路吗?

    他直直的看着自己面前的那杯葡萄酒,许久之后才笑着道:“不知道我有什么能替公公效劳的?公公请直言。”

    有的谈就好。

    张庆举起杯子跟邱致远碰了一下,面不改色的道:“也没什么,这次去云南配合国公押解陆家人的特使不知道是谁?”

    邱致远对这个很是清楚,当即便道:“原本是卫指挥使主动请缨......”

    张庆挑了挑眉,笑了笑道:“我倒是觉得卫大人事务繁杂,且身份贵重,不适宜冒险,镇府大人以为如何?”

    邱致远回过味来,张庆原来是想要换人去?

    可是为什么?

    他面露疑惑,看着张庆一时没有说话。

    张庆便笑了一声,摆明了车马:“不瞒您说,世子对我有些误会,这次他的案子还没了结,要是国公按时回来了,只怕......彼此之间脸面不大好看,我希望国公能够回来的慢一点。”

    慢一点,让他解决掉账本的问题还有徐兆海的事。

    等到那个老匹夫回来,就什么都晚了,更不能拿他怎么样。

    邱致远彻底回过味来,他倒是并不介意帮张庆这个忙。

    毕竟徐公公那里的门路他是一直都没搭上过,要是能跟张庆搭上线......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9952/ 第一时间欣赏万界点名册最新章节! 作者:圣骑士的传说所写的《万界点名册》为转载作品,万界点名册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万界点名册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万界点名册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万界点名册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万界点名册介绍:
三年后的我会是什么形状?大学宿舍中,失眠的许奇寂在思考。次日,清晨。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万界点名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万界点名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万界点名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