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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理想花     重生后我有了美颜系统txt下载     重生后我有了美颜系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二十章 彤霞云织(其二十三)

    金景缎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背后是皇家的天工阁,又怎么会和江湖上一个小教派联系起来。莫非是为了老教主的那个宝库?他觉得有些诧异,一个堂堂的武林泰斗般的门派,又怎么会对这样一个子虚乌有的宝库感兴趣?

    而这些,他的妻子更是听得云里雾里。她素来不喜欢那些江湖上的恩恩怨怨、打打杀杀,她是个妻子,同时也还是个母亲,所以她有一点小小的私心。没有人会想过一种四处颠簸、被人追杀的暗无天日的生活。所以,在他们成婚之前,她就给她来了个约法三章:不许喝酒、不许在外留宿、不许过问江湖上的仇怨。她明白,也向来明白。这江湖是一个炸药桶,只要一丁点火星,就会将其引爆。她不是江湖儿女,也算不上是武林中人,但是她见过无数的悲剧就是这个名叫“江湖”的罪魁祸首导致。所以她不希望自己的夫婿在踏足其中。可是,有时候一个人一但踏足其中,就一辈子也摆脱不了它的阴影。

    正如此刻的凶险,女儿还在那个慕容堂主的手中。她怎么能不担忧?

    慕容堂主眼神阴鸷,不顾小金织的哭闹,架着刀,斜坡道:“我奉劝你们一句,我天工阁的事,你们最好少管!秦教主,你我素来井水不犯河水,又何必趟这浑水?要知道,我家阁主,可是脾气不太好!”

    对于他的威胁,秦霖只是突然笑了两声,说道:“她脾气再不好,也没有我家那位脾气不好。你回去告诉玉先凤,老子不怕她,若是她想前来拜会,老子我可以等!”

    慕容堂主额角青筋暴起,此刻他对于这个软硬不吃的秦霖来说,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你不需要忌惮那些将内心深处的感情挂在脸上一眼就可以看穿的人,但是要时时提防这样一个软硬不吃的无赖。秦霖就是这样,起码他看起来就是这样。

    “你可知道,我家阁主背后是谁?”

    “知道,不就是是朝中某位跟皇家关系颇密的老爵爷吗……”秦霖说道。

    慕容堂主冷笑道:“既然如此,你还是要多管闲事?!”

    秦霖并不害怕,他就没有害怕过。不管是“天王老子”还是“土地爷爷”,他都无所畏惧,只是讥诮道:“我虽然与你家主子没有什么来往,但好歹也算是见过几面。你以为我不知道?”

    慕容堂主狐疑道:“知道什么?”

    秦霖悠然一笑,说道:“玉先凤现在已经是半脱离半掌权的状态了。如果我猜的不错,她现在并不在阁中,就连你们这些小堂主也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对不对?”

    慕容堂主被他戳中下怀,心里暗骂了一声,他知道,再拿玉先凤这个人物来压他是不可能的了。而他陷入了尴尬的境地,身为一个内部人士,却还不如一个外人对阁主了解的多。

    秦霖悠然一笑,淡淡道:“你也不必多虑,你们家主子玉先凤,早已经蒙生了退意,脱离江湖武林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她还没退出,你们这些无良鼠辈就开始蠢蠢欲动,嗬,可笑!”

    他瞥了一眼慕容堂主,眼神如刀般锋利,冷冷道:“我劝你还是放下屠刀,要是让她知道在她离开这段时间,就有人违背她的意志,你这个小小的堂主能经受得了她的怒火吗?”

    闻言,慕容堂主浑身一颤。脑海里又浮现出了自家阁主玉先凤的脸。那是一张完美无瑕的脸庞,一个拥有绝世容颜的女子。可是当这样一张脸跟冷酷无情、暴戾恣睢联系起来,反而更加令人胆寒。他清清楚楚记得,那些犯了戒的子弟的下场。他开始有些害怕了。一个小小的堂主,是没有资格跟阁主面对面交流的,但是她可以冷冰冰地看着你受严苛的刑罚,并且露出满意的微笑。想到这里,他忽然有些动摇了。

    安载禄此刻是六神无主,他只不过是一个小教派的教主,说起来大,看起来也小。这个神秘、幽闭的教派跟武林上那些呼风唤雨的庞然大物有着本质上的差距。如果他这个天工阁的堂主都不帮他,凭他自己这个光杆司令又怎么可能抵抗秦霖?

    “慕容奎,我们可是说好的,你帮我夺得五块令牌,宝库我与天工阁对半分成!”他想给他打一剂强心针。

    慕容奎脸上挂着冷汗,他不光是因为忌惮玉先凤,而且同样忌惮面前这个从不显山露水的秦霖!武林中人都知道这个人从来都没有认真过,也从来都没有发挥出真正的实力过。一方面是因为他很少产于武林争斗,另一方面是因为没有人能激发他的斗志和真实水平。所以他总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他知道自己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于是他开始重新权衡利弊,只觉得这次出行不利,怎么就恰恰遇到了这个难得一见的人!原本用阁主来压制他的计划,也没有顺利成功,他没想到这个人知道的这么多。

    玉先凤确实不在天工阁,她是不告而别,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反正她总是随心所欲,从来也不说一声。至于她什么时候回来,从来都是看心情。没准哪天你以为她已经在哪里完蛋了,就突然跑出来,跳到你面前,给你一个极其意外的惊吓。

    先前他装作冷静,可是在老底被人揭穿以后,那靠别人给自己带来的自信忽然荡然无存。

    他只是浑浑噩噩的,手里紧握的刀不由得松动了。

    就是那么一刻,秦霖眼中的精芒乍现,他瞅准时机,像是一只雄鹰一般飞扑过去,只一瞬间,他手里的刀就到了他手里。而小金织也被他抱了回来,交给了金景缎。

    她一到父母怀里,顿时止不住又大哭了起来。金景缎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对她说道:“没事……没事了……秦伯伯已经打败了坏人……”

    秦霖手指弹着手中的钢刀,笑眯眯地说道:“这把刀,看来也是天工阁的作品了。怎么感觉差了这么多?看来还真是人心不古啊,就连制刀的技法也比之天工阁从前的技法差了很多……”

    说着,他手指一顿,再猛一弹闪着寒光的刀刃,只听“咯嚓”一声,那钢刀登时从中间断成了两截,令慕容奎和安载禄大惊失色。

    秦霖长长叹了口气,随手将刀往边上一丢,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忽而惊起了一股疾风,只见那把断刀像是流星一般擦着安载禄的脖子飞过,轰隆一声,剩下的半截刀刃直接贯穿了墙壁。

    安载禄眼睛里满是惊恐,那一刻他明白,自己绝非这个人的对手。他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丢刀动作,那气势就已经将他压得喘不过来气,他真的很难想象,若是真跟这样的人交手,自己有没有一层胜算?

    一股温热在脖子上蔓延。他随手抹了一把,只见手上全是血。秦霖丢出的断刀恰到好处地划着他脖子飞过,却没有伤及动脉,只是被罡气划破了表皮,而他竟然没有感觉到疼痛,直到过了很久,他才隐隐感觉到一股火辣辣的疼痛感。

    这一刀,没有极其深厚的内力是不可能刮起这样一股罡风的。而有了足够深厚的内力,却拿捏不稳,那样就会让安载禄血溅当场。

    秦霖眼神骤然变得冰冷,他斜瞥着安载禄,淡淡道:“我对你们的江湖小游戏没兴趣,但金兄是我秦霖为数不多的朋友。能否给我个薄面,这事就此作罢算了?”

    他的语气很轻,轻的就像是请求一般,可是此刻却没有人敢质疑。

    安载禄吞了吞唾沫,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而慕容奎,蓦地打了个冷颤。

    “作罢?事已至此,就没有中断的道理。”

    这时候,寂静的场中忽而传来这么一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不知何时,一个人已经坐在了屋脊上,像是一个看客一般。那个人一身黑衣,只是看不到他的脸。他的脸上戴着面容狰狞的凶兽面具。他就这么俯视着众人,声音像是从地狱里传出的魔语一般。

    “你是谁?”秦霖挠了挠后脑勺,轻笑一声,又接着道:“大白天的还戴什么面具,装神秘吗?”

    其他人也很是疑惑,因为这个戴凶兽面具的黑衣男人,没有人见过。

    那个男子就静静坐在那里,一双眼睛透过面具,显得格外冰冷狂热。只要看这一双眼睛片刻,便会察觉到他内心深处的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还有那犹如山脉盘亘的坚决。

    他冷冷道:“我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而已。只是……”他缓缓站起身,清晨的微风拂动着他的衣袂,“我对那个宝库也很感兴趣……”

    黑衣男子一双眼睛看向金景缎,他顿时感觉有种被看透的无力感。犹如寒冬腊月般的冰冷将他笼罩,只让人感觉置身地狱,周边尽是凄惨的亡魂。

第六百二十一章 彤霞云织(其二十四)

    金景缎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个戴着面具的黑衣男子,给他的感觉就不像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厉鬼,一个满含滔天怨恨和愤怒的魔罗。

    他冷冷淡淡道:“你应该知道的吧,关于那个宝库里的东西……”

    众人一齐看向金景缎,他轻轻咬了咬牙,沉声道:“你说的东西,我并不知道。”

    黑衣男子不以为意,只是接着用笃定地冷淡语气说道:“啊,算了。我也没想到你会知情。但是你应该听闻过关于里面的东西吧?”

    他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冷冷地看着金景缎,不知为何,他或许只是一个轻描淡写的眼神,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就给人无比庞大的压迫感,就像他站在天光放明的屋顶,俯瞰着众人时,宛若神明一般威严,让人窒息。

    金景缎暗暗叹了口气,说道:“我并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他轻笑一声,冷冷道:“就算是有,也无非就是一些财宝罢了。”

    那黑衣人说道:“财宝?我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那个宝库,里面最诱人的并不是财宝,而是另一种东西,或者说是某种‘力量’!”

    他的语气愈发狂热,众人蹙眉看着他,而他好像陷入了自己永远也斩不断的思绪乱麻中。他被缠绕,被困住,永远也出不来。

    “力量?”金景缎诧异道。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过去,老教主曾经跟他提起过关于宝库的事,却从来没有说里面究竟藏着什么东西,只是嘱咐他们,一定不要打开宝库。

    那黑衣人接着道:“听说……里面藏有超越人世的力量,不光可以让人返老还童,甚至……”他忽而低声笑了起来,笑得格外阴寒邪恶,“甚至那力量可以让死者复生!”

    一听此话,秦霖顿时蹙了蹙眉头,轻叹一声,幽幽道:“死者复生?”他轻笑了两声,喟叹道:“这种鬼话,到现在还有人相信?”

    那黑衣人转脸看向秦霖,眼神格外阴毒冰冷,但是他那内心深处的扭曲和狂热,没有人能理解。

    “鬼话?不……不……”他抽动着肩膀低沉地笑了起来,幽幽道:“我走遍天下,横贯关外五十六国,搜寻到了很多零碎的线索,而这些线索全部指向那个神秘的力量!唯有它,可以拯救世界,也只有它,才能让死者复活!而我……”

    他忽而直起身子,摊开手,傲然屹立在屋脊上,背后便是冲破云层的万丈光芒,狂热道:“而我宁愿相信,它真实存在!”

    疯子。这个人是个头脑陷入妄想与混乱的疯子。这是所有人的印象。

    秦霖听他看就谵妄,不由得紧蹙了眉头,喟叹道:“我不知道你为何执着追求这股力量,但是死者就已经死了,永远也不可能再复活!”

    黑衣人瞥向秦霖,冷冷道:“你不会明白的……我却坚信不疑。”他顿了顿,又接着道:“如果你们不信,那我提一个人,你们就明白了……你们也应该知道我要说的那个人是谁了吧?”

    秦霖一下子在脑海里浮现出了那个人的容貌。她永远像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一般,青春和活力永远在她身上,而名叫时间的东西,似乎从她身上永久的脱离出去了。她面容似雪,清丽脱俗,而她头上那三千青丝,也全部变成了像是雪一般的纯白。

    玉先凤。天工阁的阁主。

    慕容奎惶恐不安,因为这个戴着凶兽面具的黑衣男子,嘴里所说的就是他的主子,天工阁阁主,玉先凤。

    对于这个谜一样的女子,没有人知道她的底细,也没有人知道她究竟有多大了,因为她看起来还像是一个少女一般青春永驻,活力无限。她像是明媚的阳光,也像是无尽的地狱。没有人知道在这个少女的外表下,究竟藏着怎样的心思和秘密。没有人走进过她的心,而她的心也像是冰雪一般,亘古不化。

    可是据江湖传言所说,就是这样一个奇女子,被一个人俘获了芳心。而这个人名叫叶霜,江湖人都尊敬地称呼他为“剑神”,他也是唯一一个得此殊荣的人。对了,他也还是游天星的养父。他们之间的交集,在很久之前的章节里也提到过。那是关于世人所称的“黄泉·碧落”一役之后的事。

    剑神叶霜在脱离红叶派之后,像是魔怔了一般全天下找人比剑,而当时的两把绝世神兵“黄泉剑”、“碧落剑”落入了天工阁之手,于是他闻得大名,便提着红叶剑独自去了天工阁。至于这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这一战的胜败,没有人知道。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剑神叶霜和天工阁阁主玉先凤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在那之后江湖上便有了一个传言。说是玉先凤动用了天下第一暗器“云锦袖”,却也还是被叶霜打败,就此倾心与这个天下第一的剑客。

    当然,这都是坊间浪漫的传说。至于他们二人究竟有没有那么点情谊,恐怕就没有人知道了。反正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神秘,一个比一个潇洒。想要找到他们,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剑神叶霜,据游天星所说,他是早已经死了的。而作为他的义子,游天星也不了解这个人。他就跟天下无数个从垃圾堆里蹦出来的孩子一样,叶霜也是这么对他说的。

    关于玉先凤和叶霜这两个人,也许往后还会提及,也许不会。毕竟想要挖掘前尘旧事,并不是一件易事。

    而此刻,玉先凤又被提及,被这个黑衣男子提起。关于她的一切都是个未解的谜,而就连天工阁内部人士,慕容奎甚至一众成员都不知道,这是青丝如雪的少女,究竟是不是妖怪。他们见识过她的手段,却没有人会想要见识她的身手。她笑起来有孩子气的温柔,她发火的时候,从来都不是先声夺人。她是个比较会生闷气的姑娘,但是她生气闷气来很可怕,身为阁中成员,慕容奎自然知晓。她面若冰霜时并不可怕,当她微笑的时候,才是真正危险的时候。没有人了解、理解这个女子。他们从来都不敢问她究竟有多大了。关于她的一切都是个谜。

    黑衣男子见到众人惶惑、狐疑的神色,不由得沉声一笑,说道:“那个人并不是像世人所说的那样,是靠练习某种独门功法而长生不老。而是受到了某种力量的‘诅咒’!而我,追寻的就是这样一个玄妙的力量!”

    有很多人,都对这个玉先凤这个“小魔女”感兴趣,江湖上也流传着,她拥有一种邪门的功法,可以青春永驻,可以长生不老。只要她不嫁人,不经人事,就永远是这副少女模样。至于究竟是什么缘故而让她青丝尽白,却可以保持永是少女模样,每人知道。

    秦霖沉声道:“你是说,玉先凤是因为受到了这种力量的作用,而变成那样的?”

    黑衣男子狂笑道:“正是如此!而有线索表面,那股力量就跟这个狐仙教派的秘密宝库有关,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打开宝库!”

    他那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阴恻恻看向金景缎,说道:“现在……是你们把五块令牌给我,还是我自己来取?”

    慕容奎狐疑道:“阁下究竟是谁?为何不已人面目示人?”

    黑衣男子的手扶在了面具上,身子随着冷笑而颤动了两下,沉声道:“我已经说过了,我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而已,我只是想得到我要的东西,其他的与你们无关……”

    安载禄不知来者底细,只感觉今天实在背霉,自己的计划被突如其来的秦霖打乱,这又冒出来个黑衣人。而他同样有些兴奋,因为他通过黑衣人得知了宝库的秘密。青春永驻,长生不老,这样的诱惑,有谁不心动呢?

    于是,他灵机一动,眼睛贼溜溜地瞥了一阵,说道:“我乃是当今狐仙教派的当家人,可以协助阁下打开宝库,但是还差最后一块令牌……”

    他阴恻恻地看向了金景缎,冷冷淡淡说道:“最后一块玄金令,就在此人身上!”

    众人视线穿过场中,一齐看向了金景缎。而小金织因为胆怯而将脸埋在了他怀里。他一咬牙,神情冰冷地看着安载禄。此刻,他们没有一点交情。他们并不是朋友,而是死敌。

    他很想让妻女先逃走,因为他明白有这个疯狂的黑衣人,这里很快便会成为人间地狱。可是,他想不到有什么办法可以绕开众人,安全地将她们给送出去。

    黑衣男人看向金景缎,冷笑一声,说道:“我对在场的各位不感兴趣,我们也不是敌人。我只是必须要得到那种力量,我有必须要实现的理想……现在,把东西交出来吧!”

    金景缎眼神游移不定,他还在想着如何把妻女保全的方法,于是他轻轻叹了口气,幽幽说道:“那块令牌,根本就不在我这里。”

第六百二十二章 彤霞云织(其二十五)

    金景缎额角留下冷汗,他尽可能想一个办法让妻女脱离事外,可是他并没有把握。他并不知道这个面具黑衣人的底细,也不知道他身手究竟如何。但是从他悄无声息出现在古庙内,就绝对不是一个寻常的武林中人。这个人说话有些语无伦次,而且精神有些异常,没人知道他是不是一个疯子。光听他说起的那种“力量”,就够让人觉得邪乎,至于真伪更是无处考证。

    他说到了玉先凤,关于她的一切也依旧是一个谜。她永远都是那副十七八岁少女的模样,只是青丝尽白,显得格外妖异。她究竟是不是就此人所说那样是因为某种“诅咒”而长生不老呢?

    这些金景缎根本不关心。所有人孤家寡人都希望自己长生不老,而他只希望和妻子一道,陪着金织长大,这样就足够了。

    可是她们的安危连番受到威胁,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他所能做的唯有尽心尽力保护她们。

    金景缎长叹一声,说道:“你们都在追寻那块令牌,而那块令牌,根本就不在我手里……”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了安载禄的鄙薄,他冷笑一声,只当他是在转移众人注意力,说道:“当年老教主分别给了我们五人一块令牌,就是为了将来某日打开宝库的,你又怎的没有?”

    金景缎淡淡道:“如果我说,老教主说的那个宝库,是一个谎言呢?”

    安载禄一愣,狐疑地转了转眼睛,冷笑道:“怎么可能?你把玄金令老实交出来,有没有,一探便知!”

    金景缎只是轻叹一声,小声对秦霖说道:“秦兄,此事不会善了……还望你帮我妻女逃离此处。”

    秦霖说道:“那你呢?”

    金景缎苦笑道:“我……我留下来牵制住他们……凭秦兄功力,我的这个小小的愿望,你不会不满足我吧?”

    秦霖笑了笑,说道:“那道不如你先带她们离开,我留下来探一探虚实。你去往我的如梦教躲一躲,事后我们再汇合。”

    安载禄侧着耳朵偷听,一听他们正琢磨如何逃离,便立马叫道:“今天这事解决不掉,谁也别想走!”

    说着,他便对慕容奎说道:“慕容堂主,你来替我牵制住秦霖,我来抓住他们!”

    慕容奎心里暗骂一通,心想:“你把那家伙丢给我,自己倒是选了个无力反抗的,真是机灵!”

    没人会想要和秦霖正面交手,尽管他也只是听说,没有真正与他交锋。但是一些江湖流传,绝非像是坊间流言蜚语那般添油加醋。这样的敌人,你宁可认为他很强,也绝不可低估他们。

    说着,安载禄便立时抽身奔向了金景缎,正当金景缎将妻女藏于身后,秦霖便首先上前一步,二人连番对了三招两式,一回手,再一出手,安载禄顿时感觉到比之先前强大了几倍的力量涌动而来,登时脸上一涨红,被秦霖一掌给推了出去。

    安载禄倒划几步,这才停下。他忿恨地看向慕容奎,呵斥道:“老子冲锋陷阵,你又怎的冷眼旁观?!”

    慕容奎一直在盯着秦霖的出手。可是他根本琢磨不透,此人到底用了几层功力,他好像就是轻轻一掌,便击退了安载禄。慕容奎心中惶惑至极,他眼睛偷偷瞥了瞥那个黑衣男子,只见他正像是看客一般坐了下来,歪着脑袋,静静看着他们。如此一来,慕容奎也不敢出手了。他没有底气可以打败秦霖,对这个黑衣男子也不得不防,此般两难,他只能冷眼旁观。

    “安教主,我觉得,此事要不暂且作罢,来日方长,改日再战……”慕容奎捏了一把汗。

    那个黑衣男子一双眼睛在他身上打量着,直让他毛骨悚然。

    “放屁!”安载禄怒吼道。他已经等了很久,而今天他们都在这里,若是放跑了他们,要想再找到他们,又岂是一件易事?“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怒吼一声,他便又向着秦霖冲了过去,秦霖只是冷冷一笑,将斗笠往天上一抛,双掌凝合,又一齐推出,安载禄顿时感觉到场中逆流涌动,犹若猛虎惊龙四处生风。

    安载禄用了全身之力,硬撼下秦霖这一招,他咬着牙,面容扭曲,嘴里大吼一声,却犹如螳臂当车,登时身子骨一软,被掀翻了出去,像是一只鸟儿一般飞进了古庙内,撞碎了原本用来装他的棺材。

    秦霖接过帽子,又重新戴在了脑袋上,冷笑道:“看来你们的老教主并没有将真才实学交给你,此功你连五分实力都没发挥出来……”

    金景缎也是叹为观止。当年老教主根据金、木、水、火、土五个属性和几个人的性格,分别将自身的五门绝学交给他们五人。在性格上,他们互补。在武功上,他们又相互克制。可是他老人家一定没有想到,自己的五个弟子有一天真的会为了那个宝库大打出手。想到这里,金景缎也不免有些黯然。

    秦霖低声道:“金兄,你快带夫人和小织离去吧,你我总舵汇合!”

    他所说的“总舵”,指的便是如梦圣教的总部。可是还未等金景缎带妻女走出几步,只见一道黑影闪过,冷笑着扑到了金景缎面前,“在我的疑惑没有得到解答之前,谁也走不掉!”

    说着,他手弓如鹰,往小金织的手腕上抓去。而金景缎眼疾手快,见状立马将金织抱了起来,搂着妻子的腰便飞身向后退去。很显然,这个黑衣男子根本就没有认真对待,只不过是想要阻拦他们离去罢了。

    黑衣男子对慕容奎说道:“那边那个天工阁的,你过来。”

    慕容奎真像是木鸡一般走了过来,黑衣男子又接着道:“你看住他们,若是让他们逃离了,我一定会把你的尸体亲自送到天工阁……”

    在慕容奎听起来,此人低沉沙哑的声音像是来自漆黑的地狱,只这么轻飘飘的一句,就让他不敢轻举妄动。慕容奎呆呆地点了点头。

    黑衣男子一双阴鸷的眼睛又转向了秦霖,喃喃道:“我也好久没有活动活动了,就你来陪我玩玩吧……”

    秦霖微微蹙眉,他只感觉这个人神智不清,像个疯子一般胡言乱语、横冲直撞。他不知此人武功究竟如何,但是从他的身手来看,定也是上层。

第六百二十三章 彤霞云织(其二十六)

    秦霖提防着面前这个脸戴面具的黑衣男子,有些为难。他不知道此人究竟武功到了何种境界,但是只从他的身法来看,大有那“移形换影”、“斗转星移”之势。只这一点,就不得不让他拿出认真的态度对待。而另一边,还有一个慕容奎看着金景缎一家,自己怎么从中抽身对付此人呢?

    黑衣男子怪笑一声,说道:“你在看什么地方?我可要来了哦!”

    话音未落,只是一眨眼的时间,那人像是一段残影一般,身形一晃,便到了秦霖面前,抬起一腿横着扫来。秦霖猛然一惊,一把抓住了他的腿,却蓦地感觉一股劲力强横无匹,他忽地被扫飞了出去。而那人趁着他未落地,便又接连攻来。秦霖一咬牙,心想:“看来得先解决掉这个疯子……”

    只见二人身若幽灵,拳脚生风,一时间难克敌手,互相僵持下来。那黑衣男子嘴里狂笑着,声音尖锐刺耳,直教人闻之色变。他像是不知疲倦一般,腿脚连接,拳掌相加,那一股气势竟然压制住了秦霖的身手,他只能迫于无奈而防守,等待反击时机。

    慕容奎此刻却来了底气。他对于这个来路不明的神秘人,竟然产生了一种信赖的感觉。那种感觉不是因为他对他的威胁,而是一种实力的压制。他冷眼看着金景缎,咧嘴一笑,说道:“玄金使者,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待着,刀剑无眼,若是伤了女人,那可就不好了……”

    话音未落,只见金景缎像是一道闪电般来到了他面前,慕容奎的笑还挂在嘴上,便被他一脚踹翻,骨碌碌地滚在了一边。

    “抱歉,我没功夫和你废话!”金景缎沉着脸说道。

    他对妻女说道:“我们快走。”他抱起小金织,而她因为恐惧而将脸埋在他肩膀里,时不时还偷看外面的情形。眼前的死者还有打斗,无不是让这个尚且年幼的孩子感觉胆战心惊。

    那时的场景,对她来说犹如噩梦,纠缠了她十年,也许还会更久,她都无法得到解脱。

    当年的情形,就算是隔着一层幻境来看,也还是让秦如梦愀然心惧。金织神情痛苦地平躺在狐仙娘娘塑像面前的石台上,额间汗涔涔的。

    秦如梦睁开眼,喃喃道:“原来……原来当时是这样的……”

    她幽幽叹了口气,“当时我还疑惑父亲为什么会突然带回来一个女孩,原来是这样……”

    想到这里,她又恨恨道:“那老头子自作主张,话不说清,也难怪母亲从前会以为这是他在外面的私生女呢……”

    想起母亲,秦如梦和金织有同一种感受。她们都早早离世,想起那段往事的时候,总是免不了黯然神伤。

    “那么后来呢?”秦如梦喃喃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可是她见金织痛苦万分的神色,不忍心再探查她记忆深处的阴影,只是幽幽叹了口气,便将手从她额头移开。她默默地看着金织,此刻她的呼吸逐渐平缓下来,两行清泪从脸颊无声滑落。秦如梦为她擦拭眼泪和细汗,一双凤眼里噙满了怜悯与温柔。

    “你先好好睡一觉吧……”秦如梦幽幽起身,眼神忧郁地看着那狐仙娘娘的塑像,不知为何,她总好像是在笑。嘲笑人世间的一切。

    秦如梦环视一圈,根据金织童年时的记忆,这间古庙便是当年那惊心动魄的一战的所在地。这里已经破败不堪,古庙顶上漏了两个破洞,灰色的雨水从外面淋了进来,在地面上形成一片透明的水渍。秦如梦幽幽看着自己的倒影,忍不住想:“若是……我当年未对你疏于关心,你会不会误入歧途呢?”

    她幽幽叹了口气,踱步来到了古庙的门口,只见眼前的院子蒙上了雨的阴影。不用闭上眼睛,就可以看见一段时光的残影。那时人影闪动,喧哗不止。

    秦如梦默默地看着这个破败荒凉的院落,心里想着几个问题。从金织的记忆里,她得知了关于天工阁前任阁主玉先凤的消息,那个黑衣人说她是受到了某种力量的“诅咒”,才会永远保持一副少女的模样。事实真是如此吗?她对长生不老不感兴趣,实际上,这个少女对很多事情都不太感兴趣,尽管她始终想在他面前装成对一切都很感兴趣的天真模样。那是她迫不得已的伪装。

    那么,关于那个面上戴着凶手面具的黑衣男子,又是什么身份呢?不过秦如梦隐隐感觉,此人才是这件事背后最为关键的一个人物。

    “他为什么会这么执着于长生不老的力量呢?”秦如梦喃喃自语道。在思考之时,她纤长的手指情不自禁地在璎珞鼻子上抚摸一阵,这个习惯,正跟那个在迷雾笼罩的镇子里探寻的吴雪一样。这个习惯,究竟是谁影响谁呢?也许她自己也不清楚。

    秦如梦回想着在金织的记忆里,那个神秘黑衣男子所说的话。忽然,她睁大了眼睛,闪过一丝精芒。她想起了那个人提起那股力量时的狂热态度,还有他疯狂的言语。

    “可以让人青春永驻……也可以让死者复生!”

    想到这点,秦如梦忽然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上涌,一直游走到她的脊背和肩膀。

    “也许……那个人想要的并不是长生不老的能力,而是死者复生的力量!”

    秦如梦神情恍惚,不由得露出一丝诧异的笑意,心想:“真是这样吗?那个神秘人……是为了让死者复生吗?如果是这样,他又要复活何人呢?”

    她只感觉荒诞无稽,且不说那股神秘力量究竟存不存在,人死了,就永远死了,又怎么可能再复活呢?她被自己的荒谬想法给震撼了一下,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喃喃道:“看来……我也学会了胡思乱想……”

    一个人,究竟有什么样的执念,才会妄想让一个死者复生?这个人不是疯子,就是一个傻子。

    秦如梦只感觉到,在这个被迷雾笼罩的镇子底下,还埋藏着更多悲哀、疯狂的往事。

第六百二十四章 往后之事

    秦如梦仔细回想着当时情景,在很多年前的某天,父亲从外归来之后,还带回来一个小女孩。这个小女孩跟秦如梦年龄相仿,二人便以姐妹相称。

    在金织的记忆里,秦霖自己说是跟家里的夫人闹矛盾,这才逃出来自己散散心,很巧撞见了故友之难。可在秦如梦的印象里,当时身为教主的父亲便已经有种“超然世外”的感觉。也许就在大大小小无数的江湖恩怨里面,这个被人称为天下第二的高手,忽然蒙生了隐隐约约的退意。

    “……天下第二?”秦如梦脸上浮现一抹古怪的笑意,心想:“这天底下英雄好汉何其多?不出世的高手更是蛰伏在深山空谷里,他算不上天下第二吧……”

    至于秦霖究竟是天下第几,作为女儿的秦如梦一直不知情,也不是太感兴趣。那个所谓“登峰榜”,只不过是一个血腥、虚伪的排名。越往上的人,不会得到别人的尊敬,只会招来无数觊觎江湖之位的狂徒和杀手。

    她心思懒懒,双手抱着胳膊,斜斜地依靠在门边,默默地看着这间古庙院子里的潇潇骤雨。

    金织记忆中的画面还在不停地在她脑海里浮现。擅自挖掘别人的心思和秘密,实在不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而金织的幻术技法,也还是从前秦如梦传授与她的。她曾经用来窥探秦如梦的内心秘密,但及时被她发觉,斩断了这种隐晦的连接。

    秦如梦幽幽叹了口气,就像此刻,那个人的心思,她全部知情。可是他却只是隐隐有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并没有发觉到这股力量的出处。有时候她会对一切感觉厌倦,无论是人的内心还是这整个江湖,都像是一滩死水,掀不起令人悸动的银色浪花。

    一个人,若是活的太明白,活的太聪明,反而会觉得疲惫,就像秦如梦总是在跟自己心中的厌倦和困顿对抗。

    她只是轻轻吐出一口气,不再胡思乱想,将绵绵雨水般的思绪重新放回这件跨越了十年界限的事件当中。

    金织的记忆中断在他们逃走之时,那么在此之后呢?秦如梦可以朦胧地察觉到当时的情形。“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姐妹了。”秦霖这样跟秦如梦说。而金织的父母多半是凶多吉少了。“后面又发生了什么呢?”秦如梦心想,“父亲没有打败那个黑衣面具男吗?”

    如此想来,这样的结局似乎变得顺理成章了。金织的父亲金景缎,恐怕怎么也没有想到,要陷害自己的,就是那个被他认作兄弟的人。每个人心中,都有段不愿回首的往事。而作为一个对所有人的内心都了如指掌的秦如梦,只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厌弃。她厌恨人们无法坦诚相待,厌恨人心中的卑鄙与黑暗,厌恨这只能诞生悲剧的江湖。

    她回过神,回望了一眼这间古庙里的情形,喟叹道:“既然我踏上了这样一条路,怎么也该帮你到最后吧……雪容弟弟?”

    秦如梦来到这间古庙的中间,四处环视了一圈。她在寻找。根据一个人深埋的记忆与往事而寻找,那么一点点可以连接过去与现在的线索。

    在冷水使者临死前,告知了金景缎那冷水令与土波令的藏身处。秦如梦细细想来,在脑海里形成了一个俯视的图像。冷水使者胡瑜波临死前,曾经告诉金景缎,那两块令牌就藏在冷水集的狐仙娘娘庙里,具体在什么地方,却没有说清。

    如果她没有猜错,这五个集镇里分别有一间古庙。它们坐落在集镇的边缘地带,极其神秘,犹如这个坐落在人迹罕至的密林里的古庙一样。

    根据记忆,当年的战场,就是在这间古庙里。这也不难解释,因为土波使者安载禄假死正好可以让冷水使者胡瑜波的计划实施。而计划的施展毫无疑问是在自己熟悉的地方,这间属于冷水使者的古庙,就是他安排的故事地点。

    所以,胡瑜波临死前所说的令牌藏身处,大概就是这间古庙了。只是因为他临死前的情绪和思维都陷入了低谷与混乱,所以才没有说清。看吧,这个身着紫衣的少女,连早已经死去的人的内心秘密都能察觉。

    “就是这里吧……”秦如梦四下里看了看,“狐仙娘娘……”

    她将目光投向那一尊狐仙娘娘的神像上,有那么一刻,她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宁愿相信这世上有一种超出常理和人们认知范畴的力量。

    在吴雪和宇文泰二人追寻到这间古庙,见到这个少女之时,她正双手紧握在胸前,在这个被悲哀和不详笼罩的狐仙娘娘塑像前,会许下什么愿望呢?

    秦如梦身若轻云,衣摆飘摇,便跳上了神像石台,四处看了看,却没有急着动手。这是她的一个小习惯。在对一件事物没有绝对把握之前,她不会贸然出手。

    她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上下打量着这尊狐仙娘娘像,看着她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还有那一双邪魅奸猾的眼睛,忽而秦如梦眼中浮现了一丝光芒,她跳上神像的肩膀,在她的脸上摸索一阵,按到了某个机关。只听神像身体内部发出了一阵阵轰隆轰隆的机括声响,在她的心口忽而打开了一个小洞。

    秦如梦笑着喃喃道:“这就是‘用眼去看,用耳去听,用嘴来说,用心去感受吗?’还真是费心了……”

    她起身跳下,像是一团紫云流霞一般衣摆摇曳,灿若涟漪,轻飘飘落在了她的手掌中,伸手在里面摸索了一阵,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她摸到了两块硬邦邦的、质感冰凉的物什。“这就是那两块令牌了吧。”秦如梦微微一笑,心想:“雪容,这一次我可是要比你快很多哦……”

    正当她春风得意,想要把那两块令牌抽出来的时候,忽而有一个冰凉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秦如梦心中一惊,一股恶寒顺着那冰凉的手传遍她全身。

第六百二十五章 手

    因为金织的突然出现,秦如梦找到了一个比较好的“替身”。金织与她年龄相仿,而且二人身段相差无几,均是那般娉婷袅娜,遂换了一身衣服,让她重新变成了“秦如梦”,而金织成为了吴雪所寻找的“蝶梦”。

    一直以“蝶梦”的身份留在吴雪的身边,难免行动有所不便。因为“蝶梦”是一个不谙世事、心地单纯的少女,她要仰仗吴雪的保护与智慧,才能解开一个谜团。

    而金织的出现,正好替秦如梦解决了这个问题,让她可以光明正大做回秦如梦。这样,故事便可以双线展开,更加方便让这个故事丰满,更加可以简单的帮助笔者破解谜团。一个人的力量和视角未免太狭隘,而重新做回秦如梦的少女,解决了这个问题。

    不然,仅靠一个吴雪和一个半吊子宇文泰,恐怕还得漫无目的在这个迷雾笼罩的集镇里乱逛,永远揭不开这段往事的神秘面纱。

    而这次,秦如梦比吴雪更加接近事情的真相。揭开谜底的钥匙,就在狐仙娘娘塑像的心口里,而当秦如梦春风得意地以为她这次可以胜过吴雪一次的时候,手腕突然被里面一个犹如冰块的手抓住了!

    秦如梦顿时惊得脊背发凉,想要抽回手,可是那只“怪手”的力道越来越凶悍,直捏得她手腕几欲碎裂。她手腕钻心的疼痛涌遍全身,一下子让她的内息紊乱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恐惧盈满心头,在那条手的拉扯下,秦如梦直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绵羊一般。她定了定心神,忽地将内力在手腕间一贯,可是此刻她内力不足的劣势自然而然地显现了出来。

    无论她怎么挣扎,那只冰冷的手就像是一个铁钳子一般,深深印入了她的肌骨。她紧咬牙关,因为恐惧和疼痛而让她的额间细汗涔涔。一时间,她的思绪被打乱,甚至将眼光投向了一边的利剑……

    与此同时,在这个集镇的另一边,躺在“病榻”上的吴雪,忽而又像是发了疯一般身子扭曲了起来。他左手死死紧握着右手的手腕,不知为何,一股突如其来的钻心刺骨的疼痛在手腕间弥漫开来,差点让他失去了理智。

    之前秦如梦寒毒突然发作,牵连了无辜的吴雪,让他时而如堕冰窟,时而疼痛难忍,简直是欲仙欲死。而一直负责照顾他的宇文泰刚想打个盹,又听床上的吴雪叫唤了起来,声音凄厉,像是便秘一般。

    宇文泰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再次吓了一跳,他从凳子上蹦起,四下里张望片刻,只见吴雪像是一条虫一般在床上打着滚。

    “……”

    宇文泰惊骇不已,喃喃自语道:“难道这小子的羊癫疯又发作了?不会、不会吧,这不刚才消停下来吗,这么快就又发作了?!”

    他跑到吴雪床边,急切问道:“你又发什么疯?欸欸欸?!”

    吴雪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一脸痛苦地看着他,憋出来几个字:“我……我手腕疼!”

    吴雪的痛苦被宇文泰看在眼里,却是深深烙印在了心里。因为他的手腕被吴雪捏得也很疼,起码他们二人此刻的感受是相通的。

    宇文泰疼的满头大汗,想要把吴雪的手挪开,可是那一只手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激发了潜力,却是怎么也甩不开。

    “你个小混蛋……”宇文泰叫嚷道,“你发作别连累我啊……!”

    过了片刻,吴雪又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手突然变得冰冷,宛若一块亘古不化的坚冰。与此同时,他抓住宇文泰的左手忽然燥热了起来,像是一团火一样炙烤着宇文泰。

    宇文泰只感觉一阵阴寒、一阵烈焰朝自己手臂间袭来,让他时而浑身颤抖时而灼热刺痛。

    “你小子……?!”宇文泰惊骇不已,只见吴雪左手上戴着的手套忽而冒出了点点火星,接着便像是被蛀虫啃食一般渐渐消失。他看到了吴雪的左手,那一只手呈现出紫红色,像是一块闪着光的奇异玉珀。

    宇文泰既惊骇又狐疑,惊诧道:“你这只手是怎么回事?怎么像是被卤料泡过一般?!”

    吴雪欲哭无泪,根本没闲工夫跟宇文泰瞎扯。他凝神静气,集中了精力放在自己的右手上。他能感觉到一种情绪在里面喧嚣着、彷徨着、痛苦着。只是当他想要沿着这种感觉继续深入之时,那种感觉忽而被“切断”了。而随后吴雪开始强压下那种痛苦。

    他松开了宇文泰的手,盘腿正坐,意识潜入了自己的气海深处。渐渐的,那种痛感开始消散,只是那一种冰冷的感觉还在右手上。

    吴雪心想:“莫非这人遇到什么麻烦了不成?”

    他想起来,自己的内力经常莫名其妙地就消失了,好像被某人随意抽走了一般。而据说,这种术法是一种绝密的邪术,可以连接两人的身心。可是吴雪经常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而自己却不能反过来去窥视她。

    “怎么回事?”吴雪心道,“她好像陷入了麻烦当中……这一次,不用再动用我的内力了吗?”

    他能感觉到那人的心情,惶恐、恐惧、紧张,还有些无助的感觉。

    吴雪暗暗叹了口气,幽幽道:“定下这种生死契约的,结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若是死了,我岂能独活?”

    想着,便将自己的内力提起,像是礼物一般双手奉上。

    宇文泰在旁边目瞪口呆地看着,心里犹疑道:“这小子……怎么突然又冷静下来了?他到底得了什么病啊?!”

    作为一个旁观者,宇文泰感觉自己的认识被刷新了。他见过得了失心疯和羊癫疯的病患,可从来没见过有哪一个还有精力去压制病发的。吴雪算是第一个了。

    另一边,秦如梦的内心忽而镇定了下来,她感觉到有一股源源不断的力量像是潮水一般向着自己涌来。

    她睁开眼睛,狡黠一笑,说道:“看来你倒是挺自觉的嘛……”

    秦如梦媚然一笑,蹙起眉头,冷笑一声说道:“现在,让我看看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六百二十六章 手(其二)

    吴雪感受到了,透过俗世重重的困境和狭隘,经历了迷茫与痛苦,在这一团障碍物之后,发现了那一点点微弱的光芒。不知道为什么,吴雪很想把它叫做“希望”。哪怕很小很弱,也能后给黑夜中的迷途者一点提示和指引。这个未与他沟通过就私自定下契约的人,吴雪一直很好奇是谁。他能感觉到自己时常被人窥探内心,但是自己还不能够明确地感受到她。他们就犹如同根树、比翼鸟一般,缺一不可。

    吴雪暗暗叹了口气,心想:“我把我的无奈和内力一并奉上,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你完蛋了,我也要跟着一块完蛋……”

    他的心意,已经传达到了。

    秦如梦正被那神像中的怪手给抓住了手腕,丝毫动弹不得,正急得焦头烂额之时,忽而心中一暖,股股暖流从熟悉的人身上传来。她忽而睁开眼睛,一道精芒闪掠而过,随即嘴角微微上翘,似笑非笑道:“看来,你挺自觉的嘛……这倒也省去了很多麻烦!”

    说着,只见她周身的空气似乎扭曲着波动了一下,整间古庙的温度骤然下降。沿着她的右手一直到手臂,忽而凝结出了一层冰霜。

    秦如梦冷笑道:“来吧,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说着,她眼中精芒乍现,一道寒白的气浪裹挟着冰霜,犹如繁星点点蔓延直入狐仙娘娘塑像的体内,霎时间,半尊神像被冰霜覆盖。在如此看来,狐仙娘娘的神色愈发妖娆诡异,甚至变得凶恶起来。

    而那只手,被秦如梦如同冰块一般的手速极一冻,登时缩了回去,秦如梦趁此握住两块令牌,抽回了手。

    她身子一转,衣裙翻飞,犹如一朵盛开的花,缓缓落地。而那尊狐仙娘娘塑像,却是突然颤动了起来,见状,她一把横抱起金织,退至门口,静观着神像的动静。

    那神像里的动静越来越大,时而发出阵阵宛若野兽般愤怒的低吼声,咆哮声弥漫在整座古庙里,股股劲浪震荡开来。四面林子里的浓厚雾气,忽而像是被风吹散了一般,退出了一个圆圈。整个世界都在剧烈颤抖,狐仙娘娘塑像的身上逐渐裂开了一道道犹如蜘蛛网一般的细纹。

    秦如梦眉头紧锁,怔怔地看着那尊神像里的变化。直到那魔物从狐仙娘娘塑像里挣脱,她不由得苦笑两声,幽幽说道:“看来……又闯祸了……”

    话音未落,她眼瞳一缩,抱着金织就飞身后掣,连退出几丈,落在了古庙的院子里。而与此同时,在她刚才落脚的地方,一只巨大的黑毛手拍了下去,地面上的青石板顿时碎裂,凹下去一个坑洞。

    朝庙内看去,只见狐仙娘娘塑像的半身已经碎裂,里面露出半个黑黢黢的巨大身影,半只血红的眼睛瞪向袭扰它安宁的冒犯者。

    秦如梦脸上的笑变得苦涩起来,额角流下一颗汗珠。她见眼前这个被封印在狐仙娘娘塑像里的魔物,不由得骇然失色。

    “这是……?!”秦如梦脑海里闪现过一道闪电,她想起了曾经听闻,但只是把它当成传说的故事。

    不远处的冷水集的街边一家,宇文泰擦了擦冷汗,长吁短叹一阵,看着盘腿坐在床上的吴雪,苦笑道:“你小子终于消停了……小爷我可快被你吓到了半条命!”

    吴雪呈打坐之姿,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内力被那个人“接受”了,便松了一口气,笑道:“我也是吓了一跳……不过好在她好像没事了……”这么说着,忽而吴雪眼睛大睁,喃喃道:“好像……是吧……”

    话音未落,整个集镇的地面突然剧烈摇晃了起来,宇文泰刚经历了一系列惊心动魄的怪事,此番一放下心来,忽而地面一震动,蓦地立足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又怎么了?!”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苦声道:“这次是……地震吗?”

    吴雪神情却很是。诡异,在他的脑海里,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模糊、巨大的身影,如同地狱魔神一般。那魔物一双犹如碗口大小的血红色巨眼正凝望着他!

    “好像……不是……”

    吴雪冷汗直流,立马从床上爬起来跳下,可是因为内力被抽了一大半,脚下一软,又颓然到了下去。宇文泰本着好事做到底的心态,立马扶住了他,连忙问道:“喂,你话说一半,可是要得便秘的!真是不够意思!”他急忙四下里看了看,见屋角四面出现了裂痕,屋顶黑瓦如雪般纷纷掉落,立马拉着吴雪往外跑去,骇然道:“我们快逃出去,这里恐怕就要塌了!”

    地面依旧在轻微震颤着,宇文泰把吴雪扶出屋子,来到了街上。此番再将目光沿着长街看去,只见此前四面浓厚的雾气忽而散去,在集镇外围形成了一个浓厚的雾圈。

    雾气退散,整个冷水集的概况便落入了他们二人的眼底。

    只见这般震颤过后,镇子里的房舍塔楼半倾半塌,满目疮痍。震动依旧在持续,宇文泰惶惑不安地说道:“我可真是……!!!”

    他拉着吴雪的胳膊,搭过肩膀,吴雪倚靠着他的身体,有些无力地四面看了看,说道:“你别看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时候,只听不远处的林子里忽而发出一声惊天咆哮,应声而来的是一道强劲的气浪,一时间飞沙走石,宇文泰和吴雪用衣袖捂住口鼻,眯着眼看向那边的林子。

    宇文泰沉声道:“这动静,好像是从刚才那边的古庙传来的……”

    吴雪心中的不安更甚,他眼前浮现了秦如梦的身影,那是在他们被她支走以后,最后匆匆一瞥。那个紫衣少女虔诚地站在光影幽暗的古庙里,目送他们离开,好像是一个残酷的祭品一般,被百年的狐仙娘娘古庙吞噬。

    吴雪想要奔袭过去,可是没走出两步便有块站立不稳,宇文泰随即一撸袖子,弯下腰,说道:“快上来,让你看看小爷我的轻功!”

第六百二十七章 神像里的魔物

    秦如梦一双狭长的凤眼,此刻却是圆圆地大睁着,如水的眸子里倒映着那魔物的身影,满是疑虑与震撼。

    那魔物收回此前攻击秦如梦的巨大黑毛手,身子抖了抖,顿时那狐仙娘娘塑像碎裂开来,那魔物的上半身便随即显露出来。

    只见那魔物,身有四臂,两只手臂巨大无比,像是大猩猩粗壮有力的手臂一般。另外两条手臂,却显得有些畸形怪异,长在那两只粗壮手臂的下面,像是一对大翅膀下面的两条触须一般。那魔物上半身显得极其孔武有力,再见其颜面,黝黑覆毛,尖嘴利齿,一对耳朵像是狼耳一般直竖着,显得格外机警敏锐。

    它抖了抖身上的碎屑,随即从地坑里跳出,秦如梦透过古庙的门看着里面魔物黑黢黢的身影,身子不禁打了个冷颤,惶惶而笑,喃喃细语道:“这个……这个难道是……”

    她的脑海里闪过一道光,如果非要联系起来曾经听说过的坊间传说和书中的神话故事的话,那么这个怪物的名字便叫做:“涂巫舍”。

    实在是一个别嘴的名字。

    秦如梦惊得冷汗直流,脸上古怪的笑意里透露出丝丝惶恐,而还未待她仔细思索,只见那魔物双臂张开,一声剧烈的咆哮声后,古庙的屋瓦纷纷似雪片一般剥落,接着展臂一挥,整座古庙登时崩塌碎裂,扬起一大片石转、木骨、瓦片溅射开来,范围极广!

    秦如梦顾不得许多,抱紧了金织便轻身跃起,脚下踢飞了几块飞射而来的瓦片,接着力道,如若步步生莲,一翻身落在了古庙的院墙外,借此没被破裂激射的碎片波及。

    “糟了……糟了……”秦如梦胸口剧烈起伏着,心想:“我怎么偏偏把这么个魔物唤醒了?!这可如何是好……”

    这是她第一次撞见到一个传说中的魔物在现实中出现。且不说这样的魔物究竟该不该存在于这样一个构造的世界观里,但凡是见到此类,那恐怕第一个念头便是:我该怎么活命,而是它究竟该不该存在。

    小说只是小说,武侠却包含面极其广阔,有时候,也想尝试加一点有趣的佐料,就像吃冰淇淋加点盐一样。谁知道这个世界里,还有什么奇妙而有趣的神秘事物?

    秦如梦眼睛里闪着光,她有些害怕这个唤作“涂巫舍”的魔物,但是也有些按捺不住内心小小的激动和兴奋。

    对她来说,这样的世界才有趣嘛!

    正待她躲在墙壁后面的片刻,那涂巫舍忽而又是一下巨声咆哮,直聒得她耳膜生疼。墙壁上的瓦片砌顶,顿时被吹飞了一层。

    秦如梦看着怀里的金织,不禁无奈苦笑道:“小丫头,姐姐我可是又要照顾你,又要防范这个魔物,有点禁受不住了,你怎么还没睡醒?”

    正在她坏笑见,身前的阳光忽而变暗了,一个硕大无朋的黑影笼罩在了她们的头上。

    秦如梦苦着脸回头一瞧,只见那涂巫舍正瞪着一双怪眼,凶神恶煞般地看着她。

    只听轰隆一声,那一面院墙顷刻间崩倒散塌,从一团浓烟滚滚里,飞出一道紫色的身影,秦如梦抱着金织像是燕子一般落在了林子边缘的树上。

    秦如梦看着金织,喃喃道:“会不会是因为我用的香沫有点多了……否则这么大动静,你怎么会醒不过来呢?”

    可是她无暇细细斟酌,那怪物两次不中,已然愤怒异常,咆哮着捶了捶胸脯,发出阵阵如同云后惊雷一般的沉闷声响。

    眼下,她可算是抽身无数。秦如梦心想:“看来得先退一退……先找个安全地方把小金织安顿好了再说……”

    那怪物咆哮一阵,立马朝着秦如梦所在的树上捶来,秦如梦顿感一股极具压迫力和破坏性的怪风犹如群山压顶一般盖来。

    她一咬牙,脚下一点,身子便像是天边流霞一般激飞出去,后掣出数丈距离,在空中将金织往后背一甩,背着她便踏着繁密的枝干朝着林子深处逃去。

    涂巫舍巨臂一挥,古庙外的树林顷刻间扑倒一片,它凶悍地嚎叫一声,便大踏着步子跟着追来,所过之处,林木尽折,大地颤动。

    秦如梦加快了脚步,左右避闪着不断袭来的巨手,而那涂巫舍见此女犹如兔子一般顺溜灵巧,拔起一棵树,便朝着她后心丢了去。

    秦如梦感受到了后面的压迫力和呼啸而来的风声,回首轻瞥一眼,只见那棵犹如利箭一般飞射而来的树已经到了身后。她脚下一蹬,身子平端升起,裙摆翻掀,一脚踏在了树干上,沿着树干连踏几步,只见莲步挪移,树干上竟然生出了一层冰霜。

    她接着力道,往边上一跳,便换了一个方向逃去。就在她跳过一根枝干的时候,与一对人擦肩而过。

    她轻瞥了一眼,却是心头一跳。只见那两人也是诧异地看着她。他们便是赶来的吴雪跟宇文泰二人了。

    吴雪瞪大了双眼,惊愕地看着发鬓飘忽的秦如梦,就这么擦身而过。他赶忙拍着宇文泰的肩膀,说道:“快,快退回去,秦姑娘在后面!”

    宇文泰心中哀怨,便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这不是折腾老子的嘛!现在可是我驮着你!”

    话音未落,宇文泰忽然身子一挺,停了下来。

    只见吴雪和宇文泰四眼直愣愣地盯着前方,那一片林子已经倾倒,被破坏踩碎的树干满目狼藉,而就在他们跟前赫然便是一个巨大的怪影。

    宇文泰腿一软,差一点就将吴雪给丢了出去。

    “这……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吴雪眼巴巴的,看着面前那个涂巫舍,那怪物也在瞪着他们。那一瞬间,他差一点昏过去。

    那魔物跟他们两人大眼瞪小眼,嘴巴一咧开,吹出一股腥臭的强风,差一点把他们二人的魂魄也吹出体外了。

    吴雪大脑一时陷入了混乱,根本无暇琢磨这魔物的来路,只是凄惨地怪叫一声:“快跑!”

第六百二十八章 涂巫舍

    吴雪从见到那擎天魔物的震撼中回过神来,立马惨叫了一声:“快跑!”

    他这么一叫嚷,宇文泰也忽地惊醒了,而那魔物对着他们似笑非笑地咧开嘴,吹了一口气,登时二人头发和衣摆齐飞。只这么一吹气,好像他们的魂魄都被吹出来了一半。

    宇文泰魂不附体地怪叫一声,立马背着吴雪原路返回。而那涂巫舍双拳在胸膛连捶几下,“咚咚咚”的几声犹如闷雷般的声响过后,倒吸了一口气,宇文泰顿时感觉脚力受阻,背后一股巨大的吸引力像是锁链一般纠缠着他的步伐。

    宇文泰哭丧着脸,哀嚎道:“你小子可真是霉星下凡,小爷遇到你以后就没碰到一件好事!”

    吴雪骑在他背上,只感觉那怪物离自己越来越近,薅着宇文泰的头发,连连惊叫道:“快跑,快跑!我还不想这么早就完蛋了!”

    宇文泰气闷至极,心想:“你小子把我当马骑,还这么多要求。”叫道:“这大猩猩吸力巨甚,这一张开嘴,就像是涡流一般,根本跑不快!”

    他只感觉脚下犹如灌铅,费力全身的气力,也摆脱不了那怪物大嘴里的吸力。这么纠缠间,他忽而感觉身子一轻便立马犹如离弦之箭一样弹射了出去,差一点没站稳。

    他们落在了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回首望着那怪物。只见它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紧闭上了巨口,口腔和胸脯像是皮球一般鼓起。

    林子里又重新恢复了寂静。而这样的寂静显得格外诡异,恰恰是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吴雪冷汗从额头划下,此般寂静反而让他有了不详的预感。他手心里捏了一把汗,对宇文泰说道:“你知道,我们吸了口气之后,回怎么做吗?”

    宇文泰被他莫名其妙的话语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微微一愣,便照着他说的重复了一遍,随即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说道:“吸气……吐气……”

    这么一说,宇文泰霎时间明白了这怪物的意图。他只暗恨自己乍一见这么个怪物就慌了神,连思索也忘了。他见了这涂巫舍的动作,立马把吴雪往背上掂了掂,脚步刚一想脱离枝干,忽闻一声震天咆哮从背后传来,随之一股劲浪席卷群林,肆虐横行。

    宇文泰和吴雪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脚下还未在另一支点立足,便被这股劲风给吹了出去,宇文泰手中一松软便把吴雪给“丢”了出去。

    吴雪双臂护着头,在这股劲风里面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像是一片落叶一般随风飘摇,在错乱、崩摧之势的乱流里撞的七荤八素,加之那一声宛若惊雷一般的咆哮在耳边炸响,登时将他的意识给抹去了三四分。

    就在这股劲浪之中,吴雪忽然感觉自己正被一种寒凉的气息盈满,而之前那种内力被人抽走的疲软之感顿时消散于无。他顾不得许多,忽地一睁开眼睛便见周遭:“风卷残云群林摧,天地色变人心惶。”

    他眼中精光一闪,脚下一动,在一根飞来的碎木上一番连踏,脚下凝了一股力,忽而向后一掣,恰如一道划破天际的闪电一般,几个星折斗转,便抽身出这惊风的范围。

    吴雪在林间连退几步,只见他身影闪动之间,宛若一只穿林之雀,只眨眼工夫,便已退出那漩涡范围**丈远。

    他在枝干上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凝视着自己正在发出幽紫色微光的左手,狐疑道:“奇怪……怎么突然感觉内力回来了?甚至感觉比先前还要好……”

    他轻轻叹了口气,对于那个常常自作主张抽调他内力的某个人,吴雪有些搞不懂她了。他不知道她的意图,甚至不知道那个人的身份和性别。转而他甩了甩脑袋,让自己从胡思妄想之中抽回思绪。

    一番强悍无匹的波动之后,大地重新恢复了平静。那股劲浪已经逐渐消沉下去,最终消失于无形。吴雪左右瞧了瞧,只见方面几里地上,已经被劲浪肆虐的一片狼藉,万木倒折,尘烟四起,林中烟雾尽散,浓云遮天蔽日。只在那云层缝隙里透过的血红色天光,才让吴雪明白,此刻已经是傍晚了。

    他四下里张望片刻,却没找见宇文泰的身影。吴雪心里有些愧疚,只暗暗叹了口气,幽幽道:“我这身体……实也是古怪异常,时而斗志昂扬,时而浑身乏力,反倒连累了你……”

    就在吴雪黯然失色之时,只听背后突地传来一声,“呦,你不会真以为小爷我就这么完蛋了吧?”

    吴雪一怔,苦笑着回头,只见背后的树上,站着一个人,正是宇文泰!而他看起来也是狼狈不堪,只见他衣摆撕烂了半截,就连两展宽宽大袖也是被撕裂了,露出了两条线条饱满的胳膊。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轻轻咳了几声,苦笑着说道:“你小子……是不是早就恢复了气力?只是为了少跑路,才想让我背你的?”

    吴雪苦笑道:“我也搞不明白我是怎么回事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转而看向那边,那一个擎天魔物,顶立在天地之间,巨大的身影背对着冲破浓云的夕阳,宛若一尊神魔巨像。在那一招之后,它好像脱了力似的,已经停了下来,或许是正在暂休蓄力。

    宇文泰一手扶着树干,气喘吁吁地直盯着那魔物,喃喃低语道:“这怪物究竟是什么来路?先是遇到了夜叉鬼,后有碰到这么个巨物……”他苦笑两声,喟叹道:“难道这地方……是一个远古神话里面的神魔场吗?”

    吴雪却摇了摇头,沉声道:“这个大家伙……好像是一个名叫做‘涂巫舍’的魔物。只是这家伙应该是不存在的……为什么会在现实里出现?”

    他依旧有些惊魂未定,刚才涂巫舍的那一招,直震颤得他心神俱荡,腿脚发软,好久也缓不过来劲。

第六百二十九章 涂巫舍(其二)

    “涂巫舍?”宇文泰狐疑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吴雪轻叹一声,沉眉思忖道:“这家伙是一本名叫《七阙捕影集》的古籍里记载的魔物,属风、林、雾三性。睡时浓云蔽日,千里凝雾;醒时便会惊起袭天巨风,大地崩摧……它隐匿于林间,栖息于千年古刹之中,是为安宁与信仰的守护魔神。”

    宇文泰苦笑两声,喟叹道:“你别给我絮叨这些神神魔魔的东西……我连看也没看过……”只是他自己也是有些怀疑,这么个巨大魔物就真真实实的在眼前,自己可不是在做梦啊。“安宁与信仰?”宇文泰又苦笑两声,喟叹道:“这家伙一醒来可算是搅得天翻地覆,未见安宁与信仰之志。”

    在吴雪的印象里,根据这个魔物的相貌和力量,一下子让他想到了自己曾经在一堆蒙了厚厚灰尘的古籍里遨游的惬意时光。他很好奇,人们为什么对这些书籍不感兴趣,而随着年龄增长,他明白了,凡是不赚钱的东西,人们向来不感兴趣。而他只觉得有趣得紧,长长一天酣读下来,就连做梦也会骑在那些古人记载的魔物头上,记下遨游寰宇时的畅快之感。就像笔者的这篇无聊、无趣、无孔方加身的小说,存粹是靠着一点兴趣写就罢了,其间信笔恣意,或急或缓,疏漏百出,还请诸君当个笑话了事,切莫当真。

    宇文泰紧盯着那涂巫舍,它此刻似乎陷入了沉睡。那一双令人发怵的血红巨眼,已经阖起。时而发出犹如震雷般的闷鼾声,方圆十里随之震颤,正是那般:“群鸟飞尽,大地生寂。天上星斗俱黯然,地上山河皆失色。”

    暮色沉沉,道道橙红天光抖落在那涂巫舍的身上,带来一丝寂静、威仪的肃穆之感。经过它一番折腾,整座林地一片倒折颓败。浓雾散去,真相显现。

    可是吴雪和宇文泰心中的疑惑还没有显露原形。他们互视一眼,皆是不由得苦笑摇头。这么一天折腾下来,二人已经是精疲力尽,直恨不得立马找个平坦路面就睡下。

    这时候,吴雪脑海里闪过一个人的身影。之前他们在慌乱间擦肩而过,一个恰若天边流霞的女子。

    “秦姑娘把蝶梦带到哪去了?这个魔物,是被她惊醒的吗?”吴雪想着,不由得又想起秦如梦那狡猾的笑意,心里微微发苦,“瞧你,把这个魔物唤醒,惹来了多大的麻烦,把正片林地搅得天翻地覆……”

    宇文泰长吁短叹道:“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这么个大块头矗立在这里,我们是趁机去瞧一瞧,还是赶快跑路了事?”他想起这一天的折腾,自己的表妹潘欣欣仍旧是下落不明,只暗恨自己出言不谨,惹恼了她。

    涂巫舍一番打闹之后,终于是精疲力尽坐在了大地上,垂着脑袋,昏昏睡去。其鼾声如雷,时断时续,随着它的沉睡,从鼻孔里喷出股股浓烟,不多时在它身体周遭就形成了一片凝雾。

    吴雪苦笑道:“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它的清梦了……把它吵醒,恐怕我们就不好再逃了。这里,恐怕很快就又会是浓雾弥漫了。”

    宇文泰点点头,喟叹道:“那就先这样吧。等我们找到潘欣欣和玉舞焉,再想办法对付这魔物吧……”

    他忌惮地又看了一眼,只感觉浑身发凉,幽幽道:“这么个怪物,谁知道它什么时候苏醒……若是它跑到了临江城里面,那恐怕就是一场大乱……”

    说话间,二人便踏着蓬密的枝干,朝着冷水集奔去。时暮色渐淡,幽云重蔽,转眼到了晚上,橙红色的天光骤然暗了下来。而自那涂巫舍周围,滚滚浓雾蔓延开来。

    这里,很快就又会是一片朦胧。

    “唉呀……可真是累死了。”秦如梦将金织放在床上,活动一下筋骨,这么一天奔波折腾下来,她那瘦纤的身子骨几乎快散了架。

    金织依旧没有醒来。秦如梦将她的鞋袜褪去,用清水给她擦了擦脸上斑驳的泪痕和污浊,便独自踏出槛外,遥望着天空中昏暗的云层。

    “看来,你们也是安然无恙。”她动了动嘴唇,喃喃细语道。

    秦如梦轻叹一声,转而看向自己的右手。在她的手腕处,还有着类似烙印般的握痕,这便是被那涂巫舍的那一条小臂紧握留下的痕迹。

    可是她并不在意,只是喃喃自语地说道:“寒毒越来越严重了……”

    回想今天,在她遇险之时,冒险动用这股力量,逼退了涂巫舍,迫使它松开了手,而那尊狐仙娘娘像,顷刻间被一层冰霜覆盖。

    秦如梦神色有些黯然,她无比悲哀地想:“此地险恶异常,过往与现在迷雾重重。我若是找不到火佛舍利,不幸命丧于此……”

    她轻喟一声,恰如这忧思剪不断的晚风。她明白,若是自己遭遇不测,必然会牵连吴雪。若是他因此而死,那可就真算是死的不明不白。

    秦如梦拍了拍脑袋,自怨道:“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坚持了这么久,为何此时寻死觅活了呢?”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而你若是见到了她这样的眼神,也必定会被那里面暗藏的秘密与坚定而折服。此地无星无月,可在她的眼睛里却找到了一片明媚星空。

    “已经走到了这里,就绝对没有放弃之理!”

    没有人能打动这个女孩子的心,因为她的心始终坚如磐石,韧若苇蒲。

    这里,是冷水集中的一栋单门别院的户所。原本这个集镇里满是人烟,只现在已经化成了云烟,一同被这个被雾气蒙眼的小镇匿去。

    秦如梦坐在门槛边上,仔细的想了想最近发生的事情。她因为需要火佛舍利的缘故,来到了临江城。在此期间她一直伪装成“蝶梦”,留在吴雪身边,一边护他周全,一边暗中追寻火佛舍利的下落。

    在群仙林,到这个冷水集,他们短短时间内已历经了太多风雨。而这盘庞杂错乱的故事枝节,她还暂且没有理清头绪。

第六百三十章 飞箭传信(张正陵篇)

    现在,且来说说正一门中的一位翘楚之辈,张正陵。自那日群仙林一别,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个“魔教小贼”。只是他时常琢磨,那晚那个被江湖人称作“雪公子”的小子,究竟是什么来路。而令他最为关切的,依旧还是他的师兄,正一门从前最有可能成为门主的人,张节陵。可是就在老门主避世不出,欲待在门中寻得一个继任者之时,他却偏偏脱离了正一,成为了一个不折不扣的“逆徒”,并为全天下英豪正派耻笑。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向来与派中无事的师兄,为何会突然性情大变,衣袖一挥,洒脱走人。迫不得已之下,老门主暂且衡量,这一门主之位还有待商榷,于是“易位”之念,先就此作罢不提。

    最近,疑惑和苦恼纠缠着这一个中年男人,他还没搞懂,之前那个神秘人物给他“投箭传信”意欲何为。在那张小纸条上,只写着:预知火佛舍利下落,速来群仙林。于是他便硬着头皮,以一个出家人的身份去了。

    可是那晚只是一番秽乐荡欢之象,并未发觉任何可疑的、有用的线索。除了几个比较有趣的人以外。

    无需细想,他还能记得那几个大闹群仙林的宵小之徒。其中,那个脸上长着痦子的黑衣汉子,他的武功大有争议之分。因为在他看来,那人身担的落霞五云功,跟正一功法极其相似。而那个名叫胡一平的男子,显然便是一个放纵无度的酒色浪子。他武功平平,只是为心险恶多端。有趣的是,那两个人组成的一个奇怪组合。

    他们一个高大粗壮,看起来有些腌臜的泼才,实则是心细如发,反倒是那个短小精悍的男子,性子却显得有些暴躁凶狠。而张正陵经过一番窥探下来,对这二人的身份底细已经知道了个七七八八。这两人,多半就是那江湖上最近名声浩大的江河帮的人。这且不提。

    最让他感兴趣的,便是那个红衣少女和白衣面具少年。作为一个旁观者,张正陵隐隐发觉,那晚所有人的矛头都指向了那个红衣少女。在他看来,那个少女不过是会一些幻术上的雕虫小技,而且仅仅只是这么冷眼旁观,他便知道那个红衣少女,多半跟当年占据了半壁武林的如梦圣教脱不开关系。

    那么,那个白衣面具少年呢?对于张正陵来说,这个人极其复杂,经过短暂的交流接触得知,此子有心善光明的一面,但只要你跟他相处便知,他内心里的野兽正在沉睡,而且那个人的心中并没有蔷薇。

    此刻,这场冲突的所有人物和势力全部浮现了身形。人数众多,且各自为营,直把原本简单的事情,搅成了一潭浑水。

    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洗刷门内污名,协助少林寺的人追寻火佛舍利的下落。而他有消息得知,少林九秘宝之一的火佛舍利,流落到了临江城这个边陲山城。他先到一步,可是临江城虽是个边陲山城,但是城内的街市纵横错落,不下千户,前店后坊更是令人目不暇接。若不是因为要事在身,作为一个生性比较闲散惫懒的道人,张正陵真的挺想在这城中逛一逛。

    一来数日,也没有得到一星半点关于火佛舍利的消息。他本就是人生地不熟,加之城内街市庞杂,城外县城、集镇、村落又是星罗棋布,更加令他摸不着头脑,直也是手足无措,便也在此地荒废了数日。

    他感觉,自己快要迷失在了这个具有魔幻色彩的城池里。从前,他静心修道,且又性格鲁直刚正,做一件事非要做到出神入化不可,一点瑕疵都会让他忍无可忍。这是他武功上的追求。所以这些年,他内外功法进步颇深,只是对这个江湖中间潜移默化的变化,却不甚了了。

    张正陵觉得自己有些老了。老到不想再去琢磨这个世界了。他只感觉自己白长了一双眼。无论如何,他都看不太懂这江湖上的奇事怪事,有些简直是骇人听闻,可人们习以为常,并且麻木地接受。

    罢了罢了,自己只不过是应门主的派遣,特来协助少林追查火佛舍利的下落罢了,何须多管江湖上的闲事?

    张正陵此行带了十几个正一门中的弟子,诸君也见了,那晚群仙林里的那一道“青光绝杀阵”,也未奈何那个白衣雪公子如何,正因为此,张正陵其实对这些晚辈并不太满意。因为,他们内心杂念太多,当下之世,已经没人能做到心意纯厚、情坚志贞了。这是一个五光十色又光怪陆离的江湖,就像是一个个舞女身上的飘曳长裙一样,潋滟着宛若湖光粼粼的灿烂,致使人疯狂,亦让人迷失。

    只是站在那纷纷攘攘的街道上,张正陵就觉得窒息。一种庞大的、无形的压迫力像是乌云一般侵袭而来,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上,顷刻之间便是狂风骤雨。

    人群像是潮水一般,正面着自己惶惶而来。他们在想什么,内心里有着什么样的秘密和伤痛,这些都让此行的结果,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正如人们俏白的脸上那晦暗的色光,你不知道那些看着像是在脸上,实则不是在脸上的情绪和伤痛究竟是何意义。

    他在琢磨,他在思考。考量在这场游戏里的参与者们的心思和身份的代表立场。一直到那天,当他见到那两个少林寺的“代表”。广目天、多闻天。

    那天,在接应人引荐下,正一门的张正陵张真人早早便洗漱完毕,重新换上道袍,赤手空拳便去会见那少林寺内的两大高手。到了那家茶楼之后,却见少林二天王还未来,他觉得是自己太过紧张的缘故,便静坐下来,先行叫上了好茶,捺心静候。

    不多时,忽闻远处传来一阵强劲的灼风,呼呼烈烈,满树在骄阳下似燃烈火,熠熠生辉。身后的正一门人见天地色变,手已经不由得攀在了剑柄上。张正陵蹙眉沉眼,伸出一只手,按住了他手上欲待出鞘的宝剑。

第六百三十一章 二天王

    张正陵在约定好的茶楼久等,他倒还显得镇定自若,只是身旁那个随从的正一弟子还是太过年轻。他只等了一刻钟,便已经按捺不住焦恍之心。

    “正陵师叔,那少林的贼秃何故怠慢如此?劳烦师叔你苦等在此,自己却迟迟不现形。”那年轻弟子恨恨道。

    张正陵微微蹙眉,责备道:“承德,休要胡言乱语。我等正一与少林乃同为出家之人,所奉不同,其志乃同,你因何出此狂言?比起李觉新,你可要差的远了!”

    受了斥责,那少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实也是不好看。只见他眉眼间暗露激恨之色,便说道:“正陵师叔,约定时间已过,可那少林门人迟迟不来,分明是没把我正一放在眼里!徒儿受辱是之小事,但师叔乃是当今正一翘楚,乃至在武林中无有不尊敬者。如今,少林寺如此怠慢,岂不是没把师叔放在眼里?没把正一放在眼里?”

    听他出言相激,张正陵只是冷哼一声,厉声道:“正一门是全正一门人的正一,不是你一人的正一。此事关正一门的荣誉,我等稍等片刻又如何?况且现在我们嫌疑未雪,少林人难免会有猜忌疑虑,你若是在此关头还出言不逊侮辱少林,不怕少林怪罪我正一门教徒无方吗?”

    那少年人站在张正陵身后,他自然没有发觉那少年人的暗恨之色。他似乎还不罢休,惊诧道:“师叔何出此言?我正一门人又怎会做出那种匪类之事?我看就是他们少林内部出了内鬼,先是九秘宝之一的《普罗经》丢失,后又是火佛舍利被盗以至于流落江湖。这一切的矛头都指向少林,他们故意抛出火佛舍利是被正一门人所盗,为的就是将自家的丑事丢到我们头上!”

    张正陵快要被这个小辈气到发笑,在他看来,他武功在正一里算不上年轻一代的扛鼎,反倒是城府和心计却是一等一的老手。

    “好了好了,受师哥所托,我这才带你出来执行门内任务,你可不要辜负他的一番心意。此事就此作罢,你休要再提了。”张正陵只暗暗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那少年人吃了闷亏,只心中暗暗生恨,可迫于师傅和师叔的压力,也只好乖乖闭口不言。心想:“你们眼里全都是李觉新,一天到晚都是李觉新长,李觉新短的!我哪里不比他强?哼,他不过是一个会讨人喜欢的软面团罢了,何有男儿骨气?”

    在他看来,正一年轻一代的翘楚李觉新,不过是个只会阿谀奉承、偷奸耍滑的废物。论武功,他李觉新未必有他赵承德厉害!可这个世道,人们就喜欢李觉新这样乖巧懂事的白面少年郎,不喜欢敢作敢为的骨气男儿!

    也难怪,在正一里,年轻一辈里高手层出不穷,如同百花齐放般,令人目不暇接。可李觉新偏偏得到了全派上下的认可,成为了正一门年轻一代的第一人。而他赵承德,只能屈居第二。一个万年老二。

    且看这少年,约莫十**岁的青春模样,且眉目英朗,口鼻方直,道髻高簪,蓝袍朝身,也是自有风骨。只是若是细瞧,在他的眼睛里,有着那么点浑浊逆乱之气,似谁都不服之感。好一个少年郎!

    他心中忿恨不平,只觉得门中太过看重那样的白皮女人相的少年,而将其他弟子视若罔闻。于是乎,便有江湖人嘲笑正一,说是新一代的武林正统,怕是要被一个娘里娘气的人统领了。正如他所言,他丢面子事小,而正一被人群嘲便是不可。

    正待他暗自腹诽心谤着,忽感周遭空气陡然一荡,灼热之感忽盛欲狂,阵阵炽风从门窗各处刮袭而来,弥漫了整间茶室。他们所处之地,乃是这茶楼的二楼边角位置,正好可以瞥见下方迢迢长街,而只一眨眼间,夏时的阳光好像突然增强,令人目眩。而街道两旁的树木花草似要熔燃,似有流火从天而降扑沾万物。

    赵承德感受到了源自半里开外的惊天压迫感,只一瞬间,他的手已经本能地攀在了剑柄上,眉眼一沉,激荡出一道凶悍的寒芒,如若猛虎匍林,欲待出山。

    张正陵微微蹙眉,轻叹一声,幽幽道:“看来,他们来了。”

    说着,便将手按在了赵承德几欲出鞘的宝剑上。赵承德忽感一阵清爽醇厚之力压制下了他内心的恐惧和紧张,疑问道:“师叔,这是何人,竟有如此惊世骇俗的力量?”

    张正陵淡淡一笑,沉声说道:“这不是一个人的力量,而是两个人!”

    话虽如此,可也还是令赵承德难以置信,这两人的力量堆叠起来,竟然有令天地色变之力,实在是令人内心惶惶不安。

    顷刻间,那股炽热感欲甚,而有张正陵的内力加持,赵承德这才没有被这股犹如熔炉一般的热流逼溃。他吞了口唾沫,眉眼之间俱是厉色。他不是一个畏难的人,相反,他越是见到强悍的人越是兴奋。兴奋地快要按捺不住自己的狂喜和腰间的宝剑!

    只见他微微压低身姿,像是一个蓄势待发的猛虎一般,可是他也明白,若是没有正陵师叔的内力庇佑,自己恐怕会被这股庞大的气息压垮。

    正在他兀自彷徨间,忽闻窗边有人说了一句:“好久不见,正陵真人。”

    其声如瓮钟,浑厚沉闷,只那么轻描淡写一声,便已经是气势滚滚,震颤地赵承德心神俱荡。他手心里捏了一把汗,朝窗边望去。

    只见左边窗户里,不知何时站立着一个人。那人身着鎏金甲胄,足蹬云翘虎头靴,头戴金轮冕冠。其人愈加显得身强力壮孔武有力,面色赤红,威仪万丈,宛若神魔降世。而最为可怖的乃是他腰间盘着一条赤色大虫。头延伸至那人肩膀处,正冷着眼对着他们吐伸着蛇信子。

    在另一边窗户,也站定了一人。而那人与此人无异,只是脸色青白,神情俱厉,一双怒眉直入云鬓。手中拿着一柄伞,上纹符箓,格外耀眼。

    张正陵笑了笑,起身抱拳道:“好久不见,二位。”

第六百三十二章 二天王(其二)

    赵承德只感觉自己犹如深陷泥潭之中,举步维艰,进退两难。他的内力像是融化成了胶装,粘稠凝滞,任凭他怎么往上提携,也纹丝不动。他感觉自己置身在一个火炉之中,混沌疲乏远超过外面刺眼的光线和灼热的夏日。

    待那两人进到茶楼来,赵承德此种感觉愈甚,就连呼吸也变得粗重缓慢起来,像是一个肺痨病者的喘息。赵承德惊骇不已,因为他根本没注意到这二人是怎么进入茶室内的,只好像是眨眼间就凭空出现了一样。

    张正陵嘴角带着浅笑,将手攀在了赵承德的手上,把露出了剑刃的剑忽地往后一按,笑道:“二位,既然来了,何不坐下细细品茗?”

    那赤面男人瓮声道:“既然正陵真人有如此雅兴,咱家自当奉陪。”

    说着,便与那青白面相的男人一同坐下,张正陵为他们斟茶,比了一个请的手势,他们仨便互敬各自啜饮一口。不提。

    赵承德满身是汗,额角青筋暴起,不断跳动着。他长长出了口气,待他们坐下来,才感觉重压在身上的无形大山这才消散。

    他细细盯着这二人,待张正陵与那二人饮罢佳茗,便道:“二天王,贫道听闻少林四天王一齐下山,为何只等到二位天王啊?”

    那赤面男人将茶杯放下,说道:“他们二位临时有事,且此事不小,座上便派了他们二位一同前去。而这边事关少林至宝火佛舍利,也不得不来监督,所以我们俩便来了。”

    那青白面相的男人笑道:“因为那事耽搁了片刻,还请正陵真人见谅。”

    闻言,张正陵微微一笑,微微低垂下眼眸,淡然道:“二位何必如此客气?自上次一见,已有数年,今日我等因一些误会再见面,正好可以叙叙旧。”

    那赤面男人笑道:“是不是误会,这得寻的法宝下落才知。不过,有正陵真人坐镇,我们也放了心。”

    张正陵微微一笑,悠然说道:“天王谬赞,在下比之二位还是差了很远,这不是,在下因教徒无方,已经远不如少林。因见了二位威仪撼慑,门中弟子只道是身如磐石了。”

    言罢,那两人一齐看向赵承德,若不是他提及,恐怕他们根本就不会发觉到他。对他们来说,这个少年的气息和内力实在是太过微薄,弱不可探,细若稚蚁。只那么轻瞄一眼,赵承德只感觉自己形同**,被他们里里外外看了个明白。一滴汗珠从他脸上划下,有些痒痒的,却不敢伸手抓挠。

    青白面相的男人随口道:“这位便是最近那位正一门中,乃至在半壁江湖上声名鹊起的李觉新了吗?”

    听他口气如此轻淡,如同在说一个根本不想干的小人物一般,赵承德脸上忽而一红。那青白面相的男人虽然说的是李觉新,可是在赵承德听起来,却是一百般个折辱。那人不光忽视了他,还忽略了正一之尊威。心中经了此一番被轻视的屈辱,他暗暗握紧了拳头。

    “我也就算了,竟然连李觉新在你看来也是不入眼吗?!”赵承德虽然心里暗恨,可是却无法言表,他被这二人炽热的内力震慑之后,身体像是脱了水一般有气无力的,甚至想就此倒头睡去。

    见状,张正陵微微一笑,打了圆场道:“这位不是李觉新,但他却也是我正一新一辈分的翘楚。”

    赤面男人稍微提起了一点兴趣,轻瞥了一眼赵承德,只见这少年此刻面色赤红,甚至比他的脸还要红。他身子因为脱力和气愤而微微打颤,一双刀裁玉眉微微颦蹙,一双眼角上勾的丹凤眼却是格外有神,饱噙着不甘与坚贞。

    赤面男人微微蹙眉,心想:“此子戾气太重,正一门也算是江湖上久了去的名门正派,何故收纳一个这样的品卑性劣的贼胚小子?”

    青白面相的男人深知赤面男人的脾气,怕闹了不合,耽搁了此次行程,又将少林与正一置于尴尬境地。想着,他微微一笑,说道:“此子气度不凡,根骨极佳,正陵真人没看走眼。不知爱徒如何称呼啊?”

    张正陵本想替他作答,此事也就罢了,可不曾想赵承德突然倔气冲脑,凛然道:“晚辈姓赵名承德,师从正一纯陵真人门下,在此拜过二位前辈!”

    说着,他铆足了劲,道袍呼啦一声震响,抱了个拳,权当礼毕。

    张正陵心中一震,随即瞥了一眼那边二位,却见他们面容呆怔地看着赵承德,只不作言语。

    见状有些沉闷,张正陵笑着打了个圆场,说道:“此子乃是我师兄张纯陵的高徒,此次下山追查火佛舍利下落,便是由他协助贫道。”

    赤面男人把玩着茶杯,悠然道:“原来是正一五侠老三张纯陵的爱徒,怪不得有如此傲骨!”

    听他语带讥讽,赵承德脸上又是一红,面子有些挂不住,刚又想给他个下马威,便暗中被张正陵按住了手背。他轻轻拍了拍赵承德的手,却直感股股清爽之意犹如泉涌一般层叠而来,顿时让他内心的情绪安定了下来,就连因那二人的内力所压迫的沉重感,也消解了三四分。

    赵承德看着那人身上的赤蛇,却见那蛇盘在赤面男人的肩膀上,探着尖削的脑袋,瞪着两颗黑曜石般的眼睛,呲啦呲啦吐着蛇信子,像是在端睨着赵承德一般。

    “哼,一个名门正派,竟然玩蛇!也不怕被武林人耻笑!”赵承德心里忿恨地想着。可他正这么想着,那赤蛇忽而发出了一阵尖锐急促的呲啦声,格外诡异可怖。

    赤面男人微微瞥了一眼自己的赤色之蛇,随即伸出手在它的脑袋上安抚了几下,冷不丁地蔑笑了一声,这笑声忽而在这间雅致安静的茶室内响起,显得极其突兀刺耳。

    青白面相的男人笑了笑,随即喟叹道:“怪不得,怪不得,原来是纯陵真人的门上爱徒,怪不得有如此气魄。正一五侠名震天下,就连弟子也是如此丰神朗姿。”

第六百三十三章 正一五侠

    青白面相的男人话一说完,见众人面色略有缓和,便也宽和了许多,暗暗松了口气,瞥了旁边赤面男人一眼,心想:“他秉性耿直豪爽,难免心直口快,此般节骨眼,若是惹怒了正一门人,会对我少林大不利……”

    张正陵也是哈哈一笑,摊手对赵承德说道:“这位英豪之气满身的,乃是少林四天王之一的广目天。而旁边这位英朗之气的白面豪人,便是那四天王之一的多闻天了。他们俱是武林前辈,功绩累累,受无数人礼拜,何不再向他们顶礼,也让前辈瞧瞧晚辈之坦荡气度?”

    赵承德虽然心中不满,但对于前辈和名宿们皆是崇敬有加,便分别对着那赤面男人和青白面相的男人抱拳道:“晚辈赵承德,不知二位便是那声名显赫的少林持法天王,望赎晚辈顶撞之罪!”

    多闻天笑呵呵的摆摆手,对赵承德说道:“高徒请坐,不必客气。”

    落了座,他便松了一口气,此前站着只感觉劳顿异常,是平日里消耗体力的好几倍,他连喝了几杯茶水,解了解心口之焦渴,这才稍觉舒畅。

    半晌,广目天又道:“正陵真人,其他几侠近来可好?”

    张正陵回道:“皆是好的很。”

    广目天不知何意地笑了一声,悠悠然道:“只是说来可惜,当年正一五侠纵横江湖,驰骋武林,天下豪强英杰无有无从者。可如今却只剩下了四位,少了一位,正一五侠之盛名,从此消匿于江湖已……”

    张正陵知他说的不假,心里虽有想反驳,可却是反驳不得。身为正一五侠之首的张节陵,不知因何故脱离了正一门,正如那闲云野鹤一般,云游四海不知所踪了。为此,江湖上流言四起,有的说是张节陵早看不惯正一门内的不正之风,所以这才一走了事。也有的说是他与门主闹不合,意见相殊,这才一气之下挥袖离去。但无论如何,张节陵的离开给了正一一个巨大的打击,也在这武林传得流言蜚语,不绝于耳。人们议论纷纷,什么可鄙之理比比皆具,便都认为是正一已然式微且教徒无方,这才让这么个五侠之首忿而走之。

    作为五侠中的老四,张正陵对大师兄张节陵的离去也是不明所以。他的离开毫无征兆,甚至看起来毫无矛盾和目的。只是单纯的离开。似若那缘分已尽之人的挥别一般,自然而然又顺理成章地缓蹴而就。每每想起,张正陵还觉黯然。

    而他从门中一别,已有数年,其间更是寥有消息。只近来忽闻雪公子提起张节陵,原本已经冷却的盼念之心却又复苏。只遗憾从未让人遗憾,稍一有他的动向,便又得知他作云飞散,与之失之交臂,更感寂寥。

    正待张正陵神思恍然间,便听旁边赵承德先开口了,说道:“前辈且听晚辈一言。节陵大师伯虽然仙游人间,不问世事,可仍旧是我正一门人。”

    广目天淡淡一笑,不以为意道:“何出此言?”

    赵承德神色肃穆,定然道:“因为身为正一人,便有一颗正一心。正一弟子无论走到哪里,都带着正一门的道义理念行走江湖。有此心,便是正一人,何须身在正一?今日之事,实乃少林内部之事,按道理来说,正一门绝不该插手其中。只是出于江湖道义,正一这才施以援手。协助少林追寻法宝下落,绝非是因为一点江湖上的闲言碎语,为了一点脸面而为之。道义为上,这才是正一的内核。”

    此言一出,广目天蓦地一怔,一时不知道如何再开口。此言甚妙,有理有据又不卑不亢,并撇清了正一涉嫌盗窃火佛舍利的嫌疑。既表彰了自家正一的道义之律,又暗自夸奖了正一人的赤诚之心。而贸然离开正一的张节陵,也似乎变成了一个带着道义下山云游的谪仙人。

    如此说道,张正陵也是一怔,讶异地看着旁边的小辈,不禁对他刮目相看了。以往来看,赵承德是个生性多疑的急性子,而且嫉妒心极强,与那李觉新乃是一对互相看不顺眼的冤家。可忽闻今日一言,彻底打灭了张正陵心中的成见和担忧。

    此子真乃是正一脊梁也!张正陵内心极其宽慰,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多闻天听他一言,不禁开怀大笑,怡然道:“不错,不错!我等行走江湖关乎的就是‘道、义’二字,何须多闻江湖之流言蜚语?小郎君今此一言,你便胜过了李觉新!”

    听他如此夸赞,赵承德内心登时心花怒放,却不由得赧然一笑,微微垂下了头。心里暗想:“李觉新,这一次我可比你先行一着了!我可是被江湖盛名的多闻天王狠狠夸赞了一番!”

    如果李觉新听到他这么说,只恐怕又要笑话他了。他们二人的关系,说好不好,说坏不坏,只是他们时常在各个方面较劲,彼此互不相让,像是两个几辈子的老冤家一样令人莞尔。

    正在此时,离此地天南海北的某个地方,一个身着玄色裹身道袍的人正在静心打坐,却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此人睡眼惺忪地睁开眼,揉了揉鼻子,喃喃自语道:“怎么回事,难道是有人背后念叨我了?”这人脑海里浮现一个人的身影,悻悻然道:“大概又是那个名叫赵承德的吧……可恶,等你回来,我一定把你打在地上,爬着走!呃……好冷啊……”

    再一看去,原来此人不是身处炎炎夏日之中,而是在雪山之巅。只是在另一边,赵承德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外面是灼眼的夏天白昼,茶室内气氛却是降至冰点。

    广目天脸色甚是难看,面子似有些挂不住。此时,倒是多闻天先打破了沉默,笑道:“言归正传,火佛舍利至今下落不明,座上可是激恼不已,若是不把这法宝找回去,恐怕我与广目天就别想回去了!”

第六百三十四章 盗宝贼

    多闻天此般一说,介于目前众人的情势,张正陵便也是顺着他打圆场的台阶下道了。他笑了笑,捧起茶杯,冲二位远道而来的少林天王道:“二位,此事我等还当细细商榷,关于火佛舍利的下落,不知二位最近可有何消息?”

    三人茶水饮罢,广目天恨恨道:“实也是那武林上某个不良小贼所为,午夜打破火佛塔,盗我少林法宝。正巧那晚全寺施行戒醮,僧人们都在法场,却教那小贼占了空当。”

    张正陵问道:“那贵院又是如何知晓那火佛舍利流落此地,又是因何人消息将盗宝嫌疑推脱到正一弟子头上?”

    鉴于广目天的脾气,此事倒是多闻天抢先答话了,只听他喟叹一声,幽幽道:“此事也巧。那火佛塔年久失修,本打算将火佛舍利取出修葺一番,可奈何一些琐事,此事便耽搁了。只那晚正值戒醮法会期间,得力武僧下山去执行另一项任务,留守火佛塔的唯有一十八位罗汉。”

    赵承德眼睛一亮,抢话道:“可是那大名鼎鼎的少林一十八位罗汉?”可见三人俱是略带责备的怪异眼光看自己,便是诺诺低头,不再言语。

    多闻天自觉面子有些挂不住,心里想道:“这说出去实在不齿,令堂堂少林蒙羞。在小辈口中大名鼎鼎的少林十八罗汉眼皮子底下,将法宝盗走,实在是显得我少林无能。”

    张正陵也责备地看了赵承德一眼,心想:“小子,你可要坏事了!怎么就不知道收收急性子呢?这不是当着少林人的面打少林的脸吗?”

    他苦笑两声,说道:“你瞧,我门中教徒无方,这才使他如此性急。多闻天还请细细道来。”

    多闻天轻轻叹了口气,苦笑道:“说来也是我少林之耻。正如赵小兄弟所说的那样,那晚守火佛塔的,便是少林十八位罗汉了。当晚,那贼子暗中潜入少林,避过了众多巡戒僧人,而十八位罗汉俱也是没发觉。”

    张正陵惊诧道:“这可真是不得了,此人竟然能在十八位罗汉眼皮子底下将法宝盗走,莫非是从前那‘妙夜郎君’重出江湖了不成?!”

    多闻天苦笑两声,幽幽道:“妙夜郎君的传说消匿于江湖久矣,可此事绝非他所为。”他顿了顿,又接着道:“那人也真是厉害,躲过了十八罗汉的耳目不说,竟然嚣张到事后明目张胆地挑衅十八罗汉。”

    张正陵惊疑了一声,说道:“这又是为何?莫非那贼人就是想要别人发现他不成?”

    多闻天面露苦色,说道:“或许他就是为了让人发现,好折辱少林吧。他盗得了火佛舍利,临走前还不忘跟十八罗汉打个招呼,于是他们就大打出手。可据他们回忆,那人身形飘忽,行动起来如同鬼魅,且武功变化无常。整个武林的武功,乃至一些已经消失门派的绝活他都只身俱全。说来惭愧,少林十八罗汉也算是在江湖上有些虚名,可却奈何此人不得。一番交手,便败落下来,那人便拂袖离去……”

    说到这里,多闻天长长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十八位罗汉一齐对付一个江湖浪子,竟然奈何不得,实在是少林一件耻事。

    张正陵思忖片刻,心想:“武林武功一应俱全,甚至包括早已经消失的门派武功……轻功如鬼魅……当今天底下,还有此等高人吗?”

    可是他脑海里忽而闪过一个曾经熟悉的身影,接着,一段往事和一个人的名字便重新浮现在了脑海里。要说这天底下真有哪一人可以做到样样武学融会贯通,而且轻功犹如鬼魅,那恐怕只有她了。

    可是,一想到此人,张正陵又犯了难。因为这个人,她不是江湖人,而且她已经在几年前死了。这个人便是在一开始包括后来文中出现过几次的人,夏国的公主长孙珏。她算得上是夏国最传奇最有趣的公主,恐怕从夏国建国二百多年,乃至历代历朝,都没有过像她这样流芳百世的公主了。她同时也是石业兰的妻子,若生兰的母亲。

    瞧啊,都过了这么久,她还依旧留存在人们的记忆里,提及便是春天般的馥郁芬芳。

    张正陵半晌不语,只是略显愁眉苦脸地思索着。这个人,在夏国千不该万不该再提起。而作为始终依附于夏国皇室的正一与少林,更是不该妄自揣度。

    见他面露难色,广目天问道:“正陵真人为何突然沉默啊?是不是对那个小贼的身份,已经有了眉目?”

    张正陵长叹一声,幽幽道:“要说起这样一个人,天下恐怕只有她了……”

    见他神情极其古怪,似有什么难言之隐,广目天与多闻天二者互视一眼,忽而神情也变得古怪起来。因为他们也想起了唯一能做到这样的人。

    广目天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喃喃自语道:“不会吧……她不是已经……已经死了吗……”

    多闻天连连摆手,说道:“这绝对不可能!一个死者怎么可能复生,还跑到我少林盗宝呢?!”

    三人沉默一阵,空气里有一丝诡异的寂静。赵承德偷瞄着他们,心里却浮想联翩,思忖道:“师叔他们说的那个人是谁?为何提起她,却是这样一副欲言又止的龃龉之态?”

    这时候,广目天首先从沉默的泥潭里挣脱,断然道:“此事绝非那人所为。而且,我们也不该再提起她了。正一和少林乃是武林正统,归于皇家。切莫做这种妄自揣摩圣上宗族之事……”

    可是,若不是她,还会是谁呢?当今天下,还有谁能做到集百家之长,扬长避短,且行若鬼魅?他们仨想来想去也没有锁定一个明确的名字。

    于是张正陵问道:“关于那个盗宝小贼,还有什么信息吗?比如,他的大致年龄和相貌,或者……性别?”

    多闻天喟叹一声,苦笑道:“那晚无星无月,夜色如漆,而且那人身着一身黑色大氅,脸带一副凶兽面具,根本无法分辨其相貌身形。只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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